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土豆牛肉(1)

陶子衿甩掉鞋子頹然坐在精緻的蒲團上，胡亂地喝光杯子里微涼的普洱茶，舉止粗魯，臉色灰敗，全然不復平日里光鮮亮麗的形象。

岳靚盯著她的臉說然後你就這樣灰溜溜地出來了？

那還能怎麼樣？難道叫我抱著他的腿求他不要走或者學瓊瑤劇里的女人那樣歇斯底里把他晃得象個打蛋器？陶子衿泄氣地說，你知道那不是我的風格，要走的終歸是要走的，這世界上不止青春的小鳥一去不回，變心的男人也一樣。

岳靚蹙起她好看的眉毛，你確定這是真的嗎？好端端的尤爾為什麼要背叛革命自絕於人民？我還記得當年他追求你時鬧得轟轟烈烈，山無棱天地合的，結婚後你們也是大家公認的模範夫妻，怎麼突然間到了離婚的地步，這真讓人震驚。

陶子衿冷笑道，你都感覺震驚了吧？老娘這叫終日打雁竟然讓雁啄瞎了眼！尤爾昨夜突然柔情蜜意地大獻殷勤，在床上更是常揮，比度蜜月還賣力，搞得老娘真有點受寵若驚，誰想到他那是迴光返照？今天早晨就給了我一紙離婚協議書！感情丫是覺得今天開始我就不是他老婆了，把老娘當別人老婆上了！

岳靚失笑道這麼說你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你要離婚了？

這就是我最不服氣的地方！陶子衿突然間火冒三丈。她說你見過這樣的么？丫每天該幹嘛幹嘛，一切都毫無端倪，要是有個蛛絲馬跡讓我有點心理準備也行啊！事先竟然連個招呼也不打，突然就說要離婚……最重要的是，憑什麼是他先提出離婚？

岳靚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問，子衿，令你生氣的到底是什麼？是他的離開還是他先你離開？這兩者可有天大的分別。

陶子衿撫著額頭說我現在很亂，你這裡有酒嗎？

岳靚說你知道我開的是茶樓不是酒樓。看了看陶子衿又說，我叫人去買。

陶子衿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人群興高采烈地川流不息。有人在沿街散小廣告，有人拎著採購的戰利品喜氣洋洋地在長凳上休息，小朋友在父母的臂彎里幸福地笑，還有穿著另類的年輕小情侶當街擁吻……陶子衿想六一真是個美好的節日，只可惜，這一刻的快樂，不屬於自己。

節日的太陽並不配合她此刻的灰暗心情，反而特別熱情地光芒四射，陽光從快樂的人們身上反射過來，刺得她眼睛酸得難過，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放下竹簾，房間里立刻暗了下來，她不允許自己為失敗的婚姻掉眼淚。

岳靚很快就回來了，帶著幾罐啤酒。

兩人席地而坐，陶子衿打開一罐啤酒慢慢地喝，默默地整理著心情。以冷靜理智著稱的她從來不習慣自己心裡有掌握不了的情緒。

岳靚說失意的人最好不要喝悶酒，還是我陪你一起喝吧。

陶子衿說你看出來了吧？我現在很憤怒，而且這種憤怒相當的強烈。熊熊的怒火象反胃的食物一樣在我的心裡不停地翻騰，我必須找個出口讓他們噴薄而出。我相信如果我不釋放這些憤怒我的心永遠不會平展。

好，岳靚說，雖然我並沒看出來你有多憤怒，但是我願意做你的忠實聽眾。

放下啤酒，陶子衿做了個深呼吸。

她說你看我們工作體面，收入穩定，又沒有老人和孩子的負擔，生活舒適，行動自由，性生活健康規律……誰都認為我們天造地設珠聯璧合，可是我還是低估了一個男人得隴望蜀的決心。

尤爾前段時間在公司升了個主管，恐怕他是認為自己該達則兼濟天下了。今天早晨他對我說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屬於他的美好事物就等著他垂憐，盼著被他採擷，怎麼能因為婚姻羈絆呢。

陶子衿說你還不知道吧？他今天早上除了給了我一份離婚協議書，還給我列舉了我的十宗罪，第一條就是生活按部就班，過於安逸，沒有**！

她說還有更離譜的，夫妻生活永遠男上女下都是我的錯！

氣憤的火焰蒸了她的眼淚，卻燒紅了她的眼圈。

她說我不是傷心也不是難過，我就是不服氣、不甘心！

岳靚沒有說話，只是又打開了一罐啤酒放在了陶子衿面前。

陶子衿一口氣喝掉半罐，我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掙的比他多長的比他好，結婚後也是全心全意跟他過日子。你知道我討厭麻煩，喜歡計劃，連他每天的衣服都是我事先選好給他放在床頭，如果我某天出差不在家，他就有本事穿一黑一白倆色的襪子去上班！

她說我對他好點他竟然真拿自己當塊寶了！早知道丫是這樣一根賤骨頭，老娘就應該打一開始就讓他伺候我，伺候不好還得虐待，那他肯定不會有「生活過於安逸」這樣的怨言！

岳靚笑著說他真是勇敢。所有人都覺得他配不上你的時候他卻娶了你，所有人都覺得你們該好好生活的時候他卻要跟你離婚，對這樣跟生活堅持鬥爭、毫不妥協的人我們應該保持敬重。

陶子衿沮喪地說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妄圖從你這找到安慰。今天我有些頭腦混亂進退失據，可能是這個消息實在是來的太突然了。

岳靚說誰說我不曾給你安慰，你喝的茶是上好的雪印青餅，你聽的曲是音樂學院高材生彈的高山流水，還有我這麼美麗的女老闆浪費了一上午時間陪你喝酒，聽你倒苦水，你應該感恩。

聽了岳靚的話，陶子衿突然覺得心情真的沒那麼壞了，所以說聰明的女友不一定是在你控訴的時候跟你同仇敵愾，也可以是在你需要聽眾的時候提供一下她的耳朵，或者在你失措的時候提醒你最要緊的是什麼。

岳靚說這就是他要離婚的理由嗎？生活按部就班和男上女下？

陶子衿苦笑說好像是的，但是我不相信是這麼簡單。

夫妻一旦走到婚姻破裂的邊緣，永遠是不憚於把對方往最壞里想的。陶子衿不一會兒已經給准前夫尤爾演繹出升職急於做陳世美說、包二奶說、彩票中巨獎獨享說等眾多卑劣的人性故事了。

陶子衿說得咬牙切齒氣急敗壞，一時忘記了眼前的岳靚，她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個光榮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