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買了一些補品，齊媛決定上門拜訪，她聽說齊天已經帶對方跟母親碰過面，一向嚴厲的母親也很喜歡個女孩子，那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應該要見見對方才對，如果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的話，那她也要做到當姐姐該有的禮數。

好巧不巧的，章慈琇和劉欣結伴來到齊天的住處，聽說齊天下午有生意要談，所以她們就過來看看章慈瑜，免得她一個人在家無聊。打從手術之後，為了讓章慈瑜平復情緒，她們一直沒來探望她，聽齊天說她的情緒有好轉了，她們才帶著大家的關懷前來。

只見以往一向光鮮亮麗的章慈瑜仍是一副沒從傷痛中走出來的憔悴模樣，章慈琇端起身為姐姐的架式，安慰道：「你想想你以前是怎麼勸我的，不過就只是小產而已，你有沒有想過，不好的胚胎生下來，也會是不健康的寶寶，能夠及早發現也是好事啊！更何況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跟齊天生寶寶。」

章慈瑜這才發現老姐已經完全走出失婚的陰影，而且從劉歡口中也得知老姐恢復了婚前的幹練積極。

有了工作以後，章慈琇的生活也有了寄託，專心投入事業的結果，讓她在這段期間瘦了一大圈，身材也從之前的微胖慢慢恢復成當小姐時的曼妙。

「要不是大姐在，我一個人絕對沒辦法應付得來，只是看大姐這陣子為了公司的事瘦了這麼多，我沒幫上什麼忙，真是不好意思。」劉欣也十分佩服章慈琇的工作態度。

「沒什麼啦！當初會那麼胖是因為成天進補，為了養身體，吃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才會瘦不下來，其實我瘦下來之後整個人變得比較有自信了。不過，慈瑜，你可不要以為公司可以全部交給我，你整天窩在齊天家裡納涼，沒事就自憐自艾，除了工作之外，我也要享受人生，你現在儘管休養，不過我已經訂好了機位跟食宿，等你開始上班，我可要休長假喔！我打算一個人到國外自助旅行，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瘋狂的事，現在我的人生觀不一樣了，人就是要及時行樂，才不枉此生。」

更何況她現在可不是肥胖的黃臉婆，前幾天走在街上還有小夥子對她吹口哨，章慈琇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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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聊了一陣子，門鈴突然響起，劉欣去開門，只見門外站了一位提著禮盒的女子。

「我是齊天的姐姐齊媛，我是來探望齊天的女朋友。」

「喔，請進。」劉欣連忙請她進門。

章慈瑜從來沒見過齊天的姐姐，齊天很少提及他姐姐的事，所以她對齊媛一點也不熟悉，只知道她離婚了，日子似乎過得不太開心，但是她會願意來探望自己，一定也是帶著一片好意，章慈瑜連忙起身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這麼晚才來看你，如果我早點知道，也不會拖到現在才來。」齊媛解釋。

「別這麼客氣。」

「對了，我從陳阿姨那邊知道你姓張，還不知道要怎麼喊你呢！」齊媛問。

「我叫章慈瑜，這位是我姐姐章慈琇，另一位是我的好朋友劉欣。」章慈瑜趕緊為她介紹在場的人。

齊媛的臉色遽變，「你不是姓弓長的那個張？」

「是立早章的章，印章的章。」章慈琇在一旁幫忙解釋。

「那你……章慈琇……你就是黃漢城的老婆？」齊媛轉頭望著章慈琇，嘴唇微微顫抖，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一提起黃漢城，章慈琇的表情也不怎麼好看，雖然她已經走出婚變的陰霾，但那仍是不願提起的過去。

