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一張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貼著紫白相間壁紙的天花板,高掛在上頭的琉璃吊燈透著窗外巧妙折射而人的夕陽餘暉,展現出晶瑩剔透的絢爛光彩來。她側首再望,白色窗幔靜靜垂在落地窗兩旁,而落地窗旁還擺著一隻相當大的書櫃,想必這房間的主人喜歡搜集各類圖書。咦!等等……主人?這是個陌生的房間!她現在所躺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床!
唐水靜突地彈坐起,眼前赫然出現一張男人的臉孔。
「啊——」她不禁嚇得尖叫出聲,抱著蓋在她身上的被單急忙退縮到大床的最角落處。她想起來了,她是被這男人綁來的,趕忙低頭檢視自己身上的衣物……幸好!白紗禮服仍完整地穿在她身上。
若不是心情正處於五味雜陳的狀態中,他肯定會因她的反應而笑出聲來。沐南扉從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竟能製造出駭人的效果。
「你……」他趨前想接近她。
「你別過來!你再靠近我,我要大喊救命了。」她用最鎮定的口氣威脅他,死抓住被單的手卻不聽話地微微顫抖。她強定心神,準備等他靠近時,把被單往他頭上扔去,那她就有機會逃跑了。
「你喊吧!」沐南扉不怕威脅地走過去。
「啊——」她大叫一聲,真把被單往他頭上扔去,只可惜被單隻飛了十公分遠就無力地癱在床上;不過,在此同時,她倒真靈巧地站在床褥上準備跳下床向門外衝去。慌亂中,她舉起右腳跨出去,竟然勾到那條沒用的被單,一個踉蹌,整個身子直挺挺地要往床下栽去。
「啊——」這回她只喊了半聲就立即住了口,一是因為,她被他的臂膀接住,所以沒摔著;另一則是,她又被他那宛如烈火般的眼瞳再次懾住心魂。該死!又是那對眼睛。
「告訴我,你究竟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
伴隨他痛苦的低喃,唐水靜初時對他的懼怕頃刻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冤枉我,我沒想過要折磨你,更何況,我根本不認識你。」她委屈地道。
「你真不記得我是誰?」
她點頭:「我確定我真的沒見過你。」趁他失神之際,她趕緊離開他的臂膀。
沐南扉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原本以為只要與她再度相逢,接下來就是廝守終生的完美結局,萬萬沒想到,她會全然沒有前世記憶,她當他為陌生人…
看他備受傷害的模樣,唐水靜不免替他難過,這人肯定是個痴情種;只是,那個叫「關玉」的女孩為何傻得去放棄這位令人目眩的男人?
「放我走吧!你從結婚典禮上硬是把我帶出來,這會出亂子的。」她沒有忘記今天的她是個新娘,現在遭到他這一鬧,李家怎麼辦?爹地、媽咪怎麼辦?他們會擔心死的,還有……這個男人怎麼辦?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斬釘截鐵地道。
「你是牛嗎?怎麼聽不懂我說的話?腦筋老轉不過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事?」唐水靜氣急敗壞地嚷道。
「就是因為知道。」他緊緊盯住她,「所以我不允許你再從我眼前消失,經歷過一次的椎心痛楚,夠了!我絕對不讓自己再後悔一次。」
儘管他的不可理喻讓她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有病,但相對來說,他對那位葉「關玉」的深情亦讓她為之動容;不過,感動歸感動,她怎麼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不行!我非走不可。」她仍往門外沖。
他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攬在胸膛里,一低頭就吻上了她嬌紅欲滴的雙唇。
她該反抗的,可是她沒有,只覺得身體像著了火似地愈來愈熱,遭受迷惑地急促心跳,讓她的血液為之沸騰,她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回應他的溫柔……彷彿久旱逢甘霖,她迷亂在他熾烈的吸吮中。
這並不是她的初吻,但這種發自內心的自然感應,與她跟李丹青之間那種平淡的接觸有如天壤之別。
她是他的,是他找尋千年的愛人,不管今生的她能不能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全無所謂了,既然命運註定他們再續前緣,他就不允許她再逃掉。
思及此,沐南扉的吻漸漸轉為狂熱,他離開她的香唇,轉而落在她的額頭上、眼帘上,鼻尖上、兩頰上,怕不夠似地不斷地來迴流連,這讓店水靜全身為之酥軟……他溫熱的唇繼續撫弄她精緻的五官,然後順著向下攻往細嫩柔滑的頸項,他徘徊在她雪白柔軟的胸口,瘋狂地輕輕摩挲那獨一無二的雙心胎記。哦!他真感謝它。
唐水靜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快炸開來,緊繃的喉頭只能斷續無力地發出若有似無的呻吟聲,她從不知道一個吻就能令她銷魂。
「關玉……」沐南扉情不自禁地輕喊自己愛渝生命的情人名字。
唐水靜背脊一僵,熾熱的烈焰彷彿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霎時完全冷卻;她奮力地推開他,一臉冷硬地盯視他。
這一瞬間心情上的快速起伏轉換,連她本人都驚訝不已,他們還是陌生人啊!
