第六章

鮮血，不斷地從腹部湧出。

她忍著疼痛，沒有目標的往前拚命跑著，努力想活下去。

終於，她看到了他，梁恭南就站在她面前，他沖著她笑，好溫柔啊，

「救我……」她好想投入他懷裡，把生命交付給他，不料畫面變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他的身邊多了個貌美的女人，此時他正為那女人撐傘，他看不到她，自始至終，他眼底都沒有她……

「啊——」倪湘尖叫著自夢中清醒了過來，她冒著冷汗，不斷地喘氣，把手捺在曾有的傷處上，彷佛還能感到被刀貫穿、被感情背叛的疼痛。

「沒事了！」梁恭南握住她的手，頻頻幫她擦汗。

倪湘緩緩冷靜下來了，第一眼卻看到了他。「你、你怎麼……」

「你從樓梯間摔下來，撞傷了頭，還疼嗎？」他可是幫她冷敷了好久呢！這個女人真是讓他費盡了心思。

「你一直在照顧我？」倪湘疲累地道，大概是作了那樣的夢，她有點軟弱，不太想抗拒他的溫柔。

「你的房東似乎把我當成你男朋友了，她很樂見我來照顧你。」梁恭南挑眉，似乎有點洋洋得意。

「謝謝，你可以走了。」現在的她一副虛弱模樣，根本沒辦法面對他。

「真的沒事了嗎？剛剛你作惡夢了？」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他真為她捏了把冷汗，好幾次都想把她擁入懷裡。

「不干你的事。」倪湘回他的，還是那一百零一句話。

梁恭南低低一笑，笑她的倔強，眼神變柔了，裝滿了愛憐她的心情。「從現在起，你的事都干我的事了，因為，我什麼都知道了。」

倪湘錯愕住，連忙撐起身子，想問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逼你簽下財產讓渡書，還傷害了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梁恭南沉下了眸，透露著幾分戾氣，語氣也陰冷了幾分，掩不住怒氣。

他們竟然聯手起來傷害倪湘，還蓄意騙他說，是她自行離家出走的！

在她捨棄他想保護她的心情，背著他離家出走之際，他就對自己說好，不會再對她自作多情了，因為，她把他給甩了。

他居然被女人甩了？驕傲如他，怎能接受這種答案！

但再次與她邂逅，他發現他仍該死的眷戀著她，不想任她自他生命中消失了，他以為只要得到她，他的心就不會再這麼苦苦地追逐她了。

可當他一得知她是被陷害的，他的心起了遽變，他心疼她，責怪起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多陪伴她，還故意為了惹她吃醋，而去跟一個名模來往，結果讓她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倪湘驚呼，她並不認為吳美雲他們會讓他知道。

「你以為我是誰？」他自有他的法子。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裝作不知情地問我？」倪湘覺得自己好象被他耍得團團轉，有點憤慨不平。

「因為我希望是你主動告訴我的，這樣的你才夠可愛。」不過他敗給她了，她就是這麼的不想依靠他，才會那麼吸引他吧！

「很抱歉，我一點都不可愛。」倪湘不悅地哼了聲。

「不，你還是很可愛，比任何女人都可愛……」梁恭南勾起了她的下巴，傾身，陶醉般吻了她散落在頰旁的髮絲，溫柔至極的望著她。

倪湘有些發抖，她被他迷惑了，她想抗拒他想推開他的手，但在他的注視之下卻動彈不得。

她是怎麼了？只因他說了她比誰都可愛，她就被他融化了？

「倪湘，讓我來幫你奪回屬於你的一切吧！而我要的報酬……就是你。」梁恭南鬆開她的下巴，他的指來到了她的唇，描繪著那美麗的弧型，很想狠狠吻下去。

雖然說他很喜歡她的骨氣、喜歡她的高傲，但他更喜歡握有主導權地吃定她，要她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

他是很喜歡她，但他從來沒有愛過人，他不知道他對她的喜歡、對她的迷戀，甚至這一年多來的思念能維持多久，但他是真的想跟她認真的交往。

那她對他的感情呢？

他更不能確定了，他是個情場浪子，很清楚該怎麼讓一個女人為他臉紅心跳，但他卻一直等不到她主動的示愛，她總是拒絕再拒絕他……

他不能再輸了。

他的聲音如催眠般，倪湘的眼神顯得迷離。他的指也像帶有電流般溫柔的撫慰著她的心，剎那間，她好希望他留下來，永遠留在她身邊，但她並不希望他們之間有所交易……

「只要你說一聲不，我就馬上轉身，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他說了什麼？

倪湘一回神，就見梁恭南已退得遠遠的，正倚著牆環胸站著，像是成了第三者般冷然地觀察她的反應，彷彿只要她拒絕了，他就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了。

他在賭，他是玩真的。

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不可能這麼不求回報的守護她、追求她。

他想要她。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很清楚這個事實。

倪湘咬緊牙關，她很想保有自尊的說不，但她只要想到，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被狠狠地擰疼了。

