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在笑,一撮金髮覆住眼睛,但她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溫柔。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就像從前那樣依偎在他身旁。他輕笑著,身體卻愈飄愈遠。
別走呀。她喊著。
他仍然在笑,好似在嘲笑她的笨拙,然後他眼中的溫柔不見了,裡頭盛著一團悲傷,緊緊的、緊緊的揪住她的心……
「安德烈——」
阿曼達在黑夜裡猛然起身,胸脯上下的起伏。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鈴聲,那樣的急促,那樣的不安。
呵,又夢見他了。在這個又深又沉的夜。噢,安德烈!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安德烈,那個全心全意愛著她、呵護她的男人。噢,如果不是她的拒絕,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他會成為最年輕的法官,承襲著他的家族傳統——律師世家。
阿曼達推被下床走到窗邊,路燈從窗口灑了進來,朦朧的光線投映在她弧線優雅的半邊臉龐。她披上一件外套,走出房間,走出屋子,倚著前廊的柱子而立。她為自己燃起一根煙,視線望人陰暗無邊的夜空。
今晚,沒有星星。她緩緩吐出一口煙,輕煙裊裊,瀰漫了她的視線……
安德烈是她的未婚夫,他們相識於一場舞會。那一晚,安德烈幾乎佔了她每一支舞,只要有人過來邀舞,他只稍向對方揚一揚嘴角,便能教對方不請自退。
沒辦法,安德烈可是倫敦出了名的名牌律師,可沒有人願意招惹他。
「你趕走了我的追求者。」她說。
「你不需要他們了。」他對她微笑。「因為我將追求你。」
這種自信,阿曼達後來也在宋沐星身上看見。只不過,安德烈是那種冷靜的自信,而宋沐星是屬於霸道的自信。
似乎總是有人抵擋不住她們吉普賽女人的異國情調,安德烈瘋狂的追求她,無視世俗的眼光選擇了她,正如她的父親選擇了她的母親。不過,他們的愛情故事一點也不美麗,一個是全英國最傑出的律師,一個是吉普賽之花,對上流社會而言。在各方關切的眼光中,這段感情談得一點也不輕鬆。
不管如何,他們還是訂婚了,每個報社都大篇幅的介紹他們這對奇異的結合,更針對她父母親的婚姻大作文章,甚至大膽預言她與安德烈的婚姻終會步入上一代的後塵。安德烈根本不以為意,但她卻暗暗的記在心上。交往中,他一直不斷地對她提出結婚的要求,但是她始終沒答應。
父母親失敗的例子,使她恐懼「結婚」。
拿到碩士那一年,她一心嚮往到亞洲旅行。畢業典禮結束,他們在他們常去的那家倫敦小咖啡館慶祝。那天的倫敦陰雨綿綿,就像平日一樣沒啥特別,只是——人特別多,音樂特別吵,多雨的氣候,讓人顯得特別浮躁。
安德烈說要給她一個Surprise,她滿心期待他會送她任何一張飛往亞洲國家的機票,但!他卻掏出一枚戒指。
「當我的妻子。」他如此說。
「噢,安德烈……」
「我愛你,親愛的。」安德烈湛藍的眼眸幾乎是懇求的。
「我也愛你。」
「那就答應我吧。」
「這是兩回事,安德烈。」她咬住唇。「你不懂……」
「我懂!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合掌圈住她。「你害怕是吧,怕自己一旦走入婚姻,總有一天會像你母親一樣離開我身旁,怕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是吧?」
「是的,是的,是的。」他說得對極。「我怕,我是怕呀。我現在的心情就像要掙脫籠子的鳥兒,像要狂奔的野馬,我想飛,我想賓士在無邊無際的原野,我想看看這個世界,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而這是婚姻無法給我的。」
「我不會綁住你的,你想變成一隻鳥,我會讓你自由飛翔;你想成為一匹馬,我會讓你自在的在草原上賓士。當你倦了、累了,我永遠會在家裡守候著你。」他真是個好男人,溫柔而善解人意。「我不會剝奪你的樂趣,即使在婚後,你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
「哈,」她諷刺的冷哼一聲。「你會變成一個不快樂的男人。」她就見過一位,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
「不會的,我的愛會彌補一切。」
「等我旅行回來再談,好嗎?」她累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等你旅行回來,我們就舉行婚禮。」安德烈突然變得很強硬。
「別逼我,安德烈。」
「嫁給我吧。」安德烈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捧戒指,單膝跪地向她求婚。
「安德烈!」他居然想用這種方法強迫她!
