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混蛋!」從雄偉大樓的二十七樓總裁辦公室內，傳出一聲怒吼。憤怒的南湘楚，正朝著面前的高級主管大發雷霆。

「你們這些傢伙是幹什麼吃的?我兩天不在公司，就給我出這種紕漏。」

「……」被炮轟的員工們，鴉雀無聲、一陣靜默。

前一天晚上，紐約分公司傳來股市的可靠消息。如果及時進場，可以讓雄偉狠狠賺上一筆。

但由於他沒有在公司監控，又因為台北總公司的電腦主機當機，造成進場時機過慢，平白錯失大好的賺錢機會。

「你們連一點危機處理的能力都沒有，公司要怎麼辦?」他繼續飆出滿胸的怒氣。

「……」這些人依然只能閉嘴低頭聽訓。

「算了!去解決，再回報結果給我。」揮揮手攆走這幫主管，他頻頻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總裁……預算方面……」公司的硬體主管小聲地開口問道。

「錢的問題，不用你操心！」南湘楚的口氣突然變得冷靜，似乎已壓下心中洶湧的怒潮。

「可是增加備用主機，大概要花七八千萬……」

「這次的損失都不止這個數……去辦吧!結果回報上來。」他有魄力地大掌一揮，阻止那接下來的廢話。

「是!總裁。」

「出去!」南湘楚下達指令，轉身朝窗邊走去。

主管們猶如斗敗的公雞，一行人魚貫朝辦公室外退去。

南湘楚望著玻璃中反射出的自己，那張冷酷的臉孔映在上面，瞳眸中寫滿了強悍與嚴厲。

他沒想到公司失了監控，就馬上發生這麼大的錯誤。

雖然公司上半年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但是好強的他卻不因此而滿足，在強敵環同的商場中，若是稍有鬆懈，馬上會被敵人超前……

室內擴音器傳來秘書嗲里嗲氣的聲音——

「總裁!您的電話，二線。」

「我剛剛不是說過不接電話嗎?」他苛責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是!不過……是您母親。」秘書的聲音有點發抖。

她也知道，總裁才發過一頓脾氣，現在打擾他，可能會惹上無妄之災。但這位特別賞識她的南媽媽，她豈能不巴結一點!

「唉!接進來吧!」嘆了口氣，又是凡人無法擋的娘親大人，莫怪秘書招架不住。

「媽！」他撈起話筒出了聲。這個星期一，真不平靜。

「楚兒啊!你跑哪兒去啦?我找你好幾天。」那頭傳來南媽媽關懷的聲音。

「我……在忙。」星期一的早晨，就要接受疲勞轟炸，他又該吃普拿疼了!

「別騙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啥把戲……」他母親馬上就識破他語氣中的逃避，知道他是找機會在躲避她的追蹤。

「我去日本。」普拿疼到哪兒去了?

「你別以為跑到日本去就躲得掉我!」南媽媽的口氣不悅。

「媽，我是去考察。」不知道空腹能不能吃普拿疼?

「哼!別騙我，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你的秘書都告訴我了。這次的考察，根本不需要你親自出馬!你是故意要去的，以為我不知道嗎?」那端的南媽媽連串回堵。

「間諜!」他咒了聲!那光會巴結他母親的秘書。唉!普拿疼……一次最多能吃幾顆?

「喂!別跟我打馬虎眼，我講話你有沒有在聽?」

「有……」有氣無力的聲音。普拿疼……不知道能不能當早餐吃?

「我上次跟你講的事，你進展得怎麼樣了?」南媽媽的口氣開始嚴肅了。

「有……」普拿疼應該不會上癮吧?

「哼!別跟我裝蒜!我警告你，我可不會等你太久。到時候要是你沒把女朋友交出來，可別怪我!哼哼嘿嘿!」南媽媽的口氣開始像綁匪了。

「我知道。」普拿疼……應該沒用了吧?

「哼!知道就好……」

也不等南湘楚回話，南媽媽魄力十足將電話給掛斷，留下一臉錯愕茫然的他。

喪氣地掛上電話，南湘楚隨即按下對講機按鈕。「不要再接電話進來了，包括我媽。」

「是的，總裁!」

「要是我媽再打電話來，就說我去火星。」想起秘書的無聊行為，他沒好氣地加了句。

「總裁，您去火星幹嗎?」她還搞不清楚狀況。

「廢話!只有火星我媽才找不到我，而且火星也沒有你這大間諜。」

哼!保密防諜、人人有責!狠狠關了對講機，南湘楚轉動牛皮椅，凝視著窗外的藍天。

一邊是工作上的壓力，一邊是母親的壓力，他好像兩頭燒的蠟燭，雙重壓力吞噬著南湘楚的腦神經。

「唉……」

他的手擱在桌上，修長的手指輕敲著鍵盤，陷入一陣苦思……不知該如何應付老媽才好……

「也許，可以考慮找『她』?」靈光一現，他腦中浮現不確定的想法。

蟄伏已久的念頭在蠢動，他要跨出這一步了!

妥當嗎?或許可行!他反覆思考著。

總之，不管如何，總比辦公室外的秘書好吧?

