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了愛情，洪鎮邦承認，自己是個十足的小氣鬼。
都什麼時候了，洪鎮邦還是相當在意自己的猜測。
洪鎮邦將吳秘書請進辦公室，開門見山的告訴吳秘書自己對他的懷疑。
知道總裁對自己的誤解后，吳秘書一副驚訝得快昏厥，拚命地搖頭直說：「總裁，您誤會了!我跟總裁夫人，絕對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吳秘書，簡直不敢置信，平時冷靜、又喜歡實事求是的總裁，竟會有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
「是嗎?那我問你，為什麼那次思淳……她會靠在你的肩膀上哭泣?」
這個片段，像一根刺哽在他喉嚨，不上不下的。
「總裁，你是說那天，有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打了總裁夫人的那一天嗎?」
吳秘書想來想去，也只有那一天，記得當時他為了安慰總裁夫人，才會將肩膀借給她。
洪鎮邦沒有回答吳秘書，不過他點點頭承認，他在意的正是那天所發生的……
「不!事情不是總裁所想的那樣!其實那天，我看總裁夫人似乎很傷心難過，又怕她會出事，於是追了出去，然後在公園裡找到了她。我看總裁夫人無助的樣子實在需要好好發泄，當時我才把肩膀借給她，讓總裁夫人稍微宜泄一下。」
他大略說了一遍當時狀況，誠摯無欺瞞的眼睛，正大光明地對上洪鎮邦有所疑惑的視線。
「是真的嗎?」
「絕對是真的!總裁，我跟了你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就算總裁不清楚我的性格，也讓我大膽的說一句話，我覺得總裁應該要相信自己的妻子!」
吳秘書不偏不倚說中他的痛處，惹來洪鎮邦一記白眼。
可仔細想想，吳秘書跟了他多年，最大的優點就是忠厚、老實，怎麼都不可能跟她有染。
他一定是昏了頭，喪失理智，才會懷疑、侮辱她……
從結婚一直到她離家的那一刻，全是他在逼她，逼得她無路可退。
無力的抱頭，他發出苦悶的呻吟。
「算了!我相信你，吳秘書你先出去。」
「是!」
吳秘書走出辦公室后，他拿出離婚協議書，看了半晌，接著，氣憤的將它撕個粉碎。
他才不想和她離婚!
抱頭自責了半天，洪鎮邦終於發現，辦公室有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看了對方一眼，他從鼻腔中冷哼一聲，態度非常不屑。
「是你啊!楊先生……」
來者正是楊太慶，稱呼他楊先生，已是洪鎮邦最大的讓步了，想也別想自己會稱呼他為岳父大人。
「鎮邦……」
「請問有什麼事啊?楊先生?」
洪鎮邦一改先前懊惱的神情，對著楊太慶，他可是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我是來和你談談思淳的事情。」
「思淳?」
這個名字讓他起了反應，原本想冷淡對待楊太慶，在一聽到是有關她的事情，臉上出現了擔心的表情。
看見他擔心的臉色，楊太慶輕輕的微笑，感到一陣安心。
「看到你擔心的神色，我想你應該還是很在乎思淳吧!」
「你要跟我說什麼?」
「前天，思淳三更半夜的跑回家，我很擔心。」
「原來她是回娘家去了……」
洪鎮邦鬆了一口氣，安心的喃喃自語，他終於知道她目前的棲身之處了。
「不過，那孩子跟我說，要和你離婚。」
「我不會答應的!」
離婚對他而言：已成了敏感的字眼，他激動說著。
「你不想離婚，是因為你愛她嗎?或許我可能沒資格問……但思淳她一直都愛著你!」
楊太慶語重心長，替女兒說出了她一直說不出口的心意。
「你說什麼?」
洪鎮邦受到震蕩般，下意識的抓住他衣領質問。
「思淳，她十年來，都一直很愛你、沒有忘記你!」
「那為什麼當初她要選擇那麼傷人的方式，跟我提出分手?」
若真如楊太歷所說，那十年前她何必說些可惡的話，逼退自己呢?
忽然間，楊太慶掙脫地的手，雙腿一曲，跪在地上。
他突如其來的舉止，讓他大感不解，楊太慶怎麼會突然下跪?
