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祥之雲籠罩滅日時
窺我心密的人啊!
四異是驅趕愁雲之鑰
汝必將奉轉輪之引導,尋找到——火光。
「去死!你們全都去死好了!」
「芝蘋,怎麼了?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謝奕霆有些莫名其妙地盯著摔上電話的芝蘋直瞧。
芝蘋正想大發一頓脾氣,卻遇上摯友慈寧的眼神,壓抑下怒氣背後的苦澀,深吸一口氣藉以平靜自己的心緒:「我爸不肯出面安排。」
「意料之中的事。」奕霆呼嗤:「你那勢利老頭要是肯幫綠音安排住所那才有鬼,無利無償的事他那大商人才不幹。」
「奕霆,怎麼這麼說江伯父?」
「慈寧,他說的是實情。」江芝蘋難得同意奕霆的意見,笑中有絲自嘲:「他說的是實情。」
「芝蘋……」
「不管。」芝蘋振作起精神自信滿滿地面對兩友:「我爸不肯幫,我幫!反正他人在美國,他留在台灣的東西產業我哪裡不知道?綠音的事包在我身上沒問題,慈寧,綠音的傷包紮好了嗎?」
「嗯!就等你先給她治療了。」
芝蘋走到床邊俯視昏迷的綠音,牽起她的手放出力量:「是誰把綠音害成這樣?」
慈寧與奕霆交換眼神,兩人苦笑。
除了愛情,世上還有什麼利器可以傷人成深?
芝蘋指揮力量遊走綠音全身,腦中不期然地想起一段對話。
江太太,你的女兒依面相觀來迥異常人,這輩子最好獨身不嫁,她的情劫深重,若鍾情於人,可能會因愛而毀滅她的生命。
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江太太,姻緣已定非人力能改,不過令媛能遇上貴人相助,或許能否極泰來……
芝蘋暗斥自己胡思亂想,竟然連九歲時被母親帶去算命的事都扯出來。
江湖術士之言,想它作啥?
芝蘋摒除雜念專意為綠音療傷,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心頭總是覺得重重的,好似什麼事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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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慈寧、綠音和奕霆,芝蘋吁了一口氣后,開始著手整理綠音的行李。
綠音暫時住到山間別墅應該沒有人會發現,只要出入小心些,說不定冥王冷寞找不到綠音后就會放棄凝戒,到時候再想辦法搬到外國待產,外國環境開放,綠音未婚生子所受的壓力必定較小,可憐的綠音,失明了又懷有身孕,為了愛,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幸好被我們救回來了,不然她再待在冥界不知會受多少苦。芝蘋想著,不禁又憶起母親,她也是個為愛而活的女人,可是到頭來得到了什麼?
愛?愛只不過是包著蜜的毒藥而已。
她一心思慮著自己的問題,絲毫不覺有人已潛入屋內。
無受隱身穿牆后,看見她正摺疊衣服,看似要離開這裡,這還得了?萬一讓她走了豈不是麻煩?
當下主意一定,無受就出手。
「誰?」芝蘋感應到異動時為時已晚,無受的力量已朝她罩下。
當芝蘋軟軟地倒進無受的雙臂時,無受靈敏的觸覺,竟起了一陣連自己也分不清的感應。
她的皮膚好細嫩,她的頭髮好柔……
無受一個好奇凝睇著芝蘋,她短短的髮絲隨著他的撫弄而飛舞,無受細規她的眼、眉、鼻、唇,不由得傻了。
伸手輕觸她的臉頰,一道細微的電流由他的指尖通向心底,激起漣漪。
是她……是她!
無受霎時明白了他自請擒人的決定是錯的。
錯了,一切都錯了,她沒有凝戒,她不是谷綠音!
他不該來的!
