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隔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單家一家人總算集合在同一個屋檐下，張玉良帶著孫女到紐約來還給真正該照顧她的爸媽，還不忘對兒子訓斥一頓，直到她確定了兒子這回是真心的想和朱麗葉重新開始，才放心的把一對可愛的孫子交給他，要離開前還不忘撂下話。

「我已經跟Juliet說好了，如果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對他們母子不好，我會馬上讓他們回台灣，大不了回台灣嘛！我跟你爸還可以照顧他們母子三人，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已經都是大人了，不要再像以前那麼胡塗，人跟人在一起雖然是靠緣分，不過除了緣分之外如果你不珍惜，情況只會跟以前一樣！」

單桁譽只得道歉再道歉，才恭敬的把老媽給送走，這回他們一家四口總算可以一起生活，雪明一見到爸爸一樣是又摟又抱又撒嬌，皓明仍是一臉酷樣，不過態度上已經有了改善。

晚上一人負責哄一個孩子入睡，皓明躺在床上突然對著母親問道：「-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嗎？」

朱麗葉在床邊替皓明蓋上被子，面對兒子的問句，她也有些尷尬。

「他是你爸爸啊。」

「可是他以前根本不理我們。」

小時候別人的爸爸媽媽都在一起，就算也有人是出身單親家庭，可是他媽媽又沒離婚，爸爸卻沒回來過。

「那是因為他以前很忙，而且離我們很遠，他要念書，還要工作，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其實她並沒在孩子面前破壞他們對父親的想象，只是皓明比較敏感，他容易拿自己和其它同學做比較。

「那他還會欺負-嗎？」皓明只擔心媽媽會受傷，尤其奶奶以前跟他說過爸爸小時候念書常跟媽媽打架的事，加上台灣的電視常有那種爸爸打媽媽的消息，他真怕媽媽也會像那些人一樣。「他會不會打-？」

「他不會打我，你怎麼會那麼想？」

「奶奶說爸爸小時候會跟-打架。」

「現在我們已經是大人了，有事情可以用講的，你爸爸沒有打我，也不會欺負我。」朱麗葉解釋。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如果他欺負-，-會跟我說嗎？」皓明還是不放心。

「會，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如果我受傷了，你一定看得到對不對？」朱麗葉對兒子的心意十分感動，但是皓明的確對單桁譽存有太多敵意了。「不過你應該沒有看到他對我不好吧？」

「我知道啦！他最近對-比較好。」

皓明也看到昨天他們出去逛街時爸爸一路上都握著媽咪的手，有時候還會低頭偷親她的臉，看起來是比較像在談戀愛。

「那你也應該要對他好一點，他不是買了琴給你嗎？而且他對雪明也很好，你也看到了，不是嗎？」

皓明有些不甘心的承認。「我只是有時候會覺得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

「我怕他對-不好，-會跑回倫敦，這樣我就看不到-了。」而他真的不想再和母親分開了。

「那我答應你，以後如果他真的對我不好，我要定一定帶著你走好不好？」

「好啊！」

走齣兒子的房間，朱麗葉才發現單桁譽就站在門外。

「-還想帶他去哪裡啊？」

單桁譽當然聽見了他們母子問的談話，還計劃一起出走咧！

光是想到她還要帶著兒子逃家他就免不了心情不好，都已經做了這麼多了，現在的他難道還不夠居家嗎？所有的朋友都看出來他像是變了個人，下了班就直接回家，連假日都奉獻給小孩，他甚至還破天荒的去了一趟迪斯尼，連他自己小時候都對那地方沒興趣，卻為了孩子他硬著頭皮花了三天假期陪著家人去玩。

朱麗葉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臉上多了些尷尬的表情。

「雪明呢？」一人哄一個，他負責的那個不知道睡了沒？

「應該睡了吧，要是她晚上又跑來我們房裡，那我會考慮用鐵鏈把她煉在床上。」

他是很喜歡女兒的貼心，但是雪明已經有點像是在搗蛋了，都已經十歲了半夜還常溜上爸媽的床要求一起睡，剛開始他還覺得挺有趣的，可是多來幾次他可會受不了，夜裡可是培養感情溫存的好時機，上次還好衣服還沒脫光，要是女兒進門碰上那香艷的場面還得了。

「那是因為她喜歡跟你在一起。」朱麗葉忍不住要替女兒說說話。「你真奇怪，不黏你的你也嫌，黏你的你也不喜歡……這麼難討好，我們母子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嗎？」

