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什麼?明明是勝者,卻沒有勝者為王的威風。那外族軍傷我軍將士無數,就這樣談和?豈不是讓別人笑話,笑話我朝將士無勇無謀。」七夜實在不解。
她的仗打得好好的,突然就冒出談和這一說,委實讓人不甘。
蘇紹溫溫的笑著,將她的髮辮放在掌心中把玩,漫不經心的開口:「我這樣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七夜撅起嘴來,想吐出反駁之語,有覺得自己的立場不夠堅定;但不反駁,她心裡又不舒坦,一時之間進退兩難,只能忿忿的看著他。
蘇紹被她那倔強的表情給逗笑了,眼裡看著這個寶貝,心中便不由得歡喜,情動之下將她抱進懷中為所欲為的耳鬢廝磨,一解多日來的相思之苦。
七夜其實也想念著他,只是一開始免不了有些面紅耳赤感到害羞,但在蘇紹極有耐性的帶動下,漸漸的也將自己的情意不加掩飾的展露出來,時不時就想去親親他的唇角、眉心。
可在蘇二少想要吻她時,卻被她笑鬧著躲開,嬌態中有著三分推拒三分嬉鬧,還有四分的欲拒還迎,顯得兩人間的打情罵俏更為甜蜜。
正在這柔情蜜意的時刻,七夜似想到什麼事,忽然大叫一聲,繼而緊盯著他脫口就問:「蘇紹,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事?」
「小七你好生沒有情調。」蘇二少故意軟著聲音抱怨,有誰會跟情郎親熱時,還有心思開小差的。
七夜伸出手握住他的脖頸,不依不撓的搖晃起來,嘴上還嘟嘟囔囔的道:「你一定是有事隱瞞,一定是。」
「夫人,你別謀殺親夫啊。」他笑著將她的手掌拉下來,挑起半邊眉梢戲謔的問:「你怎能如此懷疑自己的夫君?」
什麼時候上位成她的夫君了?七夜白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便開口:「我太了解你,你一向是對敵人絕不心慈手軟,如果不是另有陰謀,怎麼可能輕易撤手?」
蘇紹微微愣了愣,無辜的摸了摸鼻子,眼神微微有些游移,暗忖原來自己還是有弱點的。
但是一想到小七如此了解自己,他心裡就樂,這意味著什麼?這說明她整顆心都在自己身上,他怎麼還能不心滿意足?
「蘇紹,我說對了是不是?」七夜有點兒得意地笑著。
「對也不對。」蘇紹正了正神色。「那外族軍不是敵人。」
她納悶了,急問:「都打成這樣了,怎麼還不是敵人?我們那些將士的血汗難道是白流的?」
「雖是難過,卻也無奈。」他微微嘆了口氣。「你我皆知在沙場上有所傷亡是避免不了的事,談和也是為了減少流血傷亡,小七,你難道願意看著大家不知明天是生是死的再度拼殺?」
七夜的嘴唇立刻蠕動了一下,像是有話要脫口而出,可喉嚨里只發出一個單音后,便沒有了后話,他的言語深入她的大腦後,自己萬分明白,便不由自主的噤了聲,開不了口。
蘇紹輕輕的撫著她的後背,順著她的氣。「可是心有不甘?」
「換成是你也不會就此甘心。」
「打打殺殺不見得是好事。」
「我明白。」七夜重重的點點頭,又揚起眼角瞥了他一眼,半是調侃道:「你剷除異己時,怎麼沒見你有如此好心?」
「其實不是我好心,我是有私心。」蘇紹突然冒出讓她十分驚詫的一句話。
他又將她面對面的抱進懷裡,將她安置在自己的懷裡,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處,不輕不重的力道,卻讓七夜覺得溫暖。
蘇紹心想,其實他就想這樣一輩子。
七夜在一瞬間的錯愕后,立刻也心領神會他的情意,她沒有遲疑的同樣伸出手環抱著他,手指摸索到蘇紹那骨節分明、瘦削挺直的背脊,她情不自禁的將他抱得更緊。
「其實在我心裡,談和是最妥善的方法。我說過要放你展翅高飛,可一旦你真的上了戰場,我又會生出無窮無盡的擔心。一旦不在你身邊,想要保全你的心意,就起不到丁點兒作用。你不會曉得那一瞬間我有多麼後悔,要竭盡全力才能剋制自己不去做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事。」
如果沒有戰爭,她便能少涉足危險,他的想法就是如此小氣而自私,但蘇紹不認為自己有錯,談和一事他尤其樂見其成。
沒有人能在心愛的人拼殺於沙場時,還能安然無憂的看著,他心急如焚,卻只能將種種的擔憂害怕埋藏在心中,一點也不能顯露出來。
或許在往後的日子中,他能有足夠的時間和謀略來護她周全,但這回實在太突然,他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
七夜的內心驚起一片波濤,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這個在眾人眼中宛如神般的男子、這個雖然喜歡自己,卻能夠將自己掌控的很好的蘇紹。
他心裡會有如此多的隱憂,他會因為自己如此害怕!
