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時間悠悠流逝，一年很快地過去了。

這一年，梁秋雨並不好過，醫生說她的體質不適合懷孕，初期她幾乎是在床上度過，一直到懷孕快四個月，她才比較舒服。

香君要她在家好好待產，經濟方面就由她支出，秋雨將台北的房子退租，住在清境的房子，因此支出也不大，但一年下來，著實也花了香君不少錢，所以她對香君很不好意思。

好幾次梁秋雨很想打電話給夏凜然，她想告訴他懷孕的不適，想告訴他自己的想念，其實她最想知道的是——他還在誤會她嗎？

可她終究沒有打電話給他。

她怕了。

她的心沒有勇氣去承受愛情的得失，幾經思量，她還是選擇一個人生活，儘管孤獨。

「寶寶，你看，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好像大月餅一樣，媽媽想要一口吃掉它呢！」

看著懷裡努力吸吮牛奶的寶寶，粱秋雨心裡湧上一股滿足。

她給他取名叫做夏陽，就是希望他的生命里可以充滿陽光。

說真的，這陣子她累垮了，寶寶每三個小時要喝奶一次，光是這一點，就夠她頭痛的了。她每天照顧小孩，餵奶、換尿布，一天二十四小時倏然而逝，什麼事都沒法開始去做，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銀行里的積蓄越來越少，香君很照顧他們母子，但是她並不想一直拖累香君。

看來應該要回台北去，白天請個保母照顧寶寶，她去外面工作。至少每個月有固定收入，生活會穩定一點。

她坐在陽台上，看著天空的一輪明月發獃著。

她喜歡清境農場，喜歡這裡的環境和空氣，當初會來這裡，是因為和夏凜然分手，她的心受傷了，她要療傷。

現在她的傷口好了，她再也無暇去想那些，現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一個重要的人，那就是夏陽。

所以，她必須離開了。

也是時候了吧！她想。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一年來，夏凜然索性將自己埋首在工作中，不去想其他。

上回和梁秋雨分開后，已經過了一年，他從來沒有忘記她，想到她，一股椎心的疼痛還是會在他的胸口蔓延。

他一向不齒電視上那些八點檔連續劇，尤其是為了愛情，哭得死去活來的劇情，但現在才發現，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在真實的人生里，他的角色和連續劇里失戀的男主角又有何不同？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捨棄這段感情，但沒有想到的是，感情不是東西，不是說扔就扔，它是無形的，沒有重量，卻盤纏在心裡…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忘不了她。

就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依然想她。

一個人，好寂寞……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今天的天空好藍好藍，空氣里混著青草的味道。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幾隻小羊在草原上悠閑地走著，夏凜然俯下身摸了摸小羊的身體，好柔軟的感覺。

遠遠的，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走來。

不，他不想看見她，他轉身就走。

「夏凜然，你站住！」

聽見梁秋雨的呼喊，他越走越快……

忽地，他睜開眼睛，窗外一輪明月，他又作夢了。

好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一直夢到清境農場和梁秋雨…

…怎會這樣？

他想她。

她過得好嗎？

現在仍待在清境農場嗎？還是回台北了？

或許她結婚了也說不定，對象可能是清境農場那個男人。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他竟了無睡意，看著窗外兀自沉思。

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他想著——也許，他應該想個辦法讓自己的心靜一些……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夏凜然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再踏上這片青青草原。

想念令他放下自尊！

在愛情面前，他一點也驕傲不起來。

儘管梁秋雨和那個男人牽手的畫面，還清晰存在他的腦海里，但他還是想來看看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他走到梁秋雨住的小屋。一年前他問香君，香君將地址抄給他，那一次他只走到青青草原，沒有來到這裡，一年後卻來了。

叩！叩！叩！他在門外徘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敲門。

敲了一會兒門，卻沒有人應答。她沒有住這裡了嗎？

「少年仔，你要找誰？」

夏凜然回頭一看，一個阿婆對他露齒一笑。

「你……好，我要找住在這間屋子的小姐。」

「她們母子下山了啦！」阿婆爽朗地回答。

母於？！他有沒有聽錯呀！

「我要找的那個人叫梁秋雨？」他想再確認一下。

「對啦！就是她啦！小雨帶著兒子下山了。」阿婆肯定地回答。

「那她老公呢？」雖然很冒失，夏凜然還是問了，他的內心有太多的疑問，不問清楚不行。

「老公？沒看過八！少年仔，麥擱等了，她不會回來了。」

阿婆走了，夏凜然卻還呆愣地站在那裡。

她竟然生了個小孩？！

誰是小孩的爸爸？.算算時間，孩於是一年前懷下的……是他的嗎？

還是上回在清境農場遇見的那個男人的呢？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梁秋雨回來台北后，很順利地找到工作，公司規模不大，她雖然挂名會計，但是身兼總機、行政、總務的工作。工作一整天下來，她累垮了，一個月薪水卻只有兩萬多。扣掉保母費用后，所剩不多，不過，她現在生活簡單，不需太多花費，所以足可應付。