她並不想失去他，一年多前他介入了她的世界，擾亂了她的心；一年後的現在，她已經管不住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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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

當倪湘鬼迷心竅地說出這三個字時，就代表她得搬到梁恭南的住處了。

她是否也在賭，賭他對她有幾分真心？

不，她才沒有傻到跟他談感情，她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害怕失去他，她可能是因為撞傷了頭部，才會有那麼莫名其妙的反應！也或許是因為她意識到自己沒辦法把家產奪回來，才會那麼輕易的被他煽動……

然而，不管想再多理由，倪湘心裡其實很清楚，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當時的她是真的很怕他一走了之，她的心早就慢慢的失陷了，而且她也很確定，能幫她報仇的只有他，她能信賴的人，就只有他……

「後悔了嗎？」

「不。」倪湘搖頭。她人都坐在他的車上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只是捨不得她那些室友們。

「那就別那麼悶悶不樂，笑一個。」綠燈一亮，梁恭南大踩油門，順暢地賓士在大馬路間，遙遙領先後頭的來車。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想把我當成金絲雀飼養？」她不安啊！她的人就算成為他的，她也不想失去自由，她還想保有她的心。

「我會把你當成公主的。」梁恭南笑道，有幾分呵寵。

當她說她願意時，他贏了嗎？他並不認為，因為她是被他半強迫的，不過說真的，她苦說不要，他也不會就這麼放過她，就算用盡心機，他也會要她點頭的。

公主？

倪湘一笑置之，笑得有些逞強。「別哄我了，對你來說，我還是有保存期限吧！」

「你真不可愛，不過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梁恭南輕佻一笑，沒正面回答，下一秒卻人來瘋地朝她挨了過去，想偷個吻。

「你想幹嘛？你現在在開車耶！很危險的……」倪湘可不許他亂來，卻還是被他成功地偷了一記吻。

她搗住被吻的臉頰，心臟都快爆裂開了。真是受不了他！

「我以後再也不坐你的車了，」太恐怖了！

「看來你和有精神嘛！害我白擔心了！」梁恭南若有所思地道。他實在看不慣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又沒有要把她當成禁臠！

他是故意逗她的嗎？倪湘一愣，臉蛋微微酡紅，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她的心有點暖暖的，知道這就是他獨有的溫柔。

「坐好，我要開快車了！」

「什麼？」這回他也是故意要逗她的嗎？

「我們被跟蹤了。」梁恭南斂住了笑意，像換個人似的正經無比。

停紅綠燈時，他就發現後頭跟著一輛黑色轎車，原本他還不以為意，但後來他發現無論他開往哪個方向，對方就是窮追不捨，他才敢確定他被跟蹤了。

商場上的競爭難免會有人跟他杠上，他不是第一次被跟蹤了，若是平常，他還能跟他們玩一玩，但此刻倪湘就坐在他的車上，他不想冒險。

他要甩了他們！

「跟蹤？」倪湘還來不及反應，梁恭南就飆起了快車，她嚇得花容失色，只能抓好安全帶，相信他高超的開車技術。

是誰在跟蹤他們？

倪湘的思緒一團亂，從來沒想到這種事也會發生在她身上，她真怕他還沒甩掉對方，她就先吐了。

「可惡！」梁恭南暗自咒罵，前面的車開的太慢，左右方又有來車，他沒辦法超車，那輛黑色轎車就這麼緊迫在後，在他右方的車向前駛時，超車到他的右方，與他平行。

想殺他？沒那麼容易！

偏偏在這個時候紅燈了，前方的車都停了下來，他在車陣中動彈不得，只能睜睜看著對方按下車窗，取出了一把槍，對準了倪湘……

該死的！對方不是想殺他！

「小心！」梁恭南不假思索地解開安全帶，撲向了倪湘，抱緊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知道保護她這個念頭在他心底是那麼根深蒂固，他不想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倪湘被他抱得好緊，接著，她看到子彈射破了玻璃，然後……他便一動也不動。

「梁恭南，你沒事吧？你快醒一醒啊！」看著他趴在她身上后就沒有反應了，倪湘慌得泛白了小臉。

他中彈了嗎？拜託，他絕不能出了什麼事啊！

幾秒鐘后，綠燈了，事情發生得太快，對方用的是滅音手槍，在還沒驚擾到任何人之前，就開著車逃逸了，而梁恭南的車就這麼停在原地，引起了後方來車的抗議，猛按喇叭。

「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他原本還想多享受她的關心的！梁恭南有些惋惜地坐正位子，看似無恙地繼續開起車來。

他怎能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你不是中槍了嗎？」倪湘連聲音都發著抖，當他一動也不動的趴在她身上時，她差點停止呼吸了。

她沒中槍，所以，一定是他中槍了！

「我只是被子彈劃過而已，皮肉傷，不要緊的。」梁恭南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刻意隱瞞了她什麼事。「我在商場上的競爭對手很多，大概是有人想警告我吧！」其實，對方想殺的人是她才對，而他竟然讓他們逃了……

