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之浩逃命似的奔回住所，湯大旗的咆哮聲還在他耳邊嗡嗡作響，如果不是湯靚拉住她老爸，讓他快點逃命，恐怕他現在已經變成一塊肉醬餅了。「呼……靚妹的老爸真兇！」他邊說邊走向廚房找冷飲喝。
「程之浩。」柯隼竟站在他的客廳里。
「你是怎麼進來的？」程之浩立刻戒備起來。他怎麼這麼快又出現？
「是你的朋友開門讓我進來的。」柯隼指指一旁被綁成肉粽似的李興邦和梁莉。
李興邦全身只剩嘴巴動得了，「之浩，我用你藏在腳踏墊下的備分鑰匙開門，想請梁莉進來喝杯飲料，因為你把我丟在汽車旅館，是她開車來救我，我總得請她喝杯飲料什麼的吧！」
聞言，程之浩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李興邦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喝飲料不是該去咖啡廳、茶館，到他家來做什麼？他家又不賣飲料！而且，他大剌剌的開門進來也就罷了，居然還笨到讓柯隼這個黑社會老大進門！他怎麼會有這種天才損友？梁莉也跟著解釋，「程導，你別怪邦哥，是我建議邦哥到你家等你，我們以為你在家……」原來她對拍程之浩導演的電影一事還沒死心。
程之浩揮揮手，嘆道：「算了，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事情都變成這樣了，怪他們也於事無補，只能怪自己把鑰匙隨便亂放。
「嘖嘖！真有肚量。」柯隼邪笑的說：「難怪能輕意地擄獲女人芳心，大導演。」他已經找人摸清程之浩的背景。
「我從不隨意擄獲女人的心。」程之浩說。
「哦？」柯隼挑眉道：「那湯靚的事怎麼說？」「你來就是為了湯靚？」
「沒錯，沒有人能搶走我要的女人！」柯隼霸氣的說。
這個黑社會變態！什麼叫「我要的女人」？他難道還沒搞懂湯靚根本就不喜歡他嗎？
「那你打算怎麼辦？殺了我？」程之浩異常的冷靜。
「我要找你決門！」柯隼露出殘暴的笑容。
程之浩沒有被他的話語和殘酷的表情嚇倒，只是笑道：「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你只消派個小弟放我一槍，我就一命歸西，你何必冒著被警方發現的危險來找我決鬥？」
他已經從湯靚那兒知道那宗毒品案的原委，也知道柯隼因殺人及販毒而被警方通緝。
柯隼冷笑，「因為我要親自對付你！」要殺程之浩猶如捏死一隻螻蟻般容易，一個娛樂圈的導演能有什麼反抗能力？柯隼輕蔑地想。上回程之浩瞻敢向他挑戰，根本是自尋死路！
他要程之浩死，但不是開槍射殺他，而是要一拳一拳地重擊他到底。
「哦！我明白了。」程之浩淡笑道。「你還是要我死，只不過要在決鬥中置我於死，是嗎？」
「你當然必須死，我絕不會讓向我挑戰的人活著。」柯隼狂傲地道。
程之浩攤了攤手，聳聳肩，「那好吧！咱們就到頂樓上去決鬥。既然是決鬥，你不會帶槍和手下吧？」先問清楚，免得暗地裡被放冷槍，那就太倒霉了。
柯隼把手插在褲袋，閑閑地道：「你看我像有帶手下和槍來嗎？」事實上，小心謹慎如他，的確藏了一把點三八手槍在褲管下，也安排了幾位手下在樓下接應。
程之浩很想說「像」，但就算他說了，也不可能改變任何事實，乾脆爽快些，「隨便你，咱們上樓吧！」一副從容就義的表情。
李興邦雖知程之浩是跆拳道高手，但從他們兩人的對話聽來，也知道程之浩是絕無勝算，不免替他著急起來，「之浩，別去，他會殺了你的！」
「是呀！程導，你別跟他決鬥，不要為了那個什麼靚的女人送命，太不值得了！」梁莉也急忙勸道。
程之浩不由得苦笑，「謝謝你們對我這麼沒信心，我會盡量讓自己死得不那麼難看。」「遺言交代完了嗎？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柯隼催他。
程之浩嘆口氣，隨柯隼往門外走去。
＃＃＃
門前的薔薇開得繽紛艷麗，湯靚卻沒有心情欣賞，坐在「左迪亞克」的露天座上，
她沒有以往的聞適與放鬆，因為她的對面坐了一位叨叨念念的老男人——她的老爸湯大旗。
「唉！」這是湯靚第八次嘆息。
「小靚，妳別光顧著嘆氣，爸爸跟妳說的話，妳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湯大旗板著臉問。
湯靚無奈的回答，「有、有、有！」
