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掌柜的將風露帶往廂房后,說道:「請稍候,我馬上把茶點送上來。」將貴客安置妥當后,他連忙轉到廚房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很快地,掌柜親自送上茶點,又笑咪咪地詢問是否還需要在旁隨侍。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唐井遙柔聲地說道。
「是。」掌柜立刻退了出去,而侍衛也到外頭站崗去,廂房裡頓時僅剩下風露與唐井遙。
風露站著,不敢妄動,屏住氣息望著他。
她見到唐井遙了,成功地見著他了。她風塵僕僕地從泯洲趕來京城就是為了接近他,而出乎意料地,她竟然輕而易舉地就來到他身邊,還站在他面前,想想也挺奇怪的。
他俊美的容顏在閃爍的燈火下散發著炫目光彩,這情景也令風露的心口開始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
不行,得鎮定啊!她可不能被他的容貌給吸引了去,意志動搖后也跟著把他當菩薩來拜。
「見到我,怎麼沒有曲膝行禮?」唐井遙開口說道,口吻卻是異常的高傲。
「嗄?!」她一怔,他命令她得曲膝行禮?唐井遙不是以親民著稱的嗎?而且方才他踏進茶樓時對行跪拜禮的百姓直說免了,怎麼回頭卻命令她得跪?
見她遲遲不拜跪,他意味深長地問道:「不願意對我卑躬屈膝?」
她一震,忙答道:「不是,我……我理當該拜見王爺的!對不住,是小女子失禮了。」
她連忙要曲膝行叩首禮,臉蛋一低,卻瞬間迸出怒氣。唐井遙果然是個偽君子!當有眾多百姓在場時,他就擺出親民愛民的柔軟姿態好奪取民心,可在四下無人之時,他立刻就顯露出驕矜的姿態來。
「算了,不必行禮了!」唐井遙突然手一揮,她下跪的動作頓時僵住。
「還是跪吧,我不能違反禮數。」垂首的她故意說道,想瞧瞧他到底有多狂妄。
「我是要妳過來幫我倒茶。」他轉而命令道。
「倒茶?」原來是把她當丫鬟使喚了。
以他堂堂王爺之尊,當然可以把她當成丫鬟來使喚,只是在眾多百姓面前,他似乎不是這麼的高高在上。
親身經歷了他的真性情,倒也是一大樂事。
畢竟,她正是為了揭穿他的真面目而來的。
茶樓外,天上的星月突然被雲層給遮掩住,還有冷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將窗子打得沙沙作響,不過廂房裡頭仍然燭火通明,也可以清楚地看見彼此的身形與神態。
「妳還不過來侍候我,風露。」唐井遙又一次高高在上地命令著。
「嗄!」這聲命令也同時挑起了她的記憶,是了,唐井遙怎麼會知道她的身分?這是怎麼一回事?「請問王爺怎麼會知曉小女子的姓名?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您從哪兒探聽出來我的身分呢?」
他瞇眼,眼神壞壞地看著她。
唐井遙的眸光讓風露好想大笑。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唐井遙的眼神好惡、好邪,他邪惡的本質終於露出來了!不管他用了多少心計來矇騙百姓,唯獨騙不了她,她就知道他是個魔頭!
唐井遙凝視著不斷泛出酡紅色澤的小臉蛋,她那張小臉寫滿了興奮。
她在興奮些什麼?像是抓到了把柄般的快樂。
他回道:「是司徒迭世之妻佟七樂告訴我在家鄉有妳這位朋友,並跟我形容過妳的形貌。風露姑娘是佟王妃的摯友沒錯吧?」
她好開心呀,唐井遙跟司徒迭世果然才是一丘之貉。「是的,我是佟王妃的摯友,原來王爺是從七樂口中知道我的存在,原來您與司徒郡王是至交啊!」謎團終於解開了。
「妳怎麼會到京城來?」他還沒登門找她,她倒是主動上門。
「我是來找七樂的,敢問六王爺是否知道七樂人在何處?」乘機問問,她一直很擔心七樂的情況。
唐井遙聞言,眉心忽地一擰。「妳也不知道七樂王妃的下落?她沒有回老家找妳敘舊嗎?」
「沒有啊!」
「當真?」眼中浮現疑惑,她的話是真是假?