這時候也不適合報警，他得先安全的把她送回家才行。

「真的嗎？」倪湘還是不太放心他，泄露出幾分著急的情緒。

「倪湘，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那麼擔心我……」梁恭南倒很享受被她全心全意關注的滋味。

他居然還有心情調戲她？！

「我才不擔心你，」倪湘乾脆別過臉，不跟他說話了。

對！她才不擔心他呢！

就在這時，車子緩緩駛入了梁恭南的住家。

倪湘看傻了眼，她沒想到他家那麼大，足足是她家的兩倍大！

歐式別墅的建築、樓中樓的裝潢設計，客廳還掛上好幾幅昂貴的畫，整體看起來，十分富麗堂皇！

「明天我會帶你到處去逛一逛，我先帶你到你的房間吧！」梁恭南跟管家交代了一點事，把她的行李交給傭人后，便領著她到二樓。

一路上倪湘仍忐忑不安著，始終靜不下心。她仍是很挂念剛才的事，雖然她總是對自己反駁，她一點都不擔心他，但她還是發現了他一點異樣。

他開車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一點，跟她說話時也心不在焉的，額上還不時冒出汗珠……她很懷疑，他真的沒事嗎？

「阿豪，你下班回來啦！」

倪湘往發聲處看去，就見一個穿著休閑服的老人擋在走廊中央，憨直地傻笑著。

阿豪是誰？

倪湘看了眼梁恭南，見他臉部線條異常繃緊著，她不敢多問。

要說這老人是個傭人，他的五官卻和梁恭南有幾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太對勁。

「爺爺，快去睡吧！」梁恭南終於開口了，語氣卻沒有一絲溫度。

「那是你爺爺？」倪湘太驚訝了，她當然也有想過那是他的親人，但是，他的態度太冷淡了，待他不太像是親人。

「阿豪，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陪我看電視好不好？」梁爺爺像個頑童般，綳綳跳跳地跑來他面前，笑得很開心。

「我不要。」梁恭南略顯嫌惡。

「對不起，少爺，老爺一看到你回來就興奮地跑去找你，我來不及追……」照顧梁爺爺的傭人猛賠著不是。「老爺，我帶你去睡覺吧！」

「阿豪……」梁爺爺並不想睡覺，卻硬被拖走。

梁恭南鐵了心不去理他，眸底罩上了寒霜。

「你爺爺好象……」倪湘不敢妄下斷語。

「他有老人痴呆症，總是把我當成我爸。」梁恭南臉色不太好看，幾乎是掙扎幾番才說出這句話。「他已經忘了我是誰了。」

倪湘沉默著，她一向不是個會安慰別人的人，只能聽他繼續說下去。

「在這個家，不用太在意他。」

「可是他是你爺爺……」以後遇見了，她總不能當成沒看到他吧！

「總之你看到他不用理他就對了……」梁恭南說得十分激動，情緒影響了身體，他手臂上的傷突然疼痛劇烈，他不覺握緊了她的肩。

他以為他撐得住的，他不想再看到她那慌張失措的表情了，雖然她否認了對他的關心，但他就是知道，她對他不是無動於衷的。

「梁恭南，你不舒服嗎？」近距離一瞧，倪湘這才發現他左臂上的黑色衣料似乎顯得潮濕，她伸手一觸，五指立刻染紅了。

「你流血了……」而且還流了好多好多血，這分明不可能只是擦傷……

「你明明都中槍了，還騙我說沒有……」她心情亂糟糟的，沒辦法思考了。「走，我帶你去醫院……」

「不，去醫院會驚動警方的，我可不想登上社會新聞的頭條。」梁恭南笑著安慰她。「放心，我有認識的外科醫生，我已經請管家打電話給他了，他會幫我動手術的。」

「你瘋了不成，你要在你家動手術？」

「那麼擔心我的話，就留在我身邊吧！」

他的眼神太魅惑人，倪湘差點點頭了。

「你想得美。」她吐氣、吸氣，重複了幾次才恢復了冷靜。

自他受傷后，她就變得不像她了，她不能老是被他影響，她說過要保護好她的心的……

他想得美？是嗎？

梁恭南眸光一沉，像是暗藏著什麼心機，突然，他渾身無力地傾倒在她身上。

「喂，你怎麼了？」他好重！她整個人往下一滑，半坐在地上，他也順勢地抱緊她。

倪湘可沒心情害羞，碰觸著他冰冷的臉龐、一動也不動的身軀，她切切實實地驚嚇到了，尤其是他手臂上的傷……

天啊！他什麼時候流了那麼多血？

倪湘回想起梁恭南在車內抱緊她、保護她的畫面，臉色愈來愈蒼白。

是她害他受傷的！

她又驚慌又內疚，頓時手足無措，心底的防備垮了，脆弱的眼淚就這麼撲簌簌地落下，沾濕了她的臉頰。

她哭了，心底那條冷靜的弦斷了，像個愛哭鬼般抱著他痛哭。

「梁恭南，我拜託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這一句話吼得她痛入心扉、淚流不止，她再也逃避不了了。

原來，她早已經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