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闕若煦回到房間,不意外地見到等候已久的沐天雲,她垂下眼眸,福身問候,「義父。」
沐天雲擺擺手,鳳眸銳利地盯著垂首恭立一旁的義女,「上官凌在哪?」
她眸光閃了閃,「按義父的意思,囚於綉芳亭下的秘苑中。」
「說謊!」沐天雲揚手,毫不留情地朝她芙面揮下。
闕若煦撫著麻燙的臉頰,水眸盈盈地望著盛怒的沐天雲,「煦兒不明白義父的意思。」
「不明白?」沐天雲冷笑,以掌輕拍她的臉,「小狐狸,你當真不明白嗎?」
闕若煦咬住下唇,一瞼脆弱地凝視著她心中唯一的景仰、唯一的戀慕。
就是這個表情,像極了蘇如意,沐天雲緩下聲色,柔聲再問:「上官凌在哪?」
他的溫柔,讓她心醉,亦讓她心碎!他一直知道如何讓她無法違逆,利用她對他的迷戀,索求她的忠誠、她的臣服。她有預感,她的愛情,已走到盡頭!
闕若煦繞在舌尖的話才要出口,突地,地表隱隱震動,不遠處傳來崩塌的巨響。
沐天雲神情一變,快手推窗,臉色鐵青地看著秘苑所在的方向揚起一陣煙塵,隨即惡狠狠地瞪著淺淺含笑的闕若煦,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做的好事!」
無視沐天雲寒戾的殺意,闕若煦神色自若地漫步至妝鏡前,梳理幾近垂地的長發。
「你——」沐天雲氣怒得一掌就要拍上她的天靈。
闕若煦躲也不躲,閉上水眸,等待著心愛男子所賜予的死亡。
「想死?」硬生生的收回掌勢,沐天雲捏住她的下巴,殘忍的在她耳邊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後悔!」他毫無眷戀的放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闕若煦戀戀地看著他的背影,由衣櫃最底層的暗格取出一套極為精緻的大紅嫁裳,凄然一笑,打開妝台的抽屜,將一件以絨布包裹的物品收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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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凌望著冰棺中人那與十二年前無改的面容,手指戀戀的描繪著她的輪廓。「娘……」
從沒想過還能再見面,更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是在這般的境地。
沐家莊是在闕家莊的原址上重建,無論是建築、亭台水榭皆是仿照闕家莊當年的模樣;沐天雲帶著她到處走動的原因就在於此,他在試探,試探她對無改的闕家莊是否有記憶。
「是這個陣困住了您嗎?」她對冰棺中的娘親低語。「爹找不著您,一定很急的。」
拳心緊握,她下定決心似地後退幾步,朝冰棺中的娘親三叩首,然後她定定地看著地上朱墨所繪的陣式。「請娘再等會兒,孩兒讓您解脫。」
按照日下和哉所說,將冰棺往左推三十公分,朱墨所繪的中心處露出一塊冰玉,上官凌取出腰袋中的銀葉,沿著嵌入的暗溝將冰玉挖出。
就在冰玉離地的剎那,石室開始強烈的上下震動,石門也緩緩開啟。
待震動一緩后,她拾起滾至一邊的夜明珠兜在懷中,再次對冰棺中的娘親三叩首。
「娘,女兒要走了,雖然無法讓您與爹爹合葬,但我相信您會同意女兒的決定。」
上官凌咬牙,再次深深地看向冰棺中的容顏,輕聲道:「請您安息吧,女兒在此拜別。」
忍住回首的念頭,不管眸中泛起的濕意,上官凌強迫自己頭也不回的離開。就著夜明珠的淡淡光輝,她在地道中疾速的奔跑著。
日下和哉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而她和闕若煦一路走來的時間至少超過半小時,且地道中多岔路,若不是十分嫻熟行走的路徑,恐怕脫困的時間十分有限。
她爬上一座頗長的石梯,眼前呈現的是三條岔路。
「有走過這裡嗎?」上官凌在岔路前探頭探腦,怎麼也想不出有經過此地的記憶。
地表隱隱震動,落石坍塌之聲愈來愈近,顯示她的時間愈來愈緊迫了。
「不管了,往右吧。」
又跑了好一會兒,上官凌錯愕的瞪著眼前的地下湖泊。
現在,她很確定,她真的——走、錯,路、了!
