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曉得萬如意怎麼了？

她平時一進來會嘰哩呱啦說個不停，今天倒像個小媳婦一樣低頭不語。剛才在外面也是，一連叫了好幾聲才有反應，她是生病了嗎？

「如意？」辛原首先打破沉默，再度呼喚她。

「嗯？什麼？」這次好一點，她馬上就回答了。

「沒有，我想妳怎麼都不說話？」

「還、還不是因為這個人說我是你的……」

她生氣的嘟起嘴巴，指著那個坐在一邊的男人，只把話說到一半，卻不敢繼續說下去。

因為，她又害羞的紅起臉來。

「說妳是我的什麼？」怎麼話只說一半？他大感不解。

「沒……沒有啦！」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陌生男人看著他倆一來一往，並不想插入話題或多做解釋，只是靜靜看著，因為這男人的個性向來沉默。

辛原疑惑的看著萬如意，猜不透她心裡的想法，沒多久，他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兄長。

「對了！哥，我忘了跟你介紹，這位是萬如意小姐，如意，這位是我哥，叫辛璣仲。」

「妳好，很高興認識妳。」男人溫和一笑，善意的伸出手與萬如意交握。

「你好！」

萬如意心想著，他名字還真奇怪！辛璣仲－心機重？

噗……好有趣！忽然間，萬如意就這麼笑出來。

見狀，辛璣仲無言以對，他大概猜得出萬如意發笑的原因。

兩人互相介紹后，萬如意的眼睛隨即瞟向辛原，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喂！你這兩個星期去哪裡了？不是說要介紹客戶給我嗎？」

事實上，她並不是真的很在意他沒介紹客戶給她，她只想問他是否在躲著她？

可是，她問不出口……充其量她不過是個鄰居，若再把關係看淡一點，他們也只是朋友而已，他沒必要跟她報告行蹤啊。

倘若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以愛怎麼問就怎麼問哩……

嗯？不行、不行！萬如意緊張的搖搖頭，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想這種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了。

都是他哥哥害的，沒事說什麼她是他女朋友？弄得她心緒不寧，要是以前她才不會在意呢！她究竟怎麼了？

「幹嘛突然猛搖頭？妳今天怪怪的？」

「沒事啦！你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前幾天飛德國一趟。」不再理她，他轉頭對辛璣仲說道：「不過，哥，你今兒個怎麼突然過來？」

終於，辛璣仲在弟弟的詢問下，開口說話了。

「嗯！我是想來問你一些事情，你也知道的，你們公司最近不是出了一些事情嗎？不過，可能萬小姐要迴避一下……」

「嗯……我知道了。」

一提到他公司的事，辛原的臉變得嚴肅而緊繃，他和辛璣仲一同望向不知所以然的萬如意。

「……幹嘛？」看看這兩個男人一副想送客的表情，她不高興的開口道。

「沒有，我肚子很餓，想麻煩妳幫我買三個便當，好嗎？」

本來想請她回家，但看她一副堅決不離開的模樣，讓他打消念頭，所以辛原只好請她去買便當，暫時支開她。

「三個？你們兩個人吃三個便當？食量真大！還有我為什麼要幫你們買？」

「我們兩個人當然只吃兩個便當，另外一個是妳的份，如何？這應該不是只幫我們買吧？」

「唔……好吧！」

聽他的話似乎頗有道理，笨笨小妮子當機立斷，立刻站了起來出門買便當。

等小妮子一離開他家，兩個男人便開始談事情。

原來，辛璣仲會來找辛原的原因，是因為辛原的航空公司最近頻傳恐嚇事件，加上辛璣仲與該公司新上任的總裁是好朋友，所以他想問問辛原在第一線的感想，對於恐嚇事件有什麼看法？

知道長兄的來意后，辛原緩緩的點頭，然後說道：「其實，我覺得還好，其它的同事跟我一樣，都已經提高警覺做好分內的事，我想大哥你直接告訴游總裁，請他別擔心，我們最前線的員工都很支持他。」

「嗯！我會轉告承皇的，還有真要拜託你多注意可疑的人。」

「沒問題。」

沉默了一下，辛璣仲難得主動開口，問起弟弟的近況。

辛原以前就很怕麻煩，所以從小到大都是多做事少說話，在外人面前常常一派優雅，帶著一臉微笑的假面具，很少見他真正開心過。

在家人和親戚面前是死氣沉沉的，因此也能夠避掉不少麻煩，他這個弟弟，不是個有朝氣的人。

「看你最近過得不錯，比以前有精神、也開朗多了，那個萬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

辛璣仲的話，讓辛原一驚，頓了十幾秒，他還是第一次呆成這樣。

痴獃一段時間后，辛原才不好意思的咳了幾聲，用正經八百的神情望著大哥。

「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看你還滿喜歡她的樣子？之前你對女人總是避而遠之，很少看到你跟女人這麼親近。」