只是事到如令,就算是錯……也只能錯到底了。無受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再放手。唇邊漾起一抹笑,他終於了解為何無奈至極時會有人想笑了,這是他的命運,也是魔界人千百年來註定的命運。
「唉……」
「四異是驅趕愁雲之鑰……四異是指天匠預言中的四個凡人嗎?尋找火光?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指四個凡人身上有火?」無識伏案苦思,桌上攤放著一本古老陳舊的書籍,半日時光過去,他仍找不出線索破解預言之謎。
「「不祥之雲籠罩滅日」這一句話一定是指現在,王居住在滅日城,而為了宇劍,王變得喜怒難定……要想讓王恢復成以前的模樣,必定要找到這四個凡人,火光……這又是什麼意思?火光……火光……人類身上不可能有火呀!」無識終日周旋在這些預言秘綠中,拚命想窺知先人的心意,想得頭髮都快白了。
「唉……」無識合上書:「要是我能猜透這本書中記載之密,就能為魔界多做些事了……」
桌上只有這一本書,書面上寫著斗大的四個字「火之封印」,自無識當上法魔之後就捧著這本書研究,整個魔界的寶典中就屬這本「火之封印」最重要,因為它記載著宇劍的秘密與魔界的興衰,除了魔尊與法魔,沒有人有資格窺其字句。
無識揉著眉心暗忖:如今凝戒重現,天匠預言的紛亂必將來臨,「火之封印」也開始道出未來,我若不快解謎的話,書上所言的「災」一旦蔓延開來,不知又要連累多少生命……大天魔撒羅,求您指點無識,救救魔界吧!
「無識!無識!」
呼喚聲拉回他的思維,無識匆忙地將書收進異次元存藏,方去開門。
「無受,你回來了……」無識才說了這麼句話,就被一陣刺目的紅光照得睜不開眼。
「無識,你怎麼了?」
無識一個走神再睜目觀望,紅光竟已消失。「無受,你抱著的……」
無受照實回答:「是從谷綠音住所帶回來的人類。」
「她不是谷綠音嗎?」無識打量著他抱在懷中的女子。
「就是因為不是才麻煩。」無受何曾如此苦惱過?「那間房子里已經沒有其他人,只剩下她,我差一點被她發現,無識,你幫我想想辦法……」
「谷綠音既已不在住所,那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她已遷住他處,另一種可能則是被他界之人搶先一步了……」無識在心中考慮過千百種情形:「這個人類既然在谷綠音屋內,那代表她跟谷綠音一定有關係,你先把她放著好了。」
無受只能依言將她安置在椅上,跟無識一塊坐著:「無識,現在我該怎麼辦?」
「你等等,我想想看……」
那紅光艷鮮如火光……她該不會就是「火之封印」里所寫的四異之一吧?
「王要是知道我任務失敗,肯定會降罪……」無受顯得蕭索無助:「無識,有件事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無受,你不用擔心,抓不到人並非你的錯,這個人類和谷綠音既然有關係,我們一定能在她身上套出有關谷綠音的事,我會向王稟明的。」
「無鼓,你不知道……」無受心慌意亂:「我……她……唉!這叫我怎麼說?」
無識察覺了無受的慌亂,不動聲色地問:「無受,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
觸魔無受以感應之靈為最,無識知道他這麼無措必然是感覺到什麼。可是,有什麼能令向來內斂沉穩的他失去鎮定?