「乖乖待在房裡,別想逃走,我會替你送晚飯來。」簡單地撂下這話后,沐南扉徑自離開這房間,甚至將門反鎖上,對剛才的行為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吻了別人的新娘,他倒無所謂得很,不愧是個神經病、魔鬼,但自己呢?沉溺其中的她又算什麼?
臉上的紅潮已隱退,唐水靜撫著被吻腫的紅唇,淚水突然掉下來;她強迫自己拒絕承認,這串淚全為了「關玉」這名字。
★★★
天色完全暗下來了,沒有星月相伴製造光芒,唐水靜只好勉強移動自己的身體去按下電燈開關,她想仔細觀賞那幅掛在牆壁上的畫。
從第一眼見到這幅仕女圖開始,她發現自己的視覺感官神經全讓這幅畫給吸引了去。這畫里穿著一襲綠衫白裙的女子美絕驚人,美國盼兮間流轉出來的眼波醉煞了人,盈盈亭立的體態宛若天仙化人般,果真是一位人間絕色。
唐水靜除了驚異世間竟有如此美人外,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這名古代女子的胸口上竟有一塊與她一模一樣的紅色雙心胎記。
這個巧合代表著什麼?唐水靜不禁迷惑了……
「相同的胎記竟然會出現在相隔千年的兩個女人身上,難怪你覺得驚訝。」
「你……」唐水靜轉身看清站在門口的來人之後,莫名地湧上一股失望,連問話的語氣都顯得有氣無力:「你說這幅畫已有千年歷史?」
「是的。」來人點頭,並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季言,是為沐南扉先生工作的老僕人。」他雙手端著餐盒走進房,客氣地說:「唐小姐,請用晚餐。」
「沐南扉?」唐水靜無視餐盒中的美食,只是細細地咀嚼這三個字,原來那個男人名叫沐南扉,她問:「他人呢?」那個神智不清的男人不是說要幫他送飯,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他待會兒就過來。」季言咧嘴朝她一笑,似乎很開心她主動問起他,他的曖昧表情讓唐水靜為之不安。
「你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唐水靜也說不上來,算了!不用解釋了,再解釋只會愈描愈黑而已。她故意將視線調回那幅古畫上,藉以掩飾她浮動不定的心房。
「這畫中女子名叫『孟關玉』。」季言放下餐盒,故意大聲地說。
「孟關玉?」她心神為之一震,原來這畫中美女就是沐南扉口口聲聲所喊的愛人。
「她是一位令人心疼的好女孩。」季言對她似乎有著無限惋惜。
「是嗎?」唐水靜扯動后角,艱澀地應上一聲,望著氣質神韻如同天上仙子般的孟關玉,也肯定她絕對有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否則如何能獨佔沐南扉全部心思。
回頭再想,不對啊!這幅畫不是已有千年歷史嗎?怎麼沐南扉會和畫中女子扯上關係?她還是他的愛人?又不是演「情女幽魂」……她驀地轉身回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解地凝視季言。
「孟關玉的確是一千年前的唐朝女子,沐南扉也是那時代的人;只可惜益關玉在千年前就香消玉殞了,而沐南扉為尋找重生后的她,獨自活在人間一千年。」季言用非常非常慎重的口吻對她說道。
「什麼?」聞季言一番話后,她傻傻地張開小嘴,小腦袋瓜兒怎麼也無法正常地接受這項訊息,季言說他活了一千年?
