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珞庭像垂死的小鹿在獵人網中拚命地掙扎。她的心中不斷地想著:她這麼年輕,怎麼可以這麼早就死於非命?她還有生平的第二本書還沒有寫完,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有嫁人哪!
她拳打腳踢地想掙開束縛,只要能讓她的嘴巴透一點氣,她一定馬上尖聲大叫,總會有鄰居聽見吧!
腦袋一片空白之際,她聽到身後的偷襲者以一股低沉而冷靜的聲調急說:「請你不要叫,我不會傷害你!我現在放手,請你不要叫!」
對方真的緩緩鬆開捂住她嘴巴的手,珞庭快速地沖向前幾步,轉過頭來看殺手一眼,正待要加足馬力、放開肺活量大叫時,她及時煞住地喃說:「呃……我們見過面嗎?」
他是一位高大而英俊的帥哥,年紀大概不超過二十五、六歲。他身上穿了件連身的黑色皮衣褲。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一道細長的刀疤橫過他的眼角。
「哦?沒有吧?」對方機警而充滿疑惑地說道。
珞庭立刻答說:「因為我正在寫一本書,書裡面有寫到你!」
「啊!?那我是男主角嗎?」
雖然是半開著玩笑,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會笑。
「嗯……只能算是男配角,也許下一本書……呃,我們言歸正傳,你就是救程曼莉和俞克萊的那位黑衣騎士嘛!」
對方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黑衣騎士?沒想到你替我取了這麼羅曼蒂克的綽號?我真正的外號你想不想知道?」
「好啊,你說!」
「刀疤殺手!」
他果然是個殺手!但是他先前為什麼要救曼莉和克萊呢?更奇怪的是,他為什麼出現在珞庭的小公寓里?而且聲明不會傷害她?他究竟想幹什麼呢?
珞庭一聽到「殺手」二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是她仍故作鎮靜地笑道:「嘿嘿,這外號也滿好聽的,不過……我可以知道你的真正名字嗎?我人格保證,絕對不會寫進書裡面去!」
珞庭舉起手發誓,對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像是作了重大決定似地說:
「我叫葛凱威!」
「凱子的凱,威脅的威?」
「你是寫小說的,難道就不會用好聽一點的字眼來形容我的名字嗎?」葛凱威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苦笑。
「啊!對啊!」話甫落下,珞庭便試探性地慧黠一問。「我猜,你對我已瞭若指掌了,要不然也不會知道我住什麼地方,搞不好你還把我的身家調查了一遍!」
凱威伸手把牆上的電燈開關打開,室內立刻通明一亮,他邊走向一張單人沙發邊說:「沒那麼嚴重啦,不過我知道不少你的事就是!」
「哦?譬如呢?」
珞庭也膽大心細地走過去和他遙遙對坐,凱威漫不經心地膘了她一眼說:「譬如,我知道你現在身處危險,有人想殺你!」
珞庭頭皮發麻地乾笑兩聲。「呃,這位大哥,想殺我的人該不會是你吧?」
凱威啼笑皆非地搖搖頭。「真奇怪!你們這些又不是在黑道上混的人,怎麼特別喜歡隨便叫人『大哥』?『大哥』是不可以亂叫的!」
「噢,多謝指正,我謹記在心。」
「當然不是我!」
「你說什麼?你不是『大哥』?」
「不是啦!我是說,想殺你的人不是我,而你也別太緊張,我說話算數,不濫殺無辜,這才叫作『混之有道』!」
珞庭很想笑出來地伸手搔搔自己的臉皮,徑自喃喃說道:「好像沒聽過這句成語?這麼說來,你真的是道上的兄弟?」
「沒錯!我是上海幫的人!」
一聽到這幫派名字,珞庭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上海幫?果然真的有上海幫?現在連警方都查不出……噢,等一等,上回想殺俞克萊的人據說是上海幫,那想追殺我的當然也是,而你?」她緊緊地瞅住他。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凱威將手中的黑皮手套往膝蓋上拍了兩下說,「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都已經滿頭霧水了!」
凱威那一雙澄澈無比的俊眸直盯著珞庭,表情冷峻地平穩說道:「我來向你透露一些線索,澄清一些事情,我知道現在警方有人在保護你,你可以向他們說!」
「因為……唉,這說來話長,而且事關我們幫派內部紛爭的事,恕我不能講太多!」
「那你打算告訴我什麼?」
凱威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表情,他有些痛苦難當地一字一字地說:「最近發生的這些事,真正在幕後操作的人,並不是現在警方懷疑的葛天鐸!」
珞庭立刻抓住機會,想知道傳聞是否屬實地問道:「葛天鐸真的是你們上海幫的幫主嗎?」
凱威先是一怔,心中不禁在想:沈珞庭這女孩果然不愧是當過記者的,她問的問題正是外界和警方尚未找到證據的疑雲癥結!
