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師沒跟你說嗎?」記憶中的男孩長成了男人,比七年前又高了一些,剪得短短的頭髮還原成本來的黑,寬闊的肩膀,簡單的白襯衫加上牛仔褲,一點一點的改變,在在提醒了她中間分隔的時光。最大的不同,或許是額前的那道閃電般的白髮,剛好是那年受傷的部位。「大三的時候,我又繼續回去老師那裡學畫,現在偶爾還會那作品去讓老師看。」
她搖搖頭,爸爸什麼也沒有提,從她決定要去美國以後,就不曾從父母的口中聽到過他的名字。
兩個人肩並著肩,沿著河堤散步,低聲交換這幾年的生活情況,就像一般久違重逢的朋友。沒有提起的,是她七年前蓄意的不告而別,和他發現真相是必然經歷的憤怒和痛苦。
他搔搔頭,有點害羞的笑。「所以,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回來了,只是一直不敢打電話給你而已。」
不敢?不是不願意?她遲疑著,不敢問出口。「那……現在在做什麼?」
「幫出版社畫畫插畫、設計封面,偶爾接一些電動繪畫的工作,就是freelancer。」他聳聳肩,雙手插入牛仔褲口袋。「根據我家那個老頭的說法,只是個無業游民。」
所以,他和父親之間的關係還是沒有改善。低垂下眼。「你說還在跟爸爸雪花……為什麼不朝職業那個方向走?爸爸一直說你很有天分的。」
「職業畫家?」他嘆口氣。「我要成為職業畫家太容易了。若衣,你知道嗎?我大學讀的是財金,那老頭高興得很,所以大三我回去跟老師學畫的時候,老頭不但沒有阻止,還到處跟人家宣傳他有個畫家兒子,好像很引以為傲似的。有些畫廊聽到風聲,就一頭熱的說要幫我辦個人畫展——」他搖頭,「畫展?很多前輩畫了一輩子,連聯展都沒參加過幾次,我一個二十齣頭的後生小子,何德何能,竟然什麼努力都不用,輕輕鬆鬆就有人主動眼幫我辦個展。」
男人抬頭眺望遠方,嘴角猶自帶著一摸冷笑。「那群白痴在意的,只是樂家二公子這個頭銜,根本不是我的畫。「天分」這兩個子,就算寫給他們看,那群自命為文化人士的蠢蛋也不會認得。既然如此,我不如讓老師看我的作品就好,拿去讓那群沒腦袋的勢利眼品頭論足,只是污了我的心血而已。」
原來,那個叛逆的男孩始終沒有消失,只是隱藏起來而已。複雜的感覺湧上心頭,有一點點的放心,又有一點點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悲傷。
周末午後,河堤公園裡充滿了孩童的笑聲。不用上班的父母帶著小孩在空曠的草地上賓士,偶爾還可以看見一兩個攤販,高聲叫賣冰淇淋和玩具。
「……玄麟,你不問嗎?」終於鼓起勇氣,她輕聲提問。
身邊的男人似乎僵了一下,沒有說話。
連頭都不敢抬起,只能等待他的回答。
過了好久,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那個時候,我只是氣瘋了,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私奔,要跟我奶奶交待的,不是那個不負責任的老頭,而是我老姐。也沒有真正考慮過,才十八歲的我,養尊處優慣了,有沒有一技之長,根本無法自理。離家出走,只是耽誤了自己的人生——耽誤你的人生。更何況,那個時候我們要是真的走了,毀掉的是兩個家……我家也就算了,你家人怎麼辦?放棄整個家庭,選擇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換作我,也不可能願意。」
真的是因為這樣嗎?聽著他體貼的解釋,她卻無法就此說服自己。她的走,不只是單純的因為他、他們的家人,還有更自私的理由,那時一種沒來由的、無法控制的、直覺的恐懼——但是為什麼恐懼?對什麼恐懼?到現在,她還是無法說出一個明白。
「我是白痴,沒有考慮你的感覺。」男人看著遠方的夕陽,靜靜的說:「說我沒有生氣,那是假的。我當然火得要命。」他苦笑。「為什麼你寧可去找我老姐商量、寧可選擇最後不告而別,也不肯跟我說清楚?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你一直在試著勸我,是我自己水泥腦袋,根本什麼話也聽不進去。自作自受。」
