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焰天！你到這兒來做什麼？」雲兒衝口而出。

黑焰天雙臂環胸，站在門口。「這是我的宮殿、我的廚房，我為什麼不能來這兒？倒是這個人……」他斜瞥向站在雲兒身邊的偉岸男子。「你潛入我『黑焰殿』想做什麼？」

紅蓮離開之後，他在房裡等了許久，卻始終等不到雲兒回來。於是他開始擔心，是因為紅蓮給她的刺激太大，令她無法承受？抑或是她在鬧女人脾氣？還是……她在廚房裡發生了什麼事？為此，他決定親自跑廚房一趟。但卻沒想到，親自走這一趟看到的竟是她和一個他未曾見過的男人在一起，而且那態度、神情，簡直是該死的親密！

更該死的是，他竟來遲一步！當他踏進廚房，發現那個男人時，他們似乎已談完了要談的話題。

雲兒心驚地猜測著，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門外的？他聽見什麼了嗎？聽見了多少？該不是……她和左大哥的談話，他全都聽見了？！

同樣的擔心也在左天霽心中湧現，雲兒和左天霽同時交換了個神色。然而這樣的眼神交流卻讓黑焰天妒火中燒。他壓根兒也沒想到，竟然有男人敢登堂入室地侵入他的宮殿，和他的女人眉來眼去！

「我……他……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左大哥，他是我在天外洞里最敬重的大哥，他只是……只是關心我，不是故意要潛進來的……」

左天霽與黑焰天同時皺眉。

雲兒竟然跟這黑帝提起過他？！還提及了天外洞？左天霽震驚不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雲兒讓黑帝知道了她的身分？更令他心驚的是，黑焰天對他懷有極深的敵意，但並不是一個主人對侵入者的敵意，而是以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的身分……

老天！他望向雲兒，再望向黑焰天。該不會他們……雲兒和黑焰天……不！他不認為雲兒會背叛天外洞，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雲兒必定隱瞞了些什麼，但他卻無法確定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雲兒，我並沒有要你答話！」黑焰天低吼。這女人，竟然還當著他的面偏袒這個姓左的男人！「你們天外洞來的人也太過張狂了！竟在派了個白雲兒之後，還敢擅闖我『黑焰殿』！再要惹惱我，就別怪我出兵將天外洞整個兒殲滅！」

雲兒倒抽一口氣，護住胸口。

「黑焰天，我天外洞不是誰都可以找得到、進得去的。」左天霽上前，護在雲兒身前。既然黑焰天知道了他的身分，他也沒有必要隱瞞。只是他沒料到，自己的出現竟會被他發現，而且還激怒了他。該死！希望事情不會因而生變，危及雲兒的安危才好。「我左天霽是看著雲兒長大的大哥，有什麼事，你沖著我來吧！」

「大哥！」黑焰天眯起眼，不悅地環起雙臂。「你姓左、她姓白，你是她哪裡來的大哥？」

縱然不悅，他卻不得不承認，眼前這讓雲兒稱作左大哥的男人，若以一個男人的眼光看來，確實稱得上是少見的人中之龍。然而，這樣的認知卻令他更覺怒火中燒。若不是為了顧及雲兒，他早已親手處置這膽敢闖入他「黑焰殿」的男人！

「我和雲兒情同手足。」左天霽仔細觀察黑焰天的神情。目前的情況，對他、對雲兒都極為不利。他不知道黑焰天掌握了多少內情，更不知道這個魔頭心裡在打什麼主意？為了雲兒的安危，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情同手足？」黑焰天揚眉。強忍住出手的衝動。即使是在盛怒中，他仍不想讓雲兒傷心。

「當然。」左天霽順口編出一串謊言。「自得知雲兒離家后，我便四處尋她，好不容易打聽到，說是有一名女子被黑帝帶走，據路人形容的樣子，我幾乎可以確定是雲兒沒錯。至於接下來的，就是你所知道的了。」他語帶保留，試圖探出黑焰天究竟知道多少。

「是嗎？」黑焰天只微一揚眉，什麼也沒多說。話人人都會說，至於聽不聽，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是的！左大哥說的都是真的，請你不要為難他，讓他離開吧！」雲兒開口，心上的緊張卻不言可喻。如果黑焰天聽見了他們剛才的密談，知道左大哥拿了毒藥給她，他一定不會放過左大哥的！此刻她只能祈禱，讓左大哥趕快離開，至於其他的問題，她根本無法多想。

「雲兒！」

「白雲兒？」

兩個男人同時喝叱，卻又同時瞪向對方。

「你不需要向他求情。」左天霽開口。同時，他心上亦在打量著對方的心思。

黑焰天是個謹慎敏銳的人，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之所以按兵不動，極大的可能是他聽到的並不多，甚至，很可能根本什麼都沒聽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令人放心多了。

「要我放他走，可以。」黑焰天同時揚起一道濃眉。「那得看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他語帶曖昧。

