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雷小彤心滿意足地擦擦嘴角，又摸摸肚皮。她向小幸撒嬌：「小幸，還是你的手藝好！醫院的伙食難吃死了。你看，我都瘦了一圈耶。」

「我疼妳啰！說也奇怪，妳這個壞女人，怎麼這麼幸運有這麼多的好男人疼妳啊？嗯？」小幸打趣地拍拍雷小彤的頭。

雷小彤嘟起嘴巴抗議。「我哪是個壞女人？我一不欺騙男人的金錢，二不誘拐男人的感情，三不傷害男人的自信，到底哪一點像是個壞女人？」

小幸往後退了幾步，很認真地看著她：「光是外表就像個十足的壞女人啊！加上妳跟雷公沒兩樣的壞脾氣，不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

「那只是外表啦！其實我心地很善良啊！不然，也不會搞得自己這麼慘！」雷小彤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那倒是。那個吳路，沒事就被妳整得哇啦哇啦叫，還不是天天來醫院看妳。大衛跟我就別提了向來把妳奉為皇太后，來看妳、照顧妳也是正常的。倒是這個小林子，沒想到他竟會為了照顧妳而請假耶，到底是哪根筋壞掉啦？」

雷小彤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小路路不敢不來看我啦！要不然等我出院回去上班，他就知道慘了。你跟大衛就像我的姊妹一樣，有啥好稀奇？至於麥林呢，我想，他是出於內疚。」

「不像哦！嘿嘿。」小幸神秘兮兮地摸著下巴笑。

「我看你是吃飽撐著，八卦性格又發作了！」雷小彤躺下身子，拉起被子把自己蓋起來。她躲在被子里，莫名其妙地覺得一陣臉紅心跳－－因為麥林的緣故。

前些天，麥林終於在主管的懇勸下銷假歸隊，繼續偵辦「大力集團」的政治獻金弊案。但他每天一定會帶著早餐或是宵夜到醫院探視雷小彤，休假時，也幾乎都是全天陪同。這樣的陪伴跟照顧，若硬要解讀成因為內疚，似乎也太過牽強。

「不要睡懶覺！起來，我幫妳整理頭髮。」小幸一把掀開被子硬把她拖起來。

「幹嘛要整理頭髮？我整天都待在病房，除了吃東西、上廁所，哪個時間不是躺著的？我是病人耶！」她哇啦哇啦地抗議。

小幸從背包中拿出梳子及髮夾，從容不迫地替她整理起頭髮。「就因為妳是病人，更要注意外在的清爽啊！不要整天病懨懨的，氣色都不好看了。」

「打扮給醫生護士看啊？有必要嗎？」她不死心地反抗著。

「妳要顧慮一下我們這些探病者的權益啦！賞心悅目是很重要的，懂不懂？」

「我平常也沒啥打扮啊！」

「至少沒有現在這麼不修邊幅呀！」

最後她還是乖乖地讓小幸為她整理頭髮，因為小幸堅持起來，可嚇人的很！

麥林來到病房時，小幸正在幫雷小彤扎辮子。

小幸滿意地看著雷小彤清秀的女學生造型。「這樣看起來就不像個壞女人啦！清秀佳人一個哦！」

「跟你說了我不是壞女人嘛！你要我說幾遍啊？」她回過頭瞪著小幸。

「誰教妳天生一對勾魂眼，加上大波浪的長捲髮，看起來就是很有狐狸精的味道嘛！」

「去怪我媽好啦！誰教她把我生成這副模樣？我也不想啊！」她沒好氣地說。

其實，雷小彤的長柑相當女人味，不發脾氣、不表露本性時，的確很迷人。

「沒關係，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妳看妳，有這麼多的愛慕者在追求妳，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羨慕死妳啰！」小幸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才不要咧！我反而希望自己平凡一點，能夠有個正常的好男人來愛我就好了。」她氣餒地搖搖頭。

從她懂事以來，的確因為自己出色的外表，很受異性歡迎追求，然而，始終沒有一個男人是因為她的個性而愛上她的。那些只看外表的「外貌協會』，根本吸引不了她的注意，更遑論讓她付出感情了。唯一一段讓雷小彤認真付出的感情，也因為對方覺得她空有外表而無內在，悲慘地劃下句點，更因此改變了她的人生。自我放棄地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用工作去填補感情中的空虛了。