此時她的手臂環抱著他,她卻仿若能夠透射進他的心裡,碰觸感覺到那份驚顫的顫抖。
七夜心慌了、心疼了。開始埋怨自己,並且想乾脆就好好聽他的話,再也不要上什麼戰場了。
她不想讓蘇紹難過,不想讓他難受不開心,她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要他這樣。
她希望他永遠是那個站在高處風姿卓絕的人永遠是談笑風生。運籌帷幄的,永遠能夠那樣躊躇滿志的笑著。
七夜心疼得都快要哭了。
「蘇紹,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也好想你,想得都要唾棄自己。明明是自己要上戰場,明明出征前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絕對會一心一意,可我根本無法剋制自己不想你,我想死你了!蘇紹,我不想跟你分開,其實一點也不想!」
她用力將他的臉捧在手心,捧到自己眼前,挖心掏肺般的發誓:「我聽你的話,你別擔心,別傷心難過,我一定聽你的話。」
蘇紹輕輕的笑了,七夜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
明明是風輕雲淡的一抹笑,卻仿若得到了全天下般的滿足;明明只是得到她的一句話,卻仿若得到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明明是如風如雲般飄渺的人物,卻對她情深意重!
有他共伴一生,她還有何憾?
將軍派遣使者放出談和的消息,對方很快就給了回復,示意雙方可以相商,但必須要蘇紹本人親自前往其陣營走一趟。
蘇紹聽罷只是笑笑,倒沒什麼意見,反是七夜直罵對方太囂張,罵完了有要求蘇紹帶自己一起去。
「小隨子不在,臨行前他將你託付給我,我不能言而無信。」七夜搬出暫時脫離他家主子魔掌的小隨子。
「我沒有不讓你跟,你也不必如此義憤填膺。」
「我是怕你一介文弱書生,被生吞活剝了都不知道。」
「小七你在吃醋嗎?放心,我這冰清玉潔的身子早就給了你,別人吞不了的。」蘇二少很不要臉的說得異常慎重。
七夜立刻跳上他的背,捏住他的耳朵掐了掐,兩個人打打鬧鬧的動身前往外族軍的陣營。
沒想到那外族軍的待客之道還算周到,態度也頗為豪爽,全然看不出幾天前彼此還在沙場上廝殺相搏。
敵友的界限果然就像機會奸詐的蘇紹說的那樣模糊啊!
更令她意外的是,那外族軍的首領竟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
「想必閣下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聖賢者,蘇紹先生。」女首領笑道。
「在下正是蘇紹。」
七夜站在他的側後方,不吭聲的靜觀其變。自從出了京城,態度弓箭便沒有離過身,此時也緊緊握在手心。
終歸是敵方陣營,難保不會有變數。
女首領十分感興趣的盯著蘇紹看了半晌,那垂涎的光芒讓七夜不禁暗詫,難道這女首領想老牛吃嫩草?
「蘇先生果然如傳聞中所言,一派丰神俊朗、謙和雅緻。」
「首領過獎。」蘇紹從容應對,可七夜總覺得他笑得有點諂媚。
相關蘇紹的傳說可多了,傳的最多也最重要的都是說他足智多謀又運籌帷幄,這女首領怎麼就只惦記著他的長相。
「這位是……」七夜還在胡想,女首領忽然看著她問道。
蘇二少不假思索吐出兩個字:「隨從。」
隨從你個大爺!有她這麼威風凜凜的隨從嗎?
「蘇先生果然不凡,連隨從都如此厲害,能破我陣法敗我大軍,如此奇特的隨從,何時本王也能得上一個。」女首領顯然早就將兩人的背景調查清楚了。
蘇紹仍舊談笑風生,不見一點異色,笑道:「首領睿智,是蘇紹班門弄斧獻醜了。她是七夜。」
女首領再看向七夜時,臉上便多了幾分賞識之色,忽然;兩掌一拍,換來下人。
「今日得見兩位,實屬幸事,還請兩位讓本王盡心款待。」
七夜與蘇紹互看了一眼,在眼神的默默交流中達成共識,款待就款待吧。
外族軍的食物雖不若京城名廚做得精緻爽口,但七夜是個好食客,對任何菜品都有一顆包容的心。何況是從未嘗過的異域風味,總地來說,觥籌交錯下還算賓主盡歡。
蘇紹對酒是淺嘗輒止,但見他氣定神閑,細細的品嘗,他本就生得俊秀,看著便是一道風景。
閑談間他隻字不提談和一事,他是什麼人啊!
