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天,田櫻起了個大早,心情特好。
或許是今天天氣不錯,她心情輕快得就像要飛起來,並難得想精心的打扮自己,展現她美好的一面。
她上了現在流行的裸妝,除了皮膚看起來更為光滑明亮外,幾乎沒什麼妝感。她還特地選了一件紅色細肩帶背心,展現她性感的鎖骨及沒有贅肉的手臂。配上超低腰牛仔褲,牛仔褲緊緊地包裹著她修長勻稱的雙腿和小而結實的俏臀,露出纖細的小蠻腰。
果不其然,當白景明打開門一看到她,立刻傻了眼。
他驚愕中帶著欣賞的表情,讓田櫻不自覺地挺起胸膛。
「呼~~今天外面可真熱。」她若無其事的經過他的身旁,直接走到畫室。
白景明的視線從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一秒也沒離開過她。
他不知道田櫻身材好成這樣。
性感的柳腰彷佛一折就斷,纖細的頸項線條如天鵝頸般優雅,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每一道優美的曲線都是一幅獨立的畫作,讓他開始手癢,忍不住想將它們一一畫下。
「你的進度到哪裡了?」田櫻的聲音從畫室冒出來。
她的聲音一下子將他喚醒,想到自己剛剛失魂的模樣,白景明臉上露出苦笑。
他先清清突然變得乾澀的喉嚨,才開口。「第一號到第三號作品,我的部分已經都OK了。第四號作品妳既然是要用拼貼的方式來表現,那麼就先讓我開始畫,然後妳再直接貼在上面,這麼一來才不會影響到拼貼的部分。」
「好,那麼你在畫的時候,我就先準備拼貼的碎片。」田櫻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從帶來的工具箱里拿出剪刀跟各式各樣的紙張,開始剪裁適當的紙片。
在這樣的情況下工作,簡直是要他的命。
田櫻挺直的坐著,身子略微前傾,腰顯得更細,頭髮隨意盤起,露出優雅的頸背,讓人看了血脈僨張。
「哎呦!」田櫻突然一聲慘叫。
白景明心一緊,迅速放下一切跑到她身旁。
「怎麼了?」他憂心的皺著眉頭。
田櫻動彈不得,脖子不自然的傾斜。
「我的脖子好像扭到了。」她眉頭深鎖,表情十分痛苦。
「一定是這段時間姿勢不良所引起的。」白景明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攔腰抱起。
「你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田櫻一跳。
白景明漠視她的抗議,堅持將她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田櫻還來不及掙扎,白景明竟將手放在她的脖子及肩膀上,溫柔且堅持的按摩著她酸疼的穴道。
她想將他推開,可是……他的碰觸好舒服,原本僵硬如肉乾的肌肉,在他手指的揉捏下慢慢化了開來,成了棉花糖。
「嗯,好舒服喔。」她忍不住陶醉的閉上眼睛享受,脖子漸漸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酥麻感,全身的力量一一地放鬆,只差沒窩在他的手下學貓叫。
她不經意的呢喃讓白景明全身亢奮,原本只是單純的想紆解她的不適,後來卻變成貪心的留戀她細緻滑嫩的肌膚。
「這樣好點了嗎?」他聲音粗啞的開口,化解這令人心動的氛圍。
田櫻轉轉脖子,聳聳肩膀,一臉心滿意足。
「好多了!你這招按摩的技術是從哪裡學來的?」
他笑笑,沒有回答。
這是他從歷任的女朋友身上學來的,只不過當初他都是受益者,從來不曾自己動手。這點,他可不打算對她說明白。
「妳應該是缺乏運動,還是跟我到田裡動一動吧!」他牽著她的手,將田櫻硬是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田櫻沒有抗拒,任他拉著到戶外。
「妳先幫我在那邊的菜圃澆一澆水,水龍頭跟水管在右邊。」白景明指著一塊菜圃說。
田櫻嘴角高高的往上勾。「嗯!」
她小時候家裡也是務農的,所以對這些工作一點也不陌生。
秋天的天氣時而熾熱、時而涼爽,而這個時刻正巧不會太熱,偶爾還會有清涼的微風徐徐吹來,加上周圍傳來的鳥鳴聲,讓人有身在仙境的錯覺。
田櫻完成了白景明指派的工作后,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白景明赤著腳下田,不在乎褲管是否會沾上骯髒的泥巴,怡然自得的時而拔拔雜草,時而檢查蟲咬的痕迹。