他有些急促而微慍地說:「我說過了,我不能說太多,而且我要透露給你傳去警方的線索,就足以破上次的殺人未遂案件,同時也可以找到想殺你的人!」
珞庭一副無畏無懼,挺直腰桿地鄭重聲明:「只要你不想讓警方知道的事,我即使知道了,也絕對保證守口如瓶,你有什麼好怕?你不是一名殺手嗎?而且你的槍法奇准無比,我若是敢造次,你不是可以隨時像踩死螞蟻一樣地幹掉我!」
凱威冷冷笑了幾聲,沒想到現在不怕死的女生還這麼多。
他聳了下肩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好吧!讓你知道也無妨,搞不好你還可以加上想像力,增加更豐富的寫作題材——外界的傳聞不是空穴來風,葛天鐸是我們上海幫的首腦沒錯!」
「這早已不算是新聞,而只是『證實』一下而已,因為外界早就有人在猜測了。」她有些「早料到」的不以為意神情。
「那你還想知道什麼?」
珞庭的明眸大眼直直地睨看著他,就像記者在採訪似地單刀直入問道:「葛天鐸是幫主,而你也姓葛,這該不會只是巧合吧?要不然你又何必這麼急於替他澄清脫罪?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下子凱威足足呆愣了一分鐘之久,然後平靜地說,「我相信你的人格,也相信你的保證,所以——」
「好啦好啦,我自知分寸,只是好奇罷了,你放心大膽地告訴我吧!」
凱威的臉垂看著地上,聲音微弱地喃道:「他是我爸爸,而且他對我恩重如山!」
「啊!你爸……爸?」
沒想到黑道幫派還有「父子檔」的,搞不好還有「王位世襲」制度哩?看他一臉沉重的痛苦表情。珞庭也不想太強人所難,憑著她的記者本能,用頭髮去想都知道這背後的內幕一定很有故事性,更有許多難言之隱!
珞庭立刻改變話題地頓然說道:「好了!你的『私事』我問到此為止,現在我們來談談『公事』吧!你想傳什麼線索給警方?」
凱威面帶感激地深望她一眼,接著一臉正色地道出:「你告訴警方說,葛天鐸在一年前就中風而半身不遂,現在健康情況很差,他不可能去策動那些爭購土地、教唆殺人的事,這些全是有人想嫁禍於他!」
「嫁禍?誰?」
「你可以叫警方去查一個叫紀建邦的人,他是台北有名的富商,專門做貨櫃進出口的生意!」
「紀建邦?好,我記下來了,但是證據呢?」
凱威似乎不願多說地避重就輕道:「我不想把我們上海幫的兄弟們牽扯進來太多,不過,紀建邦一定會派人找上你的,只要你不受他的威脅,在報上再透露一點『有人傳話給你』的風聲!」
這句話同時也是在向珞庭的膽識挑戰,但她豈是這麼容易被撂倒的?