此話一出，當爹的連忙認錯。

「我只是稍微抱怨一下而已，又不是真的不喜歡他們，我們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我也覺得很高興啊，雖然和以前的生活不太一樣，不過能隨時看到他們，下了班還有-在，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見朱麗葉沒接話，單桁譽只得加強歉意。

「好啦，都是我的錯，我連抱怨都不應該說，是我自己沒有花時間跟他們培養感情，他們現在才會變成這樣，不過現在我們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了，雪明不再那麼黏-了，我可以轉移她的注意，而皓明對我也不是那麼討厭，我們已經算得上是幸福家庭了，對不對？」

可惜他再怎麼陪不是，朱麗葉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繞過了前往主卧室的轉彎，她直接下了樓。

「已經很晚了，-還想做什麼？」他好不容易才把女兒哄睡，她應該也要配合一點吧？

「我想去看書。」

「看書？」他沒聽錯吧？單桁譽只覺得自己臉上出現了黑線，背後還有寒風吹過。

他多少了解女孩子會做這種事，如果她不肯說原因，也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就會掰出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想和自己保持距離。

「-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她當然是在生氣，可是朱麗葉不懂戀愛時該怎麼耍心機，她只是不想和他討論，想一個人靜靜。

「不是。」她很自然的選了個口是心非的答案。

「不是才怪。」他攔住了她的去路，大手一伸將她拉進懷裡，轉了個圈將她困在牆面和自己的身體之間。「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如果-真的不開心，還是我做錯了什麼，我都可以改啊，-不能什麼也不說就走掉，看書這種借口真的太爛了。」

「那就等我想到比較好的借口的時候再通知你好了。」就當她真的不太會編造借口，朱麗葉沒好氣的說，美麗的臉上不想解釋的成分還是佔大多數。

「-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啊，-不是真的因為我剛剛說的話而不高興吧？」

他臉上有著不解，這段時間以來他可以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處處為她著想，就連以前他交其它的女朋友都沒有這麼費心思，他上星期還請人送來了大量的玫瑰在房裡鋪成一片花海，他自認已經極盡浪漫之能事了。

「我只是覺得我們天天都在一起，偶爾也應該有私人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借口是比剛剛那個好多了，不過聽得出來是個借口。」他點頭做出讚許的表情，但同時也表明了不相信她的話。

「我想不到更好的了。」朱麗葉移開他的手，繼續往樓下走。

今天在他回家之前她接到了一通女性打來的電話，對方以為是單桁譽接電話，一開口就直喊蜜糖，而當她忐忑不安的出聲時，對方竟然還以為她是管家或是清潔婦一類的人物，甚至還要求留話給他。

她沒遇過這種事，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也許她該假裝沒事的告訴單桁譽有這件事存在盡到帶話的責任，告訴他小寶貝在等他，可是她真的說不出口，而她的胸口像是悶住了什麼似的，一整晚她都心裡不舒服。

身後的腳步聲告訴她單桁譽並不打算就這麼善罷罷休，而她真的沒有心情再跟他談下去了，停住了腳步，她回過身就對著他說：「你不要跟著我。」

「-到底在生什麼氣啊？」

她明明就是在生氣卻怎麼也不肯告訴他，這是他們進行「談戀愛」的事實以來第一次發生這樣鬧彆扭的狀況，他能聽她說沒事之後就不理她嗎？

單桁譽看起來很無奈，可是她……她也很無辜啊！

好，她是不應該向他發脾氣，她應該理智一點，她已經是個成人了，即使是到了二十七歲才開始正式談戀愛，但是她應該不能用十七歲的態度來處理這種事，可是她開不了口。

「朱麗葉……」他已經舉白旗投降那麼久了，她到底還要怎樣？「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今天有人打電話給你。」

「所以呢？」

「她要我告訴你……你的小寶貝已經回紐約了。」

話說出來了，她盡到了傳話的責任，但她卻開始懷疑單桁譽會真的去響應那女人的留話，如果他和那女人開始聯絡了怎麼辦？她已經到了紐約了，連工作都辭了，他大可以放心的像以前那樣向外發展。

這下他懂了，單桁譽的表情有了點變化，整個人也鬆了口氣。

看他那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朱麗葉只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在生氣啊，難不成他以為她真的是傳令兵嗎？

