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經過了白書硯的大大攪和后,莫嫣然再嫁之心也消失無蹤。當然也是因為工作上的妥協,她必須將精緻電腦這次案子中所有設計出的人物做個改變。
於是整個人開始忙得團團轉,哪還有時間去想其他問題?
至於兒子,就只好向他說聲抱歉了,難得一個暑假卻不能陪他遊玩,這讓她內心愧疚得很。
有時偷得浮生半日閑,她會靈光一閃,這樣的忙碌是不是中了白書硯的詭計?他對這件事有「故意」之嫌,讓她忙碌得無暇去招惹其他男人,專心工作然後獨自一人。
這種像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想法並不會很久,因為常這麼想著、想著,便會冒出范若娟趾高氣揚的容顏,指責她高攀了白書硯。她會有如大夢初醒般的跳起來,滿臉通紅地拍打著自己的臉,然後沮喪地過一整天。
所以她只能專心於工作上,沒日沒夜地修改軟體人物的缺點,重新畫著討喜的造型,不時與精緻電腦的於邦強電話溝通,兩人並常常會面整合,以達到進度上的一致。
莫嫣然這次學聰明了,她寧願花長時間去做溝通,也不願意再一次被退稿重做,不僅折損她賺錢的時間,也損失她莫大設計師的名譽。
這樣一來,可憐的就是莫宇文了,好不容易放暑假,原以為可以好好的玩上兩個月。沒想到不僅變成鑰匙兒,還得煮飯兼打雜,更誇張的是半夜三更還得等門,等待媽咪的歸來。
莫嫣然越忙,莫宇文臉色就越難看,他想體諒自己的媽咪,但終究小孩子心性,長時間下來學會了跟人嘔氣,對媽咪更是不理不睬。
她這個做媽的心知肚明,愧疚得要命,只有拚命趕快將案子搞定交件,再利用剩餘的時間好好的補償兒子一番。
星期日一早,莫嫣然接到了於邦強的電話,匆忙中收好一切的資料,只看了熟睡中的兒子一眼,便立刻趕去精緻電腦。完全不知昏睡中的莫宇文其實正發著高燒。
直到電鈴聲響個不停,昏昏沉沉的莫宇文終於被吵醒,迷迷糊糊的開了門,隨即體力不支地倒在來人的懷中喘著氣。
「小宇文,你怎麼了?」白書硯一把將莫宇文抱進房間。
「我好難過,全身都好痛……」莫宇文童稚的聲音呻吟著。
白書硯探探他的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縮回了手,這孩子在發燒啊!
一大早,白書硯便計劃要帶他們母子好好遊玩一番,因他答應過宇文的。好不容易假日一到,興匆匆的來接人,卻碰到緊急狀況,也就是說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
環顧四周,不見莫嫣然的人影,焦急的白書硯也動了氣。「一大早她跑到哪兒去?怎會又將小孩丟在家中,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莫宇文虛弱的搖搖頭,「媽咪這陣子都很忙……咳……」
「好了!別再說話,乾爹馬上帶你去醫院。」
白書硯當機立斷,先去醫院看病要緊,至於小宇文那該死的媽咪,等她回來再算帳吧!
幸運的是發現得早,莫宇文的感冒沒轉成肺炎。醫生殷殷交代一定得好好照顧,小孩子的抵抗力畢竟較弱,若感冒再複發、高燒不退的話,便要住院了。
白書硯鬆了口氣,徑自決定將莫宇文的衣物帶了幾件,留張字條后,便將莫宇文帶回樓上住處。他要宇文那不負責任的媽咪來向自己負荊請罪,這次他一定非好好的訓斥她不可。
他替莫宇文換上睡衣,突然間他愣住了。他的手輕輕撫上小孩手臂上的疤痕,雖然隱隱約約不是很明顯,但是他知道那是一道月牙形的胎記,多年前他曾摸過一模一樣的記號,不同的是那屬於一個女人所有。
難怪他會覺得嫣然眼熟,會對宇文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會對這對母子牽牽扯扯,割捨不了。
頓時,他的腦中浮現許許多多的想法,心緒起伏不停,只能先安頓好莫宇文。餵了葯,望著漸漸平穩的小臉,白書硯越想越有可能……
宇文一定是他的兒子,有可能便是那晚他與嫣然的結晶,所有的條件都指明了事實。
那該死的女人為什麼不通知他?為什麼在多年的巧遇之後還守著秘密?要不是有今日的事情發生,他怎會懷疑到這上頭來。
一堆的為什麼讓他心亂如麻,嫣然不見人影也不能與她對質,他想知道宇文到底是不是他兒子。
然而知道了答案之後呢?
