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偌大房間里男女相視無言，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兩人僵在同一個動作上，謹暉大手仍舊覆蓋她的手。

先打破沉默的人還是謹暉，他咳了兩聲加重手掌的力道，眼神更熱烈望著芊姬的紅臉蛋。

「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吧?」

「我……我……那個……」

芊姬支支吾吾難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羞怯地用眼睛不時偷覷他的表情，還一直眨著雙眼。

「你不要都不講話，好或不好都給個答案。」

快人快語他只想要一個答案，不希望她都不說話。

「我……你要我怎麼回答……」

太突然了!這種深奧的問題，她想都沒想過，一畢業自己就專心的想當個好護士。

雖然曾經想過戀愛，但卻認為緣分來了、自然就會經歷，從不強求。

所以她不知道戀愛的感覺，沒想到被人告白，會是那麼天旋地轉，而且對方還是自己景仰的男人。

「只要說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手牽手散步就行啦!」

他倒說得輕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回答，感覺都非常困難，男女對愛的表現方式果然大不同。

「我覺得很難回答，你讓我想一想，好嗎?」

她其實很想要跟他手牽手散步，但這樣就表示兩人要交往嗎?

如果是，她並不排斥，她喜歡跟他在一起，願意無條件為他做任何事，無論發生什麼事自己都會支持他。

假使這就是愛，她願意跟他交往，永遠手牽手到任何地方。

只是……兩個人的身分有些懸殊，而且，她看得出來，他的母親似乎不太喜歡自己，她不免有些猶豫……

「那你什麼時候要回答我?」

她說要再想一想，可讓他著急了，他心想，她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他以為她總是不辭辛苦照顧自己，比家人、朋友對待自己，體貼，溫柔的在自己背後關心他、支持他。

這樣不足以說明她愛自己嗎?而且他也深深被打動、愛上了她，為什麼她不肯點頭答應呢?

經歷車禍后的行動不便，肯在他身旁的人除了父母，唯一就只有她了!她在自己心中很重要，她是他的!

她一定要留在他的身旁才行!不管她答不答應!

謹暉蹙眉，在波灣洶湧的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再說吧……我先回房睡了!」

她很想答應他，不過自己還是要再想想，跟他在一起不是說句好，就可以在一起的，至少她覺得他的家庭背景，就讓她十足的頭大，畢竟兩人身分懸殊……

就算真的在一起，她還早怕啊!人家說當豪門媳婦飯碗難端……

給了一個頗敷衍的答案，她趁他不注意，抽回自己白嫩的小手，一溜煙的逃之夭夭。

「芊姬?等一下……」

他來不及阻止，她已經帶上房間的門，頭也不回。

「可惡!」

得不到回復，謹暉相當生氣，狠狠甩著床邊的書本發泄怒氣。

當芊姬逃出謹暉房間，暫時鬆了一口氣時，意外在走廊上撞見一個討厭鬼——賴復弘。

他的臉上，總是噙著一抹意昧深長的笑容，腦子又轉得相當快，是個城府很深的人。

芊姬不喜歡他，因為跟他說話很累，是相當棘手的傢伙。

「呵呵……芊姬，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又來了，他從鼻腔中竄出的笑聲，特別教她不舒服。

鼓起臉頰的芊姬，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才能跟他交談。

「嗯……是啊，不過我現在要去休息了。」

隨便打發他一兩句話，芊妲想馬上離開，越過他身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陪我聊一下，別走這麼快。」

才動身想要趕快離去，卻讓對方一把抓住，芊姬錯愕的看著他，用力甩開他箝制自己的手。

「放手!我……我想休息，不想跟你聊天!」

「幹嘛說得這麼絕情?見到我老是一副厭惡的樣子，你能陪堂哥聊天，為什麼不願意陪我聊天?」

他表情似笑非笑、壓迫感十足，奸惡兇險的樣子，直教人捏一把冷汗。

「總之……我跟你沒話說，而且……我是你堂哥的看護，陪他聊天很正常，我真的想休息，請你給個空間讓我走過去。」

她全身戒備地盯著對方，他見狀，淡然一笑、整個身體側向一旁，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芊姬便小心翼翼的再度經過他旁邊，順利從他面前通過。

賴復弘的眼珠，直勾勾望著芊姬的背影，忽然嘿嘿嘿的笑起來。

芊姬聽得全身發毛，忍不住轉頭，心想他到底又要幹什麼?

