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雷小彤一個彈跳起身，一把搶過小幸手中的槍。「不要拿出這種危險的東西來啦！你知不知道子彈不長眼啊？真是的！」

麥林也跟著坐起身，還纏著石膏的左手，因為不小心被踹了一腳而隱隱作痛，他忍不住皺眉。「你們怎麼都這麼身手了得？都是武林高手嗎？」看著眼前三人，他一肚子疑惑。

「高你個頭啦！」雷小彤一個反手，拍了拍麥林的頭。

凱子像是突然消了氣的氣球，頹喪地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

小幸則好像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他抹了抹臉，倒杯水給凱子。

「凱子，我不是在為難你，只是希望你也能偶爾撇開自己的身分，試著跟這個世界講道理。」

「小幸，黑道是不太講道理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凱子無奈地看他一眼。

「找不到麥林，會讓你丟了腦袋嗎？」雷小彤忍不住插嘴。

「可能會更糟！」凱子看著雷小彤，認真地這麼說。「你們不能小看黑道的勢力，你們以為能這樣藏著他多久？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到時候，有危險的不只是他，還有你們！我不想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情況很危險啊！現在連檢警單位都在找他，我不可能窩藏他一輩子。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對他有保護上的責任。」雷小彤一臉輕鬆地回答。

「光靠拳腳功夫能保護他什麼？人家有的是刀槍啊！」凱子覺得雷小彤真是天真得可以。

「萬不得已，我會請出我爸爸之前的學生們。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幫我。」雷小彤對於父親調教出來的各國空手道高手，有著無比的信心。

除了雷小彤以及小幸，沒有人知道雷小彤的父親，與日本的山口組有著深厚的情誼，山口組中幾個高手，更是雷小彤的父親一手調教出來的。

情況真的糟到不能控制時，他們也只得選擇以黑道的方式解決。

「到底要怎麼跟你們說，你們才願意讓我把他交出去？」凱子站起身對著眾人大喊。

「沒辦法！」小幸跟雷小彤同時這麼說。

凱子豁出去似的，大喊了一聲，右腳往前一踹，打算來硬的。

麥林像是出於本能反應，使出一記「出足掃」，硬是把凱子給撂倒，然後單手再使出一記「固技」中的「片手絞」，牢牢地把凱子壓制在地上。

「媽的！怎麼連你也這麼能打啦？」凱子趴在地上對著麥林唉唉叫。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出手……」他也嚇了一跳連忙放開凱子。

最目瞪口呆的，莫過於雷小彤跟小幸了，原來，麥林的身手也挺厲害的呢！

「不知道空手道跟柔道，哪個比較厲害哦？」小幸悄悄在雷小彤耳邊說。

「需要我給你一個『勾踢』嗎？」她冷冷地掃了小幸一眼。

小幸很識相地選擇噤聲不語。

「凱子，我看你放棄好了！小林子加上小彤，兩個武功高手就能打死你了，你就別再妄想將麥林交出去了吧！」小幸憐惜地拍拍凱子的頭。

凱子在小幸的幫助下起身，他直挺挺地站在雷小彤跟麥林面前，瞪視著他們不發一語。

良久之後，凱子嘆口氣說：「我也許在拳腳功夫上比不上你們，但是，組織里擁有的可是刀槍啊！你們確定會安然無恙地度過這場風波嗎？」

「我可以把他送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那裡有許多高手，更有嚴密安全的保護措施，我相信，在他恢復記憶之前一定不會有事的！」雷小彤想起自己父親一手創立的道館，深信有能力助他度過這個難關。

「我不要！」麥林聽了之後一口回絕。

「你不要？！」雷小彤跟小幸同時大聲地對他喊著。

麥林一徑地搖頭，神情很堅決。

「給我一個不要的理由。」雷小彤氣得想要擰下麥林的頭，怎麼有人這麼不知好歹啊？

「我喜歡待在這裡。妳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麥林說得理所當然，眼神定定地望著雷小彤，一瞬也不瞬地。

「哈哈！我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小彤耶！」小幸大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很開心。