「哇呼!」旁邊有人在尖叫。
「老兄,有種!」
「好浪漫哦。」女孩子羨慕地說。
「小姐,你快答應他吧。」
「是呀,接受這個可憐小子的求婚。」
這時,替安德烈求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就像失眠夜裡的時鐘,滴答滴答地教人捉狂。她再也受不了,直往門外沖,將所有的笑鬧丟在厚厚的門板后。
細雨紛飛,街上一片濕冷,就像她失溫的心。她豎起風衣不理會安德烈的叫喊,疾走在冷清的街頭。
「對不起!」安德烈抓住她。
她掙開他的抓握,繼續往前走。
「聽我說,阿曼達。」他的聲音又小又輕,充滿自責與感情。「求求你……」
她停住了腳步,卻不肯回頭看他。「別看我,我現在沒法面對你。」她怕一旦接觸到安德烈溫柔的藍眸,會找不回勇氣。「我愛你,請你相信我。」她靜靜地說,「只是,我……我需要一點時間,請你……諒解。」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的。」他總是如此,一向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他,只有在她面前儘是柔情的展現。「你……去完成夢想吧,不管多久,我會等你的。」他說。「我會努力成為你的支柱與後盾,你永遠不需要害怕,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回頭,就會看見我,我會給你滿滿的、滿滿的幸福。」
他的話讓她為之動容,眼淚緩緩地滑下臉龐,但她仍然不敢回頭。
一直到現在,她仍在想,如果回頭了,是否一切都不會改變?安德烈是否仍然活得好好的?是否仍然溫柔地對她微笑?
但——她畢竟沒有回頭。她飛到了中國大陸,在西藏跟著喇嘛修行,未料,從英國卻傳來安德烈的死訊。他們說,他是為了救一名酷似她背影的女孩,被迎面而來的卡車撞上。她兼程趕回奔喪,被安德烈的妹妹夏琳給趕了出來。
「帶著你的夢想下地獄吧!」阿曼達還記得她是這麼吼罵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呀,為什麼死的不是她?她是多麼想代替安德烈死去!
於是,她做了一個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愛人。彷彿只有這樣,她才能洗掉身上的罪孽。但——這樣還不夠,她放逐自己,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如行屍走肉般從這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直到有一天,她差點病死在尼泊爾的一個小村落。她的父親從英國趕了過來,他默然無語地看她,這個不馴的女兒一直活得很辛苦,他心裡都很清楚,卻不知道如何解她心中的心結。最後,他遞給了她一張飛往台灣的機票:
「台灣……似乎是個很有趣的國家。」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就這麼來到了台北。
台北,地小,人多,一個充滿矛盾的城市,而它,收容了這樣一個矛盾的她。
漸漸地,她開始喜歡這個城市。不過,真正令她依戀這個地方的卻是宋沐星。
自從在沙灘瘋狂的那一夜后,宋沐星不再碰她。她知道問題出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是不讓他吻她的唇,她只是不想讓自己忘了安德烈,她不想背叛安德烈。但她的心比她更誠實,所以,她為安德烈保留自己的唇,讓自己的心不再淪落下去。
經過那一夜,她以為宋沐星不會再理她了,他卻又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驚奇。他會帶她去陽明山看夜景,他會帶她去貓空喝茶,他會帶她去基隆夜市從第一攤掛到最後一攤。他幾乎帶她走遍台北,從這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說了無數個感人的故事,還說放暑假要帶她去環島旅行。他總是如此,他的計劃表裡從來不包括她的同意與否。
他變了,不,應該說是變本加厲。他不再動不動就說「我喜歡你」,而是改口問她:「你愛上我了沒有?」這句話,一天總要問上好幾遍,尤其每次道別時,他會再慎重的問一次:「你愛上我了沒有?」他已經把這句話當成了他們見面時的「哈羅」與「再見」的代替詞了。
你愛上我了沒有?每當他這麼問時,她實在很想告訴他:是的,我已經愛上你了,就在那個你叫住我的早晨,你一臉燦笑地站在陽光下的時候。
但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回以微笑。
有一種花專門來形容她這樣的女人:曼陀羅,那是一株雖然漂亮,卻有著劇毒的花朵。宋沐星這樣率性不設防的大男孩沾上她這樣的女人只會受傷的。他太年輕了,而她太憤世嫉俗了,不管如何,總會有人受傷。她已經傷痕纍纍,再增加一個傷口也無所謂,但是她不能讓宋沐顯成為另一個安德烈。
所以,她只能沉默。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保有宋沐星的友情。
心如止水了這麼多年,阿曼達以為這一輩子要這麼孤單的過了,卻要命的在這個城市遇見了宋沐星。她常想,如果離開了這裡,那分依戀帶的走嗎?
