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光匆匆，這年，他二十一，她十六……
「復，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瓔珞找到了正在宮中隱密的地方練武的獨孤復。
「瓔珞。」獨孤復停下手邊的動作，眉頭微皺。
「怎麼了？見到我不開心嗎？復。」她對於他的一舉一動，都觀察入微。
「現在正在下雨，你快回寢宮休息，別著涼了。」獨孤復步向她擔憂地說著。
瓔珞急奔進他懷裡。「可是你不也在雨里練功嗎？」
「你和我是不同的。」獨孤復微微一笑，摟緊了她。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烏髮，發現標緻的她愈來愈有姑娘家的氣息。
他的瓔珞，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哪！
「有什麼不同，你別像其他人一樣，回我什麼『公主尊貴之身，不能受雨淋』這類的話。」瓔珞俏皮地笑著。「更何況，我還撐著傘，一點都沒有淋到雨。」
獨孤復接過她手中的傘，為她撐著。
「你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是靠著宮中一堆珍貴藥材將你補起來的，就算受一點寒氣都不行。」獨孤復以自己的身子護著她，深怕她受到涼意侵襲。「而我練功練慣了，這樣的雨不礙事的。」
「又是這種理由。」瓔珞吐吐粉舌，嬌俏的模樣全落在獨孤復的眼裡。「你怎麼說都是說這一些。」
「瓔珞……」他無奈而憐惜地望著她。
她真是讓人無法不憐不愛哪！
「復，我好想你……」瓔珞仰起頭，低聲輕喃著。
或許在一般人心中，瓔珞還算年幼，但多年的感情，卻讓她看得極為清楚，懂得自己的心思。
她喜歡復已經太深太深，深到一種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地步。
「瓔珞，我們已經很常見面了，不是嗎？」獨孤復勸哄者她。
「你不想見我嗎？」瓔珞眸中閃著笑意，故意鬧他。「說什麼很常見面？我看你分明一點都不想我。」
「瓔珞。」獨孤復拿她沒轍。「你明明知道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在宮中，有許多事畢竟不能隨心所欲。
冰雪聰明的瓔珞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
「唉。」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好想念小時候喔。」
那時候的她，無憂無慮、什麼都不必顧忌，想找他就找他，也不會受到任何責難或異樣的眼光。
然而現在愈長愈大，她要學的東西也愈來愈多，禮儀、女紅、琴藝……她的時問被剝奪，行動也不再那樣自如。
就連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敢明目張胆，因為她明白自己的年齡已到了該嚴守男女之防了。
可是在她的心裡，一點都不想對他守男女之防啊！她只想偎在他的懷裡，依靠著他的守護。
「人總是要長大的，瓔珞。」獨孤復微笑地望著她。
她在想什麼，他都懂。
但是他也只能這樣守著她，無法再多說些什麼。很多宮中規矩不是他們兩人可以抗衡的，再說宮中人多口雜，瓔珞又是南王寵愛的公主，他們行事自然得小心翼翼。
「唉……」瓔珞重重地吐出一日長長的氣。「我真不想當公主。」
這個人人稱羨的頭銜，她真的不想要，她只想活芷一個平凡的家庭，有著爹娘的寵愛就夠。宮中的爾虞我詐太多，她真的很難適應。
「你不會只是一個公主的，瓔珞。」他凝視著她。眼裡閃動著一種她無法明了的光彩。
「我不會只是一個公主？」
她正仔細想著他的話，也就無心去思索他眼中的光芒究竟為何而來。
「是啊，父王一直想把我嫁到鄰國當太子妃，若真是這樣，我就會是一個王后，是不是？」她語帶嘲弄地苦笑著。「可是連公主我都不想當了，我怎麼會想要當個王后？」
「不想嗎？」獨孤復黑眸微眯著。
她搖搖頭，堅定地答道：「復，我只想當你的妻子。」語畢，她偎進他的懷裡。
「你一定會是我的妻子。」獨孤復微笑地允諾她。