更悲慘的是,後頭不斷轟隆作響的落石聲,更明白告訴她沒時間跑回原處找路的事實。
貝齒咬住下唇,觀察著地下湖泊周圍的地勢,她很清楚自己不利且毫無退路的處境。
這湖不知有多深?她暗忖,邊脫下鞋襪,以腳趾試水溫。
「好冰!」她哀號出聲。天要亡她是嗎?以她目前的體能根本沒辦法在冰水中待多久啊!
細小的碎石不斷自頂上落下,這個地方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知道沒法子可想了,上官凌只好在原地做起暖身運動,緩緩步入水中。
「冷死人了。」頻打哆嗉,她不住的抱怨。
她深吸口氣,整個人往水中沉去,發現湖水頗深,且有股強勁的水流,她壓下心中的喜悅,順著水流的方向游去,只希望這次能走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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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過了百來招仍分不出上下,段風看著對手變換他怎麼看怎麼眼熟的招式,故意頓下腳步,在對手見機不可失一掌痛擊向他時,在空中翻了個身,五指成爪,擦過黑衣人臉頰,兩人分落兩處,就見段風手上抓著一張人皮面具。
「君上昂,六扇門沒事好做了嗎?堂堂總捕頭竟然屈就沐天雲的保鏢。」他不屑地甩掉手上的人皮面具,對這個老在重要時刻冒出來礙事的好友兼死對頭很是厭惡。
俊俏中帶著陰柔的男子勾起一笑,「有你出現之處總有熱鬧可看,我怎會錯過?」
段家與暗器世家君家本就是世交,在闕家血案后,原以為死於血案中的段風,失蹤四年重現江湖后不但未回「名劍山莊」繼承莊主之位,反倒以「魈一門」旗下殺手現身,聽聞風聲的君上昂一聲不響地留書出走,改行投至六扇門當差,有事沒事就追著段風跑。
「你為何阻攔我?」
君上昂攤攤手,重複方才的理由,「取人錢財,替人消災。」
段風眼眸微眯,散發出濃濃的殺意。「你真以為我動不了手?」
君上昂搖頭,「殺手有殺手的職業道德,護衛當然也有護衛的。」
與君上昂對視半晌,他問出心中焦急的人兒:「上官凌在哪裡?」
「你真那麼在乎她?」真吃味,對他那麼不客氣,對那小妮子倒是關懷備至。
「別忘了,你的未婚妻是闕若煦。」
「干卿底事?」與君上昂耗在這兒真是浪費時間,偏偏他擺明了要與他耗上。
好心酸哪,為了段風,不惜收下某人的人情,早一步混進沐家莊當探子兼苦力,沒想到段風壓根不領情。
「你知道闕若煦這些年在沐府的生活嗎?」
段風雙手環胸,不耐道:「有話快說,別和我玩猜謎。」
真沒耐心!「沐天云為何要擒上官凌?」
段風狠瞪他,當他問了廢話。「當然是為牽制於我。」
「是嗎?」君上昂指出其中的疑點。「無論上官凌長得與闕夫人多麼肖似,她總非闕夫人所生,就算與你有些交情,沐天雲怎敢斷定她的安危足以牽制你?」
聽出了君上昂的弦外之音,段風擰眉,「你的意思是?」
君上昂心疼地拾起遭段風惡意丟在地上的人皮面具,拍去沾上的塵土。「上官凌是不是真的闕若煦我並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沐家的闕若煦是假冒的。」
「你怎能確定?」段風心跳得飛快,但俊容上仍面無表情。
「依沐天雲對闕夫人極近瘋狂的偏執,他怎會放過與闕夫人相像的闕若煦?又怎會讓闕若煦成為手下一枚拉攏權勢的棋子?」至少,絕不可能大方到可讓人共享。
「棋子?」段風知曉有著極風光一面的沐天雲,私下養了一支為他所用的歌伎,專為他用來拉攏性好漁色的權貴及富商。