「我知道這話聽起來頗為匪夷所思,但請你務必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在造謠,也不是在編故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真的活了一千年。」
一陣無言以對的沉默后,唐水靜才吶吶地說道:「你要我相信沐南扉是個活了一千年的……人?」問完后,她竟覺得自己很可笑,同時腦海里也浮現上另一個念頭:這老伯該不會也神經錯亂了吧?
季言重重地直點頭,以為唐水靜開始相信他的話,為了加深她的信任度,他迫不及待地問:「想不想聽聽他們之間的故事?或許我可以幫你一點忙。」季言希望重提那段往事能有助於幫她回復前世記憶。
唐水靜並不反對,她同樣也很好奇,想聽聽這位老伯又會掰出什麼故事來。
季言見她未反對,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們自小相識,同在一處偏僻小鎮中長大。青梅竹馬的兩人從小就許下『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相守誓言。長大之後,沐南扉為了讓益關玉能過著較為富裕的生活,不惜離鄉背景,投效軍隊去。驍勇擅戰的他,投入軍隊不久后即連連建功,替朝廷平定不少內戰動亂,因此被皇帝擢升賜予『威遠大將軍』的名號。就在他欣喜願望已成,將孟關玉自老家迎至上京,並且準備擇日與她拜堂成親之時,不巧,沐南扉臨時又接到平掃動亂的聖旨。在君命難違下,不得已,他只好先放下婚事,匆匆上陣去。擁有傾國之貌的孟關玉則獨留在將軍府中,期待愛人能早日歸來。就這麼陰錯陽差地,趙三王爺得知威遠將軍府中有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性喜漁色的他當然不願放過這大好機會,趁著沐南扉遠征在外,闖入將軍府中強行奪人。待沐南扉得知此消息后,日夜奔波趕回京城搭救,為時已晚。孟關玉不堪受辱,又自覺殘花敗柳之身配不上他,於是服毒自盡,一代紅顏自此魂歸離恨天。」季言輕嘆一聲,望著眼眶裡已蓄滿淚水的唐水靜,繼續說道:「悲劇發生之時,受不了刺激的沐南扉本想自刎伴隨佳人而去,然而聰慧可人的她早已看破他心頭所圖。她極力相勸,發下誓言她會轉世再現,與他重續未了緣,又要他上天山找她那位擁有一身奇異本領的兄長,尋求來日相聚的方法。就這樣,他服用了奇人賜予的長生不老丹,一千年來,馬不停蹄地尋訪再現人世的孟關玉,直到——遇上了你。」季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但我不是他想找的人。」擦掉淚水,她實在不該為這種無稽之談而心酸。
「我說過你是。」不知何時,沐南扉驀然出現,直視她面龐的眼睛,盛載著執著不悔的愛意;但唐水靜卻覺得這分情並不是針對她,他是給那位孟關玉的。
「我不是,你肯定認錯了人。」她不曉得從哪來的火氣,指著畫相中的人忿怒地道:「你說說看,這孟關玉的五官、面容,有哪一點長得像我?不像對不對!你看清楚,完全都不像。」
「像!雖然軀殼變了,但你的靈魂是關玉,你的心是關玉,你的所有所有全是孟關玉……」他靠近她,出奇不意地又把她摟在懷裡,手指輕柔地摩挲她胸前的雙心胎記,肯定地說:「而這雙心胎記使我更加確定你是我尋找千年的女人。」
他怎麼可以又抱她?還大膽得把手放在她的胸口上?這細柔的摩摯,直叫她又泛起陣陣酥麻,老天!他真的會弄瘋她。「
當她開始覺得心神蕩漾之際,眼角瞥見季言臉上露出的欣慰表情,猛地心一凜;不!他們弄錯人了,把她當成是孟關玉的替身,他們全表錯了情,她叫唐水靜,不是孟關玉。
她奮力一推,掙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一旁輕喘。
「少爺,唐小姐,你們慢慢談吧。」季言識相地退開去,是該讓當事者面對面地談清楚。
沐南扉望了望原封不動的餐盒,柔聲地道:「餓了吧?先吃飯,我們再談。」
「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得吃,看看你瘦成這模樣。」
「不用你替我操心。」她仍是一臉鐵青。
「別倔強行嗎?不需要的頑固對你沒有好處。」他痛徹心肺地說著。
眼前的唐水靜和當年的孟關玉簡直有著如出一轍的倔強性子,一旦被她認定了的想法,她就不顧一切地一意孤行到底,若不是這倔強個性害了她,她也不會在身體被侵犯之後,就自認為自己配不上他,用自盡來表明心跡。她難道不明白,他愛的是她的內涵、她的心,而不是單單一具美麗的軀殼。
