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芳漾的話讓Ryan的臉像是結了一層霜，他出其不意的伸手摘去她的眼鏡，動作快得連她都來不及阻止，眼鏡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他要看著芳漾的眼，要她看著他說話。
「怎麼死的？是妳又放了人家鴿子，還是古念琦又幹了什麼好事？」
失去了眼鏡，芳漾就像是少了防備，而Ryan的話又像把利刃朝她砍來，令她紅了眼眶。
「我不想回答你這些問題。」她倉皇的站起身想逃走。
Ryan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力氣大得幾乎弄傷了她。
她沒有浪費力氣掙脫，只是坐下來被迫聽他說話。
「妳以為這樣就算了嗎？」
「你要我說什麼？你不是傻瓜，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在你預料之中不是嗎？那我還能說什麼？」
「妳為什麼要去見她？」
當初他一再要她別和念琦接近，她就是不聽，明知道結果會是如此，她還是去了，最後她又開始自責，便違背了他們的約定。
「因為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
她也常問自己，為什麼不能狠心一點？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放下念琦不管？但她唯一能給的答案就是她無法控制自己，一開始她還覺得只要盡了朋友的義務就好，可是，當她知道念琦遭遇了那些可怕的事後，她心裡就再也沒有辦法放下那些事。
「妳為了她而離開我？妳到底是怎麼作出選擇的？」
「因為我覺得我有責任……」
「什麼責任？她都已經二十幾歲了，還要妳為她負什麼責任？妳以為妳很偉大嗎？妳以為古念琦沒有妳就會活不下去？這樣的偉大情操，這幾年帶給妳多少快感？妳有沒有想過妳當時答應過我什麼？妳又把我當成了什麼？」
Ryan以為自己是不恨她的，但一提起過往，他發現他的怒火從來熄滅。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你可以平復，甚至不會受到影響，但我不一樣，我就算去了美國，一樣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難道妳沒到美國去就此較有良心了嗎？妳現在還不是無法面對我？妳如果真的有良心的話，妳不會為了一個廢人而離棄我們的約定。」他說得咬牙切齒，完全不在乎他們正坐在人來人往的餐廳裡頭。
「我不想在這種地方和你談這種事。」
「原來妳還要面子啊？」Ryan諷刺的說，接著拉起她便往外走。「好，我們就一次把話說個清楚。」
Ryan將他帶到自己的房間，幾乎是用推的把她推進房裡，然後鎖上門，轉過身怒瞪著她。
「現在妳可以說了，妳可以告訴我，妳們的感情有多好，妳連最討厭下雨天都可以為她出門拿回手機，連期待的留學計畫希望都可以為了她而放下，為了她，妳連我都能背棄！」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芳漾閉上眼認錯，這是她早就該說出口的，當初他們每天透過電話和網路聯絡，全心全意的只期待著能見到對方，卻在夢想要實現時，她一手毀了那些承諾。
當初他為了她費盡心思，幫她張羅住處、學校，願意負擔她的生活所需，他無私的為她做了許多事？只為了將來他們可以在一起，他大可以不用如此慷慨，因為他甚至沒有強迫過她交出自己的身體，只是單純的為了她而付出。
結果呢？他的真心只換來她的絕情，而且最令他氣結的是，他居然是輸給另一個女人。
「妳以為說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世界上沒有這麼容易的事。」
「你要我怎麼做？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我也沒想過要奢求你的諒解，很顯然的，你在最後一通電話里就已經拒絕諒解我了。」他甚至不肯聽她提到任何有關念琦的事，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說過我不聽和她有關的話，是因為我不希望妳受到她的影響，我要妳離她遠遠的，可是妳做到了嗎？我為了保護妳，甚至想盡辦法讓妳可以無後顧之憂的離開她，但妳用什麼回報我？」
「Ryan……」
「別用那種口氣叫我。」
她沉默了許久。除了抱歉以外，她也沒其他的話好說了。
「我真的很抱歉。」
「妳以為光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