「你怎麼會知道？不過我跟他已經離婚了。」

「你是因為生不出小孩才被他休掉的吧！」齊媛的問話直接又不客氣。

章慈琇聽了，覺得非常刺耳。

「你提這些事做什麼？這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跟我有關，齊天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們齊家唯一的男丁，章慈瑜如果是你妹妹，這就表示她跟你一樣，你們姐妹倆搞不好都遺傳到不孕的基因，才會懷孕不久就流產。」齊媛毫不客氣的說，仍然憤怒難平。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有沒有常識啊？生小孩又不是單方面的問題，而且醫生也說問題不是出在他們小兩口身上，你憑什麼說這種話污衊我們姐妹？」

章慈琇氣炸了，立刻和齊媛吵了起來，在場的其它兩人不禁傻眼，最後章慈琇索性一把抓住章慈瑜的手。

「既然你們齊家這麼無情，那我們章家也不希罕，我這就帶慈瑜走，就算你們不挺她，我這個姐姐也會相挺到底！我來照顧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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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接到了章慈琇火冒三丈的電話，立刻趕回家，發現家裡空無一人，連來照顧章慈瑜的阿姨也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只得提著剛做好的補品趕到章慈瑜的住處，而前來應門的是一臉寒霜的章慈琇。

「你還來做什麼？我不是已經說了我會照顧我妹嗎？你們又沒有正式結婚，她也不是你的老婆，我們章家從來沒想過要貪你們齊家一毛錢，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大姐，我不知道我姐跟你說了什麼，但是她說的話並不能代表我的意思啊！」齊天急得一頭汗，尤其是章慈瑜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她怎麼能隨便把她從他家帶走？

「我不管她怎麼說，我不能讓我妹像我一樣被人看不起。」

「大姐，我姐的性子急，有時候說話比較不得體，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體諒她好嗎？」

「我體諒她，那誰來體諒我？好端端的，我們姐妹招誰惹誰了？！慈瑜才剛流產，她就說出那種話，只要是人，都聽不下去。」

「拜託，你讓我見見慈瑜，我很擔心她。」

齊天知道無法跟慈瑜的大姐好好的談，但慈瑜不見得會那麼不可理喻，她知道他對她的心意，手術之後他對她一直很體貼，一向獨立的她像個小寶寶任由他照料，他怎麼放心把她交給其它人？

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喊，章慈瑜突然現身了。

「姐，你先回去吧！讓我跟齊天談談。」她說話的語氣很冷靜，表情卻有些木然。

齊天看了，感到心驚。

章慈琇原本還堅持不走，撐了許久，最後禁不起老妹的要求，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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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走進屋裡，先把補品放在桌上，一如往常的詢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些……她的身體好不容易逐漸好轉，沒想到又出了這種事。

「齊天，你覺得我們還要在一起嗎？」

她的話讓他膽戰心驚，一起走過小產事件之後，他以為兩人的感情應該會更好，關係會更加緊密，可是現在她竟然對他們的關係起了疑惑。

「我們有什麼理由不能在一起嗎？」齊天還是不知道老姐是哪點惹到了她們姐妹。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失去寶寶是我的問題？」

「你說什麼傻話？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而且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你為什麼要不斷的自責？醫生也說這是機率問題，不見得是爸爸媽媽的錯，你為什麼還要這麼想？」

「我沒有辦法，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很失望，更怕看到你失望。」說著，她哭了起來。

「發生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我們願意的，但我們還有機會啊！而且這次只是個意外，我知道這陣子你的心情很糟，等你休養好，我們找個機會出去走走，度個假，轉換一下心情，一切都會雨過天青的。」

章慈瑜卻不覺得有這麼容易，她的心情一直沒辦法平復，想起當初得知懷孕時的喜悅，齊天與她一同編織寶寶的未來藍圖，兩人興奮的聊到半夜，她看得出來齊天非常期待寶寶的出生，而且不只他，還有他的母親，陳阿姨還偷偷跟她說從沒見過他們母子這麼有話聊，一知道她懷孕了，齊何芳還主動打了好幾次電話給齊天，跟他分享以前自己懷孕的經驗等等。