「無識!你想王會將她處死嗎?」
「不一定,這要看王的決定如何,要是我們在她身上套不出消息,依王的脾氣……處死不是沒有可能。」
「我帶她來魔界……是對是錯?」無受頓失方寸。
這神情,這語氣……無識突然聯想到一件事:「無受,你老實說,她是不是你的大限?」
「我也不確定……無識,你要做什麼?」無受及時攔住無識疾吼。
「如果她是你的大限,那她就非死不可。」無識心平氣和地說:「無受,放手,我是為你好,趁你還沒陷進去時,下手還來得及。」
「我……」無受見無識舉掌要拍下,潛意識已作出抉擇:「無識,不要殺她!」
無識的掌被他擋在半空中,兩人互覷,明會在心中。
「你已經陷進去了。」無識垂下雙掌眼視無受。
「不,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將她交由王來處置會比較好。」無受又恢復成觸魔:「我們若私下處理,要是王察知必對我們懷怒,我不管她是誰,是人類也好,是我的大限也罷,我既然奉命將她抓來,就要將她呈交予王。」
「無受……」無識不知道他該說什麼。
「知道嗎?有時候感覺太敏銳不是一件好事。」無受苦中作樂地取笑自己。
無識將視線固定在芝蘋身上,想找出她讓無受迷亂的魔力何在,但得到的卻只有一個接一個的不解。
究竟……命運是怎麼鋪陳他們未來的路?
無識隱約感覺到有個漩渦正在形成,而他,也有可能被捲入這團錯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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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殿中依舊是非不休。
「無受,你可真行,王叫你去把谷綠音和凝戒帶回來,你卻隨便擄了個人類交差!」
「等會兒王駕臨之後看見你的傑作,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我還以為光魔天三使的辦事能力有多強,原來只不過是這樣,要是我聲魔出馬,哼!就算是冥王看著她,我也照樣把她抓來。」
」無音,說大話前要先掂掂自己的份量,你在冥王眼裡連一根指頭都用不上就能解決,如果谷綠音真被冥王帶走,我看你連幽魂殿都還沒摸到邊,就被人給打散了。「味魔無覺看不慣無音自吹自搖地自以為是,出言相激。
「無覺你……」
無覺挖著耳朵,來個充耳不聞,任聲魔怎麼叫罵也不理。
「好了,音姊,別罵了,要是王來了,見這景況又會不高興的。」香魔無聞好言相勸。
無音這才悻悻然地一哼,轉身不與三使交談。
無受對於這屢見不鮮的爭吵已無心理會,他佇立在殿中僵硬不動,宛如石雕木塑般,眼神是一片空茫。
無識將他的恍惚看在眼裡,卻不多言;是劫是孽,全看王的裁決,他無權亦無能插手。
只是……他的雙眉微微攏緊:那人類身上圍繞著不知名的「氣」加上那道一閃即逝的火光,萬一她是預言中的光之鑰,是解除封印為我魔界帶來生機的神選祭品,若王一聲令下將她處決,豈不麻煩了?但宇劍封印必須要以純潔赤子的情……她能嗎?!
「魔尊!」
無識被諸魔下詭相迎的動作截去神思,趕忙將意識收回,他亦跪下行禮。
「都起來。」無情憑空出現在是非殿,端坐於灰椅上,好似他本來就坐著一直沒離開。
「人抓回來了?」
聲音,仍舊低沉得模糊;語調,依然輕慢得彷如心不在焉,但是無識感覺得出來無情好似心情不錯。
興奮,那浮現在無情瞳中的得意,是一種狩獵的野獸在將獵物逼到角落的興奮。
無識念頭電轉之間,無受已是跪倒在地。
「無受有辱使命,請王降罪!」
魔尊淡淡地瞥了被丟在地上的芝蘋一眼:「她不是谷綠音?」
「王,她是無受在谷綠音住所中帶回的人類女子!」無識站了出來:「依我猜想,她必然與谷綠音有所牽連,谷綠音既已不在原居處,可能遷往他處或被他界擴去,如果留她下來,或許能自她身上探取一些消息……」
「哼!」
無情不待無識說完便一揮袖,袖中電射出暗藍色的氣撞向地上的芝蘋。
除了無識,沒有人看見無情的氣,是以當無情霍然動手時,無識失聲喊出。
「王……」
無識以為他會看到那個人類化為沙粒隨風揚去,但他目睹的卻是——火光。
就在藍色力量近身芝蘋將侵蝕她時,驀然自她周圍暴熾紅光,將藍光融於無形,而那道紅光閃掠的那瞬間竟是出奇地燦爛,猶似……火焰。
無識愣怔出神,而無情卻瞟向無識。
無識被魔尊投過來的詢問給壓得無法呼吸,魔尊的力且里被化散,若依常理而言,王應當怒髮衝冠怒不可遏,但他卻只是看向自己要求答案,這份冷酷與萬情不生的深沉令無識不自覺地冒汗。
而一邊的五魔因看不見魔尊下手而迷疑不明,他們皆被殿內涼颼的窒默逼得緊張惶惶。
「王,無識……」無識心知不說不行了,於是拱手稟言:「無識這些天來在「火之封印」中找到一些解……」
「哦?」無情仍是事不關己的姿態,沒骨頭似地倚在石椅背上:「說來聽聽。」
五魔均陷入一頭霧水的迷惘中,為何無識稟言至一半,喊了聲「王」之後沉靜了半晌,又將話題扯到「火之封印」?這其中打的是什麼啞謎?