一那你要我怎麼敞？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有些事不旱我能夠掌握的，我已經付出了代價，難道你還要我……」
「對！」Ryan一把扯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卧房裡走。「我還要妳把該給我的還給我！」
「Ryan！」芳漾驚呼了聲，抵擋不住他的力道。「你不要這樣！」
「妳不是要表示妳的歉意嗎？那妳可以把該給我的給我。我記得我當初是多麼的保護妳、珍惜妳，但我想妳現在應該不值得我那麼對妳了。」
他將芳漾推倒在床上，跟著壓上她的身子。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
芳漾掙扎著想逃脫，但當她的手碰到了Ryan，心裡的內疚又不允許她奮力的推開他，她對他的歉意沉重得令她無法背負。
「我為什麼不能？這是妳說好了要給我的。」
他不顧她的反對，低頭扯開她身上的衣服，將她的雙手舉至頭頂，令她無法逃開。
當芳漾美麗的身子展露在他眼前時，他想了起他當年是多麼的為她瘋狂。他在她身上烙下吻痕，像是要證明這身子本就應屬於他。
「Ryan，你不能這樣對我。」芳漾極為驚駭，眼淚從眼角滑落。她認識的Ryan從來不曾對她如此粗暴過。
「是嗎？我現在就做給妳看。」
他曾經那麼珍視她，將她當寶貝一樣疼愛，願意壓抑所有的衝動，只為保留她的完美，讓她真心誠意的交出自己，結果，最後他得到了什麼？
Ryan要自己別太容易心軟，拉開兩人之間最後的遮蔽物，不顧她的抗拒直接進入她的身體里。
芳漾的身子劇烈的顫抖，已到口邊的驚喊被她吞回肚子里。她充滿驚懼的眼對上了Ryan，而他也用驚訝的眼神回望著她，因為，他並沒有忽略芳漾的身子並未接受過其他人的事實。
「不要……不要這樣……」芳漾捂著臉哭了起來。
Ryan拉開她的手，不舍的吻著她。
但芳漾卻不再睜開眼，只是讓眼淚不停的從她眼角滑落。
他離開了她的身體，但卻重新用另一種方式溫柔的碰觸著她，就像當年那樣，他們每晚都在一起，他吻遍她的全身，撩動她的情慾，卻始終不曾越雷池一步。
他的手總能在她身上施展魔法，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任他擺布，而此刻她屈著身子，閉著眼，以為能躲開他的吻，但那銷魂的輕觸仍一再提醒她，過去他們是怎麼愛戀著對方。
可是，她不想讓事情發展成這樣，她的心受傷了，不是他幾個溫柔的吻就可以平復。
「芳漾，妳知道我並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而芳漾的回應只是別開頭，聲音破碎的說道：「現在說這些不會太遲了嗎？放我走……」
他怎麼能這樣就放她走？他已經讓她離開了五年多，他們好不容易才回到彼此面前，這曾是他們夢想中的相聚，他不會讓一切只成為不堪的回憶。
溫柔的吻再一次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每一個接觸都帶著情意，他們彷佛又回到五年前仍將對方視為珍寶的時候，他輕輕的揉弄著她的敏感處，挑起了她的反應。
芳漾極力的剋制自己不發出仟何聲音，但她的身子卻不再僵硬，漸漸像一攤泥一般虛軟無力。
「我今天不會放妳走了。」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宣告道。
芳漾只是閉著眼，希望能護住自己最後一點點的尊嚴……
芳漾不曉得這是她第幾次醒來。他們一整天都耗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的歡愛讓她弄不清楚時間，窗外的天色顯示出現在已入夜，身邊Ryan平穩的呼吸聲傳遞著他正熟睡的訊息。
她輕輕的起身下床，凌亂的大床像提醒她這兒曾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不願接收過多資訊，只是撿起衣物一件件的套回身上。
離開了Ryan的房間，她回到自己的房裡，打開行李箱收拾物品，決宅搭最早的一班飛機離開上海。
不過，她還來不及提起行李到樓下退房，Ryan已經找到她的房間來。
他一發現她消失后便立刻找尋她，身上凌亂的衣服和未梳的發顯示他多麼怕她就這麼一走了之。
「妳不說一聲再見就要走了嗎？」
走進她房裡，他發現她連行李都整理好了，如果他再晚五分鐘出現，芳漾可能已經離開了。
「我想我們沒有必要……」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嗎？「說再見好像很多餘。」