望著他飄浮不定的雙眼,唐水靜感覺得到沐南扉又在回憶孟關玉了。她的心隱隱地抽痛,在心底拚命狂喊:她叫唐水靜……唐水靜啊……
「別再限制我的行動,讓我離開這裡好嗎?」她已經虛弱得無力去分辨季言說他活了一千年的故事是真是假,現在的她滿腦子以為沐南扉當她是逝去戀人的化身,這想法令她難受。
這輩子她最討厭當別人的影子了;尤其是對愛情上的堅持,她絕不容許有一點瑕疵發生。她明白自己沒有那種偉大的情操,為了達成與愛人廝守終身的目的,甘心先為他套上結婚戒指,然後想盡辦法替他除去前塵往事,再期待他能回頭真心對待自己。
在她認為,愛情是神聖的,婚姻亦然。既然決定相守,就必須全心全意只愛她一人。那些親呢的舉動要因為她是唐水靜,不是那個孟關玉。
她臉上倏地一紅,輕輕責備自己亂七八糟地在想什麼,居然胡思亂想地把自己和沐南扉湊成一對,那她把李丹青置於何地……這才又想到,從頭到尾,她根本忘了李丹青這名字。
「你讓我走吧。」她再一次央求。
她這般低聲下氣,全是愧疚感使然。她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對不住李丹青,她是他的新娘,卻在該是洞房花燭夜的今晚與另一個男人共處一室,甚至還對這個陌生男人……很在意。
「放你走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沐南扉想通似的,不再為難她。
「你說說看。」事到如今,她不妥協也不行。
「第一,你得明晨再走。」
「明晨?」她思索一下,點頭答應了,「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你和李丹青的婚期必須往後延半年,也就是說在這半年內,你仍然要保有單身的身份。」
唐水靜跳了起來,連忙搖頭:「這不行,我已經嫁給了他,我是他合法的妻子。」
「你不是!」他難得地笑了,「中午的婚禮並未進行完畢,你和他沒有在結婚證書上簽字,你們沒有為對方套上結婚戒指,甚至,你根本就沒有在神父面前說下『我願意』這三個字。」他實事求是地說道。
「你……你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其實她內心浮上的是一股喜悅,可是無法對父母及李丹青交代的愁緒,立即又淹沒了這股喜悅,她煩躁地來回踱步。
「我的條件是在保護你,因為在未來半年內,你會了解,我比李丹青強上太多倍。」
「你——」唐水靜真不知該如何反駁,無意識地扯著白紗,她苦答應了,李丹青將作何感想?
「不答應也無妨,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裡。」表現在口吻上的強硬,代表他對這事毫無妥協的餘地。
她氣餒了!這個人肯定說到做到。「好吧!我答應你。」她乾澀地應允。這是她唯一能脫身的機會,她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裡,她父母一定急死了。
「那第三個條件是……」她略帶不安地問,誰曉得他接下來又要提出什麼荒唐要求來?
沐南扉深邃的眸子凝望她半晌之後,淡淡地說:「把晚飯吃掉。」語畢,他轉身離開這房間。
唐水靜痴痴凝望著看起來似乎很美味的食物,她該為第三個條件痛哭流涕嗎?不!他所關心的人不是她,在乎的也不是她,他只當她是孟關玉的替身。
再一次的開門聲讓唐水靜嘟著嘴兒直接提出抗辯。
「我不餓,所以第三個條件你可不可以收回?我……」她的聲音乍然而止,這次開門進來的不是她以為的沐南扉,也不是手言,而是一名長相十分亮麗的女孩,她詫異地問:「你?」
「你真的出現了?」季慕蓉一雙大眼帶著極度的不悅直直瞅望她,那顫抖的語氣又讓唐水靜心頭再加上一層混亂。
「我本來……我不是……我……」她是想解釋她本來就出現在人間二十五年了,但她並非是他們以為的那個女孩;可惜始作涌者不在場,而她本人也對這問題一片渾噩,這種情況叫她如何向這位充滿不友善的小姐說明。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季慕蓉宣誓般地朝她丟下一句后,立即又鎖上了門。
天啊!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全是精神有問題?