當「人精」這麼多年,再無聊的事從他口中說出來,聽著他的聲音便覺得很舒服,最後竟是女首領沒了耐性。
「蘇紹,你可真是沉得住氣,看來我不主動開口,你是不會多言一字的。」女首領這話連稱呼都改了,聽得蘇紹不由得笑開。
七夜一見,他的眼角眉梢那狐狸似的狡猾笑容,就知道這人又得意驕傲,又有人落到他的陷阱里了。
「首領睿智,對蘇紹此行的意圖是心若明鏡。」
敢情他還不肯說?女首領有點兒咬牙切齒,卻又沒辦法發怒,總算是領教到他蘇紹的厲害。
「無非就是談和一事!」此話一說勝負已分。明明是他提出來的,卻像是他們求著要談和。
蘇紹這下更是慢悠悠的道:「首領的意見是?」
不著痕迹、飄渺輕慢又噬骨吞心般逐步瓦解對方的意志,他最擅長這招了。
「我答應你又有什麼好處?」
蘇紹的唇角微揚,神情卻冷然。「首領之族與我朝並無糾葛,為何會突然發起事端,引我遠威將軍遠征,想必是受人之託吧。」
女首領的臉色倉皇一變,唇微動,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七夜在一旁,只覺這氣氛突地暗潮洶湧,又詭異莫測。
蘇紹靜了一會兒,臉這等不開口的時機也是拿捏好的,何種程度能夠給對方心理上造成最大的壓力,他算計得精細。
「我知道首領之族在異域乃強族,聽說近年來異域族族相爭的局面很是嚴重。」蘇紹信口說來,見那女首領之色變得難看。
「原本與人結交,鞏固本族勢力是好事,但首領是聰明人,應看得清誰更可靠,蘇紹也不怕直言,以首領之族的優秀應與同等之力合作,才能相稱相齊。」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女首領冷哼了一聲,臉色見緩,蘇二少便知這事大抵是成了。
「其實不難推測,何況你們先前且戰且和,明明有機會一舉拿下,卻有意拖著,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用那陣法,這應該是向某人有承諾,並非真心要與我軍為敵。」
「蘇紹。」女首領皺眉,「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若是與你談和,與那人便是關係破裂,我族處境很危險。」
「如今首領就算不與我方結交,敗了,那人也不會再重用,不如趕緊另投明主,還可尋得保障。」蘇二少笑得風輕雲淡,半是威脅半是引誘。
女首領垂下臉深思拿捏,知他所言不假,自己也並非頑固,早在接到他談和的消息時,就已有妥協之心。
既然請他來,便是萬事可商,如此已然坦露自家有意談和的居心。
蘇紹明明將一切理得脈絡分明,心裡清楚得很,卻一點蛛絲馬跡也泄露,萬般不顯山露水,著實讓人氣得牙痒痒。
「蘇紹,外界傳你為人處事皆不順溫和,謙雅有禮,但此番見你,卻是明裡說理暗裡藏刀,犀利得緊哪。」
蘇二少笑言:「首領的身份不同,策略自然不一樣。」「我會仔細考慮,你全等我一日,在我處好好休息,明日再走。」
女首領也不是省油的燈,又笑道:「要我轉投明主,總得有誠意才行,我還想為你引薦一人。」
蘇紹正感詫異,聽女首領吩咐下人:「去把小真叫來。」
不多時便見一位身著異族服裝,極具異域風情的妙齡少女娉婷前來,她的年歲與七夜相當,卻比七夜更高挑活潑。
女孩一進來,先奔到首領跟前親昵一番,而後那雙明亮的眼珠子便一直大膽的落在蘇紹身上。
「這是我的女兒爾真,那陣法便是她想出來的,蘇紹,爾真久聞你的大名,早就想見你一面,對你很崇拜。」
「蘇紹,我是爾真。」女孩也很大方。
「爾真小姐,你好。」蘇紹這一聲「小姐」,喊得人家女孩兒心花怒放,面色緋紅。
七夜在一旁看著暗叫不妙。
讓人哭笑不得的老戲碼……無非是自家女兒對他心生好感,便想拉攏蘇紹這個乘龍快婿婿,順便作為談和的誠意。
這個男狐狸精,男顏禍水。
但那陣法竟旬這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所出,七夜不禁也另眼相看,朝那爾真投去打量的眼神。
不料原本對著蘇紹笑得燦爛的爾真,看向她時卻是狠狠瞪了好幾眼,不滿之意彰顯無疑。
較勁,這是明目張胆在較勁,在挑釁。
在情感問題上一向有些白目的小七,這次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情敵在叫囂。