「經過今天發生的事，妳覺得妳可以什麼都不說就走？難道那些對妳不具任何意義嗎？」
「Ryan，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們了。」
「是妳放棄了當年的我們，現在妳又要再放棄一次嗎？」
芳漾有些愣住，他不會是要告訴她，他們還有機會可以重來吧？她並沒有這麼樂觀。
「我當年放棄的時候，就知道一切不可能重新來過了。」
「妳怎麼知道不可能？」
Ryan的話問傻了她。也許當年的情況逼得她不能接受他，但現在一切已經不同了，念琦的影響力已經不再像過去那麼大，她也獨自生活了五年多，還要再讓念琦影響她嗎？
不過，最終她還是吐出了這句話，「我們的確不可能。」
「芳漾！」Ryan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妳看著我！妳想想，我們今天終於在一起了，這是我們當年都期待的啊。」
「但是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程芳漾了。」
「妳是啊！妳以為我感覺不出來嗎？」她躺在他懷裡時，還是他的芳漾，她接受他的吻時，她的反應和多年前一樣。
「如果你指的是我沒有奮力掙扎，那是因為我對你一直有著歉疚，不過這樣也好……我們扯平了。」
「妳以為感情的事可以用這種方式扯平嗎？」
「我不認為可以，但你對我動手的時候，你是這樣以為的，不是嗎？」芳漾反問他。
「妳以為我後來的想法一直是那樣嗎？」Ryan將她擁進懷裡。「如果是那樣，我不會留下妳一整天，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在妳身上，不會這樣抱著妳，不會像這樣吻妳……」
他的吻落在芳漾的唇上，手臂也跟著縮緊。
「方才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妳不在，妳知道我有多著急嗎？還好我可以問到妳的房號，可以做一些動作找妳，不像那時候我發現妳一直沒有出現，卻什麼也不能做，又等不到妳的任何消息……」
「是你自己說要我別再打電話給你。」
「我的意思是我不聽跟念琦有關的任何事，結果妳居然連通電話都沒再打過來。」
「因為我沒辦法去美國的原因就是她。」
「所以在妳心裡，她還是比我重要多了？」Ryan低頭看著她，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出否認的表情。
芳漾的眼裡開始出現水光。她一直無法承擔那個背棄的罪名，現在，她應該把一切都說清楚。
「我跟你走的那天……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John騙念琦出去，你來找我，所以我就跟你走了。」
「我記得。」
「那晚念琦找不到我們，她覺得她被背叛了，於是跟小哈出去喝酒，小哈送她回家的時候……」想到念琦那悲慘的模樣，芳漾忍不住流下淚來、「強暴了她。」
Ryan的臉上閃過些微震驚，但他立刻開口：「那不是妳的錯啊！」
「但是如果我在的話，小哈根本不會有那個膽子，也就不會有那種事情發上，念琦也不會醉得沒有抵抗的能力，小哈知道念琦喜歡你，所以他很著急，就對念琦下手，以為這樣念琦就離不開他……」
「妳有沒有想過，念琦一天到晚都在外頭跟人吃喝玩樂，她那種生活方式本來就很容易出問題，而她一旦受了什麼挫折就要找個人背黑鍋，妳為什麼硬要把那個罪名往身上扛？」
「但她是在我們走的那天出事的啊！她出了事之後找不到人幫忙，又找不到我。她說她打過電話給你……」
「我只記得她不止打過一次電話給我。」
「她說你對她凶，還教她滾遠一點。」
「我有錯嗎？妳公平一點好不好？那時候我心裡只有妳一個人，而她又一直對我有所企圖，我當然不可能跟她多說什麼。」
「可是她那時候很需要幫助……」
「那是我必須知道的嗎？這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人隨時需要幫助，在非洲有幾十萬人都很需要，之前南亞海嘯的災民，難道不需要人幫助嗎？那些人甚至不對我懷有情感上的幻想。
「為什麼我要因為錯過了那個時間，為了避開她的糾纏，為了保護我們的感情，而背負讓她受傷害的罪名？我甚至因此失去妳！請妳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我不夠愛妳，對妳不夠好？還是因為一定要像她那樣倒楣到家，連衰三級，才能獲得妳的同情？」
Ryan說得激動，這是他當年就想說的話，只是他不想和芳漾起爭執，他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芳漾，以為她會乖乖的依約赴美，但芳漾卻沒有出現，這深深的傷害了他。