唐水靜不由得抱住頭痛的腦袋,有誰來告訴她,她掉入的到底是怎樣一個漩渦中?誰來告訴她?
★★★
「就這樣讓她走好嗎?」
季言滿臉擔心地問著沐南扉,實在不解為何他要放唐水靜離去。而倚在二樓陽台欄杆上注視著唐水靜被親人擁在懷裡的他,則對自己的行為有另一番解釋。
「我讓她回去是為了避免把搶親的事繼續擴大下去,現在的唐水靜不比當年孤苦無依的孟關玉。她有一對愛她至深的雙親,有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環境,而突然出現的我,對完全沒有前世記憶的她而言,反而只是個莫名的闖人者,如果我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只會給她一個怨懟我的理由,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在好不容易與她相逢之後,我不許再有一丁點兒的遺憾發生。」
「但是唐小姐和別的男人有婚約,要是……」
「她和李丹青之間已經結束了。」他篤定地道,「下次的婚禮,和她攜手走向紅地毯那端的男人將會是我。」
煙煙生輝的雙目轉望向她的背影,沐南扉不舍地喃喃說道:「不用多久,我們會再相見的。」
★★★
「爹地、媽咪。」穿著襯衫、牛仔褲的唐水靜奔向滿臉焦慮的父母懷裡。昨日身著的白紗已褪下,輕便的服飾更把她的嬌俏展露無遺。
「水靜,你沒事吧?」愛女心切的唐母仔仔細細地檢查寶貝女兒身上可有傷痕,深怕她有一絲的差錯。
「媽咪,別心急,您看看我,我不是很好嗎。」她故意在母親眼前繞了一圈。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唐母這才放下了心。
「既然沒事,我得立刻通知王組長來捉人。」唐父見女兒無恙,心焦之情立即轉為熊熊怒焰,拿起行動電話就要報警。
「爹地,不要!」唐水靜搶下父親的電話,低聲輕求道:「別報警了。」
「這怎麼行?」唐父忿忿不平地,「無緣無故搗亂婚禮,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破壞你的名譽,這能不要緊嗎?更可惡的是,在光天化日下竟敢挾持你,這種混蛋豈能放過他?」
「爹地!他只是認錯人,並不是真想傷害我,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我毫髮無傷,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唐水靜急欲替他脫罪的著急模樣,讓站在一旁看著的李丹青臉色起了變化。
「水靜,他真的沒有傷害你?」李丹青的口吻依然充滿溫柔的關注,然而眼底的冷漠卻冰如寒霜。
「真的沒有。」唐水靜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只要記起她曾與沐南扉有過肌膚上的接觸,就深黨心中有愧:「對不起,我很抱歉。」
他笑了笑,安慰她:「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要怪就怪那個神經病。」李丹青陰沉的眸子掃向對面陽台上,露出的猙獰表情與他一慣的溫文儒雅簡直判若兩人。「你真的不打算控告他?」他意味深長地再問。
「我不想把事情繼續擴大。」她很堅持。
「那好,聽你的!」他爽快地回答,眼睛看向她時,猙獰霎時消失。
「爹地、媽咪我們回家好嗎?」她匆匆地逃向車內,雖然不曾回頭再望,但她深切地感應到沐南扉那對寫滿赤裸愛意的眸子,仍如影隨行地緊緊跟隨她。
★★★
「季小姐,請您稍坐一下,我們總裁馬上過來跟各位開會。」
「謝謝!」道謝之後,季慕蓉和女助理坐在會議廳最角落的位置上。她淡淡地掃視一圈,最靠近「世界集團」總裁的好位置早被一大早趕去諸媚的另外三十家廠商代表佔了去,她這個照約定時間前來赴約的人只好委屈地退居到一旁,怨不得誰,誰叫商場競爭本就殘酷。據她所知,為了爭取這份合約,各廠商能用的手段幾乎全用上了,雖然她不恥走後門這一套,卻也不免擔心,要是這位擁有國際連鎖公司的大老闆性喜那一套,那她怎麼辦?即使有完美的合作計劃書,但她仍有勝算嗎?