「就因為失去了連繫,我才會來到京城探聽她與司徒郡王的行蹤。」她心急地問道:「司徒郡王在扳倒太子唐慈後接著就失去了蹤影,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請教王爺是否知曉內情?」
「他們兩位的行蹤啊……」他回下眸,思忖了會兒后,說道:「我想他倆大概去了仙境道遙自在了,所以咱們才會找不到人。」
「他們去仙境逍遙自在?」聞言,她臉色刷白。唐井遙說七樂到仙境逍遙去了,這話中涵義是……她死去了嗎?
「怎麼?愁容滿面的,妳應該為好友有個美好落腳處而高興才對呀!」像他,以後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人都死了,還羨慕個屁啊?她想哭呀!
「行了,本王口渴,等妳倒杯茶還真是困難。」指關節開始不耐煩地敲打桌面,叩叩叩的聲響帶著不滿。
冷血人!
她正為好友的不幸在傷心難過,他卻悠哉地只想喝茶,良心果然被小狗啃去了,她好想好想立刻把他的惡行公諸於世!
「是,我馬上為您倒茶。」她咬牙迸話道,衝到桌邊,抓起茶壺,突然間很想把茶壺內的熱水往他頭上澆下去,讓他嘗嘗什麼叫作痛。
他看著她的手,問道:「妳的手怎麼了?抖得這麼厲害。」
「呃……沒有抖……」
「是嗎?好像有什麼企圖似的。」
「啊?」他發現她想用熱水淋他的心思了?「沒……我沒有企圖,也沒有打鬼主意!」她連忙幫他倒茶,又放下茶壺,發顫的雙手藏到背後去,扯動僵硬的臉皮笑一笑。「小女子怎敢對王爺有所圖謀呢!」
他陡然又道:「不過我對妳倒是有著很深很深的妄想。」
「啥?」她瞪大杏眸。
「我對妳有妄想。」他重達一次,瞧著驚駭莫名的她。
正因為他對她存有著妄想,所以他才會知道唐氏皇朝的國土裡有著風露這位十八歲的丫頭,也查出她家三代祖傳鑄鏡事業,她與父母兄長,一家子都是瘋瘋癲癲的性格。
至於他為什麼要針對風露?
為的是要拿到藏寶圖。
手中握有眾多寶藏的司徒迭世在與佟七樂遠走高飛后,意味著他們決定避世,不再理會唐氏皇朝的興衰。然而,司徒迭世手中那批富可敵國的寶藏將會送交給何人藏放?依照司徒迭世的性格,他猜測藏寶圖極可能會藏放在佟七樂的摯友身上,而與佟七樂為至交的風露是最可能的對象了。
「小女子乃一介平民百姓,哪有資格……哪有資格讓王爺心生妄想。」她小心回道。唐井遙是啥意思?
他斂下眉,說著:「其實我剛剛只是在尋妳開心罷了,全是說笑的,妳別放在心上。」
「啥?」
他看著她變成苦瓜的臉蛋,又說道:「言歸正傳,既然佟七樂與司徒迭世不在京師,而且行蹤不明,妳是不是要返回泯洲去呢?」
她搖首。「不,我暫時不回泯洲。」
「為什麼?」
「我怕錯過,所以我決定留在京師找份可以餬口的工作等候她,也許七樂很快就會重返京師,我們也能碰上面。」
「妳與七樂王妃的情誼真教人感動。不如這樣,妳來我王府當丫鬟如何?一來可賺銀兩,二來如果他倆返回京城,想必會來找我,這樣你們就不會錯過了。」他也可以就近監視。
「王爺願意收容我?」她驚詫地低嚷。呵,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呀!她絞盡腦汁不斷地思考著該如何接近他,沒想到他居然主動提議要她進入王府,讓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就近監視他。「謝謝王爺,小女子感激不盡!」
「小事,不值一哂。」在搖曳的燭火下,他的笑臉帶著某種陰沈味。
「王爺果然如傳聞中所形容的,是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也難怪百姓都稱頌您是唐氏皇朝的活菩薩呢!」為了卸除他的心防,風露昧著良心大肆讚賞他,也把心口的不滿盡量壓抑下去。
他微笑接受她的讚美,再道:「等我喝完茶,妳就隨我回王爺府吧!」
「嗄?!」她嚇一跳。「今晚就可以隨您入府嗎?」
「怎麼,妳還有牽挂?」
「不,沒牽挂,我沒牽挂!我是迫不及待地想進王爺府呢!」太快了,快到她不必花心思就能達成目的,太好了。
唐井遙瞇了瞇眼,她愉悅的神情彷佛得償夙願般。
這樣的神態在乍見她的第一眼時就已發現。
她似乎懷有目的。
她的目的是什麼?