她不假思索地說:「打擊罪犯,人人有責!呃,當然我不是指打擊你啦,不過這一點我倒可以做得到!」
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要一想到有高奕風在保護她,她就感到有恃無恐。
凱威倍感佩服地接說道:「你們寫作的人果然都不太一樣,不過你放心,我相信警方一定可以保護你,而且只要警方派人嚴密監視紀建邦的一舉一動,一定可以找出他的漏洞,將他逮捕!」
珞庭頗有同感、信心十足地點點頭。
這時凱威突然起身告辭道:「好了!我的目的已經達成,日後我也會盡量暗中保護你,現在我該走了!」
凱威不知所云地往珞庭的廁所走去——
「喂喂!門在那裡啊,還是你想上廁所?」珞庭急急大喊。
不過,凱威卻露出一抹天真微笑說:「我從哪裡進來,就從哪裡出去呀!」
噢,原來如此,珞庭好奇地跟隨他走進廁所,只見他身手敏捷地攀上小窗口,手腳利落地鑽穿出去。
「記得這裡是二樓啊!」珞庭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我知道!」
三兩下功夫,他已經像猴子似地攀附在外面牆壁上的垂直水管,在他正想往下滑去時,珞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問道:「喂,我可不可以再問你最後一個私人問題?」
「快問吧!我可不想讓你的鄰居看見!」
「為什麼你要在黑社會混呢?是因為想『子承父業』嗎?」
凱威差點掉了下去,沒好氣地說:「我還『代代相傳』咧!讓我這樣告訴你好了,我從小就是孤兒,是葛天鐸收養了我,可是他並不想叫我『搞同行』,是我自己想報答他才……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再見!」
不待珞庭回應什麼,凱威身輕如燕地往下一滑,便平穩地落在窄小防火巷內,不多時,巷外便傳來越野機車發動引擎的聲音,然後呼嘯遠去。
珞庭仍站在馬桶蓋上,伸頭探望著窗口,神情怔忡地仰臉望著夜空中的初升明月,心中忖想著: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和一名黑社會殺手談了這麼多話,而且他還告訴了她一些不為人知的身世,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一會兒,珞庭便收回心思,想到了更實際的一件事:也許明天該去找東西,叫人把廁所這一道她以為人鑽不進來的小窗戶,也安裝上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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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奕風在刑警隊加班處理著一些煩人的公事,當告一段落之後,他連晚餐也沒心情吃,便開車來到珞庭的住處前。
他將車子引擎熄了火,從他停車的位置,一抬眼便可以看見屬於珞庭的那一處二樓的陽台,落地窗內透出了暈黃的燈光,令他心中起了一陣漣漪……
珞庭現在在做什麼呢?她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嗎?接下來他該怎麼辦?上樓去敲門?這似乎有些不妥,也怕珞庭基於流言可畏、孤男寡女的理由而拒絕他!
不過,只要能坐在車子里,一整個晚上痴痴地盯看著那一道有燈光的陽台,他也就感到很心滿意足了,更何況他的責任原來就是要保護她的!
奕風了無倦意,他摸了摸下巴微冒出來的鬍渣,正思索著該如何打發這一段時光。突然有人在車窗玻璃上輕敲了兩下,他先是一怔,待看見珞庭的臉時,他的嘴角頓時泛溢出俊朗、興奮的微笑。
「珞庭,你還沒睡啊?」
他正想跨出車門來,不料珞庭止住他說道:「進去車子裡面,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在車子裡面喁喁私語,談情說愛?!嗯,這也是不錯,他真是要樂死了!咳咳!不過他是「正人君子」吶,怎麼可以想入非非?只怪他的整個心思都被珞庭給充滿了……
珞庭一坐入車前座里來,便立刻遞給他一個便當盒和一隻小湯鍋。「你一定還沒吃吧?我替你做了炸雞腿、炒了幾樣小菜,還燉了一鍋苦瓜排骨湯!」
「哇!這麼豐盛!你怎麼知道我還沒吃飯?」奕風興奮得不得了!
珞庭強抑住羞澀,故作若無其事地說:「半個小時前我才打過電話去刑警隊,你們一位值夜班的同事告訴我說你才剛走……我從陽台上就可以看見你的車開進來!」
這麼說來,她一整個晚上都在等待他的來臨嘍?他難掩一陣興奮竊喜,半是感動半是試探地問:「苦瓜湯應該不是半個小時就可以燉得爛的吧?」
為他特地下廚做羹湯!他的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這表示她對他還頗有好感的嘛,看來他打算追她的這件事,真是越來越前景光明了。
珞庭的臉倏地刷紅,只得佯裝生氣地啐道:「給你吃好的,你還嚕嗦?快吃,吃完我還得洗碗吶!」
話一說完,她又感到後悔不已,這副口氣更像「小妻子」跟老公的對白了!那……這一來豈不是「越描越黑」?
她趕快把話題岔開去說:「喂!你這輛車該換一換了!」
「怎麼啦?我這輛車才剛買三個月。」
拜託!雞同鴨講呀!
