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話 得一知己需盡歡
「什麼毒？」齊如虎震驚地湊過來。
「愛情是一種毒藥，無色無味，卻讓人喪失意志。」聽彎彎幽幽說出這句話，齊如虎即便坐著，也嚇得一個趔趄。
「這盒是雞肉餡的煎餅，這盒是菊花糕」看齊如虎一幅欲嘔吐的表情，彎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雞肉和菊花混著吃容易中毒，你不要兩個混著吃。」
「切」，齊如虎虛驚一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丫頭，你再這麼悲春傷秋的，我可鄙視你了。學學齊雲裳，大度得體。要麼……你就乾脆從了我，保證不讓你做小的。」
近日裡，齊府無人不知齊雲裳二小姐對新認的義妹疼愛有加，連秦陽也彷彿放下心底的擔憂。可越是這樣，彎彎越覺得像是暴風雨前寂靜一般，說不出的壓抑，現在連齊如虎也這麼想，不由心底更加的鬱悶，聽他又開始胡說八道，彎彎快要被氣死了，見他正哼哼唧唧吃得開心，順手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藥丸。
「什麼東西啊？」齊如虎呸呸呸地連吐幾口，驚恐地現，那顆藥丸隨著他嘴裡胡塞海塞的糕點往下去了。
「瀉藥」彎彎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兩天之內都不會有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說完起立，甩手而去，隨後風中卻傳來一陣清脆的大笑聲。
「你……」齊如虎快要被她氣得大了，這丫頭在真當自己是受氣包啊。肚子已開始絞痛，齊如虎急忙拎著褲子匆匆往回跑去。捉弄齊如虎，彎彎笑得眼淚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原來這種自在的感覺許久未有。
眨眼間又是一年春來到，看著窗外的火樹銀花，亮如白晝，疑似九重仙宮，捏著手中鎦金的邀請函，彎彎嘴角揚起，赫赫，滿園齊賀雲裳小姐十八歲生辰。
齊雲裳變本加厲地對自己好，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日間齊府大宴，邀請眾多當朝權貴，彎彎以草民身份避開了宴席，怎想到二小姐還有這一出，邀請「家人」夜間飲酒暢談，於情於理彎彎都不能再推拖了。
既然如此，彎彎無聲地對自己笑了笑，輕輕地梳好滿頭青絲，斜斜繫上一根淺色絲帶，束上齊雲裳贈送的雲錦廣袖華衣。夜宴設在齊府園內的小橋亭中，流水潺潺，映著滿園的燈火輝煌和璀璨煙花，彎彎仰頭看滿天煙花，嘴角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掩去眼角一絲濕潤，當齊雲裳和秦陽聯袂出現時，她才現原來臉上不管掩飾得多好，心卻不會騙自己。
隱在亭中的角落裡，趁眾人看焰火表演時，彎彎透過指縫，就像是看皮影戲一般，看著燈火中的眾人。齊如風的妻子抱著年幼的念兒，雙手輕捂住嬰孩的耳朵，滿臉溫柔，齊如風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呵」，彎彎黯然，「婉茹，婉茹，你是否後悔？」
再往旁邊看去，齊雲裳笑顏如花，不時側臉去看秦陽，手攀住秦陽的胳膊，向著天空指指點點。不忍再看，彎彎悄悄把臉別開，不經意撞入眼帘的卻是齊如虎幽幽的眼神，兩人眼神一粘即離，卻相視一笑，對方眼中那求而不得的傻瓜不正是自己。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讓彎彎沒有想到的是，在她看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看她，齊雲裳勾上秦陽的胳膊，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秦哥哥，快看，那邊的煙花好美。」秦陽本心不在焉，隨齊雲裳指去，卻剛好看到彎彎與齊如虎相識一笑，不由身體一僵，本欲抽開的胳膊也就忍著不動了，近日來齊府隱隱傳來的流言蜚語，而這丫頭也越來越孤僻，越來越疏離，他本不相信，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不由得不信。