他都還未找上門,她倒是主動前來了。
種種奇特的現象讓唐井遙決定把她放在身邊,瞧瞧她究竟想做什麼?
他將好好地挖掘她內心底的秘密。
好好地……
西斜的夕陽照在大地上,富麗堂皇的王爺府邸在晚霞中散發出丹紅光彩,耀眼無比。
風露拿著爹爹親手製造的小巧銅鏡把玩著,紋飾雀鳥的精巧鏡子非常美麗,她抓著鏡柄,在王爺府內到處看一看、照一照。
爹爹說由他親手打造的銅鏡可以讓妖魔現形,因為他已經為這柄鏡子注入了仙氣,只要把它對著唐井遙一照,唐井遙就會現出原身來。
只是,她已經三天沒見到唐井遙的身影了。
唐井遙在把她引進王爺府後就又神秘兮兮地消失無蹤,而她也不太敢明日張膽地探問唐井遙去了何處以及搜集他作惡的證據,因此只好覓得空閑就在王爺府內走走瞧瞧,看看會不會有天外飛過來的證據。
「我一定要把你這妖孽給照出原形來!」風家對於鑒別真偽善惡是極有一套的,她深信自己可以把唐井遙的狐狸尾巴給揪出來。
只是,都繞到前庭了,除了碰到幾名忙碌的奴僕外,並沒有瞧見什麼特別的玩意兒。
風露停下腳步,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把小鏡子收進袖子里,仰頭一望,紅紅的雲朵在天上飄呀飄地,映照著王府,真是美麗啊!
唉,其實能在王爺府當丫鬟也是不錯的,只要那位總是用平板面容、平板口氣講話的管家別又冒出來嚇她就行了……
「風露,妳在偷懶。」
思緒猛地被打斷,她整個人彈跳起來。一道沒有任何起伏的老人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她摀著胸口回頭瞪住對方。
果然是他,就是這位王府的管家老是把她嚇得心驚膽跳的,若非她性格堅毅,早就被他神出鬼沒的行為給嚇得屁滾尿流了。
總覺得這名管家老是在暗處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這也是讓她不敢妄為的主要原因。
雖然人云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但,她潛進王爺府卻是要做虧心事的。
掌管王爺府事務的唐管家板著一張沒有七情六慾的面孔,聲音平板地道:「風露姑娘,王爺是有命令要我好好招呼妳,但即便妳是七樂王妃的摯友,妳在府內的身分仍舊是名丫鬟,請別誤把自己當成是來享樂的貴客。」
「是,這是當然的,我也不敢把自己當成貴客。」這位管家的行事作風真是一板一眼,而且沒有表情的面容總是讓她無法臆測他的心思,這種讓人摸不透也猜不著的人最是可怖、難以掌握。
真不愧是唐井遙的爪牙,跟主子是同一副德行。
「我立刻去掃地,我會把花園的落葉掃乾淨,絕不敢在王爺府吃白食的。」她回應道,並立刻找來掃帚。
「勤快一點兒。」交代了聲后,唐管家轉身走人。
風露拭了拭額上冒出來的冷汗,目送他遠離。被盯梢住的感覺真是不好,好擔心自己的計劃會被揭發。
她拿著掃帚巡視這寬敞的庭園一圈,這麼大的花園要掃乾淨可能要花上一天一夜。加上王爺府的奴僕並不多,感覺非常簡樸。事實上,唐井遙也甚少展現被簇擁的驕貴姿態,想必他為了給百姓們良好的印象,可是做足了表面工夫。但,實際上的唐井遙卻是……
「虛偽。」這是她給他的評論。風露拿著掃帚開始掃起花園的落葉。
天色將黑未黑,她用力地掃著地。倏地,右側方向「花言廳」的大門從裡頭被人拉開,緊接著,一群黑衣人魚貫衝出,疾步衝過花園,往王爺府的大門口方向奔過去。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怎麼『花言廳』里竟然藏著一群黑衣人呢?他們急急忙忙地衝出來做什麼呀?」傻住的風露獃獃望著往大門衝過去的黑衣人,拍了下腦門后也趕緊跟隨了上去。
她一路跟、一路想,這群黑衣人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她進去過「花言廳」,一個小小的花廳是沒法子容納這麼多人的,為什麼這群黑衣人可以像螞蟻般地依序從「花言廳」里衝出來呢?