沐南扉已經找到孟關玉的化身,著她不能及時贏得這份對「環宇」有莫大助益的合約,她拿什麼跟唐水靜競爭?
「季小姐,你沒事吧?你的臉色有點不對勁兒?」她的女助理細心地發現她面孔蒼白,關心地輕問。
「沒事!這裡的空氣悶了點兒,頭有點暈。」季慕蓉連忙找個理由來搪塞。
助理釋然一笑:「為了這份合約,你里裡外外地跑,也難怪你會累。董事長就因為有你這種得力助手幫他,所以才能高枕無憂地隱身於幕後。」助理對她沒日沒夜的工作態度是既心疼又佩服。
「誰叫我們不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還有一分珍貴的私人情誼,我不幫他,幫誰?」
「說得也是,情侶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的。對了!董事長打算什麼時候向你求婚?」助理充滿好奇。
求婚?季慕蓉頓時傻住。會有這一天嗎?尤其在多了一個唐水靜之後?但她不也在唐水靜面前表示過她絕不放棄的決心?是的!她會努力讓那一天來到——季慕蓉給了她的助理一個拭目以待的答案。就在她們俯首交談中,那位掌握決定權的大總裁已經走進會議室。
當季慕蓉抬起頭來看清楚坐在首位上那個男人時,她那對漂亮的眼眸瞬時睜得比銅鈴還要大。
「怎麼會是他?」季慕蓉不僅臉垮了下來,心也為之一沉,然後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真有那麼小嗎?小到居然會和他在同一間會議廳里再度碰面。這下完了,如果他仍然記著那晚的事,這下她准有苦頭吃了。更糟糕的是,她還得乖乖坐在這裡,不能拂袖而去,誰叫她是必須與他簽下這份合約的劣勢者。
李世擎一踏進會議廳就立刻認出她來了,即便坐在最角落的邊陲地帶,她依然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存在。兩個星期不見,她的樣子更美了,原本是打算搞完這件合作計劃案之後再登門拜訪她,想送她一個「大驚奇」,沒想到就在此地遇上了,而且她還是急欲爭取簽約的廠商之一,這情況可有趣得緊。
他朝她微微一笑,莫測高深地不知打著何種算盤。
這個無賴又對她笑了,面對一個砸毀他車子的仇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季慕蓉不禁要懷疑,難道他的嘴角有自發性的抽筋病症?幸好,他很快就收起笑容,注視她的眼神也轉了方向,這才讓她稍緩了一口氣。
真是不明白,為何他的微笑像極了一張織得密密的網,老是緊緊壓迫著她,還引起她內心一陣莫名不安的騷動……
「各位代表所送來的合作計劃書,我已經詳細看過,對各位願意與敝公司合作的誠意,本人甚表感謝。」李世擎銳利的雙眸掃過圍坐在會議桌旁的三十家代表后,繼續發表他的談話,「各位都知道,世界集團的總部雖然設在美國,但它的商標已經成功地出現在美洲和歐洲等地。遺憾的是,唯獨亞洲市場我們尚未開發,所以經過董事會研商之後,世界集團決定在台灣設立根據地,與在坐其中一家廠商建立合作關係,共同經營亞洲市場,然後……」
瞧他凝神不笑的嚴肅表情,從容不迫的沉靜態度,光芒四射的睿智眼神,的確具備了一位領導者該有的氣質,雖然看來年紀輕輕,卻已是一位不容小覷的後生之犢,撇開與他的恩怨不談,這個李世擎應該是個值得合作的對象。季慕蓉就這麼地兀自陷入自我沉思中,完全沒去注意李世擎的重要談話。
「季小姐,你對我剛才的談話有意見嗎?」李世擎暫停與美髮企業之間的討論,興趣盎然地看著她被點名之後所露出的迷朦模樣。
意見?季慕蓉一時啞口無言。剛才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哪來的意見?就在她窘迫之際,李世擎再次對她露出那口大白牙。
他又笑了!雖說他的笑容很瀟洒,但她就是看不順眼,也生氣他幹嘛老是無緣無故沖著她笑?