下班時間，她來到超市購買奶粉和青菜，她採購的動作很快，只要一想起寶寶，她就迫不及待想趕快回家。

「秋雨，是你嗎？」

梁秋雨回頭一瞧，竟是於倩！

「哇！於倩，真的好久不見。」她開心地說。

「對呀，這陣於你跑去哪裡，都找不到你。」

「我跑到山上住了一陣子。」她解釋著，她發覺於倩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臉色紅潤，眉宇之間充滿著幸福的神色。不像自己瘦巴巴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是不是談戀愛了？你的氣色很好呢！」梁秋雨問。

「嗯，我和唐文彥在一起了，如果沒有意外，明年會結婚。」於倩臉紅了。

「真的嗎？恭喜你！」

「還不是得謝謝你，他當初喜歡的可是你，好在你讓給我，我才有機會……」於倩有些羞澀地說。

梁秋雨打斷了她的話。「什麼讓不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忘掉它，你們能在一起，就代表有緣分，其他的只是插曲。」

於倩傾首。「你說得對，記得保持聯絡。」

「我會的。」

看著於倩離開的背影，梁秋雨心裡升起一股惆悵。自己何時才能像於倩一樣，和心愛的人廝守在一起呢？

她搖搖頭甩去不該有的想法。不，她只要和夏陽耷一起就好了，一想到夏陽，她腳步迅速往門口移動。

耽擱了太多時間，她得走快一點才行。

回到家門前，梁秋雨看見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那裡。

她的心揪了一下，手快速地轉動鑰匙，門打開了，她一腳跨進屋於里，手卻被拉住。

「秋雨，我有話要和你說。」夏凜然捉住她的手，不讓她就這麼躲開他。

她咬著嘴唇，心裡很不情願，但還是走到馬路上，和他面對面。

「有什麼事？」她語氣冷漠。

好疏離的感覺……夏凜然嘆了一口氣。

「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她簡短地回答。

她生產後沒有好好坐月子，也婉拒香君的照顧，自己一個人照顧寶寶，所以她快速地消瘦下來，現在看起來比未生產前還瘦。她猜想夏凜然看不出來自己曾經懷孕，她也不想讓他知道。

「那……孩子好嗎？」夏凜然有些困難地說出這句話。

粱秋雨的臉倏地刷白。

他怎會知道寶寶的事？是誰告訴他的？他不會是來帶走寶寶的吧！如果是的話就太過分了。

「什麼孩子？我聽不懂。」她裝傻地說。

夏凜然愣了一下。

從他知道梁秋雨生了一個孩子后，他的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

他今天在門外等了一下午，就是希望她帶小孩出門，但他一直沒有等到。現在好不容易看見她，他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她全身僵硬，一臉戒備，眼睛里有兩簇火苗跳動著。

「我知道你生了一個小孩，不會錯的。」他肯定地說。

梁秋雨的胸中燃起一把怒火，看來，他真的是來要孩子的了。

「我是生了一個小孩，但是，關你什麼事呢？」她別過臉去。

「難道，孩子的爸爸不是我？」他的語氣摻雜一絲苦澀。

「不是你。」她立刻否認。

「我……不相信。」其實，他只是在猜疑，並不肯定，但極為希望孩子是他的。

「上回你去清境時，看見我和一位男人手牽手不是嗎？他叫杜悠風，小孩……是他的。」她心虛地說。

老天爺呀，就讓我說謊一次吧！請原諒我……她在內心懺悔著。

這一年來，她自己一個人度過許多無助的夜晚，那時，他沒有陪在她的身旁，現在突然冒出來，說要看小孩，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乍聽她的話，他愣了一下，心裡又酸有苦。天啊！都隔了這麼久，可是聽到她這麼說時，心裡仍湧起兇猛的醋意，無法剋制o「無論如何，我想看寶寶一眼，可以嗎？」他猶抱希望，不想就這麼相信，只要有任何一點點的可能，他都不想放過。

梁秋雨的身體輕顫了一下，他想看寶寶？不，她絕不能讓他看，寶寶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如果他看見了，就會明白答案。

「寶寶太小，不適合見到陌、生、人。」她特彆強調后三個字。

看著她一副防備的態度，夏凜然的眉頭緊緊蹙起，難道在她的心裡，自己真的那麼不可信賴，竟然已經是個陌生人了……

他很想強迫她，逼她讓自己看一眼小孩，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但他不想那麼殘忍，因為她看起來是如此的虛弱。

她今天穿白色襯衫配黑色A字裙，頭髮隨意束在腦後，有一綹頭髮落在耳旁，妝已經脫落，臉色蒼白……一副疲憊的模樣，想，來她的工作應該很辛苦吧！

「你白天在工作嗎？」

「對。」她點頭。

「你太瘦了，應該要在家好好休養，你將工作辭掉，我可以養你。」

梁秋雨狠狠地瞪著他。「不用了，**自己的雙手工作就可以了，不用麻煩你。」

「秋雨……」夏凜然還想說服她，他真的很想照顧她，看她這麼累、這麼辛苦，他真的很捨不得。

「你不是質疑我接近你的目的，現在我讓你養，日後從你的嘴裡又會進出什麼話來？」

梁秋雨冷冷的話像冰雹般打在夏凜然的心裡，教他心裡萬分難受。知道她是故意挖苦他的，他牽一下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