「我知道那是我的錯，但我跟你說過了我沒辦法……」芳漾努力的想說出當年心中的掙扎。「她的情況很糟，像是瘋了一樣，就連小哈因為內疚而自殺，她都無法從那種情況中掙脫……」
「那是因為她吸毒，妳竟然用正常人的觀點解讀吸毒者的心態，就因為她表現出可憐的模樣？」
「不，是我沒辦法從罪惡感里脫離，我怕就算我到了美國，就算我們真的在一起，我一輩子還是會因為她而感到良心不安。」
「所以妳的選擇就是離開我？但妳也沒有照顧她一輩子啊！如果妳真的要把妳的善良發揮到極致，怎麼不為她做牛做馬，還一個人離開台灣，在外地工作？
「妳也知道這很蠢，也很清楚那些事跟妳無關，而且妳也說妳對我還是滿懷歉意的，所以妳明明知道這事件中最無辜的人是我，還是要作出錯誤的決定，妳真的覺得妳一輩子都活在孤獨里，一次次的遺棄我對妳的關愛，辜負我的情感是應該的嗎？妳有沒有想清楚，妳到底在懲罰誰？」
Ryan的話沒錯，她的確傷害了他，也辜負了他。
「但是你並沒有因此而完全停止你的感情生活不是嗎？你還是活得很好，我知道你甚至結婚了……」
「如果妳消息夠靈通的話，妳應該知道我離婚了，」
「那不是我關心的重點，重點是你一樣能找到你的幸福。」
「我都已經離婚了，妳還要說我找到了我的幸福？」
「那我要說什麼？」芳漾抬起頭看著他，「你沒有我，一樣可以和其他女人結婚，可見你並沒有受到那件事的影響。」
「妳這麼說公平嗎？如果我沒有受到影響，我的前妻就不會認為我愛著別人了。」
他離婚的原因是他的前妻認為他不夠愛她，她感覺不到他對她存有愛意，最後，她自認無法從他身上得到愛情，才決定離開，難道他真的沒有受到芳漾的影響嗎？
「愛這種東西本來就很縹緲。」
「妳的意思是妳沒辦法回應我的感情？」
芳漾困難的點了點頭。「對。」
「所以妳真的要我們之間就這樣草草結束？」
「你需要一個有勇氣愛你的人，但是我不是……」
Ryan沉默了許久，再也沒有說話，最後，他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也離開了她的世界。
回到台灣后，芳漾第一個接獲的消息是念琦死了。
這已經不是念琦第一次在吸毒之後鬧自殺，而這一次，她終於解脫了……
芳漾參加葬禮時，古母把女兒留下的一封信拿給她。
「她的情況時好時壞，這是她之前清醒的時候寫的，她說怕自己發作時又會撕掉這封信，所以把信交給我保管。妳知道她後來已經變得完全不像她了，她覺得見了妳，只會更難過……」
回程的路上，芳漾便將信打開，仔細的讀著、
芳，我媽跟我說了妳的事，有一些我已經記不得了。
妳應該去美國的，我想，Ryan一定還在等妳。
當時，我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一樣不幸，所以才不想讓妳去。
妳知道我有多羨慕妳嗎？大一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看見大家都注意著妳，我有點嫉妒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過去跟妳說話，沒想到我們因此成了好友。
大家總是說我朋友多，但妳一定想象不到，那些接近我的男孩子都跟我說他們喜歡的人是妳，因為我比較活潑，希望我可以幫幫他們。
我聽了好生氣，但是我都沒有告訴過妳，希望妳永遠不要發現那些男孩子喜歡的人是妳。我不知道我這是什麼心態，不過，我更擔心的是妳會因為戀愛了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真的把妳當成最好的朋友，其實，我應該祝福妳跟Ryan，但是Ryan當面拒絕了我，讓我很難堪，才想盡辦法想扳回顏面。
我只是想證明我比妳好，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找尋著證明的機會，只是最後我還是害了自己。
和妳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每次我傷心難過，妳總會在身邊陪著我，就算我再怎麼任性，妳也總是站在我這邊幫我說話。也許是我運氣真的不好吧，妳曾警告過我別那樣利用小哈，可是我卻完全不把妳的話當一回事，最後，我終於嘗到了苦果。
趁我還清醒的時候，我應該勸妳到美國去找Ryan。
我媽跟我說，妳這幾年都是一個人，我知道妳一定很想念他，可是又顧忌著我，我想，除非由我開口，否則妳一定不會回到他身邊。妳去吧！如果妳幸福，那屬於我的那份幸福，我希望能由妳來獲得。
那的確是念琦的字……
這封信解脫了芳漾身上所有的枷鎖，她決定立刻去找Ryan，找回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