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距離董馨上班的育幼院，約十分鐘的路程，是她住的大廈。

大廈的環境十分優靜，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全人員和管理員駐守，安全措施很完善。

沈禹京站在大廈的鐵門外，抬頭看看高聳的大樓，心情有些沉重。

利用元書照查來的資料，他知道董馨住在這裡，當然他更曉得她住哪一棟、哪一樓，不過，他並不是來拜訪董馨的。

董馨現在應該是在育幼院上課，他是特地挑選這個時間過來的，因為他想確認一些事情。

自從由她口中得知，她身邊有別的男人後，這件事像夢魘一樣，在他的心頭縈繞不去。

所以他特別選董馨不在的時間，來探探別人的口風，他想要知道董馨身邊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而探口風的最佳對象，絕對最大廈的管理員。

沈禹京走向管理員的辦公室，管理員一見陌生人，馬上提高警覺。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請問B棟六樓，是不是住著一位董馨小姐？」

管理員的記憶力佳，記得董馨是一個漂亮的美女。

他看沈禹京英俊有禮，心裡認為他應該是來拜訪董小姐。

「你是要來找董小姐？」

「是！我是她以前的朋友，難得上台北，因此今天過來想找她敘敘舊。」

「這樣啊？可是董小姐現在不在家，她去上班了，還是麻煩先生等她下班后再過來。」

「那就沒辦法了，我下午就要回南部，我只想知道她的近況如何？」

沈禹京開始要套管理員的話了，他和顏悅色地笑著繼續說：

「管理員先生，你好像認識董小姐？」

「也不算認識，我只記得她那樣的美女，漂亮又有氣質。」

平常管理員的工作乏味，難得有人跟他聊天，他就毫不避諱地說話，況且對方看起來不像壞人。

「不曉得她老公是什麼樣的人？」

狡猾的沈禹京直接切入他想知道的問題核心。

「董小姐沒有丈夫。」

她沒有跟男人同居？那她的意思是男友常去看她？沈禹京悶悶的想。

「那她男友常來看她？」

「董小姐應該沒有男朋友吧？她的訪客很少，我在這裡做了四五年，先生你是第一個拜訪董小姐的男人。」

管理員的話，讓沈禹京心裡起了大震蕩，她根本沒有新的愛人。

「可是她明明跟我說，她不是一個人……」

沈禹京自言自語的呢喃。

「嗯……先生看你的樣子，是想追求董小姐吧？」

「咦？」

「其實董小姐還真是個美人，不過她帶著一個小孩，很難找到對象，我真是替她感到可惜！」

「你說她有小孩子？」

他難以置信，原來她早就跟別的男人生小孩了。

「是啊！七歲的小男孩，很可愛！聽說她老公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去世了。」

「是嗎？謝謝你！」

得到答案后，沈禹京踩著不穩的步伐離去。

她已經有一個孩子了，這消息讓他備受打擊。

接到沈禹京的電話，元書照急忙地來到兩人約定的咖啡館。

「你這麼急找我出來，有什麼事？」

元書照拉開椅子，徑自坐在沈禹京的對面。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她已經有一個小孩子？」

沈禹京緊緊交握雙手，看樣子他似乎很想揍元書照一拳。

「你見到了那個小孩了？」

「沒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呵……你的臉好像快死掉的樣子。」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已經跟別的男人有小孩？！」

憤怒的沈禹京，兇惡的大拍桌子。

「你不用這麼生氣，董馨身邊是有個孩子沒錯，但她並沒有別的男人。」

瞧著沈禹京憤怒的模樣，元書照依舊保持冷靜。

「沒別的男人？什麼意思？」

莫名其妙，沒男人哪來的小孩？沈禹京實在不懂他在賣什麼關子？

「我以為你見到小孩子，就會明白，不過你居然沒看見，我這裡有一張小孩的照片，你自己看！」元書照將照片抽出，放在桌子上，沈禹京沒有太多疑問地直接拿起照片。

「董馨的小孩……」

她的小孩子，長得相當可愛，就整體而言，他和董馨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討人喜歡。