這話卻讓左天霽忍無可忍。「黑焰天！」他吼。這男人話中的暗示再清楚不過，如果他真讓這男人對雲兒造成任何傷害，那他就該死了！

「夠了！」雲兒一個箭步擋在兩個男人中間大喊。「左大哥，你走吧，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決的！」她不想左大哥受到任何傷害，更不願黑焰天被左大哥所傷。她不要看到兩個對她而言極重要的男人互相傷害。

「雲兒！」

「左大哥！難道你忘了我是為什麼而留下來的嗎？你要是不走，就是替我找麻煩！你還不快走！」雲兒喊。

「我『黑焰殿』是誰想走就走得了的嗎？」黑焰天眯起眼，唇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吧？」

「我既然進得來，自有辦法出得去。」左天霽揚眉，語帶譏刺地道。「倒是你這『黑焰殿』的防禦，是該重新檢討檢討了。」

「你？」黑焰天咬牙。

「好了！你們兩個夠了沒有？」雲兒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動手推開兩個男人。「左大哥，我要你先走你就先走！」說完，她轉身面對黑焰天。「還有你！別在那兒隨便威脅人！你要是不讓左大哥離開，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兩個男人同時被她的魄力所震住。

終於，黑焰天露出一個幾不可辨的微笑。「左天霽，如果你真想離開，最好就趁現在，否則等我改變主意，那麼，只怕你要一輩子離不開『黑焰殿』了。」說罷，他讓開一條通道。

如果左天霽就這樣離開，只證明了兩件事。一、他絲毫不在乎雲兒的安危；二、他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既是如此，他黑焰天就沒有必要將這種男人放在眼裡，浪費他的時間。

「你——」一時間，左天霽無法決定去留。

「左大哥！」雲兒催促著，甚至開始伸手推他。「你還不走？」

他從未見雲兒這麼堅持過，既然如此，他只能選擇相信雲兒。心下有了決定，左天霽腳下一踏，旋即飛躍而去。

滿室菜香的廚房裡，只剩黑焰天和白雲兒——互相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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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焰天上前一步。

白雲兒立在原地不動。

「你想怎樣？」雲兒仰起頭。現在她可不怕他了！雖然她並不很聰明，可瞧眼前的情景，她也知道他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放了左大哥。而且她可以確定，他並沒有聽見她和左大哥的談話。

呼——好險！她暗暗鬆了口氣。

天外白雲、降魔濟世！這是她所必須執行的任務。本來，在出天外洞之前，她是害怕恐懼的。然而現在，在遇見他、了解他之後，她的害怕日日消退，代之而起的，是祈望能渡他、救他的心。

她不要他成為真正的魔王，她要他是平安、快樂的。然而，她該怎麼做呢？如果達成他的希望、聽從他的命令可以令他開心，讓他不再想著爭鬥流血，那麼她為什麼不毫不考慮地去做呢？心中有了決定，她的心情整個兒輕鬆起來。

「白雲兒，你知道自己的態度非常張狂嗎？」黑焰天揚眉。為了另一個男人，她竟可以當著他的面反抗他！他簡直要後悔自己沒當場殺了那個男人。

雲兒仰起頭，直視著他、半晌，才又露出一個微笑。「是啊！那你要拿我怎麼辦？」她決定了，讓他快樂、讓他幸福，是她可以做到的事。

黑焰天一震。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怕他，反倒笑得這麼開心？「你是我的人，我想拿你怎麼樣就怎麼樣，由不得你！」他故意威脅。

「嗯——」雲兒托住香腮，沉思半晌。「我想也是。」

「你想也是？！」黑焰天瞪大了眼。「那你不怕？」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了？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怎麼一切都變了？

雲兒上前一步，垂下眼睫，勾住他的衣袖委屈地道：「你就這麼希望我怕你嗎？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憐喔，每天擔心這、害怕那的，日子好難過。」

「你——」黑焰天一時語塞。他真的給她這樣的感覺嗎？他還以為，他已經很善待她了。「你怕什麼？在我『黑焰殿』里，有什麼需要你擔心的！」

「我怕……」她拉著他的衣袖，囁嚅地訴苦。「很多啊！我怕我煮的東西不好吃，怕自己動作太慢、怕你——不喜歡我……」她說著，還偷偷地瞄向他。

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她？這麼想的同時，更令他愉悅的是，她擔心他的想法。這是不是表示，他在她心中已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你怕這些做什麼？」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

事實上，面對她這突然改變的態度和近似撒嬌的抱怨，他有些驚異。然而他卻並不討厭她這突如其來的改變，甚至因為她這樣的改變而有些……心蕩神馳。

她瞅了他一眼，充滿哀怨的。

「白雲兒，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他出於本能地謹慎開口。

「沒啊！」她無辜地抬起眼。「我只是在想，既然我要留在這兒，就應該想辦法讓自己過得開心些。以前我什麼都不敢說，還一個人生悶氣，可現在我想通了，我決定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哦？」事情，就這麼簡單？「那麼那個左天霽為什麼會到這兒來找你？你們之間究竟談了些什麼？」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與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知道的，我自天外洞出來是有任務的。」她望著他。「可是你也知道，除了煮菜，其實我一點法力也沒有。左大哥就因為知道這樣，所以才擔心我，出來找我啊！」她想，實話實說，才是面對他的上上之策。