「小彤，妳是不是想談戀愛啦？」小幸欣喜地坐在床邊。

「你一定要這樣解讀我的話嗎？」雷小彤瞪了他一眼。

麥林在門外聽著，心也突然吊得半天高……

「妳自己剛剛說啦，希望有個正常的好男人來愛妳……」小幸不死心地追問。

雷小彤搶過小幸手中的梳子，狠狠地敲了敲他的頭。「我說這話，未必是現在式，有可能未來式啊！當我人老珠黃以前，當然也會渴望有個人能共度一生啊！」

「噢！那是我想太多啰？」小幸摸摸額頭，了解地說著。

「你什麼時候不想太多？像是麥林，你不也覺得他……」

「我可不覺得自己想太多！我可是以觀察力敏銳出名的呢！妳難道不覺……」

「咳……」麥林在此時清清喉嚨，提醒他們自己的存在。

聽到他的聲音，雷小彤尷尬地住嘴，而小幸則顯得開心異常。「小林子！你來陪小彤啊？」

「我帶了幾本書過來。不過，我剛剛問過主治醫生，他說，小彤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些書恐怕用不上……」他高舉手中的紙袋。

「唉呦！人來就好了嘛！幹嘛還帶書？有你陪她說話就夠啦！」小幸一把接過紙袋，很刻意地這麼說。

「哪、哪有這麼多話好講啊？」雷小彤紅著臉斥責小幸。

「妳今天看起來……」麥林微笑地盯著她瞧，害她緊張地拉著胸前的辮子。

「很怪啊？都是小幸啦！硬要幫我整理頭髮。我拆掉好了……」

麥林連忙阻止。「不，別拆。我的意思是妳今天特別精神，特別好看。」

「看吧！聽我的就對了。」小幸得意抬起頭。

「是嗎？」雷小彤不知道在害羞什麼，竟然臉紅了。

麥林看雷小彤臉紅，覺得有趣，湊上前去更仔細地端詳她。「妳看起來很不一樣耶！跟平常的妳都不一樣……」

「哪……哪裡不一樣？」雷小彤不解地看著他。

麥林搔搔頭髮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刻意化妝打扮過的妳，看起來除了嫵媚之外，也很精明能幹，像個女強人，偶爾也像個千嬌百媚的狐狸精……」

小幸聞言率先笑了出來。「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

「狐狸精？你……」雷小彤氣得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妳怎麼突然變成惡婆娘的樣子啦？剛剛那樣嬌羞可愛的樣子比較討喜哦！」麥林的直率，真的很坦白。

雷小彤氣得滿臉通紅，將辮子拉扯開來，對麥林跟小幸擲出枕頭大吼：「你們都走啦！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怎麼啦？妳怎麼這麼生氣？」麥林納悶地看著暴怒的雷小彤。

「反正我就是壞！我是個壞女人，你們統統都走，不要理我！」雷小彤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身體，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們多說。

小幸見情況不對，連忙拉著麥林往外走。「我們讓她先靜一靜，你知道的，病人嘛！難免情緒有些不穩，待會兒再回來陪她好了。」

「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剛剛是在誇獎她耶……」

麥林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笨模樣，教人看了又好笑又好氣。

「沒想到小彤竟然這麼生氣……」麥林百思不得其解。

小幸遞來杯熱咖啡。「我想她不喜歡自己，因為外表美麗而被誤解吧！」

「也得美麗得夠格的女人，才稱得上狐狸精啊，這不也是另一種誇讚嗎！被稱為狐狸精有啥不好？多少女人想當狐狸精而不可得啊！」

「我想，沒有一個女人，會真的喜歡聽人家用狐狸精來稱讚她！」小幸無奈地搖搖頭，心底不禁頻頻搖頭。「相信我，女人就是這麼麻煩又矛盾。」

喝了口咖啡，小幸很認真地問道：「你會不會覺得小彤是個壞女人？」

「怎麼會？」麥林差點將咖啡噴出口。「她除了脾氣暴躁點，言行舉止怪異了點，我看不出來她哪一點像個壞女人耶！」

「那你為什麼不追她？」小幸語不驚人死不休。

麥林這回更是差點被咖啡給嗆死，他猛咳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喘著氣說：「你在說什麼啊？」

小幸逼視著麥林。「你敢發誓你一點都不喜歡小彤？」

「我……我喜歡她啊！同……同樣的，我也喜歡你啊！這有什麼不同？大家都是朋友……」麥林結結巴巴的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