「那妳會照做嗎？」湯大旗問。
湯靚又嘆了一大口氣，「不——會！」「妳——不肖女！」湯大旗動了氣。
「爸，不是我不肖，是你的要求根本不合理。」湯靚皺著眉繼續說：「我已經跟你說了好幾遍，之浩當初會要我拍那支廣告片是因為他把我錯認成拍片的女主角，而且，他在這之後也從火龍幫手中救了我好幾次，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硬要我跟他絕交，實在太說不過去了。而且追究起來，害我被迫殺的人是你，那我是不是也該跟你絕交？
「妳說那是什麼話？！」湯大旗一激動起來，嗓門更大、口水也亂噴一通，「我也不希望妳被迫殺啊！妳以為我花這麼多年的時間漂白大旗幫，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妳！」「你大概也跟雲姨說過同樣的話吧！」湯靚淡淡地戳破他的牛皮。
「咳……」湯大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為來為去還不是為了妳們兩個！」他趕緊岔開話題，「別提彩雲，我現在跟妳討論的是程之浩。那小子是電影導演，身邊圍繞的都是些漂亮女明星，妳和他在一起一點保障也沒有，我不贊成！我要把妳送到國外去，管他美國、日本、巴拉圭，隨便什麼地方都好，只要讓他找不到妳就行了。」
湯靚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還說你已經退出江湖，你還是喜歡當老大，任意安排別人的人生！」真是死性不改！什麼巴拉圭嘛！她才沒興趣住咧！
再這麼爭下去，就算吵到明天晚上也不會有結果。湯靚索性站了起來。
「妳要去哪裡？我話還沒講完——」湯大旗說。
湯靚張著一雙無辜大眼，露出可人的甜笑，「找程之浩。」然後輕巧地漫步離開。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程之浩住在哪兒，這麼說是故意要氣她老爸。
湯大旗氣得直跳腳，「不肖女！不肖女！那小子根本是花花大少，不安好心！妳跟他在一起會吃虧－一」他歪頭一想，「不對，那我怎麼能讓小挸去找他？那小子一定會對她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不行，我得追上去！」
＃＃＃
日已西斜，大樓頂樓的強風颯颯地刮卷過程之浩與柯隼的身邊。兩人不發一語地注視著對方。
強風將程之浩的衣衫吹得飄起，髮絲微揚，俊朗的面容上有著難以撼動的堅毅與專註，他絲毫不敢大意，因為對手是從未對陣過的黑幫老大，實力難測，而且，這場決鬥關係到他的生死存亡，所以他絲毫不敢鬆懈地全心戒備著，等待柯隼先出手。
「啊——」心急於除去程之浩的柯隼突然大喝，欺身逼向程之浩，猛地一拳攻了過去。
程之浩敏捷地出手檔開，並飛腿反攻。
柯隼狼狽地閃過他的這記飛踢，萬萬沒料到這看似繡花枕頭的小白臉，竟也有這等身手，不由得對程之浩重新估量。
柯隼出手更快、更猛，每一拳都帶著必殺的氣勢往程之浩攻去。雙方你來我往、拳打腳路，不一會兒，實力相當的兩人已打得衣衫撕裂，身上紛紛挂彩。
不過，程之浩看來似乎傷得較重。
柯隼又一記重拳揮向程之浩的胸膛，得意地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程之浩悶哼一聲，回身一踢，「誰輸誰贏還不知道！」
「死到臨頭還嘴硬！我就讓你嘗嘗自己的血！」又是一記猛拳。
程之浩堪堪閃過，出言譏諷道：「原來你都是靠嘴巴殺人啊！」
「好極了，你還有力氣說話，剛好讓我再練練我的泰國拳！」柯隼殘暴地瞪大眼。
「砰！」又一記重拳落在程之浩的身上，這次他頂不住地噴出一口血。見狀，柯隼興奮地又要撲殺過去。
程之浩急急閃避他的攻勢，踉艙地退到頂樓加高的圍牆邊。
柯隼不放棄地步步進逼，猛烈地直向退無可退的程之浩揮拳。
程之浩躲過一拳，卻無力躲過下一拳，終於，他支撐不住的軟靠在圍牆邊。
柯隼狂笑地指住他的頸子，「哈……乾脆我把你打死後，就從這兒扔下去，哈……就當是你自己意外墜樓，豈不完美？哈……」
程之浩勉強睜著腫脹充血的眼睛直視著他，「我……不會讓你如願、靚妹她……」他迷迷糊糊地想起湯靚那張漂亮可人的臉蛋，和她嗔笑怒顰的各種表情……