現在出了這種事，她讓所有人失望了，而她也擺脫不了失去寶寶的失落感。

「我覺得我們這陣子應該要冷靜下來，把腳步放慢，一開始我們進展太快，有很多事可以乘這個機會好好的想一想。」

「我不要浪費時間去想那些事，我們處得很好，這點誰都不能否認，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早就把你當成我未來的唯一選擇，你不想為了孩子結婚，我也可以接受，當初我們沒料到那麼快就懷了寶寶，你之後有借口說你不想為了小孩結婚，我都可以理解，那現在呢？如果我向你求婚，就是單純的因為我愛的是你，這樣便不再有寶寶的問題了。」

齊天老早就準備好了戒指，而且一直帶在身上，本來他想找個好機會向她求婚，卻一連遇上了這麼多波折，現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戒指，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慈瑜，你一直都知道我有多愛你，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或許你覺得我老是把愛掛在嘴邊，聽多了就不希罕，但你要知道，我每次說我愛你都是真心的，你願意嫁給我嗎？」

章慈瑜看著他手上的鑽戒，沒想到他會隨身帶著它，回想起當初他拿目錄給她挑選戒指樣式，他手上拿的就是她當時所挑的，齊天的用心，她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她不能嫁給他啊！

如果問題真的是出在她身上，怎麼辦？難道齊天要經歷那些痛苦的求子歷程？那段她曾陪姐姐走過的求子之路，回想起姐姐當時的無助，還有對方家人所給予的壓力，齊媛說得沒錯，齊天是獨子，齊何芳也是殷殷期待著有金孫可以抱，如果她今天自私的認定齊天愛她便可以包容一切，那麼往後呢？

「我不想嫁給你。」她狠下心，搖頭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你。」章慈瑜裝出不在意的表情。「一開始就是如此，我以為我會很愛你，尤其是有了寶寶以後，我一直都很不確定，但因為你是寶寶的父親，所以我才不想把話說清楚，我怕傷到你，也怕寶寶會因此失去父親，現在寶寶沒有了，我想我可以釐清心裡的感覺，我對你……確實是沒到愛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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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何芳得知齊天和章慈瑜的戀情出現破局非常驚訝，但令她更驚訝的是這消息竟是從齊媛口中說出來的。

「媽，你要救救齊天，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我大發脾氣，也不過就是跟那個姓章的女人分手而已，他們連夫妻都不是，可是他居然對她那麼死心塌地！」

齊媛來到公司，要求母親站在她這邊，指著紅了一邊的臉頰，口氣十分哀怨。

「你看他像瘋了一樣的打我，我是他姐姐，他竟然對我動粗，也不想想當天我為了他跟她兩姐妹大吵一架，他竟然恩將仇報。」

「你到底跟慈瑜說了什麼？」

「媽，難道你還不知道？她是章慈琇的妹妹，章慈琇就是當初嫁給黃漢城的女人，她後來因為不孕而被休掉，她們家的女人生不出小孩啊！章慈琇曾經懷孕，後來也是流產了。」

「那跟慈瑜有什麼關係？你怎麼能因此就判定她們有毛病？你是怎麼跟慈瑜說的。」

「我跟她說，齊天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像她們那種孵不出蛋的女人就不要跟齊天牽扯在一塊……」

齊何芳聽不下去了，大聲斥喝。「齊媛！你怎麼能對慈瑜說那種話？」

「我說的是事實啊！哪有人莫名其妙的就讓小孩沒了心跳，肯定是媽媽本身有問題。」

「你真是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會對慈瑜造成多大的傷害？」齊何芳大怒。

「我又沒說錯，我也是為了齊天好，你難道都不擔心以後沒有孫子可以抱？齊天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他真的和章慈瑜糾纏不清，那我們齊家不就要絕了嗎？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抱孫子吧？」

「你以為我那麼想抱孫子嗎？我從來沒有對你們姐弟有非得傳宗接代的期望，我告訴你多少次，人的生命價值決定在於自己，你把慈瑜看成什麼？生產工具嗎？你在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有想過齊天的感受嗎？他是真心愛著那個女孩子，你為什麼要把生小孩的事扯進這裡頭瞎鬧？」

