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夕歡愛。

空氣中充滿著歡愉后的氛圍。袁承飛將欣心圈在懷中，憐惜地輕吻著她的頸背。

她愛他。他的臉上因此而露出滿意的微笑。

「唔……」她倦極地躺在他懷裡，一動也不能動。

他親吻著她雪白的頸際，一隻食指，自頸項劃下，直至她的纖腰粉臀。

似乎，他永遠也要不夠她。

她整個人一顫，卻因此而牽動酸疼的肌肉，引得她發出陣陣低吟。「不要了……承飛……」

從他極盡溫柔的動作、從他愛她的方式，她幾乎無法懷疑他對她的愛意。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也可以用那樣驚心動魄的方式來傳達。

原來，靈與肉的合一，並不是出於小說家的想像，因為它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她與他之間。

他是愛她的吧？他說了愛她，不是嗎？

即使如此，她仍渴望再一次聽見他對她說愛。畢竟，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真實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跟他……

天！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而她甚至還對他承認，她的心裡一直有著他！

噢！她該怎麼面對他！她將頭埋進被裡。

「那麼，現在你可以嫁給我了嗎？」他笑問。

她一震。愛上他是一回事，但嫁給他？她猶豫了。

這麼做是對的嗎？她還不知道他是從何時開始愛上她的？有多愛她？會愛她多久！他又是如何看待他們兩人之間可能有的婚姻？他會善待她、會對她一輩子忠實嗎？

還有，倘若結了婚、有了孩子，她還能奮不顧身地當個執法的女警嗎？而其他人又會怎麼看待她？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無法回答。

「欣心，你怎麼了？」他側起身子，將她抱至懷中。

她的猶豫令他皺起眉頭。難道……她想反悔？

「我……」她拉起被褥，遮住自己。「我只是……還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他低吼。到現在她竟還膽敢說要考慮一下？！

她掙扎著要掙脫他的箝制。

「你……你這麼凶幹什麼？結婚是一輩子的事，難道我就不能考慮一下嗎？」

她不喜歡他這麼霸道樣子。難道她和他……呃……之後，他就是這樣對待她的嗎？

「結婚當然是一輩子的事！是你的一輩子，難道就不是我的一輩子？事到如今，我不知道你還需要考慮些什麼？」他幾近憤怒地吼著。

他愛她、她也愛他，還會有什麼問題？

她起身，拉著被子裹住自己，彎腰拾著自己的衣物。

「袁承飛，你的態度最好可以再惡劣一點。」她刻意嘲諷。「說不定，我會因此而嫁給你！」

意識到自己的怒氣，及她別有涵義的話，他的脾氣整個收斂住。

「欣心，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他正色道。

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不是嗎？

然而這話，卻引發了她的怒火。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倏地站起。什麼叫除了他，她還能嫁誰？跟他發生了關係，並不代表她就是屬於他的！

無論何時，她只屬於她自己！沒有人可以逼她做她不願做的事！

「我——」

他不懂，她的怒氣所為何來？

為了說服她，他只得耐著性子再解釋一次。「欣心，你聽我說，在這之前，你我的長官都已經知道我們要舉行婚禮的事，而且，我們也……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需要讓你考慮我們之間的婚事。」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女人真是天底下最難纏的動物。

他根本沒想到，經過這一切后，他們之間居然還會有問題？！更糟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真該死了！

「想不出來是嗎？」她穿好衣物，怒氣沖沖地望著他。

「你可以繼續想下去，等想通了，再過來找我！」

說完，她拎起包包，把門一甩，頭也不回地走出他的房子。

床褥上，只留下呆愣著、全裸的他。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低咒，伸手扒過一頭亂髮。

他等了她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然而，在他認為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的時候，她卻氣跑了！

他不知道，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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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的混蛋！走在回家的路上，湯欣心氣極了地踢著路上的石子。

哪有人像他這樣求婚的！什麼叫「那麼，現在你可以嫁給我了嗎」？！

最可惡的是，他竟然還敢說「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他把她湯欣心當成什麼了？

她當然不是不愛他，否則，她不會把自己交給他。

事實上，直到今天她才驚覺，從很早之前，她就已經愛上了他。只不過，她的驕傲和恐懼不容許她承認罷了。

而現在，她更確知自己深愛著他。

正因為這樣的情緒，讓她更不敢輕易把自己的情感交付出去，深怕這一切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美好。