「麻煩你看仔細一點，再用大腦想一下。」

元書照在一旁不高興地提醒，他希望沈禹京能看出端倪。

仔細端詳一些時間，沈禹京忽然蹙起眉頭。

小孩子的俏臉，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是因為董馨的關係，而是另一種更貼近自己的感覺。

「這個孩子……」

聽見他遲疑的聲音，元書照滿意地一笑。

「你看出來了嗎？」

沈禹京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把照片放進胸前的口袋，抓住外套，直往門口跑了出去。

董馨的孩子的確長得很像她，但是只要再仔細一看，就可以在小孩的身上，找到沈禹京小時候的樣子。

尤其是這小孩的眼睛和鼻子，跟沈禹京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有了結論，沈禹京只想找到董馨問清楚。

董馨的小孩，其實是他和董馨所生的。

如果八年前她和自己發生關係后，有了小孩子，算一算時間，小孩子的確是七歲沒錯。

她的孩子一定是他的骨肉！

沈禹京來到董馨所住的大廈。

管理員還記得沈禹京，做了一下登記后，便讓他走進B棟大樓找董馨。

管理員告訴沈禹京，董馨剛把小朋友接回家。

坐上電梯，他的心臟始終失速般的跳著。

他即將看見他的小孩，他和董馨心愛的結晶。

按下電鈴，大門在二十秒后打開。

董馨打開門之後，一見來者是沈禹京，臉上笑容隨即消失。

「怎麼是你？」

卡在門前，沈禹京不讓她把門關起來，強硬地想進入她的家。

「你先讓我進去再講。」

「不行！你不可以進來，這裡不是只有我住這裡而已。」

她生氣，音量不禁大聲起來，她記得上次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自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我知道！你是和自己的小孩住在一起。」

停止拉拉扯扯，董馨的臉色劇變，像是被抓到秘密后的不安，快速掠過臉龐。

「你知道我有新的愛人，就快點離開！」

董馨用力的想把沈禹京推出門，反而被他一把抱住。

「你別騙我了！」

「你放開我！我沒有騙你，求你趕快離開好不好！」

被抱在他的懷裡，董馨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拜託，你先讓我進去，你也不想吵到鄰居吧！」

沈禹京擦拭董馨的淚水，溫柔的說著。

怕兩人吵鬧聲音，引起鄰居的關心，她不得已只好讓他進來。

母親與人爭執的聲音，早傳進七歲的小碩耳里，他站在客廳，看著母親帶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歷史性的見面時刻，沈禹京凝視著七歲的小娃兒，心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呆了半晌，他毫不猶豫地向前，寬大的胸膛貼住小男孩柔軟小巧的身軀。

董馨和小碩同時嚇了一跳，小碩拚命掙脫他的懷抱，躲到母親身後。

「你想對我的小孩做什麼？」

護著自己的孩子，董馨臉色蒼白地說著。

她很害怕，怕沈禹京知道這個孩子跟他的關係。

「我抱自己的孩子，有什麼不對？」

沉著一張臉的沈禹京，不以為然的回答。

他……他知道了！她的不安更加明顯。

「你胡說什麼？他……他不是你的小孩……」

緊抓住小碩的手，她想繼續對沈禹京隱瞞事實。

「媽咪……」

躲在她身後的小碩，發現母親在害怕，於是也跟著害怕起來。

看見董馨和小孩恐懼的面孔，沈禹京明白自己嚇到他們，深吸一口氣，徑自坐在沙發上。

「小馨，對不起！你也坐下來，我想跟你好好的談一談。」

董馨沒有回答沈禹京，她只是牽起小碩的手走進房間，要小碩暫時先待在房間里。

不久后，她安撫過孩子，便坐到沙發上。

「你要說什麼？」

氣氛有些僵，他坐立難安，曾幾何時她和他的相處，變得如此緊張？

「那……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他跟你沒關係。」

別過白皙的臉蛋，董馨不願意誠實相告。

「你還要騙我？」

「我沒有！」

她依舊不看沈禹京一眼。

「那孩子的眼睛鼻子幾乎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在看到他之後，我可以完全確定他就是我的骨肉。」