而她很清楚,她不想離開了,她再也不想流浪了。
唉,宋沐星呀宋沐星,你究竟是我的救贖,還是剋星?指尖感到一陣灼熱,阿曼達自思緒中醒來,她甩掉煙蒂,從地上看到一堆煙屍,她不由苦笑。
如果得肺癌死了就好了,那麼一切就雲淡風好了。不過,她畢竟不夠勇敢不是嗎?否則她早隨安德烈去了。
阿曼達忍不住又掏出一根煙,突然,一個冰涼的物體觸碰了她的臉頰。她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對上了凌凡嘲弄的笑容,是她的同居人。
「煙抽這麼凶,難怪你長不高!」凌凡將手中的可樂丟給她,徑自席地而坐。
「阿曼達也睡不著嗎?太好了,我們來聊女孩們的事吧。」顧之潔從凌凡身後跳出來。她也是阿曼達的室友,一個很天真的女孩。
「你們都睡不著嗎?」
「之潔老家逼著相親,已經失眠好幾天了。」阮襲人也出現在廊上。
「這死丫頭作了惡夢,她的尖叫聲足以讓死人從棺材跳出來。」凌凡呼嚕灌著可樂。「反正被她吵醒了,覺也睡不成,不如聊個通宵,聯絡聯絡感情。」
「惡夢?你也作了夢?」阿曼達驚訝地問。
「嗯,」顧之潔撇撇嘴角,很委屈的模樣。「夢見我一直不停的相親,最可怕的是,我穿著結婚禮服站在禮堂上,新郎還有個豬鼻子,還嘟著厚嘴唇要親我,好可怕,就這麼被嚇醒了。」
「相親?之潔應該有很多人追求吧?」
「我才不要那些只看上我外表的男人呢。」顧之潔不依。
「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要像日劇『美麗人生』的一個鏡頭一樣,女主角死後,男主角專註地幫女主角的遺容化妝的神情。他沒有哀傷,沒有像西洋片猛親著女主角,也沒掉一滴淚,他只是專註地做著手上的動作,彷彿這是一個很神聖的儀式。」
「你是說想要木村拓哉那樣的男人,還是寧願當一個死人?」凌凡嗤之以鼻。
「不,之潔是說,平凡的愛才是最感人的。」阮襲人溫柔地說。
「還是襲人最了解我,凌凡根本就是個果頭鵝。」顧之法對凌凡做鬼臉。
「我什麼?」凌凡凶起一張臉。
「獃頭鵝,獃頭鵝,獃頭鵝……」顧之潔說個不停。
「你還說!看我怎麼修理你!」凌凡說著,拿起一罐可樂用力的搖晃,然後朝著顧之潔拉開拉環。
「哇——」顧之潔慘叫一聲,被可樂淋了一頭一身。「哼,你以為我好欺負嗎?」顧之潔也不甘示弱地抓起一罐可樂對凌凡做同樣的報復。
「好呀,看是我厲害,還是你!」凌凡又抓起j罐。
兩人一來一往,最後連阮襲人與阿曼達也被捲入了「可樂」大戰,一時間,她們都成了大孩子,尖叫嬉鬧不已。直到可樂罐掉了滿地都是,四個女人累攤了,四肢成了大字躺在地板上。
「幸好附近沒住什麼人家,否則准被告妨害安寧。」阮襲人氣喘吁吁地說。
「要找咱們麻煩,得先過我這一關。」凌凡揮揮她的拳頭。
「嘿,你們看!好多星星耶。」顧之潔突然大叫。
星星?方才可沒什麼星星呀!阿曼達訝異地抬頭仰望星空,天空清晰得似乎可以望見銀河系,許多眼睛正對著她們眨眼,好似在說它們也想加入她們的歡樂。
阿曼達望著天際最亮的一顆星星。
你愛上我了沒有?