「表面上沐天雲將她保護得很好,京城中人雖知她身在沐府,卻從未有人見過她,府中下人對關於她的話題更是三緘其口。」君上昂將人皮面具收入懷中,小心瞥視著段風的臉色。「當今六皇子李熠,愛好收藏暗器和美人,常邀我過府欣賞他新收藏的各式暗器,一年前,我在那兒曾和闕若煦見上一面,只是她當時名喚情絲,是沐天雲送至六皇子府邸小住的歌伎,六皇子已是她入幕之賓,對她愛之入骨。」見段風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笑問:「很意外?」
段風輕哼,不屑沐天云為求富貴的取巧之徑,指出他語中的疑點,「但這並不足以說明她不是若兒。
君上昂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模樣。「秘密就算如何保密,只要有人知曉,就沒有所謂的秘密。」
段風狠狠地瞪他一眼,「說重點!」
唉,脾氣真壞!「半年前,鄰縣的孫老漢一家十口人遭人殺害,只因他賣至『春風滿月樓』的女兒早已被沐天雲買下,孫老漢鬼迷心竅的找上沐天雲說要看女兒,沐天雲付給他一百兩銀子打發他走,那孫老漢歡歡喜喜的領走催命錢,在酒樓里喝個爛醉,直至隔日才回到家中,因此逃過一劫。他那賣入青樓的女兒,按照各項證據顯示,極有可能就是『闕若煦』。」其實就算不是因為段風,他遲早也會盯上沐天雲。
「我曾如此希望過,希望上官凌便是闕若煦,我便不必左右為難。」段風不否認曾有的想法。「但,無論上官凌是否真是若兒,都與我的決定無關。」他殺意盡露地揚起漾著藍色氤氳的右掌,「讓開!」
因為他愛的是「上官凌」嗎?君上昂淡笑,看來複仇雪恨的痛快因上官凌的行蹤不明之故,並未佔滿段風的內心,真沒想到上官凌竟為這盤即將收尾的棋局帶來如此變化。
不遠處的轟然巨響讓兩人不約而同一愣,眼神交視的剎那,皆以輕功掠往聲音來處。
他們來到沐家莊最大的人工湖泊,見湖泊給炸開一個大口,湖水泛濫過堤岸,形成數十條小溪,連接湖岸的曲橋坍塌,湖心的涼亭及假山造景倒成一堆廢墟,土石不斷地崩落。
此景映入眼帘,君上昂兩眉一皺,同情的看向段風。
「凌在哪裡?」段風的心莫名的跳得飛快,不安的感覺愈濃。
望著已然崩塌的秘苑入口,君上昂指向正不斷崩塌、陷落的地區,「那兒的下方。」
「那裡?」段風喃喃重複,不敢置信的瞪著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小山般的石塊落入湖中。凌……在那些上石的下方?!觸手可及的事實,竟是殘忍到快奪去他的呼吸。
「不,不可能!」段風氣息紊亂,大口大口吸著氣不讓熾烈的怒火蔓過理智,他使出踏雪無痕的輕功,往持續坍塌的湖心飛掠而去。
君上昂嘆口氣,亦以輕功跟上,在他身後大喊:「冷靜點,你去又有何用?」
段風身形大大一震,像只負傷的野獸,咆哮道:「住口!」若不是君上昂的阻攔,他或許早就到凌的身邊,她便不會、便不會……
昨夜,他終於鼓起勇氣拋去包袱,去追求令他心動的愛情,他終於對她說出他愛她。她應該在他懷中,光彩奪目的霸佔他的目光、他的呼吸,而此刻她竟沉浸在冰冷的水中!
土石落水聲持續傳來,一聲又一聲,既沉且重地直落入他的心底,將他好不容意復萌的情苗,毫不留情的踐踏至死。
段風絕望的閉上眼,不帶任何期待地問:「沒有……其他的入口?」
「沒有。」望著段風哀慟的側臉,君上昂艱難的搖首,此情此景出乎他意料之外。
「啊——」失愛的痛苦幾乎令他發狂,段風哀慟的低吼震動著空氣,令人不忍卒聽。
君上昂怕他傷了自己,不顧段風周身的殺氣和恨意,站在他身側。「你應該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上官凌是很難生還了。」
老天何其殘忍,竟再次奪走他所愛!段風深黑的眸空洞地望著混濁的湖水,他記得她怕冷,總喜歡賴在他身旁取暖,而今,在凍人的水中,她冷嗎?