即使他說過愛她，但那對她來說還不夠。或許，他是因為急欲得到她的身體而說的；也說不定，他是為了平息先前那場記者們所引起的混亂；更說不定……

天！她不知道。

想得越多，她的心就越不安穩。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而他卻表現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甚至還對她大呼小叫的！

愛她，不就該包容、了解她的一切嗎？如果他真愛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彷徨和擔心？

氣死她了！

她走進「快樂社區」，回到屬於自己的家。一夜沒回家，爸媽一定擔心死了，而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跟爸媽解釋呢！

老天！這一團混亂，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啊！湯警官！湯警官回來了！」鑰匙才插進大門門鎖，就聽見一旁傳來驚呼聲，緊接著，是一大群人自階梯旁竄出。

欣心忍不住按住額際。

「湯警官！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可是在這兒等了你一個晚上啊！」一名記者拿起麥克風，緊追不捨地問道：「一個未出嫁的警官徹夜未歸，身上的衣物看起來又有點兒凌亂……我們想知道，湯警官你昨晚到哪裡去了？跟什麼人在一起！做了什麼事？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對於報上刊登的有關你的新聞，你有什麼評論？」

欣心的臉色當場變得鐵青。「你們這些記者，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啊？」

「欸，湯警官，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可是盡忠職守，說不定比你們這些人民保母還要努力呢！瞧，我們不是頂著風，在這屋外守了一夜嗎？本來，我們還以為湯媽媽會請我們進去坐坐呢！」

「還請你們進去坐？」欣心瞪大眼。「上回沒請你們進我房裡，就已經弄出這麼大的新聞了，要再請你們進去，天知道你們又會惹出什麼事？」

「惹事？不不不！」記者連忙否認。「我們從不惹事的，只是忠實詳盡地報導事實罷了！湯警官，還請你多多合作，免得消息來源不夠，我們寫偏了，對你也不好吧？」

欣心眯起眼。「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兩天，她已經受夠了讓人威脅了！

為什麼在她身邊的人都這麼囂張？再怎麼說她也是個維持正義的警官，而這些人，竟然一個個地爬到她頭上來了！

「好說好說，我只不過是據實以告，分析情勢給你知道罷了。」記者回答。

「很好。」欣心點點頭。「那麼我想，我也該分析些情勢讓你們知道。」她抬起頭，對著記者群道：「首先，我是空手道黑帶、柔道三段的高手，誰要是擋了我的路，我很難保證會不會一不小心傷了人；再者，我所認識的人遍布警界、律師界和法官界，倘若要是有人存心誹謗、擅闖民宅的話，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接到我的律師函，到時咱們只好法庭上見了。」

一串話說完，所有記者全愣在當場。

欣心瞄過所有人一眼，然後轉身開門，進入自家的屋裡。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直至此刻，才有人回過神來，不服氣地大聲道：「警察威脅記者啊？大伙兒快看，警察威脅記者啦！這世上，究竟還講不講道理啊？」

「外頭是誰在嚷嚷？」欣心的聲音自屋內傳出。

房子外頭，所有人立刻噤聲。茌大門還沒打開之前，圍聚在屋外的記者，早已一鬨而散。

「哼！看你們還敢不敢囂張！」欣心關上大門，總算是出了口怨氣。

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會好好想一想。

至少，她絕不會再讓袁承飛和那些記者佔上風的！

☆☆☆☆☆☆☆☆☆☆

遇到這種問題，他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向來只有女人討好他，沒有他去討好一個女人，卻反倒吃閉門羹的。

湯欣心始終是他的剋星。可是，既然他心甘情願，所以也無話可說了。

只現在，他頭一次不如該如何是好。

叩叩叩！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袁承飛回過神來，回到辦公室的座位上坐下。

走進來的，是一個身形窈窕、婀娜多姿的女性。

「袁法官。昨天一整天都沒看見你，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秘書，原來是你。」袁承飛往後靠在椅上。「我昨天請了一天假，所以沒進辦公室。怎麼，有事嗎？」

