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奕雲，多吃點，一陣子不見，你似乎又長高了！」
傍晚，滿臉笑容的徐母在看見兩個人男生出現在家門口時，免不了一陣寒暄，以及開始準備晚餐。
「謝謝阿姨，妳的手藝也進步了不少。」漾開一抹笑容，辛奕雲滿足的扒了幾口飯。
能夠坐在自己最喜歡的人旁邊吃飯，真是太愉快了！
不過畢竟是在兩位長輩面前吃飯，他在恍神之間還要表現得非常自然。
「呵呵，你嘴巴真甜，再來一隻炸蝦吧！」一面說著，坐在他對面的徐母很快的夾了一隻蝦子給他。
「哇，謝謝阿姨。」辛奕雲又漾起開懷的笑容。
他這種態度讓坐在他身邊的徐方翊不免開始亂想。
今天那個女孩子向他告白讓他這麼開心嗎？
哪有這樣的！
平常有人跟他示好時，他都一副齜牙咧嘴的吃醋樣，今天他自己接受女孩子的告白，卻爽成這樣！
真是不公乎！
為什麼他就要受對方的氣？
「哼！」憤怒的輕哼出聲，徐方翊感覺陰影再次籠罩住心頭。
從頭到尾，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徐方翊只是沉默的吃著飯菜。
放學時，辛奕雲突然說今天要來住他家，他想說這陣子都忙著練球，是很少和他有交集，所以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
但是他可不是為了想看辛奕雲這麼高興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
徐方翊單純的想到是不是跟今天和辛奕雲告白的女孩子有關？
「方翊，奇怪了，怎麼你今天這麼安靜啊？」徐父看著悶不作聲的徐方翊，以為他是練球練得太累了。
「是不是比賽快到了？你可不要太勉強自己啊。」
可惡！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真是太不公平了！
瞪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辛奕雲一眼，徐方翊恨不得讓對方知道自己此時有多麼不甘心，但是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
反正辛奕雲心情好的樣子，就是讓他看不順眼。
徐方翊內心的陰影一直到他吃完晚餐后的聊天泡茶時間仍未消失。
打籃球外最享受的事情。
但是今天他怎麼樣就是無法輕鬆起來。
看著電漿電視螢幕上一男一女正在爭執，他壓根兒無法將字幕上的字映入腦海。
從頭到尾，他滿腦子都是今天下午辛奕雲接受那女孩子的告白，以及他現在心情大好的畫面。
怎麼想，他就是覺得這兩件事脫離不了關係。
去他XX的辛奕雲！不過是一個女孩子跟他告白而已，沒事心情幹嘛變得這麼好？
平常要是有人向他告白，他根本笑不出來！
說什麼他有多喜歡自己嘛！
他根本只是佔有慾太強罷了！電影片長一百四十分鐘，從頭到尾，徐方翊的心思都不在影片的劇情上頭。
直到接近電影尾聲，徐母的叫喚聲才讓他回過神來。
「方翊，等一下你去我房間的柜子里拿棉被，幫奕雲鋪床，」沒注意自己的兒子盯著屏幕的目光是如此這個話題暫時讓心不在焉的徐方翊回過神來。
「鋪什麼床？」錯愕的重複一遍，徐方翊滿是不解。
認為他是明知故問，徐母挑起經過修飾的柳眉。
「就是今晚他要在你房間睡的床啊，難不成你要他睡客廳？那怎麼可以，奕雲這麼弱不禁風，要是著涼怎麼辦？」
弱不禁風？
實在看不出來坐在自己旁邊，盯著電視、笑得開心的男人哪裡弱不禁風，徐方翊覺得自己的母親八成是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不過要他像以前一樣，跟這個隨時會把他壓倒的青梅竹馬睡在同一間卧室……
那是絕、對、不、可、能！
沒發現徐方翊心不在焉，徐母和徐父一搭一唱的和辛奕雲抬杠起來。
「寒假讓方翊去打擾你還真是不好意思，他沒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沒有，我反而要感激他陪我呢！」
辛奕雲依然是漾起甜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這沒什麼，反正我這傻兒子整天也只會抱著籃球橫街直撞，對了，你父母玩得還愉快嗎？」
「嗯，他們從北玩到南部咧！」
「這樣一整個寒假你都不寂寞嗎？」
愉快！
想到自己整個寒假被囚禁在他家，甚至發生那些詭異到極點的事情，徐方翊免不了打起冷顫。
「既然上次讓這小子待在你家浪費那麼多食物，今晚你就別客氣了，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吧！」徐父豪爽的拍拍辛奕雲，這種和徐方翊常會有的舉動讓辛奕雲內心一暖。
看著坐在自己身邊、從下午開始就心不在焉的徐方翊，辛奕雲自然是猜到他的心情或許不太好，然而他卻無法分析出原因。
應該說，從他說要來他家住一晚時，徐方翊就不太高興。
但是到底為什麼？
「奕雲，你長得這麼像女孩子，會不會怕自己交不到女朋友啊？」
等到徐方翊再度回過神時，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徐父揶揄起辛奕雲。
「不會啊，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辛奕雲在愣了一下后，以平靜的態度響應。
但是徐方翊卻身子一僵。
「老公啊，你這樣問很失禮耶，什麼長得像女孩子，人家奕雲只是秀氣了點而已。
不滿丈夫過於直接的問話，徐母投給他一記指責的眼神。
「沒關係，阿姨，反正我本來就遺傳到我媽媽，長這樣子也不錯呀！」
辛奕雲狗腿到不行的態度，徐母卻覺得他很懂事。