所以,他是知道的。從一開始,都是穎秋姐的安排。出國,不只是一張機票而已,住宿、找學校念書、生活的各種問題——沒有穎秋姐的幫忙,只是尋常百姓的陳家,根本沒有辦法獨立讓女兒在美國停留六年之久。
但是,她不希望玄麟誤會。「不……不關穎秋姐的事,是我自己決定的。玄麟,你不要誤會,穎秋姐只是——只是不希望你和你父親的關係繼續惡化下去。」
低頭看著認真解釋的她,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無論如何,她是仲是我姐,沒什麼好誤會的。何況,我老姐的本事,做了她二十五年的弟弟,我比誰都清楚。若衣,你就不用替她說話了。」
「玄麟。」
「你問我為什麼不問。」搖搖頭,他閑閑的將話題拉回。「我想問,非常想,只要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可是,經過這七年,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熟悉的帥氣笑容,彷彿一切的陰靄都已是過眼雲煙——她咬住下唇,低頭不語。
「阿——若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拋下一句話,他迅速跑到遠方的小販處,似乎要買什麼東西。
深吸口氣,努力整理心情。終於見到玄麟,還能夠和他這樣,像朋友似的輕鬆交談,是她這七年來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心底空空的,彷彿少了什麼?
貪心。她咬咬嘴唇,無奈的看著被自己抓皺的裙子。這就是原因。
「若衣。」
抬起頭,背光的高大身影遮住落日,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她愣住,瞪著他手上拿著的白色氣球。
愛情的記憶浮現腦海。抓住長裙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這是我第三次同樣的問題。」醇厚的聲音溫柔,宛如不可能實現的夢。「可以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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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得不佩服自己。他苦笑著,移動滑鼠,修正屏幕上呈現的色彩。說什麼其他的不重要?硬撐大方。
——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這麼多年,連人都回到台北,沒有隻字片語?在她的心裡,他算什麼?他到底算什麼?
她想過他嗎?還愛著他嗎?七年,分隔兩地,是不是已經有其他的男人在他美麗的少女心裡留下足跡?他「想」知道、想知道得要命,卻礙於面子,一句也問不出來。
該死。
話說回來,七年……人事變遷,恍如夢覺黃梁,終於再見到連自己都以為已經永遠失去了的少女——就算不管什麼面子問題,也不可能去買這個險。
他想起七年前的七月三日,臨出門前,早就等在客廳的姐姐用一貫平靜的語氣,告訴他若衣的決定。
他當然不信,若衣絕不會離開他的。
在約定的台北車站售票大廳,他等到七月四日凌晨。
若衣不回來了。奉樂家大小姐之命來找他的表哥,再次斬釘截鐵的點明這個殘酷的事實。
第二次,深愛的人棄他而去。
他抓狂了,當場跟表哥干起架來。樂離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這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筱表弟丟上那台銀色的保時捷,帶回一度逃離的樂園。
兩個半月以後,他進入台大,成了表哥的學弟。
很長一段時間,他誰都不能原諒:父親、姐姐、若衣、仲麒、奶奶、表哥、老師——甚至是已經和父親分居的母親,只因為她曾試圖想要開導這個執迷不悟的兒子。
是他們對不起他,使他們對不起他……
大二那年生日,他二十歲。一個人躲在樂屋,幹掉了一整箱的台灣啤酒,旁邊放著的是仲麒從美國寄回來的信,還有三年前她第一次給他的那條圍巾。一個人,哭了個唏哩嘩啦——現在想起來,自己都覺得丟臉。
哭累了,獃獃的望著從天窗上透下來的月光,照亮滿屋的水銀,然後,他放棄了。