「你確定？」小幸一點也不相信地質疑，並且更逼近麥林一步。

「如果今天是我住院，你會像照顧小彤那樣照顧我嗎？會因為我受傷而請假？會擔心我的病況而詢問主治醫生？會這樣一天兩次地探視陪伴？你確定嗎？」

「我……」麥林被問得啞口無言。

小幸微笑著拍拍麥林的肩膀。「真的有感覺，就不要去抗拒，心動了，接下來就該行動啊！你們還要讓彼此等待多久呢？」

「我沒有……」麥林還在抗拒著心底的感覺。

「好好想一想吧！痴兒。緣分這回事兒，一向很難說個準的！愛情說來就來，誰都不能抗拒的！」小幸神秘兮兮地說完話后，瀟洒地走人。

麥林怔楞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小幸越來越遠的背影，不住地發獃。真是這樣的嗎？原來，自己對雷小彤所有的在意，都是因為愛嗎？如果不是，又該怎麼解釋他心裡一切的感覺？

雷小彤完全康復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麥林到球場上打籃球。

一向愛好運動的她，住了將近一個月的醫院，加上在家療養了一個多月，幾乎要把她給悶壞了，總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生鏽似的。

「妳確定妳的肩膀沒事兒？可以打球？」麥林懷疑地看著她。

雷小彤轉動著肩膀：「你看！好的很哪！一點事也沒有。好啦！你就陪我去打球嘛！小幸一向不愛流汗不愛運動，只有你能陪我去打球了。」

麥林所偵辦的弊案，目前已經大致底定，等著進入司法程序。

凱子所屬的黑幫組織，雖然也因為涉案而一併遭受偵察，幸好凱子沒有涉入整件事情，在槍戰中也沒有被查出犯罪的具體事證，很幸運地逃離整個司法案件。

他聽從小幸的話，趁著組織因為查案而被擊潰解散時，乘機脫離黑道生涯，跟著小幸從事音樂方面的工作，稱得上是「婦唱夫隨」。

小幸還準備跟凱子舉辦一場同性婚禮，大方地宣告自己的幸福哪！

「要不要等凱子過來一塊兒打球？」麥林提議。

「別鬧了，凱子一向只有揀球的份兒！」雷小彤嗤之以鼻地恥笑凱子。

麥林挑起眉毛看她，「言下之意，妳好像打得不錯啰？」

「走著瞧！」雷小彤拿起籃球往門外走。

來到球場，麥林簡單地在場邊做了幾個熱身操。雷小彤則是發神經似地繞著球場跑了好幾圈，直到滿身大汗才停下來休息。

「妳幹嘛一開始就這麼激烈地跑步啊？把體力耗盡了，待會兒打球怎麼辦？」麥林疑惑地看著滿身大汗的雷小彤。

「我激動啊！好久沒有運動了，跑一跑，讓身體舒服點。」雷小彤笑嘻嘻地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麥林也跟著笑了開來：「妳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看起來嬌滴滴的，竟然這麼喜歡運動？」

「運動會讓人保持心情愉快，看起來也年輕些，而且，還可以促進新陳代謝，保持身體健康，有啥不好的？」雷小彤拿起籃球，投擲給麥林。

「這倒是。妳是個空手道高手，說不定，還是個籃球高手哪！」麥林拍了拍籃球，也順道拍了拍雷小彤的馬屁。

「就算你馬屁拍得再怎麼高明，我也不會輕易放水的！運動場上的競爭，永遠追求的是公平。」雷小彤雙手插腰神氣地說著，彷佛她已經贏了球似的。

「呦喝！嗆聲耶！好吧，我們就用球賽來下一個賭注，怎麼樣？」麥林被雷小彤激起了戰鬥感。

「那有什麼問題？從我學會打籃球那天開始，在『鬥牛』場上就還沒有輸給任何人過！你等著輸給我吧！」雷小彤對於自己的球技可是非常有自信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啰？」

「先說好賭注是什麼？！」雷小彤身手俐落地運著球。

麥林微笑地走近，開始這場球賽。「我還沒想到。不如，就以答應對方一個要求作為這場『鬥牛』的賭注吧？！」

「什麼要求都可以？」雷小彤是個驕傲的人，當場秀了一手帶球上籃的技巧。

麥林吹了聲口哨，以示讚賞。「當然！」

「好！那我們要開始啰！」雷小彤自動地站到罰球線上。

麥林笑了笑。「小彤，我是打籃球校隊長大的耶！妳知道嗎？」

「那又怎樣？我也是女子籃球校隊的，還是隊長哦！」雷小彤俏皮地眨眨眼。

「哦？那麼，我一點也不需要因為男女天生的體能差異，而覺得愧疚啰？」

「笑話！『鬥牛場』上，從來就是不分男女的！大男人！」雷小彤微笑著嗤之以鼻。

麥林沒再回話，他承認自己是有那麼點大男人，總覺得男人本來就該多保護、多禮讓女人一些。

雙方你來我往半個小時之後，麥林以六比三贏了雷小彤。

雷小彤氣喘吁吁地看著麥林說：「你為什麼沒有去打國家代表隊？當什麼檢察官啊？你應該要去當個運動員！」

麥林神色自若地微笑著：「過獎了！」

「氣死了！我一向號稱『鬥牛不敗女神』的，竟然就這樣栽在你的手裡？！不過，你的球技真的好得沒話說，我心服口服。」雷小彤一屁股坐倒在球場上，那樣子說有多不淑女就有多不淑女！