話帶到了，她跟著走進書房裡，而後頭再也沒有腳步聲緊緊跟隨，朱麗葉只覺得自己呼吸不到空氣，單桁譽一定是去打電話給那個小寶貝了，她好想把話筒拿起來，就是故意要讓他撥不出去，可是她又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傻，他大可以用手機撥，他如果真想和那個人聯絡，哪是她要這些小把戲就可以制止的？

那她怎麼辦？

她是不是要和過去十年一樣？他們的戀愛是不是就要在這裡停止了？還是他會像那些薄情寡義男一樣，用甜言蜜語哄騙她繼續留在這裡當老媽子，然後自己再偷偷在外頭逍遙？

他會這樣嗎？

這陣子單桁譽對她很好，乾媽也要她不要那麼快就放過他，反正能把他整多久就整多久，就算一輩子都不結婚乾媽也不會反對，所以她拒絕了單桁譽的求婚好幾次，只因為她怕真結了婚，一切又會回到過去那種狀態。

而拒絕單桁譽對她來說是種折磨，那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的求婚場面，他都可以不計形象的演出，好像他是真的很享受和她求愛的過程，還有他們出門的時候，不管去哪裡他總會握著她的手，偶爾在她耳邊低語著他有多高興自己就在他眼前，她有時還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擁有了些小幸福，結果全都被今天那通電話給毀了。

最苦的是她還要對著兒子替他說好話……

她要不要先想好自己該去哪兒？如果單桁譽故態復萌，她要帶著孩子去哪裡好？她記得她的戶頭裡還有點錢，單桁譽固定會存錢在裡頭給她，那應該夠她買機票飛回台灣去，而單家還有二老在台灣，他們應該也會幫她，單桁譽反正也不見得會回台灣工作，如果他真在紐約這兒有女友要照料的話，應該就不會回台灣了……

正當她在腦中盤算著未來的出路時，身後有人悄悄的抱住了她。

「-還在想啊？」他的聲音很溫柔，呼吸襲上了她的頸背，讓朱麗葉想起了夜裡他吻遍自己全身時的酥麻感。

「你還不去睡嗎？」她試著讓聲音平穩，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她的心情還在低落狀態，別被這王八給迷了去。

「-不在我怎麼睡得著？」

「打電話給你的小寶貝，請她來陪你就好了。」她忍不住要酸溜溜的應道。

而她的頸邊突然被輕咬了一口，她微微躲了一下。

「嗯……-今天好酸喔。」單桁譽在她頸邊不停的落下親吻。

他平常都說她很甜的……朱麗葉覺得鼻頭髮酸，她沒想到第一次戀愛會變成這樣，跑來紐約就真以為單桁譽會愛她，結果呢？她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不說，連在生他的氣時，他都還真以為她沒事。

「不要碰我。」反正她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了，是個老媽子，哪比得上他外頭的鶯鶯燕燕。

「吃醋有益身體健康，不過吃太多容易傷心喔。」

單桁譽將她轉向自己，這才發現她眼裡有著水光，這下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最怕朱麗葉哭了。

「嘿，-不會以為我真的會跟她聯絡吧？我現在已經是居家男人了，除了-跟孩子們，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理會其它的事了啊。」

即使朱麗葉極力忍著淚，但真要面對他時，她還是委屈的哭了。

「朱麗葉，別哭嘛。」他低頭吻著她。「我不是已經跟-說了嗎？我現在只愛-一個，其它的人我連理都不會理，-怎麼不相信我呢？」

好吧！她承認她很好騙，單桁譽跟她說幾句話她就不再認為他會和那女人聯絡，可是她為什麼要接到那種電話？這是她第一次遇上有女人來跟她示威的經驗，要是以後多來幾次她怎麼辦？

她抬起眼看著他，朱麗葉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他了，雖然這實在很不可思議，在她小學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傢伙在多年後會像現在這樣疼愛她，那時候他只是整天都想找自己麻煩，可是真當他變成好情人的時候，他又把自己迷得半死。

甜蜜的親吻落在她唇上，將她柔美的身子往自己攬近，單桁譽怎麼捨得讓他心愛的女孩哭泣……

「我真不懂我以前是怎麼了，也許是我很想引起-的注意吧？-眼裡總是沒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才想去逗逗-，就算看著-生氣的模樣也好，至少那會讓我覺得-注意到我了。可是現在想起來只覺得當時真幼稚，我應該學學其它人送麵包給-，或是爭先恐後的想陪-散步回家，也許-那時候對我就不會這麼反感了。」