白書硯陷入了莫名的沉思。
是的,知道了答案之後呢?賦予宇文一個新的姓氏?告訴宇文,自己是他的父親,當年為了一個錯誤而成的父親?宇文將如何看待他這個做父親的?
嫣然呢?他的心揪成一團,眉峰攏聚更加煩悶,他能捨棄她嗎?
不,他做不到。這無關她是孩子的媽,而是嫣然不知從何時起便已進駐他的心,他知道他愛上了她。
電鈴聲大響,說明來者心中的急切,白書硯收起雜亂的思緒,他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
「宇文呢?」門才開縫,莫嫣然便一古腦兒地沖了進來,「他有沒有怎樣?病情如何?」
她的眼中有著急切,渾身汗水淋漓、顫動不已,可見是看了紙條之後的焦急反應,她充滿了悔意。
面對如此心急如焚的她,照理說白書硯會心軟不忍苛責。但是莫嫣然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的脾氣再度上揚。
「都要怪於邦強,一直不讓我回來……」
白書硯打斷她下面的話,下意識用力搖晃她,吃醋的大聲喧嚷:「你又丟下兒子去跟男人約會,男人在你的眼中比小宇文還重要是不是?」
莫嫣然骨頭差點被搖散,她大大退了一步,「你胡說什麼,於邦強是你公司的人,我們是在工作,你到底講不講理?」
「連星期天都要工作?」他森冷的笑著。「我的工作雖趕,可沒要你連星期天也往公司跑。」
好明顯的諷刺,說來說去就是不相信她,又認為她去勾引男人了。
「我懶得跟你解釋,就算我跟於邦強約會又如何?這也是我的私事,你管不著。」她也火了。
「是嗎?星期一我便開除他,看我是管得著、管不著。」
「你……太霸道了。」
「你……太不負責任了。」
莫嫣然氣極的咬著下唇,她幹嘛跟他呢嗦不停,早該知道他狂妄的基因又發作了。
「我不跟你多說,我來抱回我兒子。」她冰冷著一張臉不看他,「至於你這次的幫忙我會記住的,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白書硯硬生生地將她扳正,直視她的眼睛,「慢著,小宇文在我這兒睡得安安穩穩不急著回去。倒是你,我有話要問你。」
「我?」猛一抬頭,撞上了他的下巴,「有什麼好問的,除了公事之外,私事我拒絕回答。」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白書硯揉著被撞疼的地方,「沒大腦的女人,魯莽的女人……」
他好生氣,硬拖著她入了客房,巧勁一施,將她甩在床上。
莫嫣然還來不及反應出了什麼事,白書硯整個人已壓在她的身上,禁錮她的雙手,無視她的掙扎。
「白書硯,你瘋啦!」她的眼中浮現恐懼,他不像之前彬彬有禮的樣貌,中邪了不成?
「我是瘋了,但也是被你搞瘋的。」
他低頭吻上她緊張的唇,深深舐吻著,他多久沒侵犯這甜美的紅唇了?他好思念啊!
莫嫣然可沒白書硯那麼陶醉,她氣壞了,拚死命地閉緊自己的唇,故意藐視他柔情的誘惑、激情的延伸。她真想一棒子從他的腦袋打下去,打死了最好。
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只要她不願意,他都不可以強迫她!