「妳不過來幫我嗎?」站在陽光下,白景明瞇著眼睛看著田櫻說。
「喔,我能幫什麼──」她沿著小徑來到他身旁,一下小心腳踩滑,整個人撲倒在他身上。「哎呀!」
白景明一個沒站穩,兩人一起跌到爛泥巴里,雖然有白景明給她當肉墊,可是田櫻還是沾了滿身泥巴。
「我的天啊!對不起!」田櫻掙扎的想站起,可是黏答答的泥地怎麼也踩不穩,急得她額頭冷汗直流。
「哈哈--」白景明突然一陣大笑,激烈到胸膛上下起伏。
「你笑什麼?」田櫻皺著眉頭,不明所以的瞅著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全身髒兮兮的趴在白景明身上,看起來像只烏龜,真是恨不得能找個地洞躲起來。
白景明揚起狡黠的笑容。「妳不覺得這個姿勢有點熟悉嗎?」他咧咧嘴,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啊閃的,暗示著那天書展的烏龍事件。
田櫻馬上聽懂他的意思,臉唰地一紅。「我……」她支支吾吾地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看來該是我討回公道的時候了。」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戲謔,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們的位置顛倒,白景明身後的風景,由泥巴改成蔚藍的天空。
「該從哪裡下手呢?」白景明大聲的自言自語,嘴角得意的上揚,像是草原上狩獵成功的獅子,正在評估要先吃哪個部位。
「你想幹麼?」腎上腺素急速上升,田櫻首次感受到沉重的壓迫感,危險又刺激、恐懼又興奮,複雜的情緒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不斷反覆的出現。
「我想……」白景明緩緩地開口,手指畫過她的臉頰、下巴,再慢慢下滑。
田櫻屏息,大無畏地盯著他背光深邃的眼睛。
當白景明修長的手指頭滑過她的身側,她控制自己不要顫抖,可是下一秒他將手停放在她的腰間時,田櫻全身抽搐,誇張的揮動四肢。
「哈--快放手!拜託--哈哈--拜託你!」沒料到白景明竟會惡劣到搔她癢,她一邊掙扎一邊求饒。
「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他坐在她身上,手臂在胸前交迭。
田櫻可不是這麼好惹的,她往上奮力一推,將白景明重新推倒在爛泥巴里,跳到他身上,逗得白景明哈哈大笑。
「看誰厲害!」
「住手--快住手--哈哈--哈--」白景明不斷的移動身體,試圖躲避田櫻的攻擊。畢竟他的力量還是比田櫻來得大,所以翻個身又將田櫻壓在地上。
田櫻突然噴出一連串的大笑,笑聲也感染了白景明。
「有什麼這麼好笑?」他假裝生氣的皺著眉頭。
「你看你,不只全身髒兮兮的,就連臉上也都是泥巴。」她毫不客氣地指著他。
白景明不以為然的挑眉。「某人還不是一樣?」
他回敬,定定地看著她,心裡卻覺得雖然她的臉頰、額頭、嘴角、鼻尖都沾上泥巴,可是這一瞬間,她是他所看過最美麗的女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氣氛變得有點詭譎,田櫻腦袋變成了漿糊,什麼也不能想,只能獃獃的看著他。
或者……或者她心裡也偷偷期待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白景明突然站了起來,也將她拉起。
「去洗個澡吧!」
「可是我沒幹凈的衣服。」田櫻低頭看自己惹的麻煩。
「不用擔心,我的先借妳。」白景明朝著屋子前進。
田櫻在原地頓了幾秒,突然發現他的背影好高大,為什麼從前都沒注意到?
白景明只花了幾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將自己打理乾淨。雖然外表清爽了,可心裡卻不平靜。
他剛剛突然忘了田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許久,才憶起她是他計劃中懲罰的對象,而不僅僅是某個吸引他的女人。
事情理當很簡單,卻變複雜了,原因呢?他不想追究,也不願多想。
「你的衣服太大了。」田櫻從房間走出來,低頭看了看過長的運動衣褲,自我解嘲的吐吐舌頭。
白景明心頭一緊,忘了呼吸。
看著自己的衣服貼著她的身體,濕潤的秀髮披散在肩上,眼神慵懶,帶著股神秘的氣息,像是剛飽餐一頓的貓兒,性感極了!