不管換再多的女朋友,也不可能取代他的少女。
十五歲那年秋天,他失去了仲麒,另一個自己。就在同一個時間,他遇到若衣。像月光一樣溫柔的少女,慢慢填滿心裡的空洞。他的若衣,永遠在他的身邊的若衣。到最後,還是離他遠去。
或許,就是這樣吧。他愛的人,註定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是他的錯嗎?他的錯吧?所以,他們才同樣選擇了離開。
無論如何,他不想再經理這樣的痛苦,或者應該說,他也沒有辦法再付出同樣的感情了。
那一天開始,他沒有再踏進樂屋一步。
退伍以後,他離開家,搬進現在住的地方,正好是仲麒回國的時候。
又經過兩個月,他從老師那裡知道若衣要回國的消息,一股強烈的憤怒猛然衝上心頭——那時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恨她,那個棄他而去的少女。
但是更強烈的,卻是興奮的感覺。若衣要回國了,他所愛的少女。
窩囊透頂。
接著,是一年後的現在。
聽到她的聲音、再看到她的模樣,所以早以為已經死去的感情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勢在心底蘇醒。他終於知道,自己還真的是沒用到某個程度。別說怨恨,他連稍微擺個不爽的姿態,都做不到。
和先前差不多的直發,同樣柔軟的聲音,較小的身材,似乎一點也沒有改變。
但是他很清楚,儘管外表的改變不大,她也已經不再是他的少女。沉靜的態度、友善到近乎客套的話題,都不是七年前的若衣會有的。
這些年,她過的好不好?
他不問嗎?他想,可是他更怕。怕極了問出來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怕極了太過魯莽的問題,會毀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機會。所以他努力裝出一幅溫柔可靠的樣子,假裝一切已經是過眼雲煙——
說穿了,他只是普通的膽小鬼而已!
看著屏幕上始終不太對勁的圖案配色,嘆口氣,儲存檔案。抓起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喂,阿東,晚上又沒有空?還能幹嗎?出來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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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你今天又沒有乖乖吃藥?」檢查完抽屜里剩下的葯,她皺起眉頭,走進房間。
開著吵死人的搖滾樂,全身上下只套了一件寬大白襯衫的女子迅速敲著鍵盤,和聊天室里的網友交談。「忘了。」
「忘了?」瞥一眼擺明在敷衍的女人,一邊收拾散落在床邊的報紙書籍。「那現在可以去吃嗎?」
「等一下。」
「安琪……」她看著切換視窗操到另一個站上開始發表文章的好友,咬咬下唇,安靜的退了出去。
再走回房裡,手上多了一杯清水和幾瓶葯。「我幫你把葯那來了——安琪,先吃藥好不好?」
女人不說話,繼續專註於屏幕的工作。
「安琪。」
「我不想吃。」安琪用力的打著鍵盤,吸吸鼻子,手指似乎有些顫抖。
「不可以不吃藥啦。」她溫聲勸道:「不是說好了嗎?」
「我說我不想吃啦!」一直不肯回頭的女人發火了,一掌用力拍在電腦桌上。「你煩不煩啊?」
也不惱,她只是看著好友固執的背影,輕嘆口氣,將水和葯放在床頭圓桌上。「好好,我不值。葯放在這裡,你忙完了就自己吃吧。」
說完,走出房門,回到客廳繼續準備寫給小朋友們的卡片。
十分鐘過去,安琪帶著尷尬的表情,手裡拎著杯子和藥瓶,走進客廳。
坐在地板,利用小和式桌工作的女孩還不抬頭,繼續低頭作業。
悄悄在悶不吭聲的女孩身邊坐下,安琪輕聲撒嬌:「對不起啦,小衣。我知道我錯了,不應該對你發脾氣,都是我不好。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
「還說沒有生氣?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丑不拉嘰的,這樣也叫做沒有生氣?」安琪捏捏她的臉蛋。