「秋雨，當初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檢討自己，我真的犯了很大的錯誤，對不起。」他誠心地道歉。

梁秋雨眼眶熱了，誤會解除，她應該要高興的，不是嗎？眼眶怎會紅紅的？

她輕喟一聲。「多可憐，相愛的戀人不信任對方，很可悲，你不覺得嗎？」

夏凜然一怔。

沒錯，他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自己太愚蠢，梁秋雨會進夏旭集團工作，就是因為喜歡他，是他將事情複雜化了，才會導致今天難以收拾的局面。

「不要再說了，那些都是過往雲煙，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我進屋去了。」梁秋雨舉步要走。

夏凜然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的奶粉，看清楚品牌后，他說：「我明天會買奶粉過來，同樣這個時間，我會在門口等你。」不等她的答案，他說完后就走了。

梁秋雨獃獃地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她懷孕時也曾經想去找他，但最後都克制住了。

和他分手后，她努力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她成功了，他現在怎麼可以來介入她和寶寶的生活？他怎麼可以？

該怎麼辦呢？她悠悠嘆了口氣。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香君和秋雨站在嬰兒車旁，兩個人開心地看著寶寶。寶寶已經喝完牛奶了，他看起來有點想睡的樣子，香君轉動旋轉木馬音樂的開關，木馬開始轉動，並且播放著好聽的音樂，一會兒，寶寶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真的好可愛喲！」香君用手摸了摸夏陽的臉。

他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但十分挺直，小小的嘴唇紅潤，白嫩的小臉紅通通的，最要命的是那長得離譜的睫毛，長大后一定是位迷死人的帥哥。

秋雨搖搖頭嘆氣。

香君很疼夏陽，她每回來總買了一堆東西，奶粉和玩具以及衣服，幾乎都是她買的，還有這張嬰兒床，也是她送給夏陽的禮物。秋雨很感謝她，但內心也十分過意不去，竟讓她如此破費。

「香君，下回來不要再買東西了。」她囑咐著。

「沒關係，只是一點小錢，你不要當了媽媽后，就變得羅羅嘯嚎的，以前那個爽朗的梁秋雨哪去了。」

「我是不要你一直破費。」秋雨輕喟一聲。

「我又沒有男朋友，花一點錢在夏陽身上，才能滿足我的購買秋雨笑出聲來。香君就是有辦法自圓其說，真是厲害。」好，只要你開心就好。「她也只能附和了。

「我開心得很，以後別再管我買什麼了，我會量力而為的。」那你先幫我照顧寶寶，我去洗澡。「秋雨轉了轉脖子，真的好累。

「沒問題，你去泡澡，有我在，一切放心。」

秋雨心裡一陣感動，香君這個朋友真是沒話說，三不五時跑來這裡幫她照顧夏陽，這份人情今生怎麼還得完吶！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洗完澡后，梁秋雨換上有著小叮噹圖案的睡衣，自從有了小孩后，她的打扮越來越可愛，因為夏陽總會被鮮明的顏色吸引，他的眼睛會盯著瞧，十分可愛。

她走到床上，香君已將夏陽抱到床上，她正在喂他喝奶。

好幸福的一幅畫面，她的心裡十分感動。

「香君，還記得一年前我們說過的話嗎尹」

「我忘了，是什麼？」香君一臉不解的神情。

「那時我們說孩子雖然沒有爸爸，但是有媽媽，還有香君阿姨的愛，他一定會幸福的。」她將當初的話重複一遍。

「我記得。」香君點頭，看見梁秋雨有些黯然的神色，她問：「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快點告訴我。」

「我今天遇見夏凜然。」

「在哪裡遇見的？！怎會這麼巧？」

「他來我家門口等我，說要看寶寶。」

「怎麼會？他怎麼會知道？」香君驚訝得用手遮住嘴巴。

「他想知道的很容易就可以查得到……」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不過我拒絕他了，但是，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畢竟他是夏陽的爸爸，我無權剝奪夏陽和爸爸相處的機會，另一方面，我又擔心夏凜然會將孩子帶走，我好怕……」香君走到她的身邊，輕拍著她的肩膀給予安慰。

「不會的，他應該只是想看看孩子，你不要將事情複雜化，也不要預設立場。香君理智地分析著。

如果他真的要看，你如何阻擋也沒有用。「

不滿香君的回答，秋雨揪起眉心。「我告訴他小孩不是他的，所以他無權探視。」她還在試圖阻止這件事。

「但小孩是他的，不是嗎？」香君說出重點。

一陣靜默。

秋雨靜靜的坐在床上沉思，她的思緒紛亂，理都理不清。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如果要看給他看，你不要想太多了。而且，都過了一年多了，他還會找來，可見得他還滿有心的，不是嗎？」香君繼續安慰她。

「嗯，看來也只好這樣了。」唉！她又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