宋沐星的話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是的,我愛你。
你愛上我了沒有?這句話就像在問:「魔鏡,魔鏡,世界上誰最美麗?」的意思一樣,不但是催眠對方,也在催眠自己。
這是宋沐星對阿曼達採取的新策略。只要一見面,他就問:「你愛上我了沒有?」一天數次,總有一天非要到他要的答案不可。雖然,阿曼達總是笑而不答。
下午,宋沐星一如往常地出現在體育館。
一陣熱身後,宋沐星開始練球。定點,跳投,中距離跳投,三分球跳投,切人上籃、轉身投籃,換手上籃,拉杆、勾射……他的每一個動作似不經意,每一顆球卻精準無比落到籃網。「涮、涮」球場上不停傳來球穿過籃同那種舒服的、爽快的聲響,對熱愛打籃球的人而言。
只有這個時候,宋沐星的心情是最平靜的,眼中除了籃框與球,別無他物。
他喜歡打球,喜歡球鞋在汗濕地板上滑動刺耳的聲響,喜歡與對手對峙的刺激,喜歡享受身體在躍起的那一剎那,彷彿飛翔在空中的快感,更喜歡那種掌控球場觀眾氣氛的感覺。
唯獨阿曼達……宋沐星一個跳投,球意外的彈出籃網,掉到地板上,咚咚、咚咚地跑到角落發出單調的聲響。
他可以掌握任何事,唯獨無法抓住阿曼達的心思。
宋沐星不再練球,他開始繞著球場跑。
他對阿曼達一無所知,關於她的過去、她的家庭,還有,她到底有沒有情人?
在海灘上與阿曼達有過肌膚之親后,宋沐星不再碰她。這並不表示他是個很有節操的男人,哪個正經的男人會在沙灘上要一個女人呢?他不是不想要她,那月光下的激情,至今想起,身體仍會不由自己地竄過一陣戰慄。他到現在仍記得他手上的觸感,記得阿曼達在他懷裡的模樣,她的表情、她的喘息,他都記得。
但——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唇。如果阿曼達的唇是她的「貞操」,那他也可以為阿曼達守住貞操,他的唇只會保留給她。
他想親吻她的唇。他以他祖父之名立誓,他絕對要當那個人,那個能讓阿曼達產生七情六慾的男人。
人家都說射手座的男人容易花心,其實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找到他們的心靈伴侶。就像宋沐星,第一次的心動,或許是驚艷於阿曼達脫俗清麗的外表,著迷於她捉摸不定的氣息;被拒后,他在朋友面前誇下豪語一定要追上她,不只因為不甘心,也因為一股征服欲。但,現在,他的心早已被阿曼達征服了。
宋沐星不在乎阿曼達對他的感覺是否如同他對她一般,只要他喜歡她就夠了。這又是一個非常大男人的想法。不過,感情的事情本來就不公平。
你愛上我了沒有?在「小王子」這本書里,狐狸對小王子說:請你馴服我。
而他卻想對阿曼達說:請你愛我。
噢,天,他實在太偉大、太無私,此等痴情男子,只有天上有啊。
呵呵。宋沐星不由崇拜起自己了。
「學長,你一個人傻笑什麼?」
突然,一個俏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自戀,這時,宋沐星才發覺自己已經停止跑步,還站在人來人往中像怪叔叔似的傻笑。難怪那些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他。
「喔,靜宜你來啦。」宋沐星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的個子苗條而修長,和宋沐星站在一起像一對情侶。臉上總是紅通通,總是綁著馬尾巴,全身洋溢著年輕女孩專屬的青春氣息。
靜宜是他的直屬學妹。大學里有所謂的「學長制」,也就是學長姐得照應學弟妹。宋沐星在大二那年認領了新鮮人的她,之後,這小學妹就老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甚至跟他一起進人球隊當經理助手。不過,她是專屬於宋沐星的經理。