「你對堂哥很好，堂哥好像也喜歡你，你們感情很好，真令我羨慕!」

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讓芊姬緊緊皺起眉頭，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光看他勾起嘴角的冷笑，就讓她感到局促不安，只是他說完后，便逕自離開，完全不再理會芊姬。

唔……討厭、討厭、討厭死啦!

她眉心打結嘆了口氣，只能在心裡大喊著討厭，除此之外，她真對他的堂弟一點辦法也沒有。

兩個星期後

在謹暉告白之後，謹暉和芊姬一樣要見面，也持續做著復健。

她當然還是很努力的幫助他，但交往一事她還是沒有頭緒，兩人之間的感情流於曖昧、若有似無的，不過謹暉聰明的沒

有一直逼著芊姬，只耐心的等她回答。

反正，兩人還是相當親密、形影不離，她從不會拒絕他對她的溫柔。

「今天，醫生有幫你的腿做診療，他有沒有說什麼?」

謹暉和芊姬重複每日的計劃，他們正在公園練習走路。

早上謹暉做完復健，他主治大夫特地檢查他腿部的復原情形。

他和主治醫生一起進入診療室，而她在外等候，所以不知道醫生對他說了些什麼。

他出診療室后並沒有說太多話，讓芊姬有些擔心。

他沒有回答，於是芊姬又開口道：

「醫生是不是說，俅很快就可以恢復?想也知道，你是這麼認真、努力，現在有我扶著，你可以走個十幾分鐘，進步很大呢!」

她微笑的說著，溫柔眼睛瞟上他的面容，發現他居然一臉凝重。

不安瞬間掠過她的臉，不好的想法在心裡產生，該不會……醫生對他腿的復健情形不樂觀?

「謹暉?」

她緊張的停下腳步怔怔望著他，催促他說話。

「謹暉?到底怎麼了?你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啊!」

終於，男人呼了一口氣，有些憂愁的回視芊姬，她在他眼底瞧見久久未見的憂鬱。

「芊姬……如果我這輩子都要靠輪椅行動，你會一直待在我的身邊嗎?」

永遠靠輪椅活動?為什麼?怎麼可能呢?不會真的被她給料中了?醫生對他的腿傷不看好!

「不會的!怎麼會?你這樣努力做復健，一定很快好起來，別想太多。」

她拚命擠出一絲微笑，開始安慰失落的謹暉。

「不要岔開話題，先回答我。」

他嚴肅的臉彷彿正告訴她，他的腿真的好不了。

「我……我不要你的腿不能走路……但是，如果你都要靠輪椅行動，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

她難過的含住淚水想著，當初病歷表上面，明明說他多做復健就會好起來的!

為什麼現在會好不了?那個醫生……那個醫生真是大豬頭!

「是嗎?」

他露出安心的笑容，馬上又開口問道：

「那要是我好了，你也一樣會在我的身邊永遠陪著我?」

因為擔心他的腿，她心焦的淚水滴了下來，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又問了自己這個問題?

「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什麼，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你的真心。」

都這種時候了，他怎麼又問自己這樣難回答的問題?

要是他的腿真的好了，她也想跟他永遠在一起，但不是說在，一起就能在一起，兩人之間還是有距離存在。

兩個人的生活背景不同，家世也完全不一樣，他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豈是她這種小看護配得起的?

不顧一切的在一起，他的家人和親戚會接受自己嗎?在呷起並非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家子的事!