「嗯……」她靠近他。「也不是什麼事啦，只不過……」

「嗯哼？」他揚眉，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袁法官，我看到這兩天的新聞了，所以我想知道……」張秘書欲言又止。「我想知道，那些報導究竟是不是真的？」

袁承飛皺起了眉頭。

「我在想，那位湯博士長得很美，袁法官喜歡的就是那樣的女性嗎？」張秘書不肯放棄地追問。「你們真的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青悔竹馬嗎？」

「張秘書，」袁承飛站起。「我想這些事，應該與你無關吧？」

張秘書一愣，眼眶隨即泛紅。

「袁法官，我跟了你這麼久，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回，換袁承飛怔住了。

「張秘書，你說這話我不明白。這幾年來，我應該不至於虧待你吧！」

張秘書上前，緊緊捉住他的前襟。「你當然沒有虧待我。可……從頭到尾，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她淚盈於睫。「我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你，圖的是什麼？也不過是想陪在你身邊，為你分憂解勞罷了，而你卻這麼對我……」

袁承飛皺眉，雙手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張秘書，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你之間，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罷了，頂多，也只有朋友之誼，你說這話太嚴重了。」

老天！欣心的事還沒解決，現在竟又生出這樣的事端？！

他怎麼也沒想到，張秘書對他竟存著這樣的想法。

這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之外，也發生得太突然了！

「嚴重？我確實是覺得事態嚴重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對我表態，可沒想到，你竟然會和一個剛回國的黃毛丫頭鬧出那樣的緋聞！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那樣的消息，我的心有多痛？」

他終於忍不住拉開她的手。「張秘書，我想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對你並沒有非分之想，一直以來，我心上愛的就只有一個女人。」

若不是顧及多年情面，他實在不想和她多談。感情的事，豈是可以勉強的？

「不！我不信！」她拚命搖頭。

「我不管你愛的是誰，今天你非得給我一個交代不可！否則，這些年的青春、這麼多年的等待，你要我如何甘心？」她撲向他，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身。

交代？！他的頭開始疼了起來。

老天，他想娶的女人不肯嫁他；他不想招惹的卻偏偏找上門來？！老天究竟在跟他開什麼玩笑？

「張秘書，請你自重！」他想拉開她，卻被她整個兒纏住。

突然間，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如旋風般闖進來的，正是最不適合出現在此刻的人——

「袁承飛，那些記者又找上門來了！我可警告你，你最好別把我們之間的事說——」推開袁承飛辦公室的大門，湯欣心所看到的，是一男一女正緊緊摟抱住對方的情景。「出去……」

她整個人僵住。

本來，她是不該，也不會來找他的。

但在打發完了那群記者之後，她開始擔心起來。萬一那些人不死心，又跑去找他，而他又不小心說漏了嘴，那事情豈不是越鬧越大？

她本想打電話警告他的，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他的電話，而她又不想讓家人知道她要找他，所以，她乾脆親自上辦公室來找他。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看見這樣的場景！他居然這樣對她？！

「欣心？！」袁承飛的臉色當場變得鐵青。

該死！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抱歉打擾了。」欣心整個人僵住，隨即面無表情地轉身，「砰」地一聲，關上大門離開。

「該死！」袁承飛立即推開張秘書，欲追上前去。「欣心！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所看見的那樣！」

「袁法官！」張秘書拖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你別走！袁法官，那個女人根本不懂你，你又何必管她怎麼想呢？」

袁承飛回頭，聲色俱厲地道：「張秘書！我鄭重地告訴你，我對你只是同事之誼，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不休，就別怪我不顧情面了！」

他嚴厲的神情嚇住了張秘書，「嗚」的一聲，她整個人跪倒在地。「我……我只不過是想要一份幸福的愛情罷了……嗚……」

看見她這副模樣，袁承飛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一個女人哭倒在他面前，而且還是因著他的關係，再怎麼說，他也難辭其咎。

他上前扶起她道：「張秘書，我相信一定有比我更合適的人在等著你。如果你願意，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的。」