一直是正人君子的他,行為上怎會變得如此蠻橫霸道?這讓她想起多年前失魂落魄的夜晚,那好看的男人也是以一副強硬的態度逼她。
但她也不再是當年六神無主的小女孩,她有要不要接受他的決定權。
「不要……」趁他放鬆之際,她開口抗議。「白書硯,你不可以勉強我。」
他不理會她的拒絕,早就藉著機會將舌竄入她蜜汁般的口中,輕巧地攫獲她的粉舌……
莫嫣然的淚珠從眼角落下,他的手指截取了含在口中,望著那張疲累的臉,不舍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嫣然。」
「嗯……」
「我有事問你。」
「好,你問……」打了個呵欠,莫嫣然沉沉睡去,回答的只是她下意識的囈語。
他貼心的替她蓋上被單,這樣神經大條的女人,是不會使什麼陰謀的,他就是愛她的質樸個性。
「等你睡起來再說吧!」
這一覺睡得既沉且舒服,莫嫣然不斷的做夢,片斷接著片斷,卻沒一個完整、沒一個清晰。但是她就是覺得有如身在雲端般的遍體舒暢,暖洋洋的令人不想睜開眼睛。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是在她哭鬧時撫著她睡覺,那種接觸是安全的、令人心安的。
現在同樣的感覺在她身體爬升,從裸露的大腿而上,手指輕巧的滑過腰際到達酥胸,來回摩擦愛撫,令她戰慄得輕啟朱唇呻吟,享受兩性接觸的滋味。
她還想要更多、更深入,於是她不斷的囈語希望上帝能達成她的願望。
啊!她的祈求靈驗了,快樂地在雲端飛翔,最後忍受不了時叫喊出聲,又回到了人間。
一絲光亮打擾她的眼,藕臂下意識的舉起遮掩,眯著眼睛而慢慢轉醒,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早,小美人。」
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是白書硯的聲音,語氣中帶著淺淺的戲謔。
莫嫣然這下睡意全消,倏然睜大惺忪的美眸,驚得大叫,還好她及時用手捂住了口。
她想起昨晚的事,想起與他瘋狂的做愛。天啊!該不會一早所做的春夢也是真實的!
瞧他可惡的笑容,瞧兩人身上赤裸裸的模樣,再瞧自己的大腿還伸展在他的身下,瞧他的大手還不斷搓揉著自己的胸脯,在在說明兩人一大早就「關係匪淺」了。
她一臉的尷尬,白書硯露出玩味的笑容,適時解了她的疑惑。「不錯的清晨,不止解了我的饑渴,也順便讓你醒了過來。」
「該死!」莫嫣然惱怒後悔的暗罵。
她抓起被巾包裹軀體衝進了浴室,想將惱人的情緒衝去。不料白書硯動作更快,她前腳才跨入,他後腳便跟了上來,令她不得不面對他。
「滾開!」她緊緊揪住身上的被巾,「讓我好好的洗個澡。」
聳聳肩,白書硯開了蓮蓬頭,熱水灑得兩人一身濕,「別害羞了,咱們都已經這樣親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不差洗個鴛鴦浴吧!」
「你……無恥。」
將她的怒罵全當成耳邊風,他更露出壞壞的笑容,反正他已佔盡了便宜,根本不理會她的固執防衛,硬是扯下她身上的被巾,幫她擦上沐浴乳,照樣搓揉她全身。
她有啥氣憤的反應他都不管,白書硯此刻快樂得似要上了天。已確定她的身份是一件,然而以昨晚兩人相親的反應來看,她是愛他的,雖然她嘴巴說著不情願的話,但身體的反應總不會騙人吧!
瞧,現在渾身都是白泡泡的她不就又向他靠了過來。
「嗯……白書硯……請你放手……」莫嫣然垂下眼瞼,說的話不是很有說服力。
「叫我書硯,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開心地又啄著她的唇,將她移至蓮蓬頭下沖水。
水一淋,也清醒了一點,她不知什麼事改變了彼此?他看起來高興莫名,兩人間出現少有的和平。
就由著他吧!心中一陣暖流通過,她從不知男人的溫柔可以做到如此,自己是有幸抑或不幸?