他大爺的!她是名正言順的蘇紹家正室,是他家夫人好不好?虧得她還暗忖,這爾真與她有相同的陣法心思,原本還想結交一番。
後半段的宴席,再也無法理順,幾個人各懷鬼胎,居心叵測,依稀可見半空火光四射。
「幹嘛一定要留在這裡談和?談不攏就算了唄,你若擔心那外族軍是威脅,我們滅了他便是。」一聽蘇紹答應要在此留一晚,七夜姑娘就老大不樂意了。
「小七,其實談和,是來之前便決定的。」
七夜驚詫。
「你沒跟我講過。」就算那天她逼問他,他也還是沒說實話。
「三皇子的意思是想屈打成招,我卻希望能在打贏之後再來勸降。」
蘇紹笑道:「一開始便說,我怕會影響軍心,所以等你們勝后再談更好些。」
「就是說一定要談和?」
「此外族軍在異域是強族,所以得太子招攬,才會生出遠征一事,如今三皇子需要的是人材,你也參戰了,自然明白這其中人才濟濟。」
「我承認他們驍勇善戰,爾真也很聰明,可是……」七夜頓了頓,忿忿然道:「那首領想將爾真許配給你。」
「你講錯了,她不是要許給我,而是要我入贅。」蘇紹打趣。
「你還有心思說笑。」七夜噘嘴,白了他一眼。
「小七,你不回帳?」女首領可沒有安排兩人住同一個帳篷,雖然他很想這樣做。
「我在留在這裡,那爾真放話說晚上要來找你。」七夜拽著他的手臂不放,像要把他鎖越來不見人一般。
蘇紹左碰碰她的腦袋,右碰碰她的臉,「你可是在吃醋?」
「是呀,醋味漫天了。」七夜很誇張的叫道,立刻又沉靜下來。
七夜平心靜氣的跟他講:「哪是來的醋?你又沒把人家怎麼樣,我看得出來,你不喜歡她,我只是防著她,她是處族女子,自然是相當大膽奔放。」
蘇二少假意皺皺眉,不滿道:「不好,我喜歡你太深,讓你有恃無恐了,連一點醋都不吃。」
「我不吃醋,但我心有不平,她說要來找你,你也不拒絕,是啊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多妙。」七夜姑娘掐掐掐,比平時多了些力道掐他。
「你別損我。」
「爾真絕對不是含蓄之人,晚上來找你肯定沒安好心,難保不會非禮你,蘇紹你這冰清玉潔的身子……」她擺出耍流氓的姿態。
「怎麼?」他極是配合她,作「黃花閨女」,雙手抱胸一臉「驚嚇」狀,「我若是抵死不從,她還能霸王硬上弓嗎?」
「我就是擔心啊。」七夜嘿嘿的笑著,一臉的不懷好意,「你說你文弱書生,人家武藝高強,你不就吃虧了。」
「不然小七你在我身邊保護我吧。」蘇美人「含羞帶怯」的窩入人家的懷裡尋求「保護」,長手順便搭在人家那小腰上。
「我正有此意,但——」七夜的話還沒講完,便突地頓住,下一刻俯身在蘇紹耳邊悄聲道:「噓,有人來了。」
彈指之間,燭火轉瞬熄滅。
蘇二少讚歎:好功夫,尤其是在此夜深人靜時,十分方便行那為非作歹之事。
「蘇紹,你可在裡面?我是爾真。」
帳外的聲音傳入,即使在黑暗中,蘇紹仍舊能感覺到七夜那爍爍的目光在瞪他。
「瞧吧,來了吧。」她在他耳邊咬耳朵。
蘇紹哼哼著發出幾道悶笑聲,就著她懷裡將她抱住的姿勢,順勢將七夜放倒,怕壓著她便側了側身,卻仍舊緊緊把她抱著,頭還枕在她的腰腹處。
「蘇紹,你可在,我進來了?」外邊又傳過來爾真的問話聲,但七夜總有一種她隨時要破簾而入的感覺。
「怎麼辦?我就說她敢吧,你還不信。」拍了拍他的腦袋,七夜姑娘有點急了。
「你我演一場戲如何?」蘇二少傳來有點沉又充滿引誘的聲音。
「演戲?什麼戲?」
蘇紹悉悉窣窣的順著她的身子爬上來,兩人的身體和四肢就這般糾纏啊糾纏,衣服也跟著糾結啊糾結,想著就覺得曖昧臉紅。
他爬到將她抱進懷裡的高度,抱過她的腦袋便在她耳邊低喃:「記得以前帶你去青樓,那些姑娘說的事嗎?」
青樓?七夜瞥了他一眼,她看得清楚他的樣子,所以見其笑容尤為狡猾。
那些姑娘還能說什麼事,支支吾吾的不就是說那男女情事,她那時不懂,還找他詢問過。
「原來你從那時起就在圖謀不軌,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二少的雙目亮晶晶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歡欣鼓舞的道:「小七,我們假裝親熱,騙她走。」
他難得有如此玩鬧的孩兒心性,應該說蘇紹極難在人前展露自己的這一性情。