「呵呵，你這孩子真是乖巧，如果我們家方翊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這種話徐方翊已經聽到膩了，每次他到辛奕雲家作客時，辛父、辛母也會猛誇他，至於辛奕雲到他家時，他父母也是這般客套。
只是，今天看到辛奕雲那活像被岳父、岳母誇獎而爽翻的表情，他就是很不愉快！
真是夠了！
這個只會說大話的混蛋！
什麼喜歡他嘛！
今天接受女孩子的告白時還不是很高興。
從下午就一臉幸福，讓人看了就有氣！
沒想過自己從頭到尾都在為這件事賭氣，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徐方翊只是悶悶的拿起餅乾往嘴裡送。
哼！
瞥了身邊的俊美少年一眼，徐方翊實在很後悔自己答應對方要來他家住宿一晚的要求。
過了二十分鐘，客廳里四個人談論的話題依然是感情的問題。
「奕雲，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哪個女孩子這麼幸運啊？」徐父有著幾分醉意，以長輩的身分詢問辛奕雲。
「沒什麼，只是一個年紀比我大的人。」保持微笑，辛奕雲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然而，徐方翊不免一驚。
這傢伙……
該不會要用暗示的方式，跟他爸媽說兩人之間的事情吧？
「我……」
徐方翊驚慌的想打斷談論的話題，未料下一刻他那個多事的母親也好奇的詢問。
「年紀比你大？是學校大學部的學姊嗎？」徐母猜測著。
然而，辛奕雲僅是回以一抹迷人的笑容。
「是我們學校的，他啊……也沒什麼好提的，其實你們都看過他。」語畢，他技巧性的轉移話題：「對了，阿姨、叔叔，我和方翊租了兩部片子，再放第二部吧！」
聽到他的話，徐方翊鬆了口氣，卻也對他那囂張的行徑不滿。
看著輕易被轉移注意力的父母，他實在擔心自己的將來。
又是部片長一百四十分鐘的電影。
看著屏幕上文藝片中男女主角分分合合的戲碼，徐方翊又足足發獃了兩個多小時。
已經困惑了他一整個下午的問題依然盤桓在他的腦海中。
辛奕雲其實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
雖然在學校他不多話，但是在籃球隊里他算是領導人物，在校成績也非常優異，以及擁有令不少女性羨慕的容貌，他其實是很有條件被人愛慕。
徐方翊記得自己常常看見辛奕雲蹙著眉，從抽屜里拿出散發出淡淡香味的信封，然後連看都不看便將它丟進垃圾桶。
那些信，自然是俗稱的「情書」。
沒有多想過什麼，徐方翊在上學期目睹有學姊向辛奕雲傾吐感情時，單純的，只是替這個多年好友感到高興。
某一次，辛奕雲毫不留情的回絕一名學姊的感情后，在眾人的注視下，表明自己已經有心儀的對象。
那時候，徐方翊壓根兒沒想到他心儀的對象竟然是與他同性別的自己。
在以朋友的身分逼問下，徐方翊得到摸稜兩可的答案－－
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跟你說。
這個時機……
徐方翊的內心受到莫大的衝擊，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辛奕雲喜歡的人就是他！
辛奕雲對他的喜歡並非手足間的那種喜歡，而是……一種會讓人產生情慾的強烈感情。
而且，打從知道對方的感情后，他自己也開始不對勁起來。
首先，身為一個男人，他卻對同為男性的青梅竹馬產生生理反應。
再者，最近接踵而來的惱人情緒搞得他心煩不已。
他居然為了辛奕雲的一舉一動而心煩不巳。
怎麼想……
都……呃……
好象……
他對辛奕雲……
徐方翊的腦海里逐漸為過去這陣子自己的反常行徑，理出一個可能的答案。
感到震驚的同時，徐方翊看到屏幕突然閃了一下。
「啊！」徐母訝異的驚呼，
接著，在客廳的四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停電了。」
悶悶的，徐方翊不太愉快的說了句。
「看來附近都停電了，我家應該也是，不知道我爸媽在幹什麼？」著眼睛望向街口的位置，辛奕雲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
「唔。」
不知道電什麼時候會來？雖然自己也沒在看電視，但是身在黑暗中就是怪不舒服！徐方翊想著。
尚未適應的瞳孔只能看到黑暗一片，徐方翊才剛想站起來，卻踩到父親的腳。
「哎呀！痛，大家先不要亂動啊，我去找手電筒，」徐父一邊說著，然後站起來找著路。
徐方翊感覺到身邊不再有父親的體溫，然後聽到父親小心翼翼摸索著路所製造出來的碰撞聲。
「媽？」不大確定的問了聲，徐方翊想先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兒子，我在這兒，聽你爸的話別亂動喔！」徐母向來對這種突髮狀況最沒轍，所以有點緊張。
搞什麼鬼啊？
台北的公家機關員工做事真是越來越沒效率！
連停電這種小事都會發生！
一面抱怨著公務員做事沒效率，徐方翊不解父母平常繳的稅金都被用到哪裡去，居然連停電這種事都常發生。
「這次好象是北市大停電耶，外面一點光也沒有。」徐母在黑暗中喃喃自語。
「嘖！」
不打算被停電搞得驚慌失措，徐方翊在不耐的啐了聲后，開始試著適應黑暗，然後找著桌上的零食。
右手才剛伸出去，他就碰到一個溫熱的物體。
咦？
困惑的在黑暗中眨眨眼，徐方翊不安的摸索了一下。
誰、誰啊？
什麼時候他的前面多了一個人？
徐方翊的右手摸到衣服后，手上傳來的溫度顯示出自己的正前方有著一個不明人士，剛好阻擋了他想拿餅乾的動作。
正打算開口問清楚擋在自己前方的人究竟是母親，還是……
「你……」
下一刻，徐方翊只感覺熾熱的氣息朝自己呼來，尚未搞清楚狀況時，他連想悶哼一聲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