她搖頭，泣不成聲。

袁承飛望著門外，已無心再多待。

「很抱歉，我必須離開了，希望你能想開一點。」說完，他拉開房門，衝出門去。

☆☆☆☆☆☆☆☆☆☆

無恥！下流！負心漢！

飛奔出法院，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的目光，欣心任憑淚水在她臉上肆流。

說愛她、說要娶她，甚至，他們才一同度過一個夜晚，結果呢？才不過一個轉身，他就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而且……還是那樣的親昵！

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她的心上彷彿被千萬根針刺中，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痛。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曾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還以為他對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欣心！」

她一愣，覺得自己彷彿聽見他的聲音。

「欣心，你停下來！剛才是你誤會了！」袁承飛在後頭追趕，呼喊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來觀看。

確定真的聽見了他的喊叫，她猛地回頭，臉上的淚水卻未曾停住。

「誤會？」她朝著被卡在十字路口另一邊的他喊回去。「我親眼看見的還叫誤會？袁承飛！你當我是瞎了還是傻了？告訴你，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說完，她轉身就走。

就算再怎麼生氣傷心，她也不想在大街上和他表演小說里「不要走！放開我！不要走！放開我！」的劇情！

「湯欣心！你給我站住！」他急了。不管街上的路燈是紅還是綠，當著車陣和眾人的面，他衝上前去。

吱——

一瞬間，煞車聲和叫罵聲四起。欣心心上一驚，回頭看見的，卻是他在車陣中飛奔穿梭，不顧一切地向她衝來。

天！她捧住胸口，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欣心！」他飛奔到她面前，一把捉住她。「你先聽我解釋，等我說完你再生氣也不遲。」他知道，要是現在不解釋清楚，以後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用不著解釋，袁法官。」她眯起眼，冷冷地道。「我們兩個本來就沒有任何關係，你做什麼事、要和什麼人交往，都是你的自由，用不著向我解釋。」

「該死！欣心，不要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我知道剛才所看見的一切讓你很難接受，但那真的是一樁誤會！除了你之外，我從不曾把任何女人放進眼裡。」

他不喜歡她用冷漠的態度對他。他寧可她生氣、叫罵，卻不願見到她冷漠的樣子。

她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剛才那個女人，她是我的秘書……」他試圖解釋。「我不知道她對我有意……我是說，剛才我只是想向她解釋清楚，我和她之間只有同事之誼，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即便當法官的他有再好的口才，此刻他卻覺得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

「所以，你解釋完了？」她抬眼。「那我可以走了？」

「湯欣心！」他捉住她。「別裝作你不在乎這一切！如果你真的不在乎的話，那這又是什麼！」他伸手，拭去她頰上未乾的淚。

她的心一震。

「欣心，這六年來，我等的、愛的一直是你，我要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他擁住她。

「我……」她望著他，心上一陣悸動。「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她不安，卻又想相信他。他那眼神，不像是造假。

他真的愛了她六年、等了她六年？

「該死的！我愛你！難道你一點兒都感覺不出來嗎？」他咬牙。「甚至，早在六年之前，我就已經告訴所有人，我唯一在乎的女人只有你！以前是、現在是！從沒有一刻改變過！」

「你——」她整個人傻住了，只能睜大雙眼看著他。「你是說……六年前……在學校的時候，你傳出去的那些話是真的？不是為了要捉弄我？」

這回，換他瞪大了眼。

「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在捉弄你？」

老天？！這玩笑可開大了！

「可是……」她囁嚅，一張俏臉整個兒脹紅。「我還以為……以為……我……」

天！他那時說的話是真的？！而她竟以為他是在捉弄她！

因為她的誤會，他們整整分開了六年！老天！她捧住胸口。

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袁承飛無奈地深吸了口氣。

「欣心，我再說一次，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我心上唯一在乎的女人，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我愛你！愛慘了你！」他曲膝，單腳跪地。「現在，可以請你嫁給我，讓我用一輩子來證明我對你的愛嗎？」

「嗚……」欣心捂住嘴，熱淚盈眶。

不待她回應，他站起，將她緊擁入懷。

然後，就在大街之上，他深深地吻住他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