恐怕他是誤會她了,難道他以為她是那種見『車』眼開、虛榮的女人嗎?她吁了一口氣,兇巴巴啐道:「你是來保護我?還是來引人注目的?我們這條巷子里,從來沒停過這麼好的車,你這樣不是故意把目標弄得很顯著嗎?」
奕風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滿口飯菜地說:「嗯,你說的有道理,我怎麼早沒想到呢?」
「等你想到,我快都『長滿草』了!」
「長滿草?你在講啥?我怎麼聽不明白?」
珞庭忍住笑,沒好氣地說:「六張犁公墓那一座饅頭山,上面都長些什麼?」
「草啊!噢……童言無忌,你怎麼可以開自己這種不吉利的玩笑?」
奕風說得好認真,令她不禁感到既窩心又感動,她趕快收斂一下說:「好啦,你快吃啦!下次記得開輛裕隆的來就可以了。呃,我在說什麼?本來堅持拒絕你們警方保護的,現在,噢,完了,你們想不保護我都不行了!」
他真是求之不得咧,不過他感到有些納悶。「你今晚講話怎麼有點語無倫次的?」
她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我臨時『起瘋』是不是?你吃慢一點,免得等一下我告訴你一件重要消息之後,你會被噎死!」
「什麼重……重大消息?」
只要不是她心中已經另有所屬,或是臨時決定要去嫁別人,其他的事,奕風大概都還可以承受!
「準備好啦,你知道嗎?我今天傍晚跟那名神秘的黑衣騎士殺手碰面了!」
「什麼?」奕風把飯菜都噴到擋風玻璃上面去了。
「喂,你衛生一點好不好?別那麼緊張嘛,他是來幫你們警方的……」
接著珞庭把葛凱威要轉達的話一五一十地道出,但是她守住承諾,並沒有說出他的真實名字,或是他跟葛天鐸之間的關係。
說完之後,奕風顯得半憂半喜地接道:「這些線索將會對我們警方辦案很有幫助,不過,要是對外界放風聲說是有人傳話給你,那你不是會更危險?」
她明知奕風是在關心她,但是總不能為了私己的安危,而影響到去逮捕一名社會公敵的大計,於是她故意用激將法說道:「怎麼?現在你又反過來嫌保護我很麻煩了?」
「唉,珞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照這樣去進行!而且我是自願要當誘敵的餌,又不是你們警方強迫我的,照理說你們要高興還來不及!好了,先別談這些,你趕快把飯吃完吧!」
奕風欲言又止,只得暫時乖乖聽話地繼續吃飯,不過才吃了幾口,他又一臉不放心地直盯著珞庭似乎想說什麼。
珞庭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什麼好擔心的啦,而且現在整個刑警隊都有責任保護我了,你也不必自願來加班。瞧你,連鬍子都沒刮,你幾天沒回家了?」
奕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靦腆地笑道:「說的也是,我都有好幾天沒回家看看了,不過你放心,我家人絕對不會去『報警』的,這就是當警察的好處!」
後面那句話還帶了几絲自嘲的意味,這不禁令珞庭想起他先前告訴過她的家世背景,她感到有些心疼,加上一絲好奇地問道:「聽你的口氣,你好像跟家人不是很親近?」
「應該說,只有我爸爸……」
在奕風有些遲疑的時候,珞庭又趕快加了一句:「我不該亂問的,你吃飯吧,就當我沒提過這件事!」
奕風頓了一會兒,最後把便當擱在一旁,平靜地說:「其實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多跟你聊聊,告訴你一些關於我的事,我覺得有責任也有必要告訴你。
「為什麼?」
這真是明知故問,珞庭羞紅著臉低下頭來望著自己扭來動去的手指頭,奕風見狀,心中更是一陣悸動,不在此時,又待何時?