柯隼更形瘋狂，「你還敢提湯靚？！她註定是我的女人了，哈……」他狂暴地一拳又一拳地往程之浩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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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左迪亞克」沒多久，湯靚的心不知怎地突然緊揪了下，「噢！」她捧心蹲靠在巷子里的車輛旁。
跟蹤她的湯大旗見狀，趕緊上前扶起她，關切地問：「小靚，妳怎麼了？有人對妳開槍嗎？」他直覺地以為有人對湯靚放冷槍，緊張的四處張望，可看了半天卻半個人影也沒瞧見。
那突如其來的心痛感又突然消退。湯靚一臉的莫名其妙，「欸？又不痛了。」
「什麼？妳剛才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躇下去？我還以為妳中槍——」湯大旗焦急地說。
沒了那要命的痛，湯靚的精神又回來了，「呸！呸！呸！別亂咒我，我前陣子中的那一槍，傷口都還沒好，別又咒我中槍！」「什麼？！」湯大旗急得大吼，「妳前陣子中槍？！是誰敢打傷我湯大旗的女兒？！」
湯靚糗他，「怎麼不敢？人家就是點名要槍殺湯大旗的女兒。」
湯大旗心生愧疚，斂起氣焰，歉然地道：「是老爸不好，才害得妳被迫殺。要不要緊？傷口在哪兒？」
湯靚不忍見她老爸難過，安撫地道：「沒事的，只是子彈擦過腿，一點皮肉傷而已，而且，那時之浩已經幫我包紮治療過，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她抖抖腿證明所言不假。
「等等！」湯大旗狐疑地瞄她，「我記得那個程之浩是拍電影的，什麼時候又成了醫生，還幫妳治療腿傷？」湯靚驚覺說漏嘴，立刻捂著嘴巴，暗罵自己是大嘴巴。
「***！我知道了。」湯大旗勃然大怒，「那死小子是不是已經……已經把妳給那個……」他氣得說不出來。
湯靚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沒有、沒有，你多想了，他沒有對我怎麼樣，他只是幫我處理傷口而己，其它什麼也沒做。」
「真的沒有？」湯大旗瞇起眼道。
湯靚翻翻白眼，答道：「真的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湯大旗放心地呼了口氣，繼而一想，「不對、不對，他替妳處理腿傷，不是得先脫掉妳的褲子……那小子找死！」說著，又暴眺起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定要找那色膽包天的小子算帳！
「走！帶我去找他。」剛才真不該輕易放過他的！
「找？要去哪兒找？」湯靚反問。
「妳剛才不是說要去他家？」湯大旗逼問。
湯靚這才坦承，「我根本不知道他家在哪兒，只知道他住在這附近的大樓。剛才我是故意氣你的，到底他住在哪一楝大樓，我也『莫宰羊』。」
「哈？妳連他住哪兒都不清楚，還跟他這麼親近？！」湯大旗的特大嗓門再度出現。
「別說得這麼大聲，我們的狀況特殊，還沒機會了解到這方面的事，況且他也不知道我住在哪兒呀！」
她實在是不習慣在馬路邊大聲談論自己的私事，可惜她老爸並沒有要停止討論的意思。
「什麼情況特殊，那小子根本只是想玩弄妳！」
湯靚正想替程之浩辯解幾句，一輛疾馳的警車突然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竟是去而復返的凌葆力，旁邊還坐著一位胖胖的男子。
「湯靚，妳快和妳父親離開這裡，警方的維安特勤小組馬上就到了，這裡待會兒可能會成為槍戰現場。」凌葆力神情嚴肅的說。
湯大旗見到坐在駕駛座旁的胖警官，立刻熱絡地打招呼，「嘿！胖子，什麼重大的槍擊要犯這麼大尾，要勞動你這分局長親自出馬坐鎮？」
兩人是三十幾年的老交情，分局長也不避諱，坦言道：「大旗，是你的死對頭柯
隼，夠大尾了吧！」
「柯隼？他在附近？」問話的是湯靚。
凌葆力肅然地回答，「沒錯，方才局裡接到報案電話，說柯隼找上程之浩，現在正在大樓頂樓決門。」
湯靚心中突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柯隼找上程之浩？！程之浩怎麼可能是那流氓頭頭的對手？
「維安小組來了，你們快離開現場。」
凌葆力開門下車，分局長也難得動作敏捷地下車與特勤小組會合，很快的潛向前方的一棟華廈。