「我……」

一提及這種問題，她又開始支吾難以回復。

「你不要欲言又止，真的有那麼難回答嗎?」

謹暉看她答不出口，便有些生氣，硬是離開她身邊不要她的攙扶，自己走沒幾步路，腿力不支幹脆坐在地上。

「謹暉……」

「我知道腿一復原，你根本不會留在我身邊，這樣我腿好做什麼?我不要復健了!我寧可你留在我身邊，服侍我一輩子!」

他皺著眉頭、顯得痛苦不堪，著實說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芊姬無奈的靠近他，在他身邊一同坐下，順道擦乾眼淚。

「謹暉，你的腿是不是可以復原?」

「是!但我現在不希望它復原，若是我的腿好了，你卻不在我身邊，那復原做什麼?」

他蠻橫的說著，竟然以自己身體威脅她。

「唉……你怎麼這樣固執?」

芊姬嘆了口氣，蹙起眉頭，但話里的語氣卻很平靜。

「固執的是你吧!為什麼就是不肯點頭答應，跟我在一起?

難道你覺得我配不上你?」

說起來就有氣，分明是她執拗，一直不肯說清楚、講明白，還說他固執？

坐在一旁的芊姬，突然抱著自己的雙腿縮成一團，看起來非常無辜。

她嘟起小嘴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然後慢慢轉頭望向他，蠕動兩片唇。

「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沒談過戀愛，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會阻礙相愛的人。我不希望自己像別人一樣，為了愛情哭得死去活來，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有個安穩的戀情。

對你而言，可能很多事情都能解決，但還是有無能為力的地方，譬如你家世顯赫，而我什麼都沒有……等等的問題。」

「咦?都什麼時代了?你居然會考慮這樣的事?」

謹暉輕噴兩聲、覺得好笑，這小妮子的腦袋是不是太迂腐了，如此八股的事也想得出來。

他全然不在意，她在意個什麼勁呀?

「老實說，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手牽手，但一切會那麼順利嗎?」

她考慮的比他還多，不安問著他，兩人交往真的會順利嗎?

發現她無助的模樣，他突然能明白她為什麼不安，因為她沒談過戀愛，所以會期待又怕受傷害。

「小傻瓜，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會不順利?若真的不顧遂，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就像你現在幫助我一樣。」

他的手來回輕撫她秀髮，像是給她打氣加油，要她不用想太多。

「真的嗎?你毫不在意我們之間的距離，你真的想跟我永遠在一起?」

她歪著頭貼在自己膝蓋上，側著臉看他，輕輕的反問。

「那是當然，我的表現還不明顯嗎?」

撥弄她的髮絲，謹暉笑得非常溫柔，臉上更帶著決心。

兩人相互凝望一段時間，芊姬嘴唇柔柔上彎，她笑了、他也笑了。

「那我再問一次，如果你願意和我永遠在一起，就請讓我吻你。」

一聽，她笑得更開心，臉上飛來兩朵紅雲，非常的不好意。

下定決心后，儘管她多麼的害羞，依舊抬起臉蛋直起身子，緩緩閉起雙眼等待他的親吻。

他毫不猶豫的接近她，把自己的兩片唇，貼在她小巧的唇上，品嘗她曼妙的滋味。

以吻代替答案，兩個人終於相戀了!