「等著,我來陪你。」
「你傻了?」君上昂忙不迭架住段風往湖中沉下的身子,大罵道:「大仇不用報了?別忘了,你不只背負闕家兩百餘口的人命,還有你爹,更有上官凌的性命!」
段風一拳轟上君上昂的臉頰,低咆:「你如何懂得我的心痛?」
「我是不懂。」君上昂吐出一口血水,一把揪住段風的衣領。「我只知道上官凌在地府見著你時第一句定是罵你『混蛋』!」
段風聞言一愣,接著不可自抑地大笑出聲。
「喂……」君上昂怕怕地放開他,不會是得失心瘋吧?
「沒錯……」段風笑得淚流滿面。「她的確是這樣的女子。」讓他打破多年誓約,傾心戀慕。
「你現在有何打算?」只要別尋死覓活,一切好商量。
段風眸中進出決絕的恨意,「我要他後悔來過這世上一遭。」
君上昂還來不及開口,一個聲音便先響起——
「你們站在水上聊天啊?」
真是好興緻,這裡離坍塌的地點不到五十公尺耶。上官凌一把抱住段風的腳踝,氣虛的直喘著。她一點也不好奇他們為什麼能「站」在水面上,只要能讓體力耗盡的她休息一下就好。
抓著「人工浮木」,感覺段風身上熱熱的體溫,上官凌這才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終於逃過死亡的威脅。
真是累、斃、了!
順著地區湖泊的水流遊了好一會兒,幾乎快要放棄時,一道微光出現在她眼前,已是筋疲力盡的她,發現不遠處的石壁中有一條僅容一個人通過的水道,當下精神大振,沒什麼考慮就往裡鑽,邀天之倖讓她給蒙對了。
段風不敢置信地緩緩低下頭,瞬也不瞬地瞪著一副落水小狗、渾身濕透抖個不停,狼狽到簡直和街頭流民沒兩樣的上官凌。
「……凌?」
「嗨……」上官凌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你怎會在這裡?」命真大!君上昂掩不住一臉驚訝。
「嗯,說來話長。」上官凌搔搔濕發,湖面上吹來一陣風,讓她直打噴嚏。
段風如夢初醒地彎下身,將她拉出水面,長指觸摸著她的眉、她的眼、她有些冰冷但仍有溫度的唇……她不是他的幻覺,她是真實存在的!他脫下外衣將她緊緊包裹住,往湖岸而去。
「我好冷,也好餓。」上官凌拉著他的衣襟抱怨,環抱雙臂努力搓著,想給自己一點暖意。「你之前買的糕餅還在不在,我要吃。」
「我帶你上客棧去吃些熱食。」上了岸,他疾步往離此最近的側門方向行去。
上官凌直點頭,叮嚀道:「要快點喔。」她餓得可以把一頭大象給啃了。
段風低首看向自動自發將冰涼雙手鑽入他衣襟取暖,整個人偎入他懷中的上官凌,「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我有說啊。」她不是一直在說嗎?她很餓、很冷,想換下一身濕漉漉的衣裳,想快快祭祭餓了許久的五臟廟。上官凌可憐兮兮地撫著自己餓扁了的肚子,很乞憐的看著他,「我很餓,好餓,非常餓,快帶我去補充熱量吧,餓死人是不道德的,大德。」
這小妮子!段風被她的一舉一動弄得好氣又好笑。她不知道他找得有多心急,以為她已殞命時有多心痛,沒想到她一見到他就只記得討吃的。
「例如,你是為何讓我找不著?是如何逃出生天?還有……」
上官凌一手捧著正壯烈哀鳴的肚子,一手舉起兩隻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關於你提的這兩個問題,是否要用掉咱們之前的賭約?如果不是,那我暫時不想回答。」
拜託,她才剛逃出來耶,過程又沒有美妙到足以回憶,這和吃飯來比,一、點、都、不、重、要!