「你很壞……」想起當時的他，朱麗葉的確沒別的好說，單桁譽簡直是個小惡魔。

「我知道我那時候很壞，但是-有沒有想過我這麼想引起-的注意，也許是我心裡本來就喜歡-啊。」

「那你為什麼要對自己喜歡的人這麼壞？」這怎麼成立？

「因為我當時太幼稚了，還好我的不理智對我們也有幫助。」

「哪裡有幫助？」她抬起淚眼看著他，窩在他懷裡她心情是比較好了，但她可不希望再聽他說那些歪理。

「至少我把-弄到手了啊。那時候我是太衝動了沒錯，可是當我知道以後-就是我的人，那時候我走路都輕飄飄的。」

「你是說我們結婚的時候？」那時候他看起來有很高興嗎？

「是啊，就算-從來不會吻我，也不會伸手向我撒嬌，可是我只要能抱著-，吻著-，就算得不到-的響應，我都覺得自己很幸福。」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說到這兒她又要心酸了。

「-知道當一個人不管付出了多少對方都無動於衷，那時的感覺有多糟嗎？」單桁譽輕撫著她的臉頰，認真的對她說：「也許我沒付出什麼，但是我當時不只是想得到-而已，包括-的心，-的一切，可是每次我吻-的時候，-總像是做錯了事一樣的垂著眼連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生了寶寶之後也都不理我，所以我才會認為-這輩子都不會喜歡我了。」

朱麗葉有些吃驚。「我那時候什麼也不懂……」

那時每次他向自己求歡的時候，她總是全身僵硬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而當時的他也不像現在這麼溫柔。

「所以我們現在能在一起是比那時候要好得多，我們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懂得為對方著想，我知道該怎麼體貼-、呵護-，也有能力讓-幸福快樂，-應該知道我是真心的吧？」他認真的握住她的手，將小手擺在自己的胸口。

朱麗葉的表情已經顯露出她多少受了感動，但她仍忍不住的開口。

「如果以後又有那種電話打來，我該怎麼辦？」

「-就直接跟對方說-是我的老婆就好了啊。」

「可……可是……」她一直都沒有答應要嫁給他啊。

一隻絨布盒出現在他手上，打開了盒子，裡頭那隻已經亮相五次以上的鑽戒還在等著女主人。

「嫁給我就好了啊！」

朱麗葉看著戒指，心裡又是一陣猶豫。

單桁譽索性將戒指拿出，直接往她手上一套。「先戴著。」

「但是……」只是先戴著而已嗎？

「我早就把戒指戴回去了。」他伸出手，像是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決心。「反正手續什麼時候辦都行，但是我不想讓-受委屈，我會發送消息出去讓所有人知道我已經有老婆了，如果-還接到那種電話，-也可以大方的通知對方別想搞-的老公，這樣以後-就不會又委屈得掉眼淚了。」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朱麗葉點點頭。

「如果這招還不行，我還有別的辦法。」

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朱麗葉連忙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任他抱著自己一步步的走向主卧室。

「什麼辦法？」

他走回房，將愛人放上大床，跟著壓上她柔軟的身軀讓她緊緊的和自己貼合，一面親吻著她，一面解開她身上的衣物。

「努力一點再把-的肚子搞大，到時候-一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已經生了兩個了。」

「這麼漂亮的寶貝多生幾個沒關係啊……」

「你之前還抱怨呢。」朱麗葉嘟起唇，其實她已經學會了怎麼跟這男人撒嬌了，只是偶爾還不習慣使用這項女性特權。

「我只是……」

房門突然被咿呀開啟，那細微的聲響讓床上的兩人連忙從彼此身上跳開，單桁譽拉起被子將老婆護住。

「爸比，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雪明一邊問，一邊爬上床。

單桁譽的臉垮了下來。

朱麗葉替女兒蓋上被子，抬眼看著他那受挫的鬱悶表情，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好戲。

單桁譽再怎麼心有不甘也只能擠出笑容，躺回床上，看著兩人中間的那個寶貝，朱麗葉的手伸向他和他的手相握著，像是在安慰他。

他揚起了眉，在她手心裡寫了幾個字。

朱麗葉如果沒弄錯，那應該是……浴室？她無聲的問他。

單桁譽也無聲的回答：對。

好幼稚喔！為什麼？

要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

雪明在這裡。

所以才到浴室啊。

朱麗葉瞪著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能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躺在中間還夾著一個孩子的大床上，用眼神訴說著彼此的愛意，期待待會兒在浴室里的會合……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