麥林也跟著坐在她身邊。「一開始妳說鬥牛沒輸過，我還以為是跟妳鬥牛的那些男生們故意讓著妳，沒想到，妳的球技是真的很不錯！」

「我這個人雖然有點自傲，但一點也不自大。幹嘛吹牛騙你呢？」雷小彤反常地沒生氣。

「我想，若不是妳的傷勢剛剛痊癒，體力不足加上久未運動，這場鬥牛妳未必會輸！」麥林可是稱讚得很真心哪！

「輸了就是輸了，沒有任何借口的。你不必安慰我，我才不會因為輸了一場鬥牛就心灰意冷呢！在我心裡，我的球技還是很不錯的啦！」雷小彤帥氣地將右手搭在麥林肩膀上，一副哥兒們的樣子。

相對於雷小彤的洒脫率性，一向重視榮譽感的麥林，雖然不是很在意輸贏，卻非常在意自己的表現。今天若是他輸了這場球，未必能有雷小彤這般看得開。

他拍拍雷小彤的頭。「走吧！我請妳喝飲料。」

「那當然！贏球的人當然要請客啰！」雷小彤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在陽光下流著汗水的樣子，像是全身都在散發著光芒……

麥林拿著籃球，不由得看呆了，好半晌沒辦法反應。

「發什麼呆啊？還不起身？巷子口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廳，我要喝冰咖啡，還要吃輕乳酪蛋糕，我餓了。你要請客哦！」雷小彤在麥林眼前揮揮手。

看著雷小彤一臉燦笑，麥林也不知道為什麼，脫口而出：「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兌現賭注……」

她雙手抱著胸，皺起眉頭看著他。「噢！你該不會反過來要我請客吧？你沒這麼小氣吧？不然，便利商店的運動飲料加熱狗，我也可以接受啦！沒道理要輸球的人請客吧？你別破壞規矩……」

麥林被她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注視得心慌意亂，想也沒想地俯下身子，輕輕地在雷小彤唇上印下一吻，堵住她未竟的話語。

原來，雷小彤的唇這麼柔軟，還帶著點甜甜的香味……

麥林忍不住在心底如此讚歎。

這個吻的時間並不長，大概只有幾秒鐘，對麥林和雷小彤而言，卻像是時間定了格似的！尤其是雷小彤。

她壓根也沒想到，這場鬥牛輸去的會是一個吻，而且，還是在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發生。

於是，她怔楞地，沒能有任何反應，甚至連體會那個吻的滋味的時間也沒有。腦子裡只有一片空白……

直到麥林擔心地拍拍雷小彤的肩膀，她才回過神來。

「妳……妳還好吧？」麥林有點心虛地看著她，畢竟他是該告知一聲的，不該這麼乘人不備。

「你、你剛剛、剛剛在幹嘛？」雷小彤結結巴巴地問著。

「兌現賭注啊！我們說好答應對方一件事。我想吻妳，所以我剛吻了妳……」

麥林的話還沒說完，雷小彤已經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她雖然是個女孩子，手勁兒卻不輕，畢竟是練過空手道的，那一拳，有一定的殺傷力……麥林痛得眼冒金星，幾秒鐘后才回過神。他看著氣呼呼的雷小彤，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

「小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妳。」麥林誠心誠意地道歉。

雷小彤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小彤，妳別生氣！我跟妳賠罪，好不好？」

「怎麼賠？」雷小彤冷冷地問。

「呃……不如，妳親我一下，算是扯平啰！」麥林不是故意要佔雷小彤便宜，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樣很公平。

雷小彤太陽穴上浮現三條黑線，惡狠狠說：「你是存心找死？還是真的笨？」

麥林有點恐懼地向後退了一步。

雖然他不是個遵奉「惹熊惹虎、無通惹到恰查某」這項鐵律的膽小男人，但是畢竟他有錯在先，心裡難免覺得理虧。「我……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雷小彤掄起拳頭威嚇。

「不然要怎麼樣妳才能不生氣嘛？」麥林肩膀一垮，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

雷小彤看著他：「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嗯。」麥林忙點頭。現在，就算雷小彤要麥林去跳崖，恐怕他也會答應了。