「復……」瓔珞感動地看著他。
夠了，有他的保證就夠了。
她知道，他向來是以他的生命在護衛著她，這和她是不是公主無關，他是以他的心在疼愛著她。
「瓔珞，對不起，我必須讓你等。」他厚實的手掌柔撫著地細緻的嬌顏。「因為太多的事還沒有成熟，所以我只能讓你苦苦地期盼，偷偷摸摸地來見我。瓔珞，對不起。」他的語聲中滿是愧疚。
「不，不會的。」瓔珞輕輕地搖著頭。「只要能跟你長相廝守，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瓔珞……」獨孤復感動地將她擁得更緊。「我不會讓你只是名廚子的妻子，我會給你最好的！」
雖然他知道瓔珞不在意那些，但這是身為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子的承諾。
他那已經籌備多年的計劃……
「你知道，我從不介意你是做什麼的。」瓔珞深情地凝視著他。「就算今天你是乞丐，我也甘於守在你身側。」
「瓔珞……」獨孤復的目光和她糾纏成濃濃的情意。
當年，就是她那沒有階級分別的心，將他從冰冷的世界里救了出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能讓你受一丁點的苦。」
「只要與你在一起，什麼都不苦。」瓔珞傾訴著情意。「復，我真的好想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啊！」
「瓔珞……」他動容地低喃。要她承受這樣的相思，真是苦了她。
她沉吟道：「如果能讓你離開御膳房到我那兒去，專門做菜給我一個人吃就好了，不知道有什麼法子？」
她知道他的手藝已臻何種地步。
事實上，在許久之前，他的烹調功夫就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只不過因為年齡和資歷，所以他總是隱瞞著自己的廚藝。
若今天他的廚藝仍不純熟，她不會剝奪他學習的機會，然而她很清楚，是不是待在御膳房內，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所以，她極希望他能夠到她身邊來伴著她。
若是他可以成為她專屬的廚子，來到她的寢宮專為她一個人做菜，那麼他的時間不但會更多，她也可以與他親近。
只是，究竟要怎麼做才好呢？
「畢竟宮中沒有這樣的先例……」瓔珞露出傷神的表情。
「現在這樣就好。」他不願見到她苦惱的模樣。
「直接去跟父王撒嬌要你嗎？不行……」瓔珞明白做得太明顯，反而會招致危險。「究竟該怎麼好？」
雨，仍嘩啦啦地下著，天色在烏雲的籠罩下更暗了。
「瓔珞，別再想了，我先送你回寢宮。」獨孤復怕她受涼會生病。
瓔珞因為早產，所以自幼身體狀況就差，她現在能健健康康的，都是拜宮中一堆補品以及眾人的呵護所賜。
他可不能讓她為了他而生病。
「不，我好不容易才能偷空出來與你在一起的。」她搖著頭，堅決不肯。「要送我回去，我又一個人了。」
「瓔珞，別讓我擔心好嗎？」他勸著她。
「我不會有事的。」她微微一笑。「我在你懷裡，不是很好嗎？」
這個胸膛是她最深刻的眷戀。
「瓔珞……」獨孤復拿她無可奈何。
他的瓔珞，就是有辦法讓他又氣又憐又愛啊！
「不然這樣好嗎？我唱首歌給你聽，聽完了就讓你送我回去。」瓔珞雖然捨不得離去，但是看到他皺起的眉頭和擔憂的神色，就不忍心違背他。
「好。」他最愛聽地哼歌。
她清越悠揚的嗓音，眾所皆知。每當有外國使節來訪時，南王就會炫耀地要她出面開口唱歌。
望著天空似乎要打雷了，瓔珞靈機一動，開口唱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她輕輕地哼著，唇邊漾著幸福的微笑，目光緊緊盯著獨孤復，她的神情中有著無比的堅定。
深深切切，她的情衷盡訴於她的歌聲中。
「瓔珞……我的瓔珞……」他怎會不懂她的心思。
她正在以哼唱的方式表達她一輩子不願與他分離的情意哪！
瓔珞微微一笑，「復，你說我唱得好嗎？」她抬頭，期望地問道。
「唱得好，怎麼會不好呢？」他讚美她的歌聲。「你有一副很好的歌喉，配上你的心意，怎會不好？」
「那就好。」瓔珞滿足地倚在他的懷中，柔情地凝望著他。「雖然我得唱歌給許多人聽，但情歌只唱給你聽。」
