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起網路(4)
這是余文靜的聲音。好像我們是在拍一部電影,鏡頭總是不對準她,所以她著急了,她要搶戲,反正我的問題里有「你們」,因此她認為這「們」里也肯定包括她。我的目光轉移了一下視線,微笑著禮節性地對這個聲音「哦」了一聲,然後目光又回到原地,柳憶婷正低著頭小心地「品」著山姆大叔的某隻「雞腿」。柳憶婷「品」得很文雅,就像吃西餐似的很講究先後順序,應該先吃哪裡,然後再吃某個地方,一點都馬虎不得。我看著柳憶婷在「品」著手裡的那隻高貴的雞腿,心裡想,這隻雞若泉下有知肯定會為它身上能長出如此非同一般的腿而感到無比地「榮幸」――相比較它生前的那些夥伴們被一個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人們狼吞虎咽地消滅掉,它卻是在這樣一個美人兒的櫻桃小口裡那麼溫柔地享受著被細嚼慢咽的快樂,您說它還能不感到榮幸么?!我在心裡替這隻雞腿感到高興的同時,嘴巴也沒有閑著,向她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但我還是很禮貌地用「你們」這兩個字來作主語。我知道漢語里的「你」不如英語里的「you」那麼地神通廣大,既可以橫掃一片也可以只指一個,所以我只能是略有遺憾地在「你」後面加了個「們」字。我問:
「那你們都是哪兒人啊?」
「她是南絡鳳鳴人!我是......」
柳憶婷暫時地中斷了對這隻高貴雞腿的「品」味,抬頭瞄了我一眼,張開那個可愛的櫻桃小口,正要說話,卻不想又被剛才那個聲音搶先一步給代為回答了,她已經張開的嘴這時又不甘心就這麼徒勞一場,於是「嗯」了一聲,小腦袋也很聽話地配合著這個「嗯」字做了個點頭的動作,對這個被別人搶走已既成事實無可挽回的問題算是追加肯定,就如對生米已被別人煮成熟飯的事實,不得不在上面加了個公章給予確認一樣。我想今晚余文靜肚子里的那些話語肯定是被悶「熱」得夠嗆,要不怎麼一有機會就慌不迭地要跑出來呼吸一下這外面的新鮮空氣呢!旁邊的「冷星」由於剛才不夠小心謹慎而過於地失態,像尼姑一時衝動,動了色戒而追悔莫及,正加倍地變「冷」以挽回剛才的罪過!看她那模樣彷彿是要徹底將自己放在冰箱里冷凍起來,根本不會在意我們在談些什麼。
「你們還有多久才會畢業啊?」我有些不經大腦地隨便亂問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反正也沒人會計較我的問題不夠嚴謹,不夠邏輯,我繼續著我顛三倒四的問題,「可能很快就要面對就業的壓力了吧?現在工作不好找!」
「嗯!還有一學年!」
這個聲音總是跑得比別人快。余文靜說話的度不去參加奧運會真是人才浪費,這也變相地說明我們國家現在的奧運戰略是有問題的,有良馬卻沒有伯樂,那良馬也終究永無見天日的時候,這是良馬的悲哀,也是國家的巨大損失啊。
「我還想要考專升本!」
柳憶婷終於說了句別人搶不走的話。余文靜在旁邊肯定懊惱不已,恨自己不能像東方朔那樣能占卜未來,沒有先見之明,又不能鑽到柳憶婷的肚子里去探個究竟。我很同情她。但我現在只想著跟柳憶婷探討她專升本的問題:
「噢!那想考哪個學校呢?」
「江大――外語系!」
「那考上后還要再讀兩年了?」
「是的!」
「那要等到零八年才能畢業了!」
我在大腦中快地計算出了她的畢業時間,跟擁有英特爾奔騰四代晶元的電腦一樣迅;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失望,或者說是惆悵,很不是滋味。我自己一時也弄不清這是為什麼,她要專升本是一個很好的想法啊,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可我卻為此有些惆悵,真不可理喻啊。也許這時候不光我在惆悵呢,余文靜也已經半天都「搶」不到話題了,她可沒有姜子牙釣魚般地那麼有耐心,等魚兒自已上鉤,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陳益章,你是哪裡人啊?」
「江原。」
「那你怎麼到廬州來了啊?」
「我肯定是坐汽車到廬州來的嘍!我敢保證自己不是走過來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余文靜無端地砍斷了我和柳憶婷之間的對話,然後又人為地在我和柳憶婷之間堆起了一堵高牆不讓我和她說話,就像三峽大壩攔腰截斷了長江,讓江水也要償償不能直接相見的滋味。我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余文靜的問話時,說話的語調是在耍貧嘴呢,還是在泄憤恨。柳憶婷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因此我也精神大振。只聽到余文靜嬌滴滴地說了句:
「討厭!誰問你這個啦?我是要問你為什麼把家安在廬州而不是你們江原。」
「那還用說?廬州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嘛,多麼繁華!江原哪能比呢!」
「那你為什麼就偏要到廬州呢?還有好多別的大城市啊!比如說南京,比如說上海。」
「那我又為什麼要選擇別的城市呢?也沒人說不允許我到廬州來啊!」
一個糾纏不清的問題,一個我也很難說明白的問題。我是兩千年底的時候才正式在廬州居住下來的,那時候在楓城小區與一個朋友合租了一套只有五十平米的回遷房。零二年的四月份,我花三十萬塊錢購買了我現在所居住的這套房子,零三年春我正式入住新房。那間租來的房子,也就此結束了它的使命。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混進了廬州這座國際化大都市,從一個鄉下農民搖身一變,成了個城市人,還是一個省城人。
嘿嘿,我沒能把這個問題跟余文靜解釋清楚,我也沒這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