望著她微鼓的小臉,段風沒轍地嘆氣,「你想說時再說吧。」能看到她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他眼前,歡喜都來不及,又怎會要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好吧,為了嘉許他的上道,她揮揮手要他放她下來。
段風一頭霧水,仍是按她的指示小心的讓她站在他身前。
上官凌一笑,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我很想你呢。」尤其是餓肚子的時候,她在心底補充。螓首在他胸前磨蹭,像只撒嬌的小貓。「你不想我嗎?」
他微微將她拉開,不顧君上昂滿是興味的注視著他倆的一舉一動。「你真是上官凌!」只有她,如此的坦率,如此的讓他喜愛,捨不得放手。
「如假包換。」雖然沒聽到甜蜜的情話,但看到段風的笑容,她再次踮起腳尖,這次親的地方,是他的唇。
「凌!」望著眼前笑意盈然的人兒,失而復得的喜悅在胸臆間泛開,他雙臂倏然收緊,低叫道:「別再輕易的離開我,別再讓我找不到人。」
他的手勁讓她有些呼吸困難,知道他嚇壞了,只有重視她的人才會在乎,上官凌皺皺鼻子,「人家又不是故意要搞失蹤的,啊——」看到不遠處帶著興味看著兩人一舉一動沒迴避的人,她指控道:「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打昏的。」冤有頭,債有主,他老兄發威也要找對人啊。
「是他?」段風瞄了眼看戲的君上昂,扳了扳手指,暗示他事後會有的下場。
君上昂笑著揮手要他別那麼介意,暗自打算事情一完結就要速速閃人。
「對啊,他下手很重,害我頭痛很久耶。」她努力的、用力的鼓吹。「快,扁他,讓他知道我不是路邊的流浪狗可以隨便欺負。」她是有靠山、有活動錢袋的,汪汪汪。
「在這之前……」段風清清喉嚨,沒轍地聆聽著不斷與上官凌一唱一合的偉大腹鳴聲。「凌,可以請你先移開腳嗎?」
「啊?」
「你踩得很用力,久了也是會疼的。」他是很想繼續享受她的軟玉溫香,但被踩的疼痛也不容他忽視。
「啊?」她還是不明白。
段風手向下指著顯而易見的事實,「你踩著我了,從一開始。」
「……」一點都不浪漫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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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了?」段風寵溺地看著吃飽喝足后就眯起眼打吨的上官凌。
趴在桌上的上官凌懶洋洋的拾起食指搖了搖,「暫時,我待會兒還要吃,」
「暫時?還要吃?你不覺得吃太多了嗎?」君上昂嚇壞的看著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她一個人吃掉了三個大男人的分量,居然還可以休息一下待會兒再上?瞧她,坐無坐相,毫無閨儀,段風的眼長哪去了?這樣的女子也足以令他心動到連命都不要?
「會嗎?」回答的不是上官凌,而是脫下外衣為半睡半醒的上官凌蓋上的段風。「還好啊。」挺正常的,對上官凌的好食量早已見怪不怪,他還覺得她吃得有些少呢。
君上昂俊臉扭曲,「還好?」認知存差、認知有差啊。
上官凌輕扯段風的衣袖,「我想吃芝麻大餅。」那香味直飄她鼻間,饞得她快受不了。
段風起身拍拍她的頭,「有事叫我,我馬上回來。」
她乖乖點頭,伸出兩根手指,「我要兩塊,一定要剛出爐的喔。」
目送段風笑著前去買餅的身影,上官凌只手托腮,看著與她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你是沐天雲的護衛?」她縴手勾啊勾的,就是勾不到在不遠的茶壺。
「是。」見她連傾個身子都懶,君上昂認命的拿起茶壺為她服務。
「謝謝。」她高高興興的捧起茶湯,吹涼下腹,備感幸福的吁了口氣。「但你要逮捕沐天雲歸案?要段風別殺他?」在她埋頭苦吃時,他與段風是這麼說的。