瞧,看見宋沐星一練完球,她馬上遞上毛巾給他,毛巾溫度不冷不熱,讓一身是汗的宋沐星馬上恢復乾爽。宋沐星擦完汗,靜宜小學妹又不慌不忙地遞上一杯自己親手榨的檸檬汁,味道不會太酸也不會太甜,溫度也是控制得剛剛好,讓口渴的宋沐星可以一飲而於,沁涼直至心頭。
「靜宜,你真是太賢慧了!」宋沐星意猶未盡的舔舔嘴邊的汁液。「當你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宋沐星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所以當靜宜以小妹妹姿態在他身邊跟前跟後,宋沐星並不覺得煩,反而有一種身為兄長的得意感。他極疼靜宜,甚至還禁止他那些兄弟對靜宜動腦筋。
「學長,我沒有男朋友。」靜宜小學妹哀怨地說。
「喔,學長認識一些人不錯喔,要不要學長幫你介紹一個?」宋沐星什麼都好,就是神經粗得像水管一樣!人家學妹已經愛了他兩年,旁邊的朋友也替他們著急得要命,就只有宋沐星這個木頭還把人家當小妹妹看。
「我不要別人!」果然是師出同一門:有其兄必有其妹!宋沐星是個無可救藥的自負男,這個靜宜卻是出名的刁鑽女,她的溫柔只為宋沐星展現。「我只要學長就好。」她抓住宋沐星的手臂,倚在他身上。
「對不起,學長我已經名草有主了。」宋沐星笑著不以為意,當學妹是在對他撒嬌。唉,他可愛的阿曼達為什麼不對他撒嬌呢?」下次你要早點來排隊。」
「人家已經排了兩年了。」靜宜小學妹似咱還嬌。
「好可憐喔。」宋沐星還當她在開玩笑。「乖,學長給你糖吃。」說完,他還摸摸她的頭。
「學長——」靜宜受不了的大叫。過了一下——「對了,我聽陳嘉明學長說你在追阿曼達?」她問。
「你知道阿曼達?」一聽到阿曼達的名字,宋沐星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她很漂亮吧,對不對?」
「可是,我聽紀維中學長說你被甩了耶。」靜宜潑了他冷水。女人的嫉妒心。
「嘿,連你也不相信學長的魅力嗎?」這兩個該下地獄的廣播電台!「不過,你看著,學長我一定會追上她的。」如果說阿曼達是冰山,那麼,他就是一團火,專門來融化她的。這個世界,還是有著這樣不變的定律。
又是一陣沉默。
「學長……」靜宜又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宋沐星對女人好感的分類跟英文一樣,靜宜是屬於高級的那一類。
「那……你喜歡阿曼達嗎?」
「嗯,比喜歡還要多很多。」阿曼達是屬於最高級。
「那……如果……是我和阿曼達,你喜歡誰多一點?」她又問。
「當然是阿曼達多一點!」宋沐星回答得很快。「你是我妹妹嘛!」
「我不是你妹妹!」靜宜突然大聲地說,體育館活動的人紛紛往他們方向看來。「我永遠都不是你妹妹!」眼淚滑出她的眼眶。「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學長!」說完,她衝出體育館。
「搞……什麼鬼?」宋沐星被罵得一塌糊塗,卻不知自己已經傷了女孩的心,更忘了剛剛那一場也曾發生在他與阿曼逢之間。
「唉,我說沐墾,」陳嘉明與紀維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他們分坐在宋沐星的左右。「打球時你反應挺快的,怎麼這方面你卻像個木頭人呢?」
「幹嘛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他們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得了絕症。
陳嘉明與紀維中深深地看他一眼,再次診斷他真的沒救了。兩人極有默契地搖搖頭又搖搖頭,然後動作一致地深嘆一口氣。