「「火之封印」中提及四異與火光,無識相信這「火光」是關鍵所在。」
無情挑挑眉,神色未變。
「無識猜測這道火光將能解開宇劍的另一半封印……」無識諱莫如深地斜睨了芝蘋一下:「如果能順利引出火光內含情藏意的寶血,屆時宇劍的封印必難妨礙我們征服六界的大業。」
無情不動不語地與無識對視,似是在評量無識話中的可信度,然後,他笑了。
這抹笑中隱意複雜,猶如透見他們的思慮后所展露出的自信與輕視,而無情完美英俊得幾分邪氣的臉龐,渾噩中遙觀竟有種迷醉的情不自禁。
「將她安置入情居,無識你負責她飲食起居的一切需要。記住,她是被我魔界叛徒截攔,我意外救了她處理掉不肖份子,今天起她是我魔界上賓,若有怠忽絕不輕饒。」
「王!」香魔無聞大駭:「情居是微雅娜生前的居處,怎麼可以讓一個低賤的人類糟蹋?」
「我不知道我作的決定、說的話還要向人解釋原因。」無情支手托額,有絲好笑:「我什麼時候賦予你質疑的權利?」
六魔聽無情這一問俱心驚膽戰,因為他們知道王動怒了。
「無聞!」無情那笑容還是一逕未改,闔魔地三令卻是雙膝癱軟跪伏了下去。
「王,無聞愚昧,出言不遜,請王念在無聞她維護微雅娜的心意赤誠,饒恕無聞之過!」聲魔無音誠惶誠恐地向魔尊求情。
無情順著無音的語氣頻頻頜首:「嗯!不錯,我們魔界的人竟念舊到為已不存在的人抱不平,無聞,你的這一片赤誠,我該怎麼獎賞你呢?」
闇魔地三令向來善妒好爭,她們除了彼此與自已誰也不關心,無情的嘉許認可豈不是莫大的嘲諷?
「嗯!對了,我的寵物就送給你養好了。」無情伸臂,自他袖裡鑽出一隻九腳蜘蛛:「無聞,這一隻吸血蜘蛛可是我的寶貝哦!你可要好好豢養,別讓它餓著了,知道嗎?」他側著臉殷勤交代著,那眸中的純真令人想像不出他的殘忍。
無聞只能趴在地上,稱恩接受:「謝王賞賜……」
「哈……」
無情在快意的暢笑中消失,留下六魔與滿殿的悸懼。
九腳蜘蛛爬行到無聞的手臂上,肆無忌憚地吸起她的血,無聞悲凄地癱坐,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
無受對殿內的是是非非視而不見,只是抱起了芝蘋,面無表情地朝情居走去。
「喂!無識!」無覺終於注意到無受的異常,挨近無識:「那傢伙怎麼回事?吭都不吭一聲?」
「無覺,多做事少說話。」無識只丟下這麼一句就令無覺閉嘴。
「王的寶貝蜘蛛可不只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