「你不怕我下毒嗎?」君上昂挑眉不答反問,指了指她仍捧在手中的茶湯。
「你會嗎?」上官凌一笑,遞出飲盡的茶杯要他再來一杯。「相信沐天雲不會下令要你殺我,除非你自己想殺我,但我自認沒得罪過你,我可沒錢付你殺我自己喔。」
君上昂勾起笑弧,總算有些明白段風會喜愛上這個大胃王的原因,她十分聰明,聰明而慧黠,對於段風而言,比起解語花,或許更需要一道能帶他走出過去的陽光。
「我除了是沐天雲的護衛外還另有一個身分。」他從善如流地為她加滿水,朝她眨眨眼。
「賞金獵人?這是捕頭?」上官凌沒等他公布答案,逕自猜起他的副業。
君上昂的眼中閃過訝異。「怎會如此猜測?」
呷了口茶水,上官凌半趴在桌上。「很簡單啊,你若是要報仇,定會像段風一樣面露凶光欲除之而後快,要生擒且已有主見的大抵就只有這兩個職業,昂哥哥。」
君上昂讚賞地拍了幾下手,「聰明。」接著他才注意到她對他的稱謂。「你叫我昂哥哥?」
上官凌甜甜一笑,「七歲那年爹爹生辰,你和風哥哥一同至我家拜壽,你除了長高、變老外,要認出你並不難。」
他錯愕地指著她,食指抖啊抖的。「你、你、你……」
她大方承認,「我是上官凌,也是闕若煦。」
「是上官凌也是闕若煦?」君上昂被弄迷糊了,但見她一臉的認真,不像是在說謊。
「我也想知道。」將熱呼呼的餅交給她,段風緊繃的肌肉顯示出他的緊張。
「簡單的說,就是我恢復記憶了。」上官凌喜孜孜地接過,咬了口餅,口齒不清道。
很明顯的,她想讓炸翻兩人的消息就這樣矇混過關,段風乾脆坐在她身側,幫她撥去黏在她小臉上的芝麻。
「複雜點呢?」
這個人,真不上當!
「複雜一點,就是……」她認命的放下讓她垂涎三尺的餅,娓娓道出在秘苑中所有的經歷。
「是嗎?闕夫人在秘苑之下……」段風清冷的眸子染上霧氣,大掌撫上她的發,將她拉靠入懷中。「難為你了,若兒,你做得很好。」
嗅著他熟悉的氣息,放鬆下來的上官凌一陣鼻酸,揪住他的衣襟,「可以借我一下嗎?」
聽出她語中的脆弱與哭意,段風一手握緊她微微顫抖的柔荑,一手拍撫她的背,「只要你想,隨時皆可。」
上官凌笑了數聲,抑忍的泣音終是傳出。
「我去轉轉。」君上昂起身,體貼地留給兩人不受打擾的空間。
段風感謝地一頷首,待君上昂走出包廂后,他低下頭,輕輕晃著兩人的身子,在她耳畔呢喃著語音不清的話語,像在哄一個受委屈的小娃娃。
陽光透過紙窗篩落在兩人身上,形成一抹奇特的光暈,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茶香,上官凌哭了好半晌才收起淚水,像個哭累了的孩子,靜靜地伏在段風懷中。
「若兒?」段風愛憐地以指拭去她頰上殘餘的珠淚,擔憂不已地看著她。
「段哥哥,你實現了你的諾言。」上官凌縴手撫上段風剛毅的側臉,對聽到這個稱謂震動不已的他柔柔一笑,縴手環住他的頸項,印下她的熱情、她的愛戀。
耳畔,響起十二年前少年和小女孩的約定——
相信我,我們倆一定會活下去,會永遠在一起,不分離。
原來,他的愛從沒變過,在不明白她真實身分時,即使愧疚,即使受到內心不斷的撻伐,他所選擇的,仍是他所珍愛的最初!
段風緊緊的將她緊擁,感覺長久以來失去的一部分,終於拼湊完全。
「不好了!」自覺避得夠久的君上昂冒冒失失地拍開門,隨即尷尬地將目光轉開,期期艾艾地頻轉著兩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要繼續也可以,我什麼都沒看到……」
比起段風殺人似的狠光,上官凌落落大方地滑下段風懷中,坐回方才的位子,啃起段風買回的芝麻大餅,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反倒是君上昂紅著臉,又是摸鼻子、摸臉、摸頭的,不好意思的模樣,活像他才是那個被撞見做壞事的人。
「什麼事?」段風扳扳頸背,若不真有大事,他與君上昂的前仇舊怨恐怕就要馬上清清才能一吐他胸中的怨氣。
「對喔!」君上昂趕忙拍開窗扇,指著天邊不自然的火紅。
段風神色一凜,低咒道:「該死!他想做什麼?」
不再多說一句,三人隨即趕回沐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