宋沐星在一旁看了直稱奇,要不是認識他們很久了,他幾乎會以為他們是雙胞胎,才會有如此絕佳的默契。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紀維中問。靜宜的感情除非她本人主動告知,否則他們外人在旁邊打邊鼓也是沒用的,更何況宋沐星的心全栓在阿曼達身上。
「我該知道什麼?」
「星哥,我真的快被你打敗了。」陳嘉明翻了翻白眼。
「說真的,你跟阿曼達進行到哪裡了?」紀維中又問。最近在校園很難見到宋沐墾的身影。
「對呀,對呀,」陳嘉明也跟著問。「是A還是B?還是直接全壘打?外國人好像都比較開放耶。」
宋沐星不客氣的一掌拍過去。「靠!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急色鬼嗎?」
「很痛耶,星哥。」陳嘉明撫撫頭。「不然,以你『情聖』之名,你們總該接吻了吧?」
宋沐星的臉馬上垮了下來。該做的他都做了,不該做的他也做了,就是阿曼達的唇沒碰著!那種感覺就像明明已經揮出全壘打,跑回本壘時,裁判卻跟他說剛剛那顆球不算數。
感覺真的很糟很糟。
「到底是到哪裡了嘛?!」耳邊傳來陳嘉明這死小子的催促。
「靠!我宋沐星乃堂堂一介正人君子,這種小人行為,我唾棄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身體力行呢?」他大言不慚兼一臉鄙夷之色。
陳嘉明卻差點將中午的午餐吐出來。「星哥,你在說笑話嗎?喔呵呵呵,真是他媽的太好笑了。」還真的哩,他的眼淚都飆出來了。「『老伴,明天吃素喔……』星哥,你最近是不是改吃素了?喔呵呵呵,打死我都不信!喔呵呵呵。老實說,你這種話只能拿去騙騙三歲小孩,還有躺在棺材的死人。喔呵呵呵……」
「陳、嘉、明,你是不是很想念我的鐵沙掌?」宋沐星的指關節嘎嘎作響。
「啥?哈……星哥,我是說……我是那個棺材里的死人啦!星哥是如此有節操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哈……哈……」
「你最好是跟死人一樣把嘴巴閉緊一點!」宋沐星瞪視他。「不要到處宣揚我跟阿曼達的事。」他站起來準備要走。
「沐星,你要走了嗎?」紀維中訝異地說。「今天不是要集訓嗎?」平常這個時段,他們幾個男生都會打幾場鬥牛。最近大專杯快到了,球隊開始加強練習。
「是呀,」宋沐星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夏威夷你們去,我要跟阿曼達去約會。」他一面說,一面往外走。
「什麼夏威夷?」陳嘉明哇哇大叫。「那根本就是火燒島!誰都知道隊長一認真起來,我們沒幾條命能讓他操!」
「嘿,考你一個問題。」宋沐星停在陳嘉明面前。「如果說有兩件事讓你選擇,選擇和長得像猩猩的隊長練球,你會得到一筆財產;選擇與漂亮妹妹約會,你卻會失去一切,你會選擇哪一樣?」
「當然是跟長得像猩猩的隊長練球,誰會笨得跟錢過不去!」
「這就對啦!」
「所以?」
「所以,你還是乖乖的和長得像猩猩的隊長練球,等錢從天上掉下來吧。」
「靠!你要我哇?!」
「沐星,換我問你一個問題!」紀維中叫住他。「如果你母親和阿曼達同時落水,你會先救哪一個?」
「當然是阿曼達嘍。」宋沐星回答得很快。「因為不用等我考慮,我老爸早已先跳下去救我老媽了。」
「好,我再換個問題,如果像鐵達尼號一樣,你和阿曼達都落海了,你會像傑克把木板讓給蘿絲,一個人凍死嗎?」
「死?不。我會設法讓我們兩個人都活著,等待救援。」宋沐星最討厭的就是那一幕了。「活著,才有希望,我不會拋下阿曼達一個人。
「那麼,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紀維中很認真、很嚴肅地看他。
「你已經愛上阿曼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