「蘇紹你的狼子野心暴露了。」
「好吧,既然你也看出來了,我就光明正大的行狼子作風。」語畢他的手指在她的腰側動了動,弄得七夜直呼癢。
「真演?」她噘嘴。
「不然?」他揚眉。
「好。」七夜姑娘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那來吧。」
蘇二少不禁汗顏。「你會演?」
「不會。」七夜是好學生,不懂就是不懂,乖乖的搖頭,反問他:「那蘇紹你會嗎?」
蘇二少像在思考何等嚴重的事,眉宇是擰了又緊,皺了又擰,突然眉心抒展,七夜大喜,以為他知道要如何開始,不料——
「我也不會。」
真是天下奇聞啊,還有他自命不凡的蘇二少不會的事情,她以為她這個做學生的不知道,他這個當老師的就曉得。
「不會,但可以學。」蘇二少很有求學精神。
「首先當然是要親親。」
「咦?」七夜突然沒了聲音,好不容易可以開口,只說了一句「蘇紹」便又被奪走了唇。
蘇紹更是賣力的親,就怕他這小祖宗不滿意。
七夜的喘息聲漸漸大了,傳出去嚶嚶嚀嚀的,也不知他是摁到她身上哪個機關。
「小七,你出聲了。」
「那你親小力一點啊。」
「不,出聲才好,你聽,外邊沒動靜了。」
「她還在,你繼續。」七夜乾脆又爽快得讓蘇二少有點「含羞。」「我想起來了,青樓進而的姑娘還那樣叫了,保證能趕走她。」
叫?蘇紹心思敏銳,轉瞬像想起什麼,處在暗處的臉色一赧,想要制止她時已經來不及,只聽七夜姑娘賣力的叫——
「啊,蘇紹,你好厲害,再用點兒力。」她是武者,氣息吐納極為巧妙,起承轉合也很是在行。
外邊那人也習武,耳靈得很,方才那喘息聲才多大都聽見了,更何況此番七夜的「賣力呼喊。」
約莫是聽不下去,跺了跺腳走人!
蘇紹噗哧一聲笑出來。「小七,若是洞房花燭夜你這樣喊,我想應是無人能在這樣的叫聲中還能繼續親熱下去。」
想必那爾真也未經人事,才會當了真,不然這作假很明顯吶。
「劫難已過。」七夜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又問:「明日我們回去,可是快要回京城了?」
「嗯,不過我們要繞道先去一個地方。」
「哪裡?」
「我家。」他淡淡的道。
七夜大驚,因蘇紹的家,是從來無人知曉的。
「你不想知道我家究竟是什麼樣?」
「想,不過你從來不說,我覺得那是你心裡的秘密和缺口,就一直沒敢問。」
蘇紹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極了。
「沒關係,我願意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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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前去的邊關,本是在京城以北的方向,而蘇紹的家,卻是在京城以南,於是又是一陣奔波。
好在這一路上風景秀麗,說說笑笑,七夜還相當開心。
但行至某一處,蘇紹忽然指著那顯然破敗不堪,倒塌多年的屋子,毫無預警的就說「這就是我家」時,七夜一時竟有從天上跌落下來,摔得生疼的感覺。
七夜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蘇紹,這屋子……」
「人去樓空,早就倒了。」他不見難色,語氣也不怎麼傷感,只是淡淡的似在陳述一件平常事。
「原本的蘇家,在當地也是世世代代的名門,也的確出過一個德高望重的高儈,我便是在這家裡出生長大。」
七夜的心中有無數問題,但她嘴巴閉得緊緊的。
「我三歲出口成詩,七歲鋒芒信息畢露,被稱為神童,若是換了別家父母,可能會樂壞了。但在蘇家不行,蘇家長幼有序,榮耀有序,錯不得亂不得,若有誰不遵不守,便是大逆不道。」
蘇紹在她的跟前半蹲下身,捏著她的手緩緩道:「小七,我這人,親情念頭委實不重,所以即便被驅逐,還自覺是幸事,感嘆總算能走出一方牢籠,尋找自己的一片天地,就連蘇家後來如何又搬遷到何處,我根本就不關心。」
他離開蘇家后就前往京城,原本心中也是一片空空蕩蕩,但頭腦卻尤其清明,雖然從此孑然一身,但可憑著自己的本事才學,闖出一片天。