「就這麼簡單？」她的純真，他再清楚不過。縱使他懷疑那個姓左的對她不懷好意，但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確實是拿那個男人當大哥看待。這讓他的怒火頓時消散。雖然，他仍不滿她對一個不是親大哥的男人這樣維護。

「就這麼簡單。」雲兒點點頭。「可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黑焰天沉吟半晌。他知道她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破綻，也不以為以她的能力，有辦法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那麼……那群天外洞的人們，到底憑什麼這麼放心地讓她出來？「天外洞里，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雲兒不懂。「你是說像我這樣會煮菜的人嗎？」她微笑，有點驕傲地道：「只有我一個呢？」

黑焰天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是說，有多少個像你這樣，除了煮菜，什麼都不會的人？」

一聽這話，雲兒整個嘴嘟了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故意侮辱我嗎？民以食為天你知不知道？要沒有我煮飯，大伙兒——」

「既然知道你什麼都不會，他們仍執意派你出來？！」他開始覺得憤怒。「天外洞里不都是些會仙法的人嗎？沒有人協助或保護你？」

「嗯？」雲兒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他這怒氣是因何而來？「神諭上寫的是要『我』來『拯救』你啊！所以別人不能幫忙，也幫不了忙的。」她刻意用「拯救」來美化「降魔濟世」這四個字。

「這不等於是要你出來送死！」他咬牙，而他，確實險些殺了她，想到這樣的可能，他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我……」雲兒望著他，突然，她似乎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不由自主地，她包復住他緊握的拳。「你是在……擔心我嗎？」

頓時，一股暖意漫過她的心田。

黑焰天一怔，霎時，俊臉染上一陣通紅。「我怎麼可能擔心你！」他低吼，試圖以怒氣掩飾他的不自在。

「這樣啊——」看見他臉上的紅暈，雲兒幾乎開心得要跳起來。她還以為，一直只有她在乎他，但卻沒想到，原來，他也是在意她的。「不過，我倒是挺擔心你的呢！」

「擔心我！」黑焰天皺眉。「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話雖如此，但聽見她說出這樣的話，他並不會感到不愉悅。

雲兒聳聳肩，腳尖一踮，整個人便湊上前攀住他，輕啄了下他的唇。

黑焰天如遭雷殛！

這、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就在他把持不住，準備將她擁進懷裡狠狠吻住時，她卻已一溜煙地端著早點跑出廚房去了。

望著空無一人的廚房，黑焰天的心跳久久無法平息。他從不知道，光是一個輕啄竟會帶給他如此大的震顫。「雲兒！」

像是回應他的呼喚似的，雲兒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先說好喔，以後我煮的東西就只給你一個人吃，至於那個叫什麼紅蓮，還是還有別的白蓮紫蓮的，我可是不會理她們的喔！」

黑焰天這才回過神來，緩緩綻出一個微笑，邁著步子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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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

她走前面，他追在後頭。心上的雀躍和激切，是他畢生未曾感受過的。他要她。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他自身後將她攔腰抱住。

雲兒渾身一顫，身子整個兒酥軟，不由自主地偎向他。「當心，東西要灑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地嬌柔。

「我不在乎。」他附在她耳畔低聲地道，順勢接過她手中的食物，往旁邊一放。「雲兒。」他低喚。

他低沉的嗓音恍如天籟般，熨貼著她的身心，令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

她喜歡他，從第一眼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只是，她有太多的擔心和害怕。可以想見，一直不信任任何人的他，會有多少的防備和害怕。

雖然知道自己在廚房的那一吻可能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仍是那麼做了。因為她想那麼做，因為她想順從自己的心。

穿透衣裳，他的體溫燒灼著她。她的身與心，無法自拔地受到他的影響。她的心整個兒為他震動。她不想相信他真是個壞人，就算是，她也要讓他變成不是。這是她的任務，不是嗎？

直到現在她才突然醒悟，拯救他，也等於拯救她自己，因為她早已將一顆心給了他。「你……喜歡我嗎？」她問。

「當然。」他毫不考慮地回答，一個順勢，便將她翻過身子，帶入自己懷裡。

她望著他、他望向她，剎那間交流的眼神，已勝過千言萬語。於是，就在「黑焰殿」的後園，席天幕地的，他與她，成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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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臉的女人！」躲在樹叢大石之後，經過後園的紅蓮恰恰望見眼前這令人心驚的一幕。「竟敢引誘黑帝，做出這種事！」紅蓮咬牙切齒，心上的妒意無法遏抑地驟升。

以她對黑帝的了解，她當然知道黑帝不可能不碰這個叫白雲兒的女人。然而她卻沒想到，這該死的廚娘竟已在黑帝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否則，他不會如此溫柔地對她，不會如此儘力地取悅她！

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翻雲復雨，她恨不得一劍刺死她。「等著吧！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我的男人，沒有人搶得走！就算是得不到，我也絕不會讓別的女人得到！」

朗朗晴空下，一對歡愛著的男女背後，卻潛藏著令人駭怕的一雙火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