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冬雪一片一片的飄落，整個京城都環繞在白茫茫的冰霧中。

冷颼颼的天氣里，最適合窩在暖烘烘的炕上，或者是四周擺滿爐火的房間里。

梅香窩在暖暖的床炕上，又叫貝兒在房間內點了爐火，將外頭寒冷的天氣阻擋在外。

「小姐你下來走動、走動嘛！只要你動一動就不會冷啦！」

貝兒才要將梅香拖出那厚厚的棉被裡。她自從冬季開始之後，就一直躲在棉被中不起身。

「我不要！會冷!」

她最怕冷了。以前她娘都會做很溫暖、很溫暖的棉襖，但是，那些衣服都在蒙古沒有帶來，現在她身邊根本就沒有比較溫暖的衣服。

看來只好等王爺回來，才有辦法讓小姐下榻走動吧!

「貝兒，煜跟真逸君出去了，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你知不知道？」梅香有些擔心的問道。

雖然珩煜回來又會不准她窩在被窩裡，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早點回府，沒有兒到他，她總覺得有點奇怪。

「王爺沒有同你說嗎？」貝兒不解的搖頭。

「你也不知道啊？」梅香有點失望的看著貝兒。

「要不要去問小喬總管？也許她知道。」貝兒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看著她。

小喬現在已經正式成為豫親王府的總管了，所以她應該會知道珩煜王爺的行蹤吧！

「不了！別麻煩小喬。」

「怎麼會呢!我覺得小喬總管好像很喜歡小姐你喔!」貝兒在火盆內加入一些木材，讓逐漸變小的火勢恢復。

「我也很喜歡小喬啊！」梅香看著貝兒忙碌的身影，再開口。「還喜歡貝兒，你們都對我很好、很好。」「這……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小姐你就別這麼說了。」貝兒有些不自在的說。

此時，外面突然有人快速走動的聲音，且聲音愈來愈大。

「發生什麼事……」梅香還沒有說完，貝兒已經跑了出去。

不一會，貝兒又慌張的跑進來。

「小姐、小姐……」

「是不是珩煜回來了？」她驚疑的看著一臉詭異的貝兒。

「不!不是……是、是王爺的額娘，老福晉回來了。」貝兒有些擔心的看著梅香，怎麼辦，王爺出門辦事沒有回來，老福晉卻先回來了。

此時，平常忙的不見人影的小喬也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

「小喬，發生什麼事？」

怎麼回事？就是老福晉回來而已，怎麼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麼奇怪、慌張？

「老福晉回來了，你必須跟我一起去迎接老福晉。」小喬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慌張失措的說道。

「小喬冷靜點，只是迎接老福晉回府，你就幹嘛那麼緊張。」梅香拍拍小喬微喘的背，為她順順氣。小喬抓下梅香的手，認真的交代道：「等會老福晉不管說了什麼，你都不要應話，順著她的話意走，別得罪了老福晉。」

王爺現下不在府里，不管老福晉決定什麼，都不是她這個下人可以阻止的，所以她只希望她們第一次會面可以平平安安。

「我……我知道了。」她看著小喬慎重其事的模樣，不自覺地也嚴謹的點頭說好。

「好!那我們現在就到大門去迎接。」小喬帶著梅香往大門的方向走去，而貝兒也跟在她們身後。

但在她們踏入大廳之後，即發現老福晉已經坐在堂上，而馨蘭格格則坐在老福晉的身邊，見到這種情形，小喬和貝兒暗自叫糟。

「你是誰？」老福晉面容安慈聲音輕柔，見到梅香之後，即開口詢問。

「老福晉，她就是王爺在秋圍場上獵回來的異族美人，聽說她來自蒙古。」馨蘭在老福晉的耳邊輕聲說著。

太好了！她的靠山總算是回來了!再來她只要策動老福晉去整治她就行了。馨蘭心中可以說是歡喜的不得了。

「蒙古!」老福晉聞言，驚訝的看著梅香。她……

「梅香見過老福晉，老福晉吉祥。」在小喬的暗示之下，梅香行禮向老福晉跪安。

「你起來吧！」老福晉淡然的擺擺手，態度也突然變得冷漠。

「老福晉，你從水雲寺回來，一定需要休息，我看就讓我扶你回房去吧！」馨蘭可是看明了老福晉對梅香的態度，看來要嫁給珩煜王爺的人，終究會是她馨蘭格格。

「好好好！我也累了!就讓你扶我回房吧！」老福晉熱絡的拉著馨蘭的手，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頓時廳堂里只留下梅香和小喬、貝兒三個人站在原地。

「老福晉她是不是不喜歡我？」梅香可以感覺得出老福晉對她的態度不善，看來老福晉不怎麼喜歡她。

「小姐別這麼想，我想老福晉大概是累了!」貝兒笑著鼓勵著梅香。

「你的身體也不好，就先回房裡去吧!」小喬一直在心裡祈禱王爺早日回府，她無法保護梅香太久。

「好吧!」

梅香心想：她從來就沒有見過老福晉，所以不可能得罪她，可為什麼老福晉不喜歡她？

梅香嘆了一口氣，看來只得聽天由命了!