他的確做到了,蘇紹的名聲在京城赫赫有名,但他沒想到上天還是很厚愛自己的,非但沒有讓他從此孑然一身,還讓他結識「天下世家」的好兄弟,更讓他尋到了心愛的人。
從那時起他便知,他蘇紹是涅盤重生,從此有了值得維護一輩子的新家人,有了要一生守候,疼惜,愛護的愛人。
到京城前,姓蘇名紹之人,有怎樣的處境,是什麼來歷,無人知曉,無人聽他提過,並非他開不了口或介懷什麼,而是認為不過過往雲煙的事,何足掛齒。
這一點連「天下世家」的兄弟們都是不知曉的,可如今他卻有了讓七夜知道的念頭,不是要向她博取什麼,而是他已認定她,他信任她,便容不得自己對她有所隱瞞。
「事情便是如此,三言兩語便能講完,無人聽過我講這些,其實並非什麼秘密,只是我認為沒什麼好講的。」
「蘇紹……」七夜眼含郁色,欲言又止。
「我帶你來,是抱著即便被你看輕,也要讓你知曉蘇紹此生,究竟出自何處,是何人,但不是要讓你心生負擔,你是我認定一生的人,有權利知道我的事,知道我是什麼人。」
他淺淺的笑了笑,浮出一點點的澀意。
「小七,你會不會覺得,我對蘇家太過薄情?你怕這樣的我嗎?」
「才不會。」七夜憋足了氣,突然大喊。「你才不是薄情的人,有人對你好,你一定會加倍返還,是他們對你不好。」
七夜眨巴著眼睛,就怕自己那快要抑制不住的淚珠落下來,徒增他的傷悲。
她一點也不覺得蘇家有多麼悲痛,她只覺得心疼他,所以在他如此需要振奮的時刻,她七夜一定會給他最強大的溫暖。
「蘇紹,我一定會好好的守候你一輩子。你信我!」她想也不想的就回抱住他。「你這麼好的人,怎麼有人忍心丟下你,好在讓我遇見了你,我七夜發誓永生永世不負你!」
蘇紹猛然震動了一下,心神皆因她的話而劇烈跳動起來。
彷若從被蘇家放逐那日起,他蘇紹所有的歷練,都是為了等她這一個人,等她這一句話。
他的人生,被她引導著,從此邁向另一個斑斕的境地。
蘇紹將臉埋在她的懷中,緊緊的閉上雙眼,卻感覺自己的眼皮不住的顫抖著,他只能更用力的閉緊。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他蘇紹,可這因情因愛動容的淚,即便落下也不丟臉。
兩人就這樣互相緊緊的擁抱著,彷若天荒地老也不放開,半晌后才聽蘇紹傳來戲謔的聲音——「小七,這種話一般由男方先說……」
七夜哪管他說什麼,不依不饒的嚷嚷著:「蘇紹蘇紹,你這沒爹疼沒娘愛的娃兒,多可憐啊,就讓我來疼你。」她這一句充滿了疼惜,卻減緩了沉重,平添了笑鬧。
七夜姑娘還在喋喋不休,抱著蘇紹不肯放,大有要將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愛心都用在他身上的陣勢。
「你別傷心,從今往後我是你的親人,我還是你的夫人,你依靠我就行了。」
「我沒傷心。」
「心疼心疼,我心好疼的,怎麼如此可憐,蘇家人太過分了。」
「其實……家有家規。」
「你改姓吧,不要姓蘇了。跟我家姓。」
「小七,你過頭了,我並沒有在傷感。」蘇二少悶悶的道:「你先放開我,你抱我抱得太緊了。」
他真的要悶壞了。
七夜「咦」了一聲趕緊鬆開他,見他向來白皙的臉上,的確被悶出一抹不正常的紅,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還不是擔心你。」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積怨已久,想趁此機會謀殺親夫。」蘇紹沒好氣地道。
「亂講。」
「小七,我認定你是我蘇紹永遠的家人。」他親口說出誓言,聲音不大卻心意堅定,天地可鑒。
「何止。」七夜歡樂的蹦蹦跳跳起來,開心得無以復加。「我還是夫人,夫人!」
他笑,笑得暢快無比,他抱起她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夫人,咱們打道回府吧。」
「撤。」七夜姑娘的另一隻手揮向前方,大有橫掃千軍之勢。
夕陽無限好,情意無限真。
***
剛一回到京城,沒想到就聽見一個驚天動地的傳言。
那外族軍同意談和,女首領也攜女兒上京城來跟三皇子碰面,本是好事,豈料那爾真竟在京城散播壞她名聲的謠言。
說她是不知羞的豪放女。
怎麼就只有她是豪放女?蘇紹也有參與其中啊,憑什麼只說她?而且她哪裡豪放了?