叱吒商場的南湘楚遇上這種事，也得經過一番深思……

※※※※※※※※※

「大頭，你表現不錯喔!」今天的工作對仲夏艷來說，除了駕輕就熟之外，還十分輕鬆順利。

工作夥伴十分進入狀況，不但操縱台車不緊張，還能分擔一些清潔的工作。

「呵呵……對啊!習慣就好了，你說的嘛!」大頭訕笑著。

「你很厲害呢!一般人早就嚇死了，你第二次就這麼輕鬆鎮定哩!」

「我以前是傘兵啊!把工作當做跳傘就不怕了……」

「哦?」她笑。把這工作當傘兵跳傘?那他要往下跳嗎?

「來，我示範給你看。」

為了展現膽量，大頭話一說完，便抓起手邊的操縱器，朝按鈕重重按下去——

「天啊!」夏艷來不及反應，瞠目尖叫出聲。

台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下落直降……

「呀呼——好刺激喔！」那大頭興奮地大叫。

「不要玩啦!大頭!」夏艷不敢想象，要是出了任何差錯，他們會變成如何血肉模糊的肉餅!

「嘿嘿，有點像在開戰鬥機即!啊，更像在打電動!」大頭更興奮了。

「電動你個頭!笨大頭——我警告你，不要再玩了!」夏艷緊緊抓著護欄，顧不得形象，扭曲著一張臉，對著大頭氣急敗壞地吼叫。

「沒關係!再來啦!」

也不知道是真的傻，還是打腫臉充胖子，大頭雖然已經很想吐了，但他還是忍住那股想吐的衝動，又朝另一個按鈕重重壓下去——

「啊——」夏艷拔喉尖叫，嗓子都叫破了。「我的天啊!媽祖觀世音!」她都還沒站穩，台車又迅速向上直躥。

一整車的工具，紛紛掉落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砸傷人……

台車忽上忽下，而他們的叫聲也時高時低，一個興奮、一個恐懼。

玻璃窗內——

「什麼鬼玩意兒?」沉思中的南湘楚，讓窗外的動靜給吸引。

他瞪眼看著外頭那部洗窗戶的台車，上上下下地快速移動。

兩顆人頭時而消失、時而出現，一個戴著帽子的傢伙，正緊緊的抓住台車的欄杆，另一個頭大得有點離譜的傢伙，咧著嘴傻笑著……

「你去通知管理員，說我們洗窗戶的工人發瘋了!」南湘楚按下通話鍵交代秘書。

「是!」秘書回允，同時不識相地補問了句：「總裁……您不是在火星嗎?」

「少耍嘴皮子，快去，人命關天!」啰嗦的秘書!南湘楚帶著微慍。

「是，我馬上辦!」自討沒趣的秘書結束了通話。

南湘楚在辦公室內看著玻璃外那場活生生的鬧劇，也忘了今天沉悶的心情。

「你通知管理員了嗎?」

他興味十足地看戲看了幾分鐘，再度Call他的秘書。

「報告總裁，通知了，我還報了警、通知消防車、叫了救護車，也通知報紙跟電視台……」

「Shit!」南湘楚聞言大怒。「你找媒體幹嗎?!」

「我……我想熱鬧一點嘛……」新聞不都是這樣嗎?

「熱鬧?你要不要順便叫烤香腸的來樓下擺攤子?」南湘楚再度對秘書下了另一評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烤香腸?不然叫我表哥來好了!」秘書的聲音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叫你表哥來幹嗎?」南湘楚更惱火了，為什麼他的秘書只會惹他發脾氣?

「我表哥賣咸酥雞的……叫他來應該生意不錯……」

「……」南湘楚垮下嘴角，他已經不知道該說此開么了。

「樓下圍觀的人這麼多，不做生意太可惜了！」秘書還一個勁兒笑語。

南湘楚聽罷，伸了脖子朝著樓下的路面看去

只見大樓前的人行道上，黑壓壓擠滿了一堆人，大家都仰著頭，朝著這裡指指點點。

「那麼，你叫的消防隊還有多久會到?」他問。

「不知道，聽說圍觀的人太多，車子進不來。」

「搞什麼!」他光火地掛上電話。

※※※※※※※※※

窗外——

抓緊護欄的夏艷，騰出另一隻手，用力抓住大頭，企圖阻止他瘋狂的行為。

「大頭……你瘋了……停、停下來!」她已經叫啞了嗓子，上氣不接下氣。

「我……我……我想證明……」

「證明?證明個屁!控制器拿來!」氣憤無比的她，想趕緊搶下大頭手中的操縱器，不然這傢伙不知道會闖出什麼傻事。

傻愣的大頭，整個人也讓自己給震蕩得渾渾噩噩，反應有點遲鈍，突然有人要搶他手上的東西，他的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往回拉。

他雙手一扯——

只見強化壓克力材質的控制器，被硬生生往護欄重力一敲——碎了!

「靠!」她實在忍不住，粗口大咒一聲。「死大頭!你把控制器撞壞了!」

「怎……怎……怎麼辦?」回過神來，大頭開始緊張了。

「去你的!發什麼瘋啊?」驚魂未定的廈艷一陣破口大罵。

她試了試控制器——夠倒霉!果然壞了!這顆大頭還真猛!