他未語先嘆,然後娓娓道出:「我的家世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其中有許多原因,外界很多人在猜:是因為我家人怕我這特立獨行的兒子被人綁架勒索,其實這並非主要原因……」
珞庭若有所思、又不輕不重地插嘴一句:「身為大企業家高屹雲的獨生子,我想難免會有這一層麻煩!」
奕風靜睨了她一會兒,接著露出一抹苦笑說道:「這二十幾年來,我們家一直保有著一個秘密,這倒不是外界一般人可以了解的;事實上,我媽的身分只是沒有名分的二太太,我爸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我現在叫『媽』的人,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我從小反而要叫我生母為『二姨』。」
「為什麼?」珞庭沒聽過這等事,立刻脫口問道。
「因為我爸的原配妻子不能生育,而我爸因為在社會上早年就闖出來的聲望地位,以及他那愛面子的個性,他不希望被人譏諷為『有錢就討小老婆』的人,所以我親生母親只能算是『借腹生子』,而她又是個不多求、性格柔美的女性。」
「那你媽不感到委屈嗎?」
「倒不會……主要是因為我們全家人都住在一起,而其關係融洽,從來沒有人敢虧待過我生母!」
「那你妹妹也——」
奕風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抹頑皮笑意,頓然,說:「你有沒有聽說過『投錯胎』的?」
「什麼意思?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妹妹?」
「你聽我說完嘛!我的大媽不是不能生育嗎?在我四歲那年,她突然『奇迹』似地懷了孕,我妹妹蘊嫻就是這樣陰錯陽差冒出來的!哈哈……」奕風忍不住笑出聲來。
珞庭沒好氣地瞪著他說:「神經!那有了你妹妹之後呢?你的地位不是被『打入冷宮』了嗎?」
「誰說的?我爸是很重男輕女的,這也是我一直認為他不公平的地方,我常常還為了我妹妹而跟我爸吵架!」
「這就是你們父子不親近的原因?」
「不!是因為他一直要我接掌他的企業王國。」奕風的臉上有一股複雜表情,「但是我又不想被人安排好好的,而想自己闖出一條路出來。後來在我大二那年,我和爸爸大吵一架,一氣之下我便休了學,自己去報考警官學校!」
「喔!原來你會當刑警,不是因為有『為民除害、維護社會治安』的崇高理想,而是因為『意氣用事』?」
奕風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滿眼迷思微笑地瞅著她,語中充滿溫柔情愫地輕說:「反正我也不後悔,要是不當刑警,我又怎麼會認識你呢?這倒是一大意外收穫!」
珞庭嬌羞不已地垂著臉,啐罵了一句。「神經!」
「不!我是真心的!珞庭,我——」
面對他的急辯,珞庭有些不好意思,而那句「我是真心的」,更是充塞在她心中,甜滋滋的……
她不敢直視他,只佯裝不耐煩地問道:「喂!你還要不要吃飯?」
「我只要看見你就飽了,這叫作『秀色可餐』!」
「哦!那你當我是雞腿便當?還是排骨苦瓜湯?」
看她每次因為害羞就故意裝得咄咄逼人的嬌俏模樣,奕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怦然悸動,他一手輕按著她的纖肩,俯近前去以吻封住了她欲語還休的小嘴。
這一吻來得太突然了,卻充滿了異樣的甜蜜和繾綣柔情。珞庭先是一愣,繼而是像木頭人一般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她看電影中男女主角接吻都是閉起眼睛的,但是她因為防患不及,連眼睛都睜得大大的……
他意亂情迷地深吻著她,她的唇是那麼的溫柔而令人捨不得離開,他因緊張而微喘的氣息中則充滿了……呃,苦瓜味?
因為這沒有「燉得很熟」的苦瓜味,讓珞庭重新跌回現實里來,剛才發生的好像只是一場美夢,不過萬一被熟識的鄰居看見怎麼辦呢?
她心慌地推開他一些,然後故作「老練」地說:「嗯,都是苦瓜味!快把便當吃完,把湯喝完,湯鍋我明天再洗好了,你吃完就先回家吧!回去洗個澡、刮刮鬍子,我、我可是想熄燈就寢了!」
老天哪!她可不要在這時候昏倒,她又羞又急地說完話,然後就「逃之夭夭」地開車門跨出去,三步並作兩步,連頭也不回地就沖回公寓大門!
奕風則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望著她奔去的背影,良久,他才從剛剛的美夢中醒過來,他留著她唇香的嘴邊泛起一抹笑意,然後很慢、很慢地吃起便當,他的凝注眼神半刻也離不開二樓那一座充滿旖旎浪漫暈黃的小陽台。
他想,他今夜又會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