只能說人家蘇二少做人真的太成功了,平日的形象維護得極好。
七夜心裡十分不滿,一大早就闖到「天下世家」去吵好一陣子沒睡好覺的蘇二少,非要從他嘴裡討個說法。
蘇二少把門一拉開,起床氣還沒來得及發,就把七夜給抓了進去。
這大清早的,一個還衣衫不整剛剛才從床上下來的美男子,讓人看著就覺得惹人犯罪。
七夜姑娘不滿的叫嚷開:「憑什麼憑什麼啊,你也是共犯,幹嘛就只說我?那個爾真她根本就對你念念不忘,捨不得你!」
「你就當沒聽見,何必斤斤計較去認真呢?」
「她詆毀我,卻抬高你!」
蘇紹摸了摸鼻子,倒真的有些過意不去,安撫道:「說你豪放,不見得是詆毀你,沒準兒是在表揚你用驚世駭俗的勇氣。」
七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藐視的意味十分明顯。
「我若是真把你蘇紹給怎麼樣了,那我也認了,可我什麼便宜都沒佔到,平白無故吃了個啞巴虧。」
蘇二少身著一件薄薄的單衫,修長的身材和勻稱的肌理在那貼身柔軟的布料下若隱若現。
此時他似乎還嫌自己不夠「妖孽」,極做作的將雙手擋在胸前,一副良家男子要被非禮的模樣,扭捏害羞的吊著眼尾看向七夜,「人家冰清玉潔的身子,你,你,你想佔便宜?」
七夜一肚子的不甘,讓她二話不說衝上前,抓住蘇紹單薄的衣裳便開始撕扯。
「他大爺的都說我豪放了,我非給他豪放到底不可,你給我脫!」她帶著「你不脫我就跟你沒完沒了,你今天別想出這個門兒」的氣勢。
蘇二少欲拒還迎的擋著不讓她脫,一邊卻很自覺又主動的解開衣衫,讓衣衫徐徐滑落雙肩……
他兩眼還不忘水汪汪的睨著七夜,「你想逼良為娼?」「我還要把你生吞活剝了呢。」七夜一副山霸王的架勢。
「那要是我乖乖的脫了,你要對我負責,人家冰清玉潔的身……」蘇紹的廢話還沒有說完,行動能力十足的七夜,已經動手將他的上半身扒了個精光。
本來他就是從床上被吵醒的,身上的衣衫又輕薄,實在是很方便她辣手催花。
「嗚嗚嗚人家的清白被你玷污了,你要負責,負責!」
「蘇紹,你別捏著嗓子學女人講話,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蘇紹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再亂動作,他的臉上帶著一點點玩鬧和調笑的表情,語氣卻很認真地道:「別亂動,再脫可真的要出事兒了。」
「出就出,不出事兒我脫你衣裳做什麼?她說我豪放,我就豪放給她看,看她還敢不敢肖想你。」七夜卯足了勁兒,掙開手邊說邊伸出魔爪,在蘇紹光裸的胸膛上摸了一把。
「蘇紹,你真白,比我還白。」又挺細滑的。
蘇二少悶哼了一聲,像是在壓抑自己的什麼慾望。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時,緊緊握住不放,哭笑不得又沒好氣的道:「還逞什麼強?瞧瞧你那張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心裡明明害羞得要命,還在亂來,到時候你把我給弄激動了,我看你怎麼收場。」
「我曉得的。」七夜果真如他所言,放話時是乾脆,卻是硬著頭皮逼自己「動手」,那張臉早不紅得快要滴血。
但她才不要認輸,尤其還事關蘇紹。
「我曉得如何收場,我問過青樓那些姑娘了。」
蘇二少明顯錯愕驚訝了一番。眼神詭異的看了她一眼,半驚半疑,「你問過?何時問的?」
「一回京城就去了,那晚你說你也不懂,偏又遇上爾真這事兒,我就想打鐵趁熱,不如就……」
七夜的臉上猛然爆紅,像有火在燒,但她還是盯著蘇紹不移開眼神。
沒完沒了的害羞下去,哪還能「辦正事兒」?