「小靚，我們快離開這裡，免得被流彈打到。」湯大旗擔心女兒的安危，打算拖她離開。
湯靚拉住他的手，急問：「爸，你有沒有帶槍？」
「噓！小聲點，這裡這麼多警察，妳想害我被捉啊？」湯大旗小聲地道。「妳老爸我己經退出江湖，身上早就不帶槍，何況這可是違反槍炮刀械管制條例，會被捉去關的耶！妳問這做什麼？」他猛然領悟，「欸！妳該不會是想拿槍去救程之浩吧？」
湯靚以行動代替回答，她不顧一切地往那棟華廈奔去。
「喂！女兒，妳別傻了，那裡很危險的！」湯大旗也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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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莉苦著臉，憂心地道：「邦哥，你看程導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事實上，她擔心的是程之浩若不幸翹掉，她就沒有機會拍他的電影，成為大明星了。
李興邦一臉愁容，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們已經請管理貝報警，希望警方來得及阻止悲劇發生。
這一切都要感謝柯隼的自負，認定他們兩人沒有能力脫逃，只隨意地將他們背對背地捆綁在一起。
所以，李與邦和梁莉才有機會緩緩移到對講機下方，然後用頭頂掉掛在牆上的對講機話筒，向樓下的管理員呼救。
而準備接應柯隼的那些手下也大意地沒注意到管理員報警，三三兩兩地站在廳口等待柯隼下樓。
凌葆力一到現場，立即將他們一舉成擒，然後順利地率領眾員警來到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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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浩似乎己看到死神陰冷的面孔正對著他微笑，柯隼打得他毫無還擊之力，他沉重的身體無助地下滑倒地。
柯隼狂笑，「哈……看來你真的要死在我手上了！」他彎身拉起已癱軟在地的程之浩，你這種局外人實在不該介入黑道間的恩怨，不過能除掉你，我的確很高興——」
睜開又腫又紅的雙眼，程之浩氣若遊絲地說：「你……要殺……便殺，少廢……話！」
「好氣魄！」柯隼的眼中充滿讚賞，「死到臨頭你還嘴硬，程之浩，你夠氣魄！只可惜你不夠聰明與我為敵。」
程之浩沒說什麼，只是不屑的看他一眼。
「現在我們之間該做個了結了。」
柯隼將程之浩拉起，打算將他推下樓——－
「不許動！」突如其來的喝令聲響起。
柯隼動作迅速地將程之浩擋在身前，快速地抽出藏於褲管下的手槍，抵住程之浩的頭。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警員持槍瞄準他，雙方僵持不下。
分局長鎮定地開口，「柯隼、你還是乖乖地繳械投降，我們已經逮捕了你的手下，你一個人是逃不了的。」
柯隼聞言，氣憤地啐道：「那群沒用的飯桶！」
湯氏父女在這時也到達頂樓。
一見程之浩受重傷流血，湯靚痛斥柯隼，「你這黑道流氓，竟然把之浩打成這
樣！
柯隼得意地道：「你們父女倆來得正好，剛好替程之浩送終。」
「殺了他，你也逃不了。」湯大旗說。
柯隼冷道：「謝謝你提醒我，我會等離開這裡后再結束他的性命。讓開！」
柯隼挾著程之浩喝令警方退開，緩緩地住頂樓的逃生門移去。
眼看柯隼就決逃走，警方卻束手無策。
柯隼戲謔地嘲諷程之浩，「沒料到吧！今天你竟會救我一命。」
程之浩的雙眼睜開一道縫，看到湯靚焦急的俏臉。
不知怎地，他心裡突然有聲音狂喊——不！不！他不想就這麼離開人間，他不想就這麼和靚妹訣別，不！
這個念頭燃起他殘存的鬥志，在所有人的驚訝聲中，他回身撞向柯隼。
柯隼沒料到程之浩竟還有力氣反擊，他的身子微傾，往後退了一步，舉起手中的槍
「砰！」一顆子彈從槍口飛出。
「不！」湯靚眼中盈淚地驚呼。
程之浩在闔上眼前，看到那張美得令人心碎的面孔伏在他的胸前流淚，然後，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