「我的衣服妳來穿也挺適合的。」
他不記得最近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饑渴是什麼時候,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只看得到田櫻。
白景明的眼神讓田櫻很不自在,她誇張的揮揮多出一截的袖子,將鼻子埋進衣服內,深深吸了一口氣。「嗯,衣服上有你的味道呢!」
白景明握緊拳頭,身體變得僵硬。明明就是他要誘惑她,為什麼反倒有被田櫻將一軍的感覺?
「這樣妳的身上也有我的味道了,如此一來……是不是表示妳是我的所有物?」他瞇著眼,欣賞她滿臉通紅的表情。
「我不屬於任何人。」她抬高下巴,不服輸的說。
他低沈地笑出聲。「這反倒會挑起我的鬥志。」
「是嗎?那就讓咱們看看你的鬥志會被挑起到什麼程度。」田櫻順勢開口,無法抗拒這種既危險又興奮的感覺。
白景明微微皺起眉,嘴角上揚,饒富興味的凝視著她。「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向我下戰帖。」
田櫻聳聳肩,歪著脖子,口氣充滿挑釁。「或許是吧!」
白景明聽得哈哈大笑。
這時突然有人按門鈴,嚇了田櫻一大跳。白景明前去開門,門一開,立即聽到有些尖銳又帶著女性化的男聲。
「肚子都餓了吧?來來,看我給兩位買什麼好料的。」一進門,方又廣的大嗓門就說個不停,接著,他看到坐在沙發上一臉靦腆的田櫻。「妳就是田櫻吧?沒想到本人這麼漂亮啊!」
「你好。」田櫻只能尷尬的點頭微笑。
「我是白景明的經紀人,叫我小方就行了!前陣子我出國接洽展覽的事情,昨天才回國,所以今天才有辦法來看你們。看我特地買了什麼給你們加菜,有奶油焗蟹、烤羊小排、炸明蝦……」他簡單卻熱情的自我介紹,接著動作迅速的將買來的東西一一盛上盤子,幾乎佔滿了整張桌面。
方又廣一陣忙碌后,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她身上穿的不是白景明的衣服嗎?難道……
田櫻注意到方又廣的神色不對,紅著一張臉,急急忙忙的解釋。
「你別誤會了!剛剛白景明跟我在外面打泥巴仗,不小心弄髒了衣服,所以我才先跟他借衣服來穿!」
方又廣聽了下巴差一點沒掉下來。「泥巴仗?」他驚訝的看向白景明。
他認識白景明這麼久了,怎麼不曉得他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肚子餓扁了,先吃點東西吧。」白景明有點糗地顧左右而言他,不打算繞著這個話題繼續打轉。
方又廣接收到他發射出來的訊息,也不方便再多問什麼,尤其田櫻還在一旁。
「妳太瘦了,要多吃點。」白景明體貼的在田櫻的碗里裝下各式好料,又細心的另外拿了個碗盛了熱騰騰的泰式海鮮酸辣湯,先放在一邊等涼。
田櫻心裡好不感動,紅著臉小聲的道謝。
「謝謝,我看垃圾桶最近多了好多泡麵的袋子,你也要多補充點營養才行。」說著,她也禮尚往來的在他的碗里挾滿了菜。
方又廣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這簡直像是兩個熱戀中的男女嘛!
若非他早就知道白景明的目的,他鐵定會認為白景明這次是來真的,畢竟跟他認識這麼久了,他沒見過他對女生這麼溫柔。
至於田櫻呢?她的臉紅得像桃子一樣,看著白景明的眼神充滿嬌羞,看樣子是栽在他手中了。
「像妳這麼漂亮的小姐,應該已經有心上人了吧?」方又廣故意問道。
田櫻愣了一會兒,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尤其她覺得白景明對這個話題好像也挺感興趣,還停下動作等著她的答案。
「嗯……還在尋覓當中。」
「是嗎?」方又廣看了白景明一眼,好像在暗示些什麼。
田櫻沒有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手油油的,想去洗洗手。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她起身離開。
當她走到洗手間,才發現洗手乳沒了,打算折回去告訴他,不料卻在走道上隱隱約約的聽到方又廣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她不由得停下腳步,想知道是什麼事,讓他必須這麼小心翼翼的開口。
「依照我剛才的觀察,她似乎已經被你迷得團團轉。」方又廣發表他的心得。
白景明聽了,眼睛為之一亮。「你的意思是,她看起來有一點點欣賞我?」不知怎麼的,經由第三者的觀察而得到這個訊息,讓他挺樂的。
方又廣皺起眉頭,不敢相信這麼顯而易見的事,白景明竟然看不出來。
「她分明就是一副任你擺布的樣子啊!哎,我說小白,我覺得她是個好女孩,你就別在意之前的事了,先讓她上鉤,再羞辱她自作多情,連我都感到不忍。」雖然只有短短的交談,不過他可以感覺到田櫻是個很真誠的人,跟他認識的一些自命非凡的藝術家很不一樣。
「我自會拿捏分寸。」他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內心卻無比激動。
剛剛小方說田櫻喜歡他,為什麼這個發現帶給他的心這麼大的悸動呢?