「我真的沒有生氣——」她咬咬嘴唇。「安琪,生病了當然要按時吃藥,這樣兩天捕魚三天曬網……醫生不是說會讓病毒產生抗藥性嗎?不好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是答應我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安琪伸手撩開豐厚的捲髮。「可是我一個星期都沒睡好,整天心情都很差,什麼鬼也寫不出來——你看,」她居高右手,張開手指,抬頭看著從指縫漏下來的白色光線。「吃那個葯,我連手都在發抖。那算什麼鬼葯嗎?根本不能幫我解決問題!」
「醫生也說過了啦,」她努力勸著好友。「葯剛開始可能會有些副作用——你沒有藥物過敏,已經很幸運了。換成別種葯兩天要吃好幾次,你會覺得更麻煩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衣。」她趴在桌上,臉埋進手臂。「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我自己都這樣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好好照顧,還一天到晚拿你出氣……可是,我好難過、好難過……」
「誰說討厭來著?安琪對我最好了。」她伸手擁住好友。沒注意到被擁抱的女人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而且朋友是拿來幹什麼的?我寧願你拿我出氣,也不要你什麼話都不說,把自己給悶壞了。」她輕聲說:「真的都睡不好嗎?那我們打電話問問醫生,看有沒有辦法解決好了。」
安琪搖頭,掙脫她的懷抱。「算了,不談那個了,想到就煩。說說你吧。昨天去見初戀情人的感覺怎麼樣?」
和玄麟約好見面之後,第一個被告知的人就是安琪,所以才會有現在這個問題。
「他……他說想要再跟我交往……」
身邊的人沉默半響,才問:「那你怎麼說?」
她獃獃的看著桌上寫了一半的卡片,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太多高興的表情。
「……怎麼了,小衣?」
「我……這樣做對嗎?為什麼他要對我怎麼好?七年,不是七天。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就這樣輕輕鬆鬆原諒我?」她不解的喃喃自語。「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管他怎麼生氣、怎麼罵我、怎麼……恨我,那都是應該的,因為走的人是我,是我對不起人家。可是……」
「因為他「愛」你。」刻意被強調的動詞聽起來有些扭曲,困惑的女孩卻似乎沒有注意到。
「是這樣嗎?」她不知道。
安琪嘆口氣。「那你呢?」
「啊?」
「你的感覺怎麼樣?」安琪專註的看著好友。「他的問題先放在一邊,重要的是,你還愛他嗎?如果只是因為你曾經離開過他,只是因為你覺得對不起他,那這樣的複合不要也罷。喜歡這種東西,是不可衣、也不可能作假的。小衣,你要想清楚,不要因為一時的心軟,讓兩個人以後受到更大的傷害。」
她愛他嗎?低垂下頭,女孩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帶這些許苦澀意味的微笑。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似乎從好久好久以前開始,問題的答案早就已經固定,不可能容許任何的更改。
看著許久沒有做答的好友,安琪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有點像是鬆了口氣,又有點像是某種難以控制的妒恨。
她閉上眼睛,然後張開。「……喜歡他就好。其他的就別胡思亂想了。」
「可是,安琪……」
「小衣,相信我,你可以的。」女人眨眨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從房裡拿出來的,是包成禮物樣式、一整盒的保險套。
「安琪!」她紅了臉。「你給我這個幹嗎?」
「你想拿它來幹嗎?」安琪故意睜著無辜的眼睛,一邊若無其事的反問:「總不會是拿來吹氣球吧?」
「安琪!」