「嗯……她還滿可愛的，不像之前的女人……不過也挺麻煩的，但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說最後一句話時，辛原忽然感覺心裡一陣刺痛，他是怎麼了？

「是嗎？可是剛才在門外，我說她是你女朋友的時候，她怎麼不否認？」

「真的嗎？」

這可奇怪了？她明明有個學長男友啊！

他想起那個對她疼愛有加的男人，甜蜜、過分的寵溺，怎麼看都像是身為一個情人才有的權利。

愈想，他心裡就愈煩，不可思議他竟對她的學長感到嫉妒。

辛璣仲看自己的兄弟一臉煩悶，拍拍他的肩，笑道：「真稀罕，你會為了一個女孩煩惱成這樣，肯定是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我沒有很煩惱……」被說中心事的他，趕忙否認。

「嗯？隨便你，你說沒有就算了！我還有事要先走。」

辛璣仲迅速站起來，對著還在想事情的辛原說著。

「我送你。」

他們兄弟倆一同走到門口，門一開，恰巧萬如意正拎著三個便當回來。

她見兩個男人從門口出來，迅速衝過去。

「你們要去哪裡？不吃便當了嗎？」

「嗯！我哥有事要先走。」

「可是，這裡有三個便當，會吃不完耶。」

「沒關係，我帶一個走，你們進去吃飯吧！」

辛璣仲接著萬如意的話尾，竟戴起墨鏡，拿起便當和一瓶養樂多便走人。

萬如意瞪大眼看著辛璣仲遠去的背影，覺得很有趣。

「你大哥……很喜歡戴墨鏡嗎？」

「嗯！他說走在大馬路上，不戴墨鏡他不習慣，即使是晚上也一樣。」

「喔……」

「走吧！進去吃飯。」

＊＊＊

整間屋子除了吃飯聲，就再也沒有其它聲音了。

萬如意很想說話，可是辛原卻一直埋頭苦吃，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

其實辛原並非不想說話，只是他的腦子被其它思緒佔領。

他很想問問她，王禾翔是她的男朋友嗎？

雖然他總覺得王禾翔是她的男友，不過剛從兄長的口中知道，她沒否認她是他的女友，因此不免有所懷疑。

只是……就算問到了確切的答案，他又想做什麼呢？

她眼睛滴溜溜的望著辛原，像有轟炸機飛過，心裡很不平靜。

她受不了了！她一定要開口才行。

「你……」

「妳……」

才想開口說話，對方也跟著出聲，兩人對望一陣子，同時噗的一聲笑出來。

「呵……妳先說吧！」

兩人一笑，似乎就這樣輕鬆化解了緊繃的氣氛。

「我想問你，我買的便當好吃嗎？」

她一心想打開話匣子，沒有多做思考，問的問題自然無關緊要。

管他重不重要，只要兩人之間不要一直不說話、別悶著就可以了！

「還不錯啊！不過，妳只是要問這個嗎？我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吞下最後一口食物，略帶捉弄的口吻。

她氣呼呼的嘟起嘴巴，一臉「你管我」的瞪了他一眼。

他捂起嘴巴偷偷笑著，深覺對方真是可愛，然後望了她一眼，略一思考，他想還是直接問她好了。

這樣突如其來的強烈慾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死命的想知道答案？

「那個……我有件事想問妳……」

「什麼？」

她大口、大口的扒飯，突然發現已經八點，便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八點文件，顯然沒注意他說話時另有意涵。

「嗯……」他低頭思考，撐住下巴的表情，像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沉默一會兒，似乎想好要怎麼開口了，他把臉抬起，卻沒有看向萬如意。

「妳……妳學長王禾翔……是妳的男朋友吧？」

「啊？咳……咳……你說什麼啊？咳……」

真沒想到他這句話的衝擊會這麼大！她被還沒吞進肚子里的白飯嗆到，痛苦得要命。

辛原嚇得趕緊起身，不斷拍撫她的背，還倒了杯水給她暍。

「怎麼突然嗆到？快喝一口水！沒事吧……」

她還在咳，但是有逐漸緩和的跡象。

「咳……好難過……飯粒跑到鼻子里了啦……咳……」

飯粒跑到鼻子里……這句話讓辛原不自覺發笑，都什麼時候了，萬如意還這麼要寶。

「妳在開什麼玩笑？」

「是真的……咳……」

一會兒，她抽了幾張衛生紙，眼睛還蓄著淚，水汪汪的看向辛原。

「都是你害的！你剛剛說什麼鬼話啊？」

她的表情一下子從委屈變成氣憤，鼓起的腮幫子腫得好象汽球，感覺快要炸開的樣子。

「剛剛？」

一時間，看她快氣炸的神色，他傻住，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說了什麼話，讓她氣得跳腳？