唉！當初不該起了非分之想的！麥林在心底咒罵著自己的一時衝動。

「為什麼想要吻我？」雷小彤臉上沒有表情。

「呃……」麥林有點呆住了，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哪！

「說！」雷小彤低聲地吼著。

「因為……因為妳剛剛在陽光底下，流著汗水微笑的樣子，真的很迷人，我情不自禁。」麥林困窘地想了一會兒，照實說了。

雷小彤挑起眉毛：「每個女人在陽光下流汗微笑，你都會想吻她嗎？」

「當然不是！」麥林正色地：「因為是妳。」

雷小彤感覺自己的臉頰像是燃燒似的，期期艾艾地又問：「為什麼因為是我，所以想吻我？」

麥林也覺得自己的臉比太陽還要熱，但還是誠實地說：「我想，是因為我很喜歡妳吧！」

雷小彤臉紅地低下頭，心底咒罵著自己像個小女孩兒似的害羞反應。

又不是沒談過戀愛，更不是人事不知的小女孩兒，面對告白的次數，連雙手雙腳加在一起都數不清了，怎麼會因為麥林的一句話，就羞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呢？

「可是，我是個壞女人。」好半晌之後，她抬起頭看著麥林。

「誰說的？妳一點也不壞啊！」麥林連忙搖頭。

「你說過我是狐狸精，狐狸精就是壞女人！」她委屈地嘟起嘴吧，上次在醫院裡頭的對話，還在她心底發酵著。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在稱讚妳嫵媚動人，小幸跟我說過用錯形容詞了。」麥林連忙解釋。

雷小彤心底眼裡的酸楚頓時退去，然而還是有些疑慮：「但是我脾氣這麼壞，性子這麼拗，一點也不可愛，這樣還不壞嗎？」

「當然不壞！那是真。唯有真性情的人，才會那樣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心底的情緒。」麥林溫柔地笑著。

「我很暴力，動不動就要使出空手道揍人。」雷小彤固執地說。

「那是為了打抱不平。」麥林捺著性子。

「我很衝動，常常做事不太考慮後果。」

「那是正義感，這年頭，不把明哲保身奉為圭臬的正義之士，已經很少了，妳很有勇氣。」麥林想起雷小彤不顧一切要保護自己的往事，不由得心頭一暖。

「我對於女人家該會的家事，幾乎一竅不通。」

「女人又不是天生就該做家事，妳有更大的才能等著妳發揮。妳是個很有能力的女強人！」

「我很男人婆，不懂得撒嬌，也不會打扮。」

「沒有人規定女人應該要是什麼樣子，只要妳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不撒嬌不打扮，又怎麼樣？」

一連串小學生似的妳問我答之後，雷小彤跟麥林忍不住相視大笑。

好不容易笑聲停止之後，麥林大著膽子牽起雷小彤的手。「不管妳覺得自己有多麼不好，多麼不被喜歡，在我眼裡，妳是最完美的！我就是喜歡妳。」

麥林看著她，很認真地說：「妳很好，真的很好。」

雷小彤沒說什麼，卻可以感覺到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她主動地抱攬住麥林的肩膀，輕輕地在他耳邊說：「其實我不壞。我只是，很怕受傷害……」

「我知道。」麥林緊緊地擁住她，像是要揉進自己體內那般用力。

窩在麥林溫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混雜著汗水的好聞味道，雷小彤頭一次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孤單。

也許，她刻意表現出來的那些使壞，那些壞女人的樣貌，都是為了要遇見屬於她的好男人……

雷小彤離開麥林的懷抱，凝視著他的眼睛，想要看清他眼裡那些帶著溫暖的訊息。然後，雷小彤主動地深深吻上麥林的唇……

結束讓兩人都幾乎窒息的深吻之後，雷小彤頑皮又跋扈地對著麥林這麼說：「以後我沒吻你，不准你吻我！聽清楚了沒？」

麥林忍不住擁著她大笑，然後，像以往那樣回答：「明白！」

「乖！好聽話！」雷小彤也忍俊不住，紅著臉微笑。

「誰教我是個好男人呢？聽話是一定要的！」麥林故作委屈地答道，神情卻是滿滿的驕傲與滿足。

閃耀著金黃光澤的夕陽下，這對「好男人與壞女人」的新情侶，手牽著手走向回家的路，幸福的身影被拖得好長好長……

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麥林這個標準好男人，不就順利抱得美人歸了嗎？

還是個其實不壞的壞美人哪！

【全書完】

◎編註：敬請期待亮羽的全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