而在另一個角落裡，齊如玉也斜覷著這群糾纏不清的男女，并州大捷后，那月光下如精靈般的女子他本來極為欣賞，可這些日子觀察下來，不由有點失望，這麼一位佳人日日蠅營狗苟，與齊雲裳上演爭寵的戲碼，不由暗暗搖頭，而看到強顏歡笑的齊雲裳，齊如玉突然覺得有些難過，自己的妹妹心比天高，為何要喜歡愛上別人的男子。
煙花散盡，真正的好戲才上演。
「裳兒，生辰快樂。」隨著齊鎮海開懷的笑聲，亭子里觥籌交錯。讓彎彎意想不到的是，齊如風居然拿著一杯酒朝自己走來，「晚妹妹，多謝你救了念兒。」齊如風臉上有些痛楚，也有些慶幸。
「我……」彎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死一個人，還是救了一個人，無言以對，唯有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兩人均默契地沒有提到那個人。
「小晚，到姐姐這邊來。」齊如風才走，彎彎就聽到這個聲音，看齊雲裳笑語嫣然地看著自己，彎彎低下頭，調整好呼吸，抬起頭露出最美麗的笑容，見眾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越走得裊裊。
「果然是大人的眼光好，看著模樣，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像是做過老三丫頭的。」大夫人的聲音適時而起，引來二夫人的嘖嘖複合聲，三夫人卻面色陰鬱，心底忍不住擔心彎彎暴露她的秘密。
聽到這話，齊鎮海默默地用眼掃了身邊的二位夫人一眼，嘴裡笑道，「晚兒，你雖比雲裳這丫頭小兩歲，難得這麼合拍。」接著讚賞地看了齊雲裳一眼。
齊雲裳嬌俏地一笑，對這大夫人撒嬌般，「娘，您說的對，晚兒妹妹不僅模樣好，還醫術高呢，是她救了念兒一命呢。娘，您不是最近總覺得心神不寧，不如讓晚兒妹妹幫你看看吧。」
「二小姐謬讚，民女薄技，不敢拿出來獻醜。」彎彎心底厭倦，趕緊推掉。
「秦哥哥，你和晚兒自幼相熟，你說她是不是太過謙了。」齊雲裳見彎彎不答應，轉而輕搖著秦陽的胳膊，向他求救。
見到彎彎刀鋒一樣的眼神看著兩人挽在一起的胳膊，秦陽略不自在，輕輕甩開，想到彎彎未來還是要和齊雲裳相處，大夫人也不過就是富貴病，應無大礙，便也對著彎彎點點頭，「不如給壽星一個面子，不要太過謙了。」
看著秦陽懇求的眼神，彎彎閉上眼睛，暗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是揭曉謎底的時候了。」嘴上輕笑一聲，「既然秦大哥這麼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之後幾天，彎彎奉命給大夫人看病，依據癥狀，不過是有些傷風感冒罷了，喝點調養的葯就好了，齊雲裳卻甚為看重，天天來服侍，葯更是親自喝過才給母親喝，更把自己的貼身丫頭小棉也派過來了，讓她來負責煎藥。
這日，彎彎照常來到大夫人處，卻現居然有一位生面孔，「這是馮太醫。」齊雲裳笑著介紹。
「奉皇後娘娘懿旨，前來看望老夫人。」馮太醫作了一個揖。
小棉端來熱氣騰騰的葯，彎彎立於一側，齊雲裳在大夫人床邊笑著端了過來，吹了吹，「好燙，我幫娘先試試。」說完輕吹了口氣，喝了一小口，「哐啷」一聲，齊雲裳突然砰然倒下。
「啪」地一下，彎彎彷彿聽到腦海里緊繃的一根弦終於斷了，這麼久的鋪墊等得就是這一刻，還在恍惚中，齊夫人已經喊得撕心裂肺，「裳兒，馮太醫，快來看看裳兒怎麼了？」
馮太醫立刻匆匆地蹲了下去，彎彎也鎮定了心神，俯身摸了摸齊雲裳的脈搏，居然弱不可見？彎彎急忙拉了地上摔爛的瓷片聞了聞，並無有毒的物質，而一旁馮太醫也撿起一片，舔了舔。
「二小姐是否有禁忌之物？」馮太醫像想到什麼似的，疾聲對大夫人問道。
「對對對，裳兒不能吃杏兒，不能碰夾竹桃花，不能……」大夫人病急亂投醫。