「全部是我這個做父親的錯!十年前我瞧不起你寒酸、貧窮，不願意讓女兒和你在一起。但思淳她還是愛你，不聽我的警告，決心要和你甘苦與共，為了阻止你們在一起，我就威脅她……
當時，我就要脅她，如果她執意要。和你在一起的話，我會一直斷你後路，讓你永遠沒有生存、工作的機會。甚至讓你全家人喝西北風，但她那麼愛你，根本不願看到你遭受到這種厄運。
所以，她在不情願的情況下，硬是跟你分手，這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再為了這種事而怨她、為難她了!」
楊太慶徹底悔悟，但仍低頭不敢看著洪鎮邦。
「為什麼……我到底是哪裡讓你這個大老闆看不顧眼了?」
一瞬間了解十年前那場分手的真相，他痛恨得難以抑制。
「我……當時……真的不想讓女兒嫁給窮光蛋，一輩子受苦……」
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或許自私，但卻真實……
楊太慶想維護女兒的幸福，這是他身為父親的心愿，洪鎮邦也有所了解。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洪鎮邦緊蹙雙眉，趕著楊太慶離開，現下，他真的一點也不想看見這個人。
「我會走，但請你聽我把話說完，思淳她真的很傷心，為了逃避，她想要離開台灣，飛到一個沒有你的地方。出國的日子已經決定了，是下星期一下午兩點鐘的飛機，我希望你可以追回我的女兒，讓她幸福!拜託你丁!」
楊太慶說完話，磕了一個響頭，便默默地遠離他的辦公室。
洪鎮邦無力坐回自己的皮椅上，似乎受不起楊太慶的大禮，感到苦惱。
她……要離開台灣?再一次離開他的身邊?
「不!你別想離開我!」
他對著空氣大聲吼著，他絕不允許她想逃離自己的身旁!
絕不——
***
一星期後桃園中正機場第二航站
楊思淳坐在餐飲部的座位上，喝著焦糖咖啡，她來得太早了……」看一看時間，現在才十一點多。
呵……她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利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處理好學校和家裡的事情，她方能安心出國，忘卻這一切的不愉快。
只是，她大概無法跟洪鎮邦離婚，因為他遲遲不肯簽名。
直至現在，在名義上、在戶口名簿上，她楊思淳——仍然是他洪鎮邦的合法妻子。
前幾天，楊思淳忽然向學校提出離職申請，弄得大家人仰馬翻、措手不及，她實在是不好意思。
可她也沒法子，她怕小毅又來找她，到時她就會不忍心離開小毅。
有兩、三天的時間，她還必須到學校上班，小毅總是黏著她不肯去上課，直說怕她不見……
除此之外，放學時，小毅還硬要拖著她回家，但最後都被她巧妙的迴避。
她不想問小毅，他爸爸最近過得怎麼樣?
她怕自己又忍不住關心他、在乎他，然後使自己更痛苦，何況，他根本都沒有找過她啊……
這不就證明，他的的確確不愛自己，但她同時也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離婚?
一想起他，她就頭痛萬分!
罷了!再想下去也沒結果，她勸著自己，慢慢的等登機時間來臨吧!
呆坐半晌，楊思淳忽然想起自己的父親。
奇怪……父親不是說他會過來送飛機?早上他在公司時，還言明會儘早到機場的呀!
正當想不通的同時，她彷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師……」
好像是小毅的聲音，她搖搖頭淺笑，直覺是地自己幻聽，這裡怎麼會有小毅的聲音?
小毅現在人應該在學校好好的上課，或許還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大哭大鬧。
雖然不忍心，雖然是千百個不願意，但這孩子相信一定會過得很好，畢竟他父親很疼愛他，不是嗎?
「老師……」
唉……她又幻聽了!
「媽……」
唉呀!這一次更離譜，她不但幻聽，還幻想小毅叫自己媽媽的聲音都出現了!
「媽媽……」
不對!小毅的聲音怎麼越來越清晰?
「小毅?」
楊思淳越想越不對勁，便轉頭環顧四周尋找是否有小毅那抹可愛的身影。
「小毅?你在哪裡?」
她起身，往聲音的來源走去，一面叫著小毅的名字，最後她發現有抹小小、熟悉的人影。
「小毅——」
她驚呼一聲，眼前的小人影，果真是她可愛又聰明的小毅。
她奔向前，高興的抱住小毅，一時間還忘了追究一件事——小毅為什麼會跑來這裡?
冷靜過後，她平息自己心中的激動，開始感到奇怪。
「小毅，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毅抱住楊思淳，答非所問的小聲說著。「媽……陪小毅好不好?不要走!」
驀地，她好像被雷打到般的驚喜。
小數叫她什麼?她、她、她簡直不敢相信，瞠大的眼睛，眼珠子彷彿會掉出來似的。
「小毅……你叫我什麼……」
「媽媽!」
小毅不假思索的立即回答。
「小毅，再叫一次好不好?」
她捂著嘴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感覺好快樂、好興奮!
這一聲「媽媽」，她等了好久……在她快離開前，終於等到了!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看到楊思淳愉快的微笑，小毅知道她喜歡自己這樣叫她，於是他又連續喊了好幾聲，想博取她的歡心。
另外，小毅也發現，當他喊她媽媽時，她並沒有立刻消失不見，所以小數也相當快樂。
她情不自禁的抱住小毅，這是她這幾個月來最高興的一件事。
「小毅……我……媽媽……媽媽好高興哦!」
熱淚已經布滿她的臉頰，尤其一想到，小毅如此坦率喊她媽媽，她情緒更澎湃激昂。
「那媽媽要留下來陪我！」
小毅就是有這種小聰明，不忘乘勝追擊，這樣感動的時刻，教她如何開口拒絕呢?