觀察她所有細小的表情變化，沈禹京發覺她在動搖。

「不是……他不是……」

她顫抖的回復，不具任何說服力。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在沈禹京的心中，董馨一點也沒變，她還是一樣的純真，不擅長說謊，所以自己一下子就看出，她的話是否屬實。

「不是……」

董馨以細如蚊蚋的聲音否認，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離開原本的位置，沈禹京悄悄靠近董馨，輕輕握住她的小手，表情顯得十分不忍。

「請你不要哭……」

他發過誓，再見到她時，絕不讓她傷心哭泣，可是自己卻做不到。

她每次看見他，總是傷心難過。

「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不是。」

將低垂的視線緩緩拉回，董馨淚濕的雙眼對上他溫柔的眸光。

「我……」

「不要怕，請你告訴我實話，我不是要奪走你的孩子，我一直都很愛你，我只想要你給我一個機會，原諒我！讓我可以好好的疼借你，疼惜我們的孩子。」

「禹京……」

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董馨還是忘不了沈禹京帶給她的痛苦與歡樂，她仍然愛著他。

在有了沈禹京的骨肉之後，幸福的喜悅蓋過所有的痛苦，她努力地扶養他們的結晶。

「請你告訴我，你也愛我，我不能沒有你，請你答應我！」

除了二十年前的大火，讓沈禹京痛哭失聲外，他沒有再掉過一滴淚。

如今為了心愛的董馨，他的眼眶不自覺的蒙上一層水霧。

「你能夠忘記，我是你仇人的女兒嗎？」

沈禹京緊閉雙眼，激動的抱住董馨，原來她認為自己還是心存怨恨。

「傻瓜！我早忘記了！當我再度看到你的時候，我只想著要如何做，你才會留在我身邊，這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他激情的擁住董馨，而她的雙臂一樣圈住他。

「禹京！我也愛你！小碩是你的孩子，我一直都沒忘記過你，我愛你！」

等了好久，他終於能夠和心愛的她互吐真心。

沈禹京流下喜悅的淚水，他第一次覺得，能夠盡情的流淚、傾訴真心話，最多么快樂的事情。

時光匆匆，一轉眼又是五年過去。

沈禹京和董聲相愛，終於如願以償的建立一個幸福家庭，小碩理所當然的要叫他爸爸。

不過這個小傢伙，相當不習慣，足足花一年的時間，沈禹京才聽到，那一句他夢寐以求的「爸爸」。

五年的時間，鯨魚集團的娛樂事業，變得更加穩定。

他不再拚命工作，反倒是盡量空出時間，陪伴董馨和小碩。

沈禹京以往的仇恨，被董馨還有小碩的愛，填得滿滿的，他不再只知道怨恨的痛苦。

他做夢也想不到，如今他居然會在董立景的墳前上香。

他曾經是這麼的恨他呀！

「禹京，你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曾經我這麼恨你父親，現在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他摟住董馨的纖腰，輕笑道。

「你不再怨恨我父親，我真的很高興！」

想起以前的瘋狂，沈禹京對自己當初的恨感到可笑，這麼執著的報仇，到頭來只讓自己痛苦，還差一點失去心愛的人。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註定讓他和董馨如此相遇、相愛。

不管如何，一切總算是雨過天晴。

「我很慶幸，能夠忘掉仇恨，投入幸福的懷抱，小馨，我會永遠愛你！」

沈禹京輕輕吻上董馨的唇。

人生能夠平穩，擁有心愛的妻兒，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