而且他們個個神色緊繃,像是要去打架一樣。
王府的朱紅大門打開,這群黑衣人衝到門前之後,立刻排成橫列,拿刀備戰。
原來王府前方已經聚集著十多名持槍拿刀的壯碩大漢,雖然個個神情緊張,可是拿槍拿刀的模樣也挺駭人的,不知道他們意欲何為?
「你們這群匪徒竟敢在王爺府前作怪,還不棄械束手就擒!」黑衣人的首腦喝道,此話一出,站在石獅旁的風露總算恍然大悟,原來這群黑衣人是唐井遙豢養的侍衛啊!
哼,唐井遙果然心機深沈,連養侍衛都用偷雞摸狗的方式進行,不讓他們見光。
府前那群壯碩大漢也走出一位領頭,扯開嗓門大聲吼道:「我們是來找六王爺的,請讓我們見見他!」
「王爺豈是你們隨便可見的!」黑衣人警戒地回應他。
「我們有事求見王爺,請讓我們見一面,麻煩通報一聲行不行?」壯漢的嗓音抖呀抖地,但卻極為堅持。「六王爺一向親民愛民,請幫我們通報一下,他會見我們的!」大伙兒開始往王爺府移動。
黑衣人嚷道:「停步!全給我停步!不準靠過來,把你們手上的武器放下!快,否則殺無赦!」
「見到王爺后我們自會放下。話說回來,你們……你們一身黑衣服,稀奇古怪的,你們是王爺府的人嗎?」大漢們突然質疑起黑衣人的身分來。
哇,似乎有好戲可看了!
躲在石獅後方的風露端詳著對峙的兩方,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對於一觸即發的態勢更是充滿著期待。雙方會大打出手嗎?這群壯漢所為何來?該不會是來找唐井遙報仇的吧?
就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大街那端慢慢抬來一頂轎子,轎夫扛著紅色大轎大步而行,最後在王爺府前停了下來。
轎簾一掀,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持扇的唐井遙下轎站定,瞧著自己府邸前的對峙陣仗。
「你們……在做什麼呢?」唐井遙悠然地問著對峙的雙方。
「王爺回府了,快保護王爺!」黑衣人全部衝上前去將唐井遙包圍住,擔心那十多名大漢會乘機衝過來。
唐井遙搖著扇子,鎮定地端詳著前方一群拿刀拿槍的大漢,問道:「連府里的黑衣衛都出動了,這是怎麼回事?」
黑衣衛的首領立刻回答道:「這群持槍拿刀的匪徒突然聚集在王爺府前,明顯是沖著王爺而來的,請王爺下令將他們逮捕定罪。」
「原來是這樣啊……」唐井遙收扇,轉身看著那群神情緊張又奇特的大漢。
而藏身在石獅後方的風露,杏眸也同時變得閃亮亮的。
她太開心了!
想必唐井遙要下令砍人,他要殺人了!她即將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了!
其實,這突然跑來王府前的十多名壯漢雖然拿刀持槍,而且模樣兇惡,看似來尋仇的,可仔細端詳后就會發現,這十多名壯漢很可能只是一般的鄉野農夫罷了。
連農民都會拿刀持槍地衝到王爺府來作亂,可見得唐井遙一定是做出了人神共憤的惡事來,才會弄到官逼民反的窘態。
「您就是六王爺唐井遙嗎?」壯漢群的首領再度抖著發顫的聲音問著。大伙兒雖然個個高頭大馬的,可是第一次來京師,也沒見過六王爺,萬一弄錯人那還得了。
「是,我是唐井遙。」他笑意盈盈地回道。
「您真是六王爺?」十數名壯漢全身綳得死緊,拿刀持槍的手還不停地發著抖。
「各位,有什麼事嗎?」唐井遙深邃的黑瞳巡望著他們。
風露緊緊盯著唐井遙的舉動。他即將現露原形了!她就不相信一個人在性命危急之際還能保持從容的假象,他一定會露出魔首的神態來的!