※※※※※

「老福晉，你累了就早點歇息吧！馨蘭先告退了!」馨蘭看著老福晉有些不悅的神色，連忙想要告退。

「馨蘭啊！我還不累，你就留下來和我這老太婆談談天吧！」老福晉拉著馨蘭人坐，安心的拍拍她的手。「你額娘有你這麼嫻雅的女兒，一定感到很欣慰吧!」

「老福晉太誇獎馨蘭了!」馨蘭微笑的搖頭，有禮的回答老福晉。

「唉!我就珩煜這個孩子，真不知道他那一天給我娶個福晉回來。」

她了解珩煜的脾氣，凡事勉強不得，要不然她早就為他物色好了。

「老福晉你就別擔心了!王爺自有主張，他早晚都會娶親的。」馨蘭沒想到老福晉已經在擔心珩煜王爺的親事。

老福晉笑笑的看著馨蘭，沒想到馨蘭願意聽她說話。她把珩煜帶得那麼大了，現在他也忙得不可開交，都沒時間好好的跟她談天了。

也許她應該為他早門親事才對。馨蘭聽話又優雅，長得又漂亮，乾脆就讓他們成為夫妻吧!

「老福晉……」馨蘭覺得她的眼光有些奇怪，似乎在打量著什麼似的。

「馨蘭，你額娘有把你許配給人嗎？」老福晉在見到馨蘭搖頭之後，更加的高興。「那、那你對珩煜的印象如何？」

「王爺的人很好，是個人中俊傑，而且才貌出眾，馨蘭對他的印象很好啊！」馨蘭臉紅的說道。

「太好了！」老福否決定等珩煜回來之後，再跟他說這個好消息。

「怎麼了？」馨蘭不解的看著突然臉色愉悅的老福晉。

「不！沒什麼!」老福晉神秘的笑著，隨即又問：「你額娘過得好嗎？」

「托老福晉的福，額娘她一切安好。」馨蘭以為老福晉要談的是梅香的事，她的事情要是一天不解決，她就一天感到不安。「老福晉，你對那……那梅香的印象如何？」

老福晉頓時皺起眉頭，仔細的想著。

「老福晉……」馨蘭不禁有些著急的看著她。

「你說的梅香是剛剛那名蒙古姑娘？」老福晉若有所思的看著馨蘭。「你似乎很在意那個梅香。」

馨蘭錯愕的靜了一會兒，隨即回答。「不是馨蘭很在乎她，而是珩煜王爺似乎很喜歡她。」

「喔！珩煜喜歡那蒙古女子？」

在老福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所以馨蘭只能靜靜的點頭。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沒有人通知我？」老福晉的音量略為提高，問著她身後的僕人。

珩煜什麼時候在秋圍場上獵到一個蒙古美人？她怎麼都不知道？

「福晉，這事我們也不知道。」後方跟隨福晉至水雲寺的僕人，紛紛向福晉澄清。

「老福晉，你就彆氣了！說不定是王爺不希望打擾到你的清修，所以才沒派人通知。」馨蘭為她倒杯茶，甜膩膩的說：「老福晉喝口茶順順氣。」

老福晉喝了口熱茶，順順她有些不悅的情緒。

「這是皇阿瑪的主意，他將貢女送往秋圍，供給參與者狩獵，而梅香就是王爺獵回來的。」馨蘭為老福晉解釋。

「那皇上的意思誰獵到美人，那美人就是誰的嘍！」府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沒有錯！皇阿瑪是這麼下旨意的。」馨蘭雖然也曾經向皇上抗議過，但一句君無戲言，讓她無法再辯駁什麼。

「看來我得去會一會那叫梅香的女子。」

雖然這是皇上的旨意，但她的心可沒瞎，如果珩煜不喜歡的話，梅香也無法在王府住那麼久，所以她必須親自去瞧一瞧。

「老福晉……去、去看她？」馨蘭疑惑的看著老福晉。

「怎麼？我不能去看她嗎？」老福晉對於馨蘭的表情感到好笑，她要去看看那名外族女子，她需要那麼訝異嗎？

「不!不是的，只是馨蘭聽聞老福晉向來不喜歡外族女子。現在聽您說要去看她，馨蘭才會那麼的訝異，真是失禮了。」馨蘭藏起自己眼中的訝異，佯裝迷惑。

「沒有錯!我向來討厭外族的女子。」

老福晉在說完之後，即不再說話。心裡在想什麼，馨蘭更是不得而知。

「冒昧的問一下老福晉，如果珩煜王爺要娶的人是個外族女子，老福晉會同意嗎？」

為了等老福晉回豫親王府，她已經白白等了一個月。

她怕老福晉不會參與她的行動，所以她不能讓老福晉壞了她的大事。

「你是說珩煜可能會娶梅香？」老福晉精湛的雙眼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只是能感覺到訝異，卻絲毫看不出是喜是憂。

