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節 心軟
「爹爹！」
伴著那聲脆甜中摻了失措的呼喚，秦風只覺眼前一花，一陣香風飄過，一個身著淡綠色羅裙的妙齡少女便已撲到奇四海和尹雪兒身旁，焦急地查探著奇四海的傷勢。
那個妙齡少女一臉悲憤地迴轉過身，明顯操著質問和敵視的眼神望向了秦風，卻在看清秦風面容的那一刻渙散了所有的敵對。
「風哥哥，你回來了？」
甜甜的聲音中，含滿了驚喜，卻又在最後摻雜了羞澀。秦風的心，就在這少女轉身的一瞬如同電擊一般猛地悸動了一下——明眸皓齒、朱唇桃腮，一頭青絲柔順地披灑在骨感的肩頭，一襲淡綠色羅裙襯著修長的身形，真的比已經身為國母的余玲瓏還美了幾分。只是眉宇間依舊盛開著那偶爾顯出的英氣。這不是他幾年間日日念及的若水又是誰？
可是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有了如此之大的變化，以至於以前所有認識自己的人都已完全認不出自己。但那生命中的兩個女人，余玲瓏和奇若水為什麼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時候便能認得出？
又為什麼？
為什麼讓若水這樣一個善良美麗的女孩有了奇四海和尹雪兒這樣的父母？
秦風茫然地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奇若水，一時間心緒萬千。雖然不知道想著些什麼，他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最貼身的衣衫內，取出了早已習慣了他體溫的鳳頭金釵和白金髮簪——那，本就是他買給她的！
「四年前買給你的，兩年前買給你的。」秦風分先後將鳳頭金釵和白金髮簪交給了奇若水，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往日的睿智和口辭早已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奇若水歡喜地接過尚帶著秦風體溫的金釵和發簪，羞澀地輕聲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帶在身上么？」
「恩！」秦風除了傻子一樣的點頭，已經再說不出什麼來了。
浪漫的氣氛被尹雪兒的哭訴和乞求打破，她再次看到了希望：「風兒賢侄，我知道你和若水兩情相悅，你不在的這些年，我們不知為她說了多少門親事，可她心中就只有你一個人。看在若水的份上，你就放過海哥吧！」
奇若水也被母親的哭泣拉回了現實，她詫異地看了看秦風，又看了看父親，不解地問道：「風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秦風心頭的甜蜜一掃而空，他忍住傷痛對若水說：「也許你還不知道，兩年前遁甲宗一夜之間全宗被滅，一千七百口性命只留下我那瘋了的爹爹和風燭殘年的王伯，便是拜了你的父親和母親所賜。」
此話一出，無異于晴天霹靂。奇若水驚得半晌合不攏嘴，只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委頓在床榻的父親和始終哭泣的母親。秦風彷彿費下了很大的力氣才繼續說道：「我今日前來，便是為遁甲宗一千七百口性命，以及我的爹爹和娘親尋仇的。」
「不！風哥哥，你一定是搞錯了，爹爹和娘親怎麼會是陷害遁甲宗的兇手？你一定是搞錯了！」善良而單純的奇若水又如何會知道他的父親和母親為了保全奇升閣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秦風沒有再開口，卻是斜在床榻上的奇四海說話了：「水兒，秦風說得沒錯，遁甲宗一事，爹爹是罪魁禍首。」
「爹爹，你為什麼…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你快對風哥哥講明了，風哥哥是不會記恨我們的。」奇若水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奇四海笑著撫了撫奇若水的秀髮：「傻孩子，沒有苦衷。為了保全我們奇升閣，爹爹害了遁甲宗一千七百口性命，害了你秦伯伯、害了你秦伯母，更害了秦風。」
奇若水漸漸離開了奇四海，彷彿從來就沒有看清過自己爹爹一樣。奇四海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對奇若水說道：「爹爹這是咎由自取，犯下了此等罪孽，即便今日秦風不來，老天遲早也是要懲罰於我的。爹爹知道你心裡一直有秦風，看到他今日有如此的成就，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了。」
說罷又看了看秦風，說道：「今日之事，權當是因果報應，與你二人無關。我不想因了今日之事而壞了日後你們的相處，你可願意？」
秦風怔怔地立在當場，弒母滅宗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卻不能殺之而後快。那自己隱忍了這麼久，在李罡身邊卧薪嘗膽、在趙銓面前談條換件，這些努力，就為了一個奇若水而要宣告流產嗎？
奇若水一臉悲戚地走到秦風身邊，沒有說話先滾下了兩行清亮的淚珠。奇若水跪在秦風腳下，凄然道：「風哥哥，你為父母尋仇原本天經地義，爹爹和娘親做下了如此滔天之罪，實是天理難容。你要找他們尋仇，若水絕不阻攔。可是，爹爹娘親再壞，畢竟給了我生命、養育我成人。我明白，我們之間的緣分在你知道真想的那一刻，便已斷了。既然今日爹娘要為當年的錯誤尋根，若水也不願再於這世間獨活。沒了親情也沒了愛情，叫我如何還能活在這世上？求你將我一起殺了吧！」
秦風望著面前這張梨花帶雨的嬌美臉龐，那是早已在四年前便印入了他心窩中、骨子裡的面容呵。四年間所有的苦，除了回到家中光耀門庭外，便只剩下積攢足夠的實力迎娶他心中的若水。可是，此時此刻，叫他何去何從？
「噗……」
一口鮮血噴出，秦風的心終於受不住事端的擠壓，崩潰了。
奇若水趕忙起身攙扶搖搖欲墜的秦風，卻被他加著力氣緩緩推開了。蹣跚了幾步，秦風對奇四海說道：「命，在你手中，我不要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再沒有看若水一眼，踉蹌著身形跌跌撞撞地走開了。就在這一刻，奇若水的淚水終於如決堤的潮水一般洶湧而出。她和秦風都知道，過了今晚，他們之間便是永無相見之日了。
老天啊，真的便是這般造物弄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