蘇紹真沒想到他家小七會這麼積極,一時間也有些口乾舌燥。
「那……你是要跟我試試?」
「試什麼?」
「就是試……」蘇二少竟然會詞窮,驚天動地。「那事兒……」
「你會?蘇紹你不是說你也不會的——」
「有些事男人天生就懂。」蘇紹忽然反客為主,將她一把拉進懷中,欺身壓了上去,關一低就吻住了她的唇。
「你去青樓問人家怎麼說的?」
「就是說要先親親,然後摸摸!」
「這樣?還是這樣?」蘇紹一點一點的親著啄著她的眉心,眼瞼,再到唇角,舌尖沿著她的唇輪廓舔了舔,最後鑽進去捲起她的舌頭纏繞了好幾圈才放開她。
七夜可沒空回答他的問題,臉紅心跳跟呼吸都來不及,再說她這麼好的學生,順便也要學習這老師的招術,以備不時之需。
「這樣摸摸?」蘇紹手上的動作也毫不怠慢。
「蘇紹!」七夜發出嚶嚶嚀嚀的聲音,聽在蘇二少的耳中只覺得渾身都快受不了。
「感覺如何?小七,你是不是也情動了?」
「我癢,我癢。」七夜忽然大叫出聲,一把按住他摸個不住的手掌,再次重複道:「我癢!」
他錯愕的愣了好一陣,撐起身子與她面對面,目不轉睛的對視好久,他想是不是應該先把眼前這個姑娘先修理一頓再說。
七夜卻半點心虛也無,還很真誠坦率的看著他。
蘇紹嘆了好長一口氣,挑起眼尾半睨著她。「小七,你真的是很會煞風景哪。」
「我真的癢嘛。」好像還怕他不相信,她用力的點點頭以示保證。
「這事兒天黑了我們再來做。」
蘇紹噗哧一聲笑出來。「你是想讓將軍將我亂棒打出來不成?」還要天黑了再行事。
罷了罷了,慢慢來,反正這人就在跟前,煮熟的鴨子飛不了,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思及此他又想起一事,跟她提議:「我到將軍府去提親如何?」
「提親?」七夜被嚇得善戰蹦起來,他哪來的想法?
「成了親才好正大光明的行那豪放之舉。」頓了頓,他收起戲謔的表情,認真又含情脈脈的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其實是我想跟你成親,想讓你早點名正言順的屬於我。」
這話纏綿又露骨,讓七夜好不容易才消去一點熱度的臉,再次布滿紅潮,哎喲好害羞喔。
「我也想,想跟你在一起。」七夜浸紅著臉認真的道:「蘇紹你想好了,想清楚了,我爹會罵人的。」
「你怕將軍會生氣?也是,是突然了一點。」
她搖頭,很認真的表情,「不,是罵我,他一定不相信,他一直說我這麼個不成氣候的女兒,怎麼就把你給拐走了。」
她爹爹向來是胳膊肘往外拐。
蘇紹失笑,捏著她的臉蛋問:「那你就不想跟我成親了?」
七夜轉著眼珠子,腦袋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后她突然撲到蘇紹懷中,將他抱得嚴嚴實實緊緊的。
「想,我想。可蘇紹,我們成了親,規矩是不是也要改一改?那學生與老師的規矩,我們就不要了吧。」
搞了半天,她就是在動這個腦筋。
蘇紹同樣伸手環抱著她,慢悠悠地撫著她的髮絲,手指間氤氳著他最濃厚的深情和寵溺。
「規矩仍可照舊,既是學生,也是夫人。」
七夜哪裡會甘心,在他懷裡不依不饒地耍賴。
這兩人一個鍋一個蓋,這邊偶爾喜歡耍耍性子,那邊也無比耐心的寵溺著,就當是關起房門來的情趣吧。
這情,甜甜暖暖的盈滿柔情蜜意。
兩人心裡想著都是同一個念頭,只願身邊這人,能夠陪伴自己一生一世,此情伴此生,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