「齊天哪會希罕跟那種女人談戀愛，他外頭可以談戀愛的對象多到數不清，少了一個章慈瑜，明天他可以找一百個來代替！」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跟黃漢城離婚的時候不也很有志氣嗎？為什麼人家再婚的對象你卻了如指掌？為什麼離婚之後成天哀聲嘆氣？你把你對黃漢城的不滿投射到慈瑜身上又公平嗎？只因為她姐姐曾經在你之後嫁給黃漢城，所以她們姐妹就惹到了你，你非得要拆散齊天和慈瑜不可？」

「我是為了齊天好，媽，你怎麼不懂我的苦心？」

「你傷害了齊天，怎麼會是對他好？你根本不懂齊天對慈瑜用情有多深，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難道奪他所愛就是為他好？經過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有覺悟，你到底還要傷害多少人才甘心？」

「為什麼你們總是責怪我？我是為了討齊天歡心才特地去看章慈瑜的，一開始我也是好意啊，哪知道她會是章慈琇的妹妹……」齊媛本來以為母親會站在她這邊，沒想到她的說法卻惹得母親氣憤不已。

「我不想再聽你片面卻又不懂反省的解釋，你回去好好的想不想，為什麼齊天會恨得打你一巴掌？如果你還覺得自己委屈，就永遠都不要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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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慈瑜回到工作崗位上，齊天依舊經常打電話給她，要他放棄結婚的念頭很難，她必須騙他希望回到朋友的基點，可是已經付出感情的齊天怎麼能罷手。

即使他一再的向章慈瑜解釋，齊媛的言論全是出自她的不甘心，結果章慈瑜還是不願意改變心意，只說齊媛說什麼都不是影響她的主因，最後他也只能依照她的意願，勉強回到朋友的角色，不過沒有放棄與她保持聯絡的念頭，反正只要她還願意跟他往來，那麼他永遠都有機會。

而且就算不當情人，朋友也可以一起吃吃飯吧！

齊天約了她一塊吃飯，章慈瑜依約前往，他甚至帶了一大堆維他命，做了一個詳細的筆記交給她，叮嚀她要注意身體。

他的言語間充滿了對她的關懷，但也試著提醒她曾經為了他而小產的事實，彷佛這能將彼此之間的距離再拉近點，讓她回想起他們曾經是親密到幾乎要結婚的愛侶。

可是章慈瑜已不再像過去那般與他互動，很明顯的只當他是她的友人，齊天沒有傻到分不清楚朋友跟愛人之間的互動有多麼不同，這個改變令他非常難受，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忍耐下去，為了求她回頭，他願意做到她的每一項要求，可是曾經愛得那般濃烈，而此刻他的愛甚至沒有消退，面對她冷淡的態度，他發現自己根本受不了。

尤其在他開車送她回到家門口時，她甚至拒絕了他的吻。

「我們不能這麼做。」她裝出決絕的表情，「我們不是已經談過了嗎？回歸朋友的基點對我們都好，你也同意的。」

「對，是我同意的。」齊天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無法壓抑怒火。「我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會答應你這麼荒謬的要求，可是我知道我是為了你，一直以來不管你向我要求什麼，我永遠都只有對你說好的份，你明知道我沒有辦法拒絕你，你竟然以此來當作跟我分手的手段。」

聽見他這麼心痛的說詞，章慈瑜心裡也不好過，但是她不能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而害了齊天。

「既然你明白這是我的手段，那麼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我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逼我說出更絕情的話？」

章慈瑜的話就像是在他心口插了一把刀，齊天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想從她臉上看出蛛絲馬跡，證明她並非真的那麼無情，她卻避開了他的眼神。

「還有什麼話能比你現在說的話更絕情？」他喃喃的說。

她再也聽不下去，打開車門，頭也不回的下車，只怕自己多留一秒就會改變心意，她都已經決定要離開齊天了，就不會給自己任何反悔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