那是專為他而哼唱的歌啊！
獨孤復望著她的嬌顏，微微一笑。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只需要唱歌給他一個人聽！
那天回去之後，瓔珞便生了病，高燒不退。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宮中，連南王都親自來探過瓔珞的病，而且要太醫隨時在她的寢宮外候傳。
獨孤復一得知此事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他急於知道瓔珞的病情究竟如何，想探視她，在她身邊陪著她。
沒有他，她發著高燒，是不是很痛苦？
少了他，她獨自承受病痛，會不會很難熬？
他本想直接溜進她的寢宮見她，然而她的寢宮中宮女侍衛實在太多，這並不是個好方法。
最後，他買通送膳食給她的太監，與他換裝，然後端著他親手做的菜肴，進入她的寢宮，來到她的床前。
見到瓔珞的病容，他整顆心都揪擰起來，恨不得代替她躺在病床上。
蒼白的容顏因為高熱而泛著異常的通紅，睡得不甚安穩的瓔珞此時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口中好像喃喃有詞。
那個字詞，只有他才明了。
是她稱呼他的方式，復，她在囈語的字眼是復。
獨孤復心裡湧起陣陣不舍的情潮。「瓔珞。」他以傳音人密的功夫喚著只有瓔珞才聽得到的聲音。
原來表情仍略顯惴惴不安的瓔珞，聽到他的叫喚，唇邊微微漾出甜美的笑容。
是復嗎？她好像聽到他的聲音。
復會來嗎？他知道她染了風寒，生了病，一定會很著急的。
問題是，宮中有重重的守衛，能夠讓他進到她這裡嗎？
她好想他、好想見他啊！
「瓔珞。」獨孤復又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喚了她一聲。
雖然不願意吵她，但是他知道，讓她曉得有他在身側陪伴她，她會好得較快。
「復……」睜開迷濛的雙眸，看見眼前的獨孤復，瓔珞覺得十分不真實。「你是真的？」
她會不會是病昏了才會看見他？
「我是真的。」獨孤復還是只讓她一個人聽到。
瓔珞確定這不是她在作夢，欣喜之情立刻取代了病奄奄的容貌，坐起身來，命令道：「房內的人都先出去。」
「公主……」眾人遲疑不決，深怕瓔珞有個萬一。
「快點出去，在門外候著就好，你們全部守在這裡，我悶都悶死了。」瓔珞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仍是極有公主的氣勢。
獨孤復在心裡淡笑著。他的瓔珞為了他，愈來愈有公主的架子了。
一幫宮女和太監還是寸步未移。
「你們若是害我病得更嚴重，看父王饒不饒你們？」瓔珞沒有辦法，只好假裝板起臉來。「在外頭守著，有事我自然會開口喚人，若是父王或其他人到來，儘速通知我，我現在要他喂我吃飯。」瓔珞指了指獨孤復。
眾人聽到公主這樣說，只好全退到門外去。
瓔珞左右觀望了下，確定沒人在偷窺她之後，才放心地說：「復，你真的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我怎麼會不知道？」獨孤復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他怪罪起自己。
「不是你、不是你的錯啊！」瓔珞不忍見他眼裡那濃重的自責情緒。
「還難不難受？」他擔心的問道，深怕自己擾了她。
「你來了，我就好了。」瓔珞揚起一抹滿足的笑容。
「瓔珞，你這傻瓜。」獨孤復愛憐地輕點著她的鼻頭。
「如果生病能夠讓我常常見到你，那我寧可一直生病，永遠別好了……」瓔珞認真地道。
她那天被他送回來之後，就倚在窗邊苦思著如何能夠讓他到她身邊來，所以才會染上風寒的。
只是，她到現在還沒想到方法。
「瓔珞，那可不行。」獨孤復嚴肅地盯著她。「我不要不健康的你，若是你不好起來，就永遠見不到我了。」他威脅她。
「好嘛。」她乖乖地點了點頭。「我會趕快好起來的，你不能不理瓔珞。」
「你應該明白，不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不會丟下你的。」這些話才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那就好。」瓔珞漾出甜甜的笑。「復，我的肚子好餓喔。」