「對啊！你說學長是我的男朋友？那是什麼鬼話啊？」

她無法再看八點文件了，比起看電視，澄清誤會對她來說更為重要。

一語驚醒夢中人！辛原很吃驚，原來她是在氣這件事，不過，他不認為他有說錯。

「不是鬼話，我說的實話。」他冷冷的回答。

這下，萬如意更是氣得跳腳，搞什麼鬼呀？好好的幹嘛說這個？

「什麼實話？你又不是當事人，在那邊胡說什麼？」

「我胡說？妳那個學長對妳這麼好、這麼關心，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喜歡妳！妳會沒有感覺？」

怎麼回事？說著說著，辛原竟也氣起來，他好生氣她那個什麼學長，可以理所當然的疼愛萬如意！

他明明沒資格說別人、他明明只是她的鄰居，又憑什麼興師問罪？幹嘛這麼生氣？這……簡直是窮極無聊。

可是，他就是沒法控制，他的感情鮮少如此激昂又失序。

發現辛原正在生氣，萬如意因此比他更火，他氣什麼啊？被誤會的人是她耶！

「我……學長他本來就這樣，從以前一直到現在，他都是對我這麼好，唉呀！我不會說啦！總之，學長不是我男朋友！」

氣歸氣，最後她還是落落長的解釋一番。

「對妳好，不是男朋友是什麼？」

他不死心的追問，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固執，偏偏要她不斷回答同一個問題？

「我……不是說了嗎？學長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學長而已！」

她咬著下唇，然後用盡所有氣力般，一字一字的說出來。

「真的嗎？」他又再問了一次。

「拜託你，是真的好不好！」她氣不出來了，只能翻翻白眼。

三番兩次的問她，全都是同一個答案，辛原也就放棄了。

他靜默，手托著下巴又開始思考，隨即眼神瞟到萬如意身上。

他咳了兩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說話。

「咳……既然這樣，那妳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好象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感覺是那麼的輕鬆、又那麼的不切實際。

不過，聽的人卻無法冷靜，她幾乎吼叫出來。

「什麼？」

一見萬如意吃驚的反應，辛原只是以平常的笑容，再度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說我想跟妳交往，我喜歡妳。」

卒原也開始覺得自己說的話像無頭蒼蠅，他怎麼會突然間想要跟她交往？

其實他對她還真是百感交集，先是討厭、不耐煩，然後漸漸不那麼討厭了，進而習慣她待在他身旁，最後是喜歡到迫使他對她說出「交往」的字眼。

什麼時候他喜歡她喜歡到想交往的地步？之前他不是還信誓旦旦的想著，要愛上她必須等到下輩子嗎？

怎麼就在電光石火間發展到這地步？這之間的轉折，紊亂得連自己都理不出個頭緒……

一定是他知道她還沒有男朋友之後，心裡開始產生變化，從普通朋友到欣賞、甚至喜歡，其間不需要幾分鐘的掙扎時間。

她的確討人喜愛，就算神經超大條、遲鈍、孩子氣、冒失，這些也是她令人感覺可愛的原因。

熱情、活力的特質，更是她最為吸引人的地方，他忽然能理解王禾翔寵溺她的原因，因為他也被她吸引住了！

她是一顆暖烘烘的太陽，終究融化了自己心裡的那座冰山……

等到他發現時，那座冰山已經成了一灘熱情的活水，隨著身體里賓士的血液，他發現原來自己早巳經深深喜歡上她了！

喜歡她、想要她待在自己身邊的慾望，像火山爆發一樣，既突然、又強烈。

那他也不用客氣，所以才會突然說出想和她交住的事。

「喔……」萬如意啞口，弄不清自己的想法。

她該笑著接受，還是拚命拒絕？

不管怎麼樣，她只知道在他求愛的那瞬間，自己心跳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劇烈。

她現在腦子裡除了辛原，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她不知道這樣算是愛嗎？

可這感情強烈的快要將她掩蓋，愛就是這種感覺嗎？

突如其來的情感，或許在她心裡蟄伏已久，所以當他說要交往，她才會又羞又喜的想說ＹＥＳ。

她有股想要哭的衝動，因為她覺得世界真是太美好了，能遇見他是所有美好事物都比不上的。

她靜默不語，凝望他半天，而後，他緩緩靠近這羞怯的小女人，輕啄她的唇、她的臉頰。

「妳不說話，我當妳默認答應啰。」

雖然，這個夜晚是吃著六十五元的便當，搭配附贈的養樂多，加上灑狗血的八點檔……

一點都沒有一般人所認知的浪漫氣氛……

但是，萬如意心想她絕不會忘記這一夜，因為實在是太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