「對了，有苦杏仁味道，快，快去取水來。」馮太醫指揮在一旁嚇得呆的小棉，小棉匆匆跑出去了，餵了齊雲裳大量的清水，過了半晌，齊雲裳終於悠悠地醒轉，而這番動靜早已把其他人都驚動了，秦陽聞訊趕來，正看到的這樣的場景。
「大夫人乃傷風之症，為何要用到苦杏仁？」馮太醫質問到彎彎。
「馮太醫，我開的藥方中並沒有這味葯，您因何斷定？況且二小姐前面幾天為何沒有這種癥狀，許是不是二小姐在別的地方碰到過？」心中暗自慶幸，幸好葯已經潑掉。看著跪在一旁顫顫抖的小棉，彎彎緊捏了捏手，經手過葯的只有自己和她倆人。
「老夫剛剛嘗了一點，即可斷定。小棉姑娘，你煎藥的時候可是一直守著，是否看到一股油狀物？」馮太醫又轉向小棉。
小棉駭得面無血色，緊咬著唇，輕輕的一個「嗯」字，卻彷彿驚雷一般打在彎彎頭上，彎彎看著小棉，彷彿看一個怪物一般，小棉把頭別過去，手指卻顫抖地指出來對著彎彎，「昨日，我看二小姐每日試藥，擔心有禁忌之物，給晚小姐說過，哪知道今日二小姐才喝了一口，就這樣……」說完嗚咽起來。
齊夫人聽到這裡，早已嘶喊起來，「來人啊，報官，把這個女人抓走。」床上的齊雲裳卻急著掙紮起來，「娘，娘，晚妹妹興許是無意的也未可，晚妹妹害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彎彎看著她們的表演猶如小丑，言辭鑿鑿，已經給她定了罪，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心彷彿被人剜上一刀，嘴角抽了抽，輕笑道，「是啊，二小姐視民女如「姐妹」，我怎麼捨得害她？」
「這丫頭有動機，她與秦陽曾經私定終身，陛下賜婚二小姐和秦將軍，她肯定是嫉妒。」三夫人突然難，在一旁振振有詞。齊雲裳「啊」的一聲驚呼，恍然大悟的樣子。
聽到這話，秦陽詫異地看著彎彎，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小棉不會撒謊，彎彎為了自己，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怪不得這丫頭近來怪怪的，原來心結這麼重。
「父親，我以性命擔保，小晚絕對不是這種人。說不定是這個丫頭搞得鬼。」一旁齊如虎大聲地喊了出來，狠狠地往小棉身上指去。
齊鎮海神色陰晴不定，看著躺著的齊雲裳，心裡驚疑不定，裳兒剛剛那麼危險，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來當賭注阿？
彎彎卻不看旁人，只盯著小棉，彷彿要剝去她臉上的面具一般，那不是小棉。她下意識地輕輕搖了搖頭。小棉卻不看她，只跪著嗑頭，嘴裡泣道，「大人明鑒，二小姐待奴婢情同姐妹，不僅幫奴婢的父母治好了病，還送奴婢的弟弟卻私塾，奴婢報答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謀害二小姐呢？」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唏噓，望向彎彎的目光更加形形**，有鄙夷的，有可惜的，齊如虎也啞口無言，只嘿嘿冷笑不語，彎彎只往秦陽看去，心底冷笑，「只要阿秦相信，干其他人何事？」
觸到眼中卻是秦陽痛苦的眼神，彎彎突然大笑起來，笑得不可抑制，邊笑邊搖頭，「阿秦，原來我真的不能認命，我真的做不到……」說到後來，笑聲如哭。
秦陽剛毅的臉上痛苦之色更重，他上前一步，對著齊鎮海跪了下來，「大人，都是在下的過錯，要懲罰就懲罰我。」
一旁齊雲裳也掙扎著爬下床，哭著說，「爹爹，我不知道晚妹妹居然有這種想法，如果可以，我寧可懇請聖上收回旨意。」聽到齊雲裳的話，秦陽即便憂心忡忡，也給她一個感激地眼神。
「暫且收押，一切再議。」齊鎮海看著一屋子的混亂，嘆了一口氣，兩名侍衛上前去押彎彎。
「傻丫頭，你想死么？你值得么？」齊如虎經過彎彎身邊，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彎彎仿若未聞。
「小晚姐，對不起。」小棉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彎彎的背影，眼眶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