「快吧、快現出原形吧!快點、快……」杏眸充滿著期待,朱唇抿得彎彎的。
農夫群們果然準備要撲向唐井遙了!
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為了即將而來的廝殺場面,她的心無法遏止地愈跳愈快。她在等著,等著唐井遙下令殺人好證實他是個大魔首。
倏地,那些舉刀持槍的農夫們突然把手中的武器全部丟在地上,壯碩的身軀緊接著跪伏在地,抖顫地喊道:「請王爺恕罪,我們是來保護王爺您的性命的!」
「啥?!」聞言,風露的眼珠子差點瞪凸出來。
農民再道:「事情是這樣的,幾天前在我們村子里,突然來了幾個陌生人,他們鬼鬼祟祟地聚在茶樓裡頭密商,經過探聽后發現他們竟然是在密謀殺害六王爺!他們好像是唐慈太子的餘黨,想派刺客來殺您,我們村裡人知道以後都很擔心,於是村長就召集我們這幾個有武功底子的壯漢趕來京師想要護衛您的安全,絕不能讓壞人傷害了您!」
不會吧?
風露眨了眨眼眸后又拉了拉耳朵,她剛剛是不是聽錯了?這群壯漢是來護衛唐井遙性命的?
「原來如此。」唐井遙笑容滿面地看著跪伏在地的農人們,忙道:「請各位快起身,是我要謝謝各位才是。」
他們一邊爬起一邊道:「請王爺一定要原諒我們,我們全是一群粗人,抓著傢伙就急沖沖地趕到王爺府來,啥都沒想,也不知道禮數,而且一到王爺府前,府里就突然衝出這麼一大群黑衣人,我們也搞不清楚他們究竟是王爺府的侍衛還是唐慈太子的餘黨,所以差點打起架來。」
處於驚愕狀態的風露是愈聽頭愈暈眩,真相大白了,原來這群拿刀持槍的農民是因為知道有人要來殺害唐井遙,所以特地跑來守護六王爺的。
真不敢相信……這群農民不顧一切地前來京師,竟然是為了保護唐井遙,而不是殺唐井遙?
怎麼會這樣呢?
這麼一來,她的期待豈不是破滅了?她豈不是看不見他邪惡的本性了?
「唐管家。」唐井遙忽然喚道。
「在。」
「請這群辛苦的朋友們進府內用晚膳。」
「是。」
「可以嗎?我們只是一群村夫,可以進王爺府嗎?」農人們緊張極了,王爺府可不是百姓們能夠隨意進出的,而六王爺竟然要請他們進府用膳?
「當然可以。唐總管,要好好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他吩咐道。
「是,各位請。」唐總管立即將他們領進府內。
唐井遙平易近人的態度讓這群手足無措的鄉下農民加深對唐井遙的景仰崇拜,想必他們返家以後會更加用力地對唐井遙歌功頌德,務必要傳到天下皆知吧。
縮在石獅後方的風露又氣又惱,怎麼也想不透情勢的進展居然會是如此演變,這與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天色全暗了下來。一輪圓月高掛天際,王爺府內也燈火通明,在「虛凝閣」那方正在宴請由鄉下上京來護衛唐井遙的百姓們。
可是……
「你們都被騙了啦!你們都被唐井遙的虛情假意給迷惑了去,他不是好人,並不是的……而且吃人嘴軟,你們進府飽餐一頓以後,從此就只能把唐井遙當神明來膜拜了……」藏身在石獅後頭的風露慢慢地站起身,走了出來,臉上儘是疲憊與無奈。沒有看到該看到的場面,也沒有抓到唐井遙的狐狸尾巴,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唉……」她用力嘆口氣。唐井遙實在太會掩飾了,想逼出他的真面目還真是挺困難的。頹喪地垂著雙肩,她走在蒙蒙黑夜裡,往奴僕所居住的處所而去。今天這一役沒達到目的,那隻能耐心等候下一回了。
「風露。」
突然,一句熟悉的呼喚從她身後響起,她一驚,連忙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