「真弄不懂,你究竟是來做生意,還是來賣笑的?」
「你說什麼?」李世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回不單是李世擎愣住了,連其他人都瞪大眼睛回頭注視她,甚至她的女助理都慚愧地低下頭,表示沒臉見人。
糟糕!那話她明明是擺在心裡頭嚼咕而已,怎麼這會兒每個人都聽見了?瞧他們全部一臉等戲看的模樣,她真想一頭撞牆死了算了。若不是礙於李世擎仍七情不動,這群人當真會捧腹狂笑;雖然強忍著笑意是很辛苦的事,可是各懷鬼胎的他們,只要肯定最大的勁敵已經準備要被三振出局時,對那辛苦也就甘之如飴了。
李世擎懶懶地將雙手交抱於胸前,表情依然一片平靜,無喜無怒的他對臉泛紅潮的季慕蓉說道:「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想世界集團若能與貴公司合作的話,你就會明白我到台灣的目的到底是為哪一個。」
才泛出興奮之光的眾廠商代表臉上表情又迅速地黯淡下來,不明白事情的發展怎麼和他們預期的不同?這種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理應高高在上,容不得有人對他稍有不敬才對啊,他應該氣憤地把出言不遜的環宇代表給轟出去啊,怎麼反而會對她客客氣氣的?
就在眾人滿腹疑惑之際,李世擎又開口說話,他把話題轉回公事上,「這次和各位開這場說明會,主要目的是想增加各位對我們世界集團的了解及聽聽各位的意見,如果仍有人對合作事宜存有疑問,請發言。」
李世擎可是有心地轉移眾人的注意力,適時讓滿臉尷尬的季慕蓉有台階可下,正當他故意把眼神飄向她時,得到的卻不是她感激的謝意,那個倔做不溫馴的女孩居然用「都是你害我」的眼神回敬他。
他真那麼惹她討厭嗎?李世擎從來不知道憑他驚人的身價、出眾的儀錶,竟然得不到她一絲絲的青睞。從懂事以來,他就是一大堆女人覬覦的目標,可是這個季慕蓉非但不為他神魂顛倒,反而把他當成仇敵來看。他就這麼認輸嗎?當然不!他定要想辦法扭轉這頹勢,不是為了爭口男人自尊,純粹是因為……唉!誰叫他自己竟會對這位只有兩面之緣的女孩,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
「我在這裡宣布,本公司將在一個星期之後正式公布合作對象,並且舉行簽約儀式,今天的說明會就到這裡結束。」儘管私情纏繞,他仍有條不紊地處理完這場會議。
宣布散會之後,所有與會人士全抱著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的心情離開這間偌大的會議廳。當然,事情尚未結束,剩下的一個禮拜里,真正的競爭才要上場。
季慕蓉和女助理整理完手邊資料后,也隨著離去的人群向外走去。
「就這麼走啦?」李世擎用手支著下顎喚住她,眼底儘是促狹的笑意。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不耐煩地回道:「不走幹嘛?難道等你請我吃飯?」她以為不正眼看他就能擺脫掉他那抹亂她心神的笑容。
「NO!你說反了,不是我請你吃飯,應該是你得好好請我一頓,別忘了剛才是誰把你從地洞里拯救出來的。」
虧他還有臉邀功,也不想想害她丟臉的人是誰。胸中火氣一升,她什麼都給忘了:忘了他是必須巴結的對象,忘了不可以得罪他,忘了他那撥人心弦的笑容。
「跟我吃飯?你不怕招來蜚短流長?不怕讓人批評你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大總裁,其實早就有內定人選?那你還故弄玄虛地開什麼說明會?要什麼合作計劃書?」
「我不怕!」他笑眯眯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我可不想陪你鬧新聞。你想吃飯,沒問題,等到你和我們環宇簽好約的那一天後,我保證讓你吃到撐死。」她仍余怒未消。
「跟你們『環宇』簽約?」他濃眉一揚,「你倒對自己挺有信心的。」
「如果你還算是個人物,就應該有最好的判斷力。」拋給他一記大白眼,季慕蓉轉了個身,拖著一臉青綠的女助理迅速離去。
他哀嘆一聲,他真那麼失敗?那麼惹她厭?還是……他猛敲著自己的腦袋,真是的,他怎麼忽略掉這個可能性,這麼一位耀眼奪目的女孩,怎麼可能沒有護花使者為伴?一定是的,這大概就是她排斥他的理由。
嘿!有競爭的愛情才顯得格外珍貴,只要他持續加把勁兒,他就不信她不為他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