「大概是吧!」馨蘭有些挫敗。

她想老福晉大概不會反對珩煜王爺娶梅香了！這樣她要如何逼走她？

「我反對他娶外族女子。」老福晉的神情有些厭惡，口氣也明顯的感到不悅。

老福晉本來是想見過珩煜之後，再觀察他對梅香的反應，但她現在想到一個更好的計謀，可以試試珩煜是不是對梅香動真感情。

「真的嗎？」馨蘭看著老福晉這宛如做戲的面孔，有些敢不置信。

「沒有錯!珩煜是我豫親王府惟一的香火，我要我們豫親王府維持純正的皇室血統，不準讓外族女人來混淆我下一代子孫。」

「那老福晉也想將梅香趕出府嘍!」馨蘭聽完了老福晉的話，不疑有他的問。

「也想？」老福晉疑惑的看著她，似乎有些明白馨蘭的意圖。

「馨蘭一直在想，那名外族女子根本就不適合珩煜王爺，所以才想可不可以讓她離開王爺的身邊。」

其實她還少說了一項，就是趕走梅香之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給珩煜王爺了。

「可是，你在王府內住那麼久了，怎麼不見她被趕走。」老福晉懷疑的問。

「老福晉，她的身邊有珩煜王爺當她靠山，比較起來，馨蘭就顯得人事有些單薄了。」馨蘭曲卷著她肩上的發，眼中閃爍著無辜的眼神。

「原來如此，那你現在又怎麼有把握？」

原來馨蘭是希望藉由她的手將梅香趕走！她好坐收漁翁之利。這個女孩的心機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重，還好她剛剛沒有一下子就說要讓她嫁給珩煜，不然她豈不是反而害了她的孩子。老福晉心中暗忖。

「既然老福晉肯幫我，那她一定是非走不可。」馨蘭不希望讓老福晉認為她是個不擇手段的女孩，所以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

不知怎麼的，老福晉竟然覺得有趣了起來，她也想看看珩煜會有什麼反應。

「這……我還沒有想到，老福晉有什麼好方法嗎？」

「我也想不出來，人老了腦袋就轉不動了。」老福晉感嘆萬分的嘆息。

「那這樣，等我想到了，再通知老福晉吧！」馨蘭高興看著外頭的飄雪，一掃先前的煩躁，心情豁然開朗。

「那馨蘭先告退了。」

老福晉微笑的點頭，同意她離去。

「福晉為什麼要答應格格的要求？」

「清嬤嬤，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這樣珩煜王爺會不高興的。」服侍老福晉多年的清嬤嬤，疑惑地問。

她怕原本就不怎麼親近的母子，會因為這件事而更加拉長距離。

「不會的，嬤嬤，我想馨蘭應該不會想出什麼太惡毒的法子，頂多是惡作劇而已。」老福晉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

「那女孩兒的眼神不簡單啊!」清嬤嬤向來看人就准。

方才在馨蘭的眼中，她看到了可怕的企圖，她相信她的原因不只是趕走梅香那般簡單。

「頂多我們再多一道提防。」老福晉知道清嬤嬤的用意。

清嬤嬤跟她上水雲寺也住上一段時間，長久的二個月讓老福晉明白，她執著大半輩子的外族女子，其實也都是心裡的妒忌。

是的，她妒忌在二十五年前，出現在她的眼前，面貌妍麗的外族女子，因為她的出現，讓丈夫的眼光從她身邊移走，從那一刻起，她徹底的討厭著外族女子。

但她們其實也跟自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只是希望有個好歸宿而己。所謂芸芸眾生，又何必去分那麼多種人呢！

「希望到時候不會發生意外。」

如果事情有像老福晉想的這般簡單就好了！不同於老福晉的想法，清嬤嬤並沒有那麼的樂觀。

※※※※※

夜晚快速的降臨，王府內除了少數的燈光之外，剩下的幾近是一片的黑暗，而在閣樓里的主人們，也都進入了無邊的夢境中。

梅香翻過身後，頓時發現這屋內有些涼，似乎是外頭的溫度降得更低了。

「唉……」

雖然一點點的涼意並不影響她休息，但是一想到跟老福晉見面時的場景，她真的想抱頭痛哭。

突然，她看到窗邊閃過一抹人影。

「是誰？」她鼓起勇氣喊道。

人影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走進房間向她走來。黑暗中，他的身影似乎變得更大、更令人生懼。

「你……你是誰……你不要過來……啊……」梅香到最後忍不住放聲尖叫。

「吵死了！」珩煜捂著她的嘴，身子也直接躺在榻上，將她拉到他的懷裡。「幾天不見，你好像變吵了。」

「珩……珩煜！」

聞到熟悉的味道、聽到熟悉的聲音，梅香一時之間變得有些遲鈍。

「別吵！先讓我睡一覺再說。」珩煜心滿意足的抱著她入眠。

梅香這才發現他上身是光裸的。

他什麼時候脫掉的？在她懷疑的同時，珩煜卻已沉沉入睡。

梅香擔心的拉起棉被，將他們倆緊緊的蓋著。天氣那麼冷，珩煜居然還睡成這個模樣，明天不變成冰塊才怪！

雖然如此，他的懷抱依然是那麼的溫暖，梅香輕嘆了一口氣，閉上眼聽著他平穩的心跳，慢慢的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