兩人戀愛已經是既成的事實，因此也就越來越親密。

在交往之前，兩人就常常形影不離，交往之後，他們之間的氣氛更是甜蜜，只要稍微敏感的人都能有所感覺。

他們在公園練習走路結束，她推著他，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賴宅。

比平常早回到家中的他們，以為其他人尚未回來，沒想到一踏進客廳，便見到賴復弘坐在沙發上。

「啊!堂哥，你們回來了!」

他臉上有著算計的笑容，十年如一日，連謹暉對他也總是多加提防。

「是啊!今天比較早到家，倒是你今天怎麼在家，公司沒什麼事嗎?」

或許是情場得意關係，謹暉難得留在客廳里，和堂弟聊起來。

「呵……堂哥，突然關心起公事啦，看來心情還不錯。」

就是這樣，他的堂弟腦筋靈活、心思縝密，不易顯露自己的情緒，觀察力也比一般人強，因此他才會特別小心他。

他們兩個人相差四歲，從小一直被人拿來做比較，所以無論做什麼事情，兩人總會暗中較勁。

只是現在他的腿傷影響他太多，不僅性格變了，連公司的事也管不了。

父親把總裁之位交接給他后，他常常提及要給堂弟一筆錢自立門戶，最主要是怕他會爬到自己頭頂上，因此才希望他離開公司。

可是謹暉實在不知道，堂弟在想什麼?他不肯離開公司，甚至連自己腿傷的大好機會，他也沒有奪取公司大權，甘於屈就經理的位置。

「嗯……別扯開話題，公司沒什麼事吧?」

想想他也滿久沒有理會公司的事，總裁權力暫由父親收回，或許因為這樣，復弘才沒有乘機奪權。

「公司有大伯坐鎮，自然沒有任何問題，今天我只是把事情提早做完，想回來休息，你也知道的，公司每年這時候都很忙，我好不容易偷到時間休息。」

他臉上老是一號表情，掛著那極富心機的笑容。

「嗯!我聽父親說你在公司表現得很好，辛苦你了!」

謹暉老神在在、沉穩面對城府頗深的復弘。

不過，芊姬已經有點受不了這樣的你來我往，看得她好辛苦啊!

「你們……慢慢聊，我去幫你們倒茶。」接著芊姬借故離開。

看芊姬離去的背影，復弘冰冷的眼珠子，習慣性的盯著她瞧。

他露骨的視線，引起謹暉一陣反感，他攢眉、板起臉孔，非常不高興。

「你在看什麼?」

注意到堂哥大感不滿的聲音，復弘勾起淺淺的微笑，無畏懼對上謹暉蘊有怒火眼眸。

「沒有，我在想芊姬很不錯，對吧!堂哥。」

說話同時他優雅地交叉十指，慢慢放在膝蓋上，整個笑臉和動作，看起來像在挑釁對方。

他的樣子讓謹暉相當不爽快，簡直是怒火中燒。

謹暉不是笨蛋，復弘是故意挑釁，他對芊姬有興趣，才會當著他的面露骨的死盯著芊姬。

哼——

從小到大，兩人會較勁爭取同一種東西、同一件事情，他要於嘛，謹暉已經完全明白。

芊姬是他的，想要跟他搶，他絕對會奉陪到底。

「她是很不錯，不過你別一直看著她，我會生氣！」

謹暉說得很冷靜，臉上浮著笑，但復弘看得出來堂哥現在相當火大。

「堂哥，好的東西給人多觀賞個幾眼，無傷大雅啊!」

嗤笑出聲的復弘，面對盛怒中謹暉絲毫無退讓之意。

謹暉完全被複弘激怒，他收起笑容、換上陰鷙的眼神，狠狠的瞪著復弘開始放狠話。

「我警告你，少打她的鬼主意，否則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呵呵……這可不成，堂哥，你不認為辛苦得來的東西，特別有價值嗎?」

他嗤笑，看著謹暉氣岔的樣子頗覺得愉快，然而，自己絕非，被恐嚇個兩句就怕事的人。

況且，他最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所以他選擇再一次激怒自已的堂哥。

「你……」

可惡!這個臭小子擺明跟他杠上……

正當他要把怒火發出來時，芊姬剛好端著茶出來。

頓時，他硬生生的把憤怒吞回去，等芊姬將茶具放好后，他才出聲叫她。

「芊姬，我們回房間去。」

「咦?喔……」

儘管疑惑，她還是照他的意思推他回房間，然後，便聽見復弘一聲聲討人厭的冷笑。

芊姬猜得出來，謹暉想回房間，一定是因為他堂弟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