默默地、溫柔地,像個珍寶似的,白書硯抱著她回房,擦拭她的頭髮,莫嫣然心中有著感動,也同樣回應白書硯,直到兩人著衣相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嫣然主動提出疑問:「我們怎會如此?」
白書硯挑著眉而自通道:「不是很好嗎?你不再像刺蝟似的扎人,我也不再獅吼般的說話,這種關係好極了。」
他端杯咖啡給她,「小宇文已經沒事。嫣然,你這個做媽的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我需要工作才能生活,別忘了我還要養個小孩,留下宇文也是不得已的。」
她嘆了口氣,「我也曾想找結婚的對象,只是被你攪得一團糟,還惹得一身腥。」
「聽來有抱怨的意味!」白書硯勾起莫嫣然的下巴,急切望進她的眼,想尋找眼中屬於情愛的部分。「我說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安定的家,給小宇文一個父親的應有的愛。」
她別過頭帶點傷感,「不知怎地,我可以忍耐別人做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但是你,我就是無法接受。」
她眼眸深處有淚,心知愛上他是個錯誤,無奈這個錯誤卻執意要持續下去,她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間她騰空而起,白書硯將她放坐在自己的腿上,從身後緊緊的箍緊她,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感性地接著她的話,莫嫣然的心幾乎融成了一團。
「你說了這麼多理由,不肯接受我,奇怪的卻不是因為你未婚生子,所以我想,你可能、大概、也許、一定是愛上我了,是吧!」
莫嫣然怔忡,找不出反對他的理由。
白書硯一頓,接續說服:「你可以忍受嫁一個不愛你的人,因為你心中只有我,只要那個男人可以做個稱職的父親便成。但是你無法忍受天天面對我,因為你愛我,卻不知道我的心是否也如此,你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
「不是的……」她好沮喪、好虛弱,然而自己的沉默無疑是承認他的說辭。
他轉過她的身,頭抵住她的額頭,「看著我,我要你用真心看著我。」
她囁嚅不已,「不,我做不到。」她還是將頭偏了過去。
「嫣然,只要你看著我,你會發現我的真心。」白書硯溫柔的鼓勵,「你會發現我在意的並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
莫嫣然怯怯的抬眼,「你不可以騙我……」
她試著望進他漆黑如暗夜的眼底,尋找屬於他情感的一部分,終於發現了熠熠亮光,她歡欣的汲取,貪心的不肯移動視線。
是的,他愛她,正如她愛他般的強烈。只是這個男人隱藏得很好,讓她一直看不出來。
「看你和別的男人出去,我嫉妒得快要發狂,恨不得打那男人一頓,更恨不得將你擁在懷中狂吻。但是你強烈的拒絕我,我真的好沮喪。」
「你……不在意我不是處女、不在意我未婚生子、不在意做宇文的父親、不在意……」她吶喊出自己的猶豫。
白書硯適時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要說的不在意,只是默默的隔著衣袖撫摸她月牙形的胎記。
「八年前,我曾經摸過這個胎記。因為一場誤會,讓我和有這胎記的女人發生親密關係,僅僅一晚……不,或許是幾個小時的相處,後來就再也找不到這個女人了。」
莫嫣然傻了,白書硯就是那好看的男人?她驚得說不出話來,世上真有巧合?全都讓她給撞上了?
「或許這女人後來有了我的孩子,也許她傻到會將這孩子生下來,也許我這個肇事者便是那孩子的父親。」緊握著她顫抖的手,認真告訴她這個事實。
「你是為了孩子,所以才說愛我?」莫嫣然再次有著傷感,她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白書硯反而輕笑,愛憐地搓揉她的短髮,她更惱怒了。「我說中了你的陰謀是不是?你只是為了要奪走宇文,才故意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來哄我?」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大可以直接告訴小宇文,說我是他父親不就成了。」他為了她的傻問題而啼笑皆非。「我還覺得你沒認出我來,可能是在耍什麼詭計呢?」
她瞪大眼,咬牙切齒。「我會耍什麼詭計?」
他攤著手聳肩,「所以將你的胡亂認為收回去,我也是因為小宇文身上有個胎記才想確定此事。其實不管有沒有小宇文,多年後的今天,我還是會再次愛上你的。」
莫嫣然因他的話而沉默,她不能確定他的話可信度有多少;但心中另一個角落的聲音卻相信他,兩邊的拉扯讓她彷徨無措。
又啄了下她的唇,白書硯嘲諂地撫弄她的下巴,「相信我,你的特質一直令人難忘,多年前的失魂落魄到今日的大而化之,都表現得又勇敢、又堅強,一切都靠自己奮鬥而來,還將我們的兒子帶得如此出色,你真讓我心折。」
「是嗎……」她還是不能確定。
「是的。」他再度吻上她猶豫的唇。
「哎呀!非禮勿視。」莫宇文闖了進來,雖如此說話,行動上卻大方的擠進兩個大人中間。
他的小手臂一邊搭著一個,討好地說:「不是我要偷聽哦!而是你們說的話自然而然跑進我的耳朵里。但是宇文好高興,先前我有愛我的媽咪,現在又有疼我的親爹地,我太幸福了。」
「你不怪我這幾年來沒照顧你?」白書硯眼中有著安慰。
「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莫宇文親吻著白書硯的臉頰,「爹地,真高興是你當我爹地。」
莫嫣然眼眶中充滿淚水,她一直盼望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如今願望就能實現。她找到她能相愛一輩子的人,還有一個精靈古怪的兒子,是該滿足了。
不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屋內和樂融融,窗外卻下起雨來……
看來莫嫣然滿足得太早,連老天爺都不樂觀的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