雷小彤卻氣炸了，她捲起袖子，瞪著麥林。「你再說一次！」

「我不走。我要待在這裡。」麥林不怕死地這麼回答。

大概是剛剛發現自己其實也是「有練過」的，突然不懼怕雷小彤的緣故吧！麥林此時看起來，很有點英雄氣概的樣子。

雷小彤想也沒想，抬起右腿，給麥林一個飛踢。

麥林也不是省油的燈，右手一擋，反手一抓，雷小彤的腳踝就這麼緊緊地扣在麥林手中。

「放開！」雷小彤生氣地喝道。

「不放！有本事妳自己掙脫。」麥林不理會。

凱子見兩人正在對峙，把握機會出招，一把把在雷小彤肩膀，小幸見狀也出手制止凱子，四個人開始打成一團。

混亂中，雷小彤的右手擊中了麥林的額頭，凱子的左腳也正好踢中麥林的後腦杓，外加小幸又不小心推了一把，麥林就這麼在他們三人眼前，一股腦撞上書櫃，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他還好吧？會不會這麼一摔一撞，結果變成白痴啊？」小聲擰了條濕毛巾，擔心地替麥林抹臉。

雷小彤也有點難過，她沒想到會引發這麼一場混戰，還把麥林給打暈了。「應該不會吧！我看他的頭殼挺硬的，沒這麼容易。」

「不一定哦！要是撞到腦門，說不定會腦震蕩的！」凱子蹲在一旁說風涼話。

「還不是你！沒事跑來攪什麼局！」雷小彤惡狠狠地對著凱子罵。

「我是有任務在身上，不得不這麼做。是妳自己要跟他打架，所以才引發混戰的嘛！怎麼怪到我頭上來？」凱子不以為然地回嘴。

「唉！要是他醒不過來怎麼辦？現在黑白兩道都在找他，我看啊，要趕緊送他去另一個安全的地方才好。」小幸翻看著麥林的眼睛。

「我看先這樣吧！我去打個電話，跟道場那邊聯繫一下。」雷小彤轉身去打電話。

「不行！」凱子站在雷小彤身前，伸開雙手攔住她的去路。

「你還想討打嗎？」雷小彤兇惡地看著他。

「就算會被妳打死，我也不能夠讓妳把他送走！」凱子倒是一臉從容就義的樣子。

「他已經失憶了，就算他是個檢察官，那又怎麼樣？對你們來說，他失憶不是對你們更有利嗎？」雷小彤不解地看著他。

「是暫時失憶，不代表他不會想起來！」凱子搖頭。

「你們想拿他怎麼樣？殺了他一了百了嗎？這是犯法的耶！我不能看著一條人命就這樣葬送在你們手裡。真的不得已，我想，我跟小幸都會選擇大義滅親。」雷小彤擺明了要與凱子為敵。

小幸跟著點頭說：「對啊！小林子是我們的朋友，我不能讓你亂來！」

「小幸，我們是愛人耶！你怎麼不幫著我？難道要看我送掉一條命，你才會滿意嗎？還是你真的愛上了這男人？」凱子不諒解地看著小幸，眼神里寫滿受傷。

小幸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難過地哽咽：「我是為你好，不希望你再增加罪孽，你幹嘛這樣誤會我？」

「凱子！你怎麼這樣說話？小幸早就希望你離開黑社會了，他是在幫你，怎麼會是希望看你送命呢？」雷小彤氣得跳腳。

正當三個人吵成一團時，麥林早就醒了過來，並且神奇地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躺在沙發上，心裡快速地盤算接下來的種種打算。

看來，是這個女人誤打誤撞救了自己，還帶回家裡照顧。

不知道案子查得怎麼樣？浩子有沒有繼續查訪？署裡頭恐怕也因為自己的下落不明亂成一團了。

麥林想起雷小彤目前的工作與「大力集團」新開發的高球場有關，也許繼續裝作失憶，反而有利於查案，也好繼續隱藏行蹤。

聽凱子說話的內容，他正好是攻擊自己的黑道組織的成員，或許也能利用養傷的期間，一舉破獲這個黑道組織的犯罪事證！

心裡百轉千回地有了決定后，麥林睜開眼睛，裝作剛醒來的樣子。

「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小幸第一個發現他醒來，趕緊摸摸他的頭。

「呃……我沒事。」即便小幸一直都對麥林照顧有加，麥林仍是對於小幸的同志身分有所顧忌，他略微向後躲開小幸的手。

「記得我是誰嗎？」凱子一時忘了自己的任務，開心地湊上自己的臉。

「記得！你是凱子。」麥林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懂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熱情。