「我先告訴你,這場展覽真的很重要,可別中途把它搞砸了!」方又廣擔心,田櫻如果和白景明鬧翻,到時整個展覽因此被毀掉,這責任可不是他能承擔的。
「你放心好了,再怎麼樣,我也會等到整個展覽結束再跟她了結。」
他隨口回答,沒有多解釋這段日子來心境的改變。
每次想到這個計劃絕對會傷害到她,他心裡就好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高興不起來。
回頭想想,害他上報被消遣,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應該用不著真的這麼做……
田櫻像是虛脫一般的靠著牆壁,整顆心像是被拋在南極的冰河裡,被絕望與憤怒所包圍。
她緊握著拳頭,全身禁不住顫抖,緊咬著雙唇,甚至咬到破皮、嘗到鮮血,她還渾然不知。
這幾天愉快的時光一一掠過她的腦海,像是在諷刺她的無知。在士林夜市時從他手掌傳遞而來的溫度,他溫柔的擦拭她的嘴角,當她扭到脖子時他緊張的模樣,當兩人在打泥巴仗時親密的時刻……一幕幕畫面像是泡沫般飛散開來,只剩下一片孤寂。
原來,他所表現出的善解人意、體貼入微都是裝的,這麼做只為了報復她。從頭到尾,她只是被當成猴子般耍弄。
這個烏龜王八蛋,竟然卑鄙無恥下流到這個地步!虧她還真的相信他,他真的太過分了!
好,你想整我是不是?那就讓我們來看看究竟是誰整誰!
田櫻在心裡將白景明千刀萬剮了一萬遍。
她深吸一口氣,恢復鎮定,刻意清清喉嚨,再若無其事的走出去。
「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她臉上撐起一貫的笑容,以免讓他們起疑。
白景明送她到門口。「那麼明天見。」
他眼神迷離,像是捨不得跟她分開。
「明天見。」她強顏歡笑,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人的確有不得不虛偽的時候,這是她以前所不了解的。
上了車,田櫻將音樂開到最大,宣洩心中的怒火。
她當初的直覺果然沒錯,白景明那傢伙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明理?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讓她差一點就被說服了。如果不是今天聽到他們陰險的詭計,她還不知道會將自己帶到如何不堪的地步!一想到這裡,她氣得眼眶泛紅,鼻子一酸。
「你以為只有你能玩這個遊戲嗎?你以為我會像其它的女人那樣,巴不得能得到你的臨幸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田櫻手指緊扣著方向盤,以克制手指發抖。
「想讓我上鉤?你等到下輩子吧!」她氣憤的對著擋風玻璃大聲吼叫。
然而不爭氣的眼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縱使她迅速的將眼淚抹去,還是無法阻止它們接二連三的不斷落下。
她能夠分辨憤怒以及失望的情緒,可是卻無法解釋內心悵然若失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只要一想到他體貼入微的種種動作,背後的原因竟是如此醜陋不堪,她的心就抽痛一下,連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白景明真的有氣她到這個地步嗎?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沒有任何一丁點其它的情感因素?
最後的想法讓田櫻突然猛搖頭,恨不得能將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抹去。
天啊!她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怎麼會傻到以為白景明對她會有一絲絲情感?天啊!她是氣瘋了才會這麼想。
她抬頭挺胸,做一次深呼吸。
「田櫻,妳不會被白景明擊倒的,妳一定要振作起來,向他證明妳從前不會、未來也不會對他有興趣,讓白景明那個傢伙知道妳不是他可以輕易掌控的!」她咬著牙嘶聲說。
白景明,你等著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