「媽媽，快說好……」
小毅抱住她，不斷在她身上撒嬌，希求她能夠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
她真的無法拒絕小毅的請求，可是……
「既然小毅這麼拚命的請求你，你就答應吧!」
一道偉岸的身影隨著低穩的聲音緩緩逼近，往她的身邊移動，使得正蹲著的楊思淳抬頭向上望。
果然是那個……她愛得刻骨銘心的男人洪鎮邦!
「你好卑鄙啊!」
哭得好凶的楊思淳，當場就送給他這句話。
不過聰明的洪鎮邦，當然知道她話里的意思，更清楚她的心正逐漸軟化。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沒有阻止楊思淳出國的動作，是因為他拚命要求小毅，能夠喊楊思淳一聲媽媽，求她留下，以阻止她離開的意圖。
他一直相信，只要這麼做，肯定立竿見影，可小毅怎麼都不肯配合。
時間天天過去，她出國的日子逐漸逼近，小毅還是不肯說「媽媽」兩個字，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帶著小毅來機場，先攔住她再說。
他和小毅一到機場，馬上就看見她的身影，而小毅也在當時立刻大喊楊思淳老師，可她卻沒回頭、沒反應。
於是，他再度要求小毅喊她一聲媽媽，還向他威脅利誘，若是他不肯喊她一聲媽媽的話，老師可能就永遠不回來了。
狗急會跳牆，小毅懂得記取教訓，便決定喊出「媽媽」這兩個宇。
終究，比起老師可能會消失的震撼，喊「媽媽」的恐懼，已不算什麼了!
就這樣，小毅突破心理障礙，大聲的喊著她媽媽，那一瞬間，也讓洪鎮邦笑得合不攏嘴。
小毅——這孩子，果真沒教他失望!
「我知道我很卑鄙。」
他承認，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承認!只要她仍願意留在自己身旁。
「你真的很卑鄙，怎麼可以利用小毅來留下我?」
她猜得到，小毅會叫自己媽媽，甚至要她留下來，絕對都是他教的。
「因為我沒自信可以留下你，所以我顧不得用一些手段了！」
「為什麼要留下我?你不是有其他的女人了?你不是不愛我嗎?這又何苦?」
「不!我沒有別的女人，那個酒家女是我用來氣你的!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請你留在我身邊!所有的事情，你父親都告訴我了，請你留在我身邊……我真的需要你!」
自尊心使然，他無法說出道歉的字眼，但他相信她一定能感受自己的心意。
如同她愛著自己、體貼自己，想求得他的原諒。
「你真是卑鄙……到現在才肯告訴我……你需要我……」
近幾個月來，是她這輩子眼淚掉得最多、最凶的時刻。
他貼近她，緩緩抱住她纖細柔弱的身體，小心呵護著，讓她感受自己的誠心。
一旁的小毅也沒閑著，一面抓住她的衣角，媽媽、媽媽不停的喊著，努力要她留下來。
這一大一小的攻擊，將她的決心擊得潰不成軍。
「請你答應我……一輩子在我和小毅身旁，我發誓我也會陪著你，直到海枯石爛。」
「媽媽……」
貼在男人的胸口哭泣，她緩緩抬頭，對上他真摯的雙眼，低頭望著小毅渴望又無辜的小臉。
她真的無法拒絕她最愛的孩子和男人!
「我……」
她泣不成聲，點點頭后，埋首在他胸前小聲的回應他的請求，也實現小毅的渴望。
感動萬分的洪鎮邦，激動的摟緊懷中的佳人。
小毅也被他倆一同摟緊，三個人擁抱在一塊，就像幸福的一家人!
躲在一邊的楊太慶，剛剛就到了機場，目睹女兒找回真愛的過程，也感動的落淚。
女兒幸福洋溢的表情，讓他釋懷。
摸摸西裝內袋，楊太慶擦掉眼淚，也被他們感染了幸福，這次，他還多準備了一樣東西，應該派得上用場。
楊太慶大步跨出，他要再送給女兒和女婿一個禮物。
「思淳!」
看見父親姍姍而來，女兒擦乾淚水，以甜美的笑容迎接父親。
「爸!我跟鎮邦已經……」
已經合好了!她把這個完美的結局，第一時間告訴父親。
「爸爸知道!」
「所以，我不會出國了……」
「不行!你還是要出國!」
聽見父親強硬的口氣，楊思淳心頭一驚，懷疑父親是否又反對她和洪鎮邦在一起了?
聞言，一旁的洪鎮邦表情明顯不悅，難道這老頭耍他不成?明明是他要求自己給思淳幸福的呀!
「呵呵……你們別緊張，我這裡多買了三張下個禮拜到布拉格的機票，你就和鎮邦還有小毅一起到國外散散心吧!」
見楊太慶抽出三張機票，楊思淳高興得在父親的頸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