「一加一等於幾？」怕他真的成了個白痴，雷小彤也湊上前問了個笨問題。

「這麼簡單的問題，妳污辱我啊？」麥林瞪著她。

「沒有啊！我怕你這麼一暈，智商退化嘛！」雷小彤聳聳肩。

那帶著點嚴峻的眼神，怎麼會這麼熟悉？跟失憶前的麥林好像……她看著麥林，心裡忍不住這樣想。

「那麼，既然你沒事兒，我們待會兒就送你去道場，那邊比這裡安全多了，不必擔心有人會對你怎麼樣。」她拍拍麥林的肩膀。

麥林一把按住雷小彤的手，「我要待在這裡。」

「你真是講不通耶！都跟你說過待在這裡不安全了，加上凱子也知道你在我們這兒，你遲早會被找到的啊！」雷小彤嘆了一口氣，覺得頭痛。

「要是你已經恢復記憶，我還可以把你交給檢警單位，至少你會知道誰是可以信任的。可是你還沒恢復記憶，對人性的判斷力也不夠，我不能讓你遭遇危險。」雷小彤捺著性子跟麥林解釋。

麥林看著雷小彤，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感動。他記得，在他遭受攻擊，失去記憶之前，雷小彤才剛被他狠狠地損了一頓。

即使他現在想不起失憶期間兩人之間的互動，想必，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能讓雷小彤這麼擔憂他的安危。

看著雷小彤這麼熱心地保護他，麥林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感覺。

「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麥林輕聲地問著。

雷小彤的臉頓時通紅，她帶著點扭捏的神情啐道：「這個問題我們之前討論過了，你不要一直問我好不好？不嫌煩嗎？」

「我不想離開這裡，妳在身邊的感覺真的讓我很安心。我喜歡妳。」麥林想也沒想，握著雷小彤的手這麼說。

麥林這話一說出，雷小彤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幸跟凱子也呆若木雞地盯著麥林看。連麥林他自己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我……我也喜歡小幸，我是說，我喜歡你們給我的感覺。」麥林急忙補充說明。

「我知道啦！你幹嘛啰唆這麼多啊？我不會誤會的！」雷小彤紅著臉站起身。

小幸則是一臉興味盎然地盯著他們兩個人瞧。

「那我可以留下來嗎？只要我不隨便出門，應該不會有人找得到我的吧？這邊又不是鬧區。」麥林試著探問。

「凱子一定會把你的下落說出去的，而且，搞不好今天就會帶著兄弟上門要人了，你覺得這邊安全嗎？」雷小彤很肯定地這麼說。

小幸看了凱子一眼，拍拍雷小彤的肩膀，微笑著說：「我們把凱子也留下來就好啦！」

「有道理！就這麼辦。」雷小彤忍不住也微笑著。

「你們想幹嘛？不要亂來！」凱子看著他們兩人，神情警戒地往後退了幾步。

「凱子，你平常不是一直很想要留下來過夜的嗎？現在有了這個大好機會，你幹嘛不領情？難得我這麼大方，讓你跟小幸能夠多相處幾天不是很好？」雷小彤一臉賊樣。

「情況不同，心情也不同。你們又不是為了讓我跟小幸增進感情才留我，是為了要保護麥林，這跟軟禁有啥不同？我才不要！」凱子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雷小彤往前踏了一步。

「妳又想幹嘛啦？」凱子逃向小幸背後。

沒想到小幸卻把凱子推向自個兒好姊妹。「交給妳了，我一點意見也沒有。」

「沒問題！有我就搞定了！」雷小彤很開心地一把揪住凱子。

「小幸？」凱子無助地看著小幸，不敢相信小幸竟然這樣對待他。

「你聽話，就當作是來度假的，不要惹小彤生氣哦！你知道她很可怕的！」小幸拍拍凱子的臉。

「小幸！小幸……哇！」

可憐的凱子，就這麼一路慘叫著被雷小彤拖到書房去。

麥林咋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慶幸自己沒有遭受到類似的對待。

「你一定是非常喜歡我們家小彤吧？不然啊，你早就嚇得溜走了，怎麼還會想要留下來呢？對吧？」小幸在他耳邊附耳說道。

麥林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是因為小幸說話時，在他耳邊吹出的氣息？還是小幸所說的內容？

「呵呵……」麥林以一連串的傻笑，回答這個問題。

「不要否認哦！我都看得出來……」小幸莫測高深地看了他一眼。

麥林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小幸有著超乎常人的細膩與敏感。會不會，小幸早看出他早已恢復記憶？只是為了某個理由，所以不打算揭穿他呢？

麥林忍不住看了小幸一眼，卻見小幸悠哉自在地哼著歌往廚房走去。最末，還好玩地回過身子，故意對麥林眨眨眼睛，惹得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而書房裡不斷地傳來凱子的哀號聲，還有雷小彤打得興起所發出的吶喊聲，麥林只聽見一連串夾雜著「啊」，還有「啊咑」的怪雜音。

搭配著小幸從廚房中傳來的歌聲，讓這個屋子裡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還是失去記憶好一點。麥林忍不住在心底這麼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