「這位同學,因為怕你真的拿它去吹氣球,還是讓我告訴你一些關於保險套的功能好了。」她笑著躲開好友的追打。「首先,雖然有避孕藥跟避孕器,保險套還是避孕最有效的方法。台灣的墮胎率是一年比一年高了。為了不在殺害無辜的小生命,還是請你多多使用這個小套子。不過最重要的,它可以有效的避免你被傳染一些可怕的疾病。例如:黴毒,又例如:愛滋。」
她看著好友,咬咬嘴唇,不只到該說什麼。「安琪——」
「要我教你怎麼用這個東西嗎?」
「不——」原本知覺就像要拒絕,但遲疑片刻之後,她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尷尬又好奇的輕聲問:「要怎麼用?」
看著臉如火紅的女孩,她大聲嘆氣。「你在美國還真的什麼也沒有學到,小衣。聽說外國人的「那個」都很大,就算是當成一種研究好了——我啊,是在覺得你是白白浪費了那六年……啊!」她驚恐的睜大眼睛,象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陳若衣同學,你不會活到這麼一把年紀,連男生的「那裡」長什麼樣字都不知道吧?」
「安琪——」
好友輕笑起身,又從房裡拿出某種東西的「模型」,然後又開始鉅細靡遣的解釋使用方式。
紅著臉,被押著用那個誇張化的巨大「模型」實地練習之後,她忍不住嘀咕:「我真不知道藥學這個幹嗎?」
「有備無患啊。」安琪朝她眨眨眼睛。
「好、好嘛,就算真的……」她咬咬嘴唇,臉變得更紅了。「可、可是如果他沒有想到要用……這、這個,那、那我……」
安琪聳聳肩。「那就叫他用啰。」
「可、可是這樣,不是好像懷疑他在外面有……」
「這位同學,」安琪毫不在意的說:「跟他說你怕懷孕,這本來就是正當理由。男人要爽,還敢嫌東嫌西?哪個敢說不的,都給我去死。別忘了,身體是你的,萬一真的有什麼問題,難道要他負責?」
她乖巧的聽訓,沒有作聲。
「而且,把話說清楚,也是一種信任的表現。」她看著害羞的女孩。「如果你對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有信心,只不過叫他用個保險套,有什麼為難的?沒有必要心裡一邊擔心,還要假裝一副信任他的樣子——兩個人都談戀愛了,還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的?這樣,才叫做「相信愛情」,不是嗎?」
她猛抬起頭,看向溫柔看著自己的好友,安琪說的,不只是保險套這件事。
「安琪?」
她輕笑,瀟洒的揮開落到額前的美麗捲髮。「好好跟他談,小衣。如果這七年都沒有把他的感情磨掉,那表示他是真的愛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告訴他吧,雖然我對男人這種低智商的動物沒什麼信心,不過我總覺得「他」應該會試著去懂的。別老是一個人鑽牛角尖,好嗎?」
她紅了眼眶,輕輕搖著好友的手。「……安琪,如果沒有你,我要怎麼辦?」
艷麗的女子勾起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既然這麼感動的話,我們再來練習一次怎麼樣?」
「安琪,」她的臉又紅了。「不要鬧了。」
「誰跟你鬧了?我是認真的,本來就是熟能生巧嘛!啊,對了,我這盒保險套是在日本網站買的,聽說口碑甚佳,還有特殊的水果口味,你看,這是香蕉、這是檸檬、還有草莓的,感覺不錯吧?」
「安琪!」聽著越說越帶勁的好友,她只感覺到臉一陣青一陣紅。草莓口味的保險套?用來做什麼?
「還有還有,我剛剛忘了跟你說,保險套這個東西,一定要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戴,請不要被色慾薰心過了頭,做到一半的時候才想到這個小套子,那盒可能有一些小蝌蚪已經趁機突入,一切都太遲了。」
「安琪——」做到一半?小蝌蚪?趁機突入?她的腦袋宛如被轟炸過後的戰場,一片瘡痍,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小衣,不要把臉埋起來,我在跟你說很重要的事啦。」
「安琪……」細微的聲音變的可憐兮兮,完全已經豎起了白旗。
台北的深夜,溫柔的月光落入香闕,盈滿一室笑聲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