「那……那……要怎麼辦?」他現在才意識到闖禍了。

「怎麼辦?只有等消防隊來救我們了。」

沒想到，前陣子的夢境，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只是受困主角，變成她自己。

不過……她相信，這世界上應該沒有蝙蝠俠、夜魔俠，也沒有蜘蛛人或超人。所以除了祈禱，就是等死了。

「消、消防隊……什麼時候來啊?」大頭的聲音越來越抖。

「我哪知道啊!大概要等樓下看戲的好心人士幫我們通知吧!不過，雲梯車應該沒有辦法到這樣的高度。」夏艷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也奇怪，人要是倒霉，更會有怪事發生……

突然，一陣大風把清潔台車吹得左右晃動。

「啊——」台車上兩個人驚聲尖叫。

辦公室內的南湘楚，始終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兩個主角。

那兩個人緊緊的抓住護欄，口中似乎呼喊著「救命」兩個字!

左邊戴著帽子的傢伙，雙手緊捉著護欄，似乎還很鎮定。

右邊那個頭很大的怪傢伙，一手抓著護欄，另一手不知道在揮舞著什麼，好像廟會的乩童一般

瞬間，台車猛地一頓，往下降了一級。

窗外；大頭不住地鬼叫著：「救命啊!救命啊——」

「大頭，你別鬼吼鬼叫，沒人聽得到啦!」夏艷惡聲叫罵。

「我……我……我怕……」他的腳都快軟了!

「怕?怕也沒用!」她惱火地吼叫了句。

「怎麼辦?怎麼辦?」六神無主的大頭，已經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

台車一陣震蕩，稍稍平靜一點，暫時沒有驚心動魄的鏡頭。

還算鎮定的仲夏艷，除了緊張之外，心裡轉過七八個念頭，也不知該怎麼辦，但她更肯定了——夢裡的蝙蝠俠、夜魔俠，還有蜘蛛人、超人，是肯定不會來幫忙了。

除非奇迹出現!現在，只能乖乖待著……

他們蹲踞在台車上緊抓著護欄不放，這時，一聲醇厚嗓音飄來：「喂!你們還好吧?」

狐疑的夏艷看了看周圍，尋找聲音的來源，她納悶著：該不會是蜘蛛人出現了吧？

「這裡!」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

「嗯?」她抬眸，瞧見上一層的側邊窗戶，探出了個人頭。

「你們還好嗎?」那人間道。

夏艷帽檐底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這位救難英雄……是他?!

「救命啊!救命啊!大爺救命啊!」大頭好像在大海中抓到浮木的溺水者，奮力呼救，深怕人家聽不到似的。

「還好……可以請你幫忙嗎?」鎮定的夏艷維持著禮貌，一點也不像是因為受困而恐慌的人。

「好!我放繩梯下去，你們慢慢爬上來。」南湘楚平和地交代。

接著，一條看似堅固、卻又不如可不可靠的繩梯，從天而降。

誰管它牢不牢靠啊?!

驚慌失措的大頭，也不管什麼女土優先的禮貌，二話不說捉著繩梯，拚命的向上攀爬。沒一會兒工夫，大頭已經竄進上方的窗內。

「換你。」繩梯再度丟下。

雖然大頭安全上去了，但生性小心的仲夏艷，還是拉扯測試了下，她可不想在台車上沒摔死，反而爬繩梯意外墜樓。

確定牢固之後，她才手腳利落地向上攀爬。

儘管多麼小心，夏艷仍然在攀人窗內之際失手，才踏定的腳丫子差點滑下——

「小心！」男人堅實鐵臂適時地順勢攬住她。

「呃……」夏艷才平復驚嚇，隨即讓這股力量惹得心慌意亂。

他那股拉攏勁道，讓她整個人貼進他懷裡，距離太親昵，教她忘了怎麼呼吸!

是個女人?南湘楚稍感震撼。他沒想過這清潔工會是名年輕女子!

環在她腰際的臂膀，很清楚感應到那是具女體，儘管觸感薄弱纖細，卻不失女性該有的柔軟

「謝……謝謝!請放開我。」夏艷感到彆扭欲掙脫。

南湘楚沒有即時放開她。女子的羞澀，帶給他短暫的思路恍惚。

微微斂下眼帘，他興味盎然瞧著她。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細緻的皮膚與菱形一揚的嫩紅唇瓣。

挺標緻的女孩!怎麼會來當女工?

他的眼神太勾魂攝魄。幾秒鐘光景，對夏艷來說仿似幾世紀!

她屏息感覺他拂在自己頸邊的呼吸，讓她震顫不已。

他身上的古龍水淡香，縷縷蒙上她的嗅覺，令她心慌。

這西裝筆挺、俊美優秀的男人，這般貼近地摟著渾身骯髒的她，讓她感到無措困窘。

「進來。」南湘楚隱去對她的那分興趣，吐著低低的嗓音。

終於，他肯鬆手讓她恢復正常的知覺了，否則，她的心跳可能會衝破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