她其實有點記不得這幾天究竟怎麼過的，只是覺得似乎昏睡了很久，吃什麼都吐，現在一見到他，心情大好，這才想到自己的肚子著實餓得緊。
「我給你帶了蘆筍鮑魚粥。」獨孤復體貼地說道。「怕你胃口不好，所以特地給你帶清淡一些的粥，你若是吃不慣，我再回去換。」
「不會，不會吃不慣的。」瓔珞微笑地說：「我的口味你最清楚了，只要是你煮的東西，我都愛吃。」
獨孤復聽到她窩心的話，嘴角不自覺淡淡上揚。
只有他的瓔珞，能夠引出他由衷的笑意。
「來，張開口，我喂你。」獨孤復笑著對瓔珞說。
「這樣好像我還是個小孩子，可是我還是要讓你喂。」她張開口，吃著他遞到她嘴邊的粥。
這樣讓他喂著粥，很是甜蜜。瓔珞唇邊的笑意更為深濃，十分享受和他相處在一起的自在融洽。
「小心別燙著了。」他叮嚀著。「好吃嗎？」
「好好吃。」她露出崇拜的眼神。「你怎麼做的啊？」
「將米飯熬成粥，將青蘆筍斜切小段、姜切絲，加入煮好的粥中繼續煮到熟透，再依序加入鮑魚片、鹽，盛到碗里再加入芹菜末和香油就好了，不是很難做。」
獨孤復三言兩語就將煮粥的過程解釋完畢。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熬好這一碗粥。
「很簡單還能那麼好吃才厲害。」瓔珞一臉幸福地吃下他遞過來的另一口粥。．看著她流露出來滿意的神情，他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她吞下粥。「如果可以讓你成為我專屬的廚子，來我這裡做給我吃，那就太好了。」
「總有一天，我會只做菜給你一個人吃。」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只要能達成他的希望，那他一定可以只做菜給她一個人吃。
瓔珞以為獨孤復的話語是指他們兩個一定能夠想出方法，讓他成為她專屬的廚子。
「到底有什麼方法呢？又不能一直生病，你說你不愛我生病的……」瓔珞絞盡腦汁想著辦法。
「別想了，免得又發燒了。」獨孤復又餵了她一口粥。
看著他憂心著急的模樣，瓔珞本想放棄，可是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計。
「不能真生病，那我裝病好了。」瓔珞笑吟吟地道，一想到有法子，她的病好像全好了。
「裝病？」獨孤復挑了挑眉。
「對啊，就是裝病。」她興奮地點點頭。
「怎麼裝？」
「你附耳過來。」她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
獨孤復聽到最後，唇邊淡淡的笑意加深。
他的瓔珞真是個鬼靈精！
「你說這樣好不好啊？」她詢問著他的意見。
「你高興就好。」他的神情滿是對她的憐惜寵愛。
「你要說我想的方法真好，那我才會很得意嘛。」瓔珞跟他撒著嬌。
「真好，我的瓔珞是最好的。」他溺愛地用手輕梳著她披散下來的柔順黑髮。
「口是心非！」瓔珞笑著扁了扁嘴。
他看著她鬧，捏了捏她的粉頰。「我是心口如一的。」
「那我就用這招羅！」她心中洋溢著喜悅，好像他已經成為她專屬的廚子一般。
「別真的把自己餓壞了就好，我會很心疼的。」他希望她別入戲太深，真病了起來。
「我會偷偷去找你要食物吃的，你放心。」瓔珞對他露出保證的笑顏。
可以換來他的長伴身側，若真的要她挨餓，她也不在意。
「我交代的事都處理完了嗎？」獨孤復問著高德。
「都處理妥當了。」
高德是極佩服獨孤復的，因為獨孤復僅是在南國遙控著北國的一切，就已經將事情都打點得妥當。
這些年，靠著獨孤復的才智和計謀，他們在北國以商業為基礎所發展而起的復北幫，此時已經掌握著北國的經濟命脈。
而在政治方面，獨孤復也交代高德暗中在北國朝廷安插他們的人馬，現在他們正一步一步重回北國。
「現在朝中情形如何？」
「我方人馬愈來愈多，而且也愈來愈接近獨孤遠。」高德恭敬的回道。
「是嗎？」獨孤復挑了挑眉。「使個計，讓他們成為獨孤遠的心腹。」
如此一來，獨孤遠的所思所想，他就能更清楚地掌控住。
距離擊潰他的日子，已經愈來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