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飢餓中的想法

第五十章：飢餓中的想法

不自覺間，兩行清淚便順著臉頰簌簌的滾了下來。我猛的一愣，赫然現自己竟哭了，也許是飢餓使人容易神情恍惚，感情也比較脆弱。定了定神，我忽然聽到一陣極小的呻吟聲，我支起耳朵循聲望去，果然是阿才那邊出的聲音。四周看看，見人們都睡的沉重，才悄悄的從袋子里拿出那盒留了四天的奶。

我輕手輕腳的爬上肥仔的床，用手捅了捅還在呻吟的阿才。

「誰？誰？我想喝水，……喝水。」他開始有點恍恍惚惚了。

我先把吸管插進盒裡，然後放在他的嘴上。瞬間，一股白色的乳液便流淌到阿才那乾裂的嘴唇里。

在喝進一口乾甜的乳汁后，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你……」

「噓！」

我示意他別出聲，以免驚動其他人。他圓睜著雙目，一眨不眨的望著我，但不出聲，只是喉嚨里出「咕咚咕咚」的響。

良久，他才一滴不剩的喝乾了那盒鮮奶。舌頭在最後一刻還貪婪的舔去嘴唇周圍溢出的奶滴。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中閃出爍爍的光華，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我望著他怔了半天，才輕輕一笑，拿著空奶盒去廁所了。

等我處理完盒子，正準備睡覺時。冷不防，門口有個人影一閃，呼的遮住了過道里射進來的光。我激靈的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飛哥。

「飛哥，是你？」我忙說，「還沒睡。」

雖然光線昏黑，但我一樣可以看到他挺拔的身材和炯炯有神的雙眼，他大體如故，只是面容稍稍顯得憔悴。他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話，先是向倉里四處看看，然後才說：「給！喝完把它扔掉。小心！！」

說著他就從鐵柵欄外遞進來一包奶，是非常迅的塞到我的手中的，我感覺得出那是一股不容我反抗或回絕的力量。當我還拿著奶在愣時，他已走的遠了……

見飛哥已然離去，我含著淚，轉頭向倉里望了望，他們都在熟睡，樣子也頗顯安詳，於是，我悄悄的走向了阿東，正想去撥他，想了下，又把手縮了回來。此刻我手上的奶似乎有些沉重，和感恩的心一樣的沉重。從我手中經過的一盒盒鮮奶在某種情況下說，是我一生中受過的最大的恩惠。沒有功利，沒有企圖，是一種純粹的幫助。而我做為一個恩惠的傳遞者在接受恩惠的同時，也體驗了那種純粹的博愛。

看著阿東沉睡的樣子我沒有推醒他。這個人的性格我是比較了解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自己偷著喝那盒奶的，估計叫了他，就等於把一倉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那又何必呢？吵的大夥睡不好，不如明天一早算了，我暗自在心裡盤算著。

走回自己的床，我把奶依舊放進袋子用衣服壓好，然後，躺在床上注視著燈影的朦朧，心潮不斷的起伏、涌動，始終不能平靜。我反覆的推敲著什麼人才算是真正的好人？父母？老師？警察？國家幹部？還是我自己？――或是阿東？阿義？青雲哥？飛哥？從曾經的記憶中，我努力的扒拉著可以說明一切問題的例子。但每個事例都顯得那麼遙遠，而且還那麼的模糊，甚至連稍微想上一下都會象霧靄似的立即飄散，裊裊的形成一個難以琢磨的霧團。

我還想到了我的理想。唉！關於這個理想，這又算是一個什麼樣的理想呢？是黑暗的，恐怖的，臨界死亡的理想？我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才造成了我會產生出這種可怕理想來的呢？在我的一生中，我始終不能清楚的認識自己，清楚的區分什麼才是好人？什麼才是壞人？不知道什麼才是錯的？什麼才是對的？我的從前告訴我，在我的身邊有許多人財了，許多人過上了自以為幸福的生活，有人更當官達了。也有人槍斃了，或被人殺了，病死了。還有人整天哭訴生活的艱辛，沒有錢，工作的不如意，象牛馬一樣的幹活，拿的錢還不夠一家人吃飽的。這些無疑都是我認識的，有朋友，親戚，同學。他們都曾經有過自己的理想，但沒有一個不最終放棄了那種不成熟且朦朧的理想。之後，大夥才痛苦的現――現實和理想的差距竟是一生的長度。

良好的教育我不知道會不會使人成就理想，從過往的生活中我只看到那些拿著文憑到處流浪的大學生。他們去洗碗、去打零工，最後沉淪於紙醉金迷的染缸。借著酒精的麻醉大罵黨、社會、國家、學校、老闆、還有他自己。這就是我所見到的命運對人生的嬉弄。

有時我也是清醒的，覺得這個世界只有現實，不存在什麼幻想的東西，人們崇拜的是金錢和地位，只在乎結果不在乎過程，哪怕是去偷、去搶，去出賣自己的靈魂和**，只要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能拿的出錢來，你就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無論你做的是什麼卑鄙無恥的破爛事，都會被人前仆後繼的效仿。這就是現實，已我的理解，這就是在我清醒的時候所認知的現實。

而我糊塗的時候呢，就如現在吧，我實在分不清誰才是好人了，包括我自己，為什麼想當一個惡魔卻淪為了一個天使呢？我所看到的一些打著魔鬼標籤的人，為什麼都會有一顆極為善良的心呢？難道這世界顛倒了嗎？地獄變成了天堂――還有愛？天堂變成了地獄――還有恨？

種種怪異的思想並不是時常出現在大腦中的，多數的時間這種思想被煩瑣的日常生活雜念所擠對。只有在清冷孤寂的時候，才會偶然在腦海里浮現。想著想著我忽然又產生了一種念頭，我幹嘛總是分析誰好誰壞呢？這對我還重要嗎，誰是好人或是壞人又有什麼用？這些道理古人早就通曉了，《二十四史》、《史記》、《資治通鑒》、無一不是崇尚暴力、不講道義和良心、奪權篡位的品行，既然現實的意義從古至今都是如此的話，那好人和壞人又能體現什麼呢？道德？人類的道德？社會的道德？還是哪個領域的道德？關於我的志向也並不是想當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求什麼名垂青史或遺臭萬年。我憎恨皇帝就象我憎恨所有的醜陋一樣。可我又想享受一下皇帝那種奢侈的生活，當我產生這種矛盾心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庸俗平凡的一切留在我心坎上的最深的烙印。此時，在這種朦朧和清晰的對比中我才現我自己其實什麼也不需要，金錢、地位、美好的生活，一切的一切……我只為了報復，報復社會給我造成的一切，報復家庭對我的不理解，報復我自己的無知和墮落，報復命運無休止的戲弄，報復虛偽，報復醜惡，報復有錢的人，因為我知道――大多數有錢人都是骯髒的人，那些金錢是用卑鄙、算計、卑躬屈膝、狠毒、陰險而換來的。我嫉妒他們因為我沒錢，但我只局限於嫉妒他們的金錢而不是嫉妒他們得來金錢的具體方法。我想我是無可救藥了，除了把自己的生命點燃化作熊熊的烈焰，才可以盡情的燃燒這長滿大地的醜惡時，我還能做什麼呢？為了不再平凡，為了生命的餘燼變為美麗的焰火，――我又一次堅定了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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