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格蘭的提案總算順利的通過了，該做的行銷工作也在逐步進行，現在公司全由虞知諾一人發號施令，虞知諒病重的消息傳出后，各界對於公司雖然有些存疑，但股票不跌反升，因為外界對於虞知諾的能力相當看好，而且他之前提出的行銷策略成績搶眼，在虞知諒入院后他便成了公司的精神支柱。

未滿三十歲就成了大公司的決策者，的確太過年輕了些，但虞知諾給人的感覺比之前要來得穩重，處事風格與兄長完全不同，他犀利準確的行事作風在公司里引起了一股震撼，但員工也因此變得更積極，業績蒸蒸日上。

「星期五的發表會你要到喔！」蘇格蘭提醒道。「等下公關部門會跟你討論相關的事情，我想記者可能會提起老總的事，你自己看著辦，記得小心行事。」

「為什麼妳好意的提醒在我看來卻帶著一股看好戲的模樣？」虞知諾問道。

「我哪有啊。」

「沒有才怪。」

「算了，不跟你說。」

蘇格蘭有些生氣，她擔心到時他會有點尷尬，所以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沒想到他竟然一口咬定她喜歡看好戲，那算什麼好戲啊，又沒看到他真的跟虞家的其它人打起來。

幾個公關部的同事走進來，開始做報告，她索性坐到最後排。

「星期五的發表會我們會請代言人拍些照片併發布新聞稿，然後是餐會，副總和蘇小姐一起接受訪問……」

「什麼？我？」蘇格蘭嚇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上次雜誌偷拍她的照片做了篇「個人特寫」的專題報導，其實從頭到尾只有電話訪問，竟然也成了一篇報導，想不到這次她還得出現接受訪問。

「不需要吧，那個……副總去就好了！我……我不方便出現，還有我……」她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這是妳一手策畫的案子，妳當然要出席。」虞知諾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我……我沒有合適的衣服。」

「妳以為要去走秀啊？」

「難道我就對著攝影機說：『阿母，我出運啦！』這就好了嗎？」

蘇格蘭話一說完，在場眾人不禁笑出聲。

「不錯啊，滿適合妳的搞笑風格。」虞知諾冷著聲音說。

「你還當真啊？」蘇格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隨即察覺到同事們的目光停在兩人身上，若是她和虞知諾太過沒大沒小，只怕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流言。「我的意思是……好，我會儘力配合。」

抬頭看了虞知諾那張笑得壞壞的臉，她只能祈求當天自己生病，管他是感冒發燒還是流鼻水，她可不想在虞知諾的面前出洋相。

一支廣告可以讓默默無聞的人成為全台灣詢問度最高的偶像級明星，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全新偶像沒有台客俗氣到家的金黃色染髮，也沒有穿得破破爛爛的假嘻哈客，更不是故意裝得屬屬的看什麼都不順眼的痞子。

陸全的正職是軍人，還剩下一個月的兵役，拍了兩支廣告后令他聲名大噪，而他在當兵前的工作是幫家裡賣鹽酥雞。

這麼一個平凡卻努力的男孩，成了全台灣少女的新偶像，他沒有逞兇鬥狠的嗜好，也沒有口出穢言的習慣，長相絕非奶油一族，但也不那麼剽悍，理得整齊的小平頭，配上單色頭巾立刻多了些時髦感，加上有禮貌的應答，讓他很快就成為好感度第一名的新偶像。

他也沒有藝人的架子，放假回家，只見這位新時代好男孩照樣在母親店裡幫忙賣鹽酥雞，和往來的客人微笑簽名，忙進忙出揮汗如雨的模樣更是令人喜愛到了極點。

這支最新的廣告完全拍出了陸全的生活寫照，他辛苦工作就是想為家人添購一台電視，片尾是他賣完鹽酥雞回到家，看到家人高興的笑顏，他也忘記了一切的疲倦，露出釋然的笑容。

這溫暖又感人的故事在現今社會已經看不到了，現在哪個小孩會回家陪家人看電視，又有哪個年輕人打拚是為了要養活一家七口？陸全這麼好看又可愛的男孩，站在高溫的油鍋前，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流，為了就是賺錢讓家人過好一點的生活。

廣告一推出就造成陸全熟潮，記者們圍著陸全做完訪問，公司還有專人準備開車送他回軍營。

陸全一離開，所有記者圍上了另外兩名這次發表會的大功臣。

「虞先生，最近貴公司的廣告主打家庭溫馨路線，是不是因為最近您家中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感觸才特別深？」

「不盡然，最近社會上發生很多年輕人走錯路的事件，造成許多家庭的遺憾，我們想利用廣告的力量，去介紹一些好的事情，畢竟在新聞事件中壞事總是重點，比較容易引起眾人的注意，很少人會告訴大家社會上有哪些好的事物，我們是想發掘出那些好的事，只是我們認為家庭是很重要的，所以先從這部分著手。」虞知諾不疾不徐的回答。

「據我們所知，貴公司肯給年輕人機會，比如這陣子大出風頭的蘇小姐，她就是個年輕的創意人，連續幾個由她負責的案子成績都相當亮眼。」

「年輕人本來就有很多創意，需要的只是機會，但如果自己不努力，光是整天吵著別人不給機會，永遠都不會成功。」

「沒錯！」記者頻頻點頭，跟著將麥克風遞到蘇格蘭面前。「蘇小姐，妳的名字很有趣，是妳父母對這個地方很感興趣是嗎？」

「呃……其實不是，我本來姓庄。」

「喔！」記者誇張的點點頭。「不過這名字的確令人印象深刻，請問……」

虞知諾眼神稍稍起了變化，她本來姓庄？

庄可蘭的妹妹也應該姓庄吧，但她不可能是好女孩，蘇格蘭從頭到腳哪一點像是好女孩了？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發表會，蘇格蘭依照慣例搭虞知諾的便車。

「我回答得應該還好吧？我忍著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你覺得呢？會不會太失禮，還是詞不達意？」

「我覺得還好。」

「只好還好而已？老大，這事關我未來的幸福啊！雖然在財經報導中只有幾秒的畫面，不過要是有哪個大老闆或是企業家第二代看上我，想約我去吃個下午茶……」

「妳想太多了。」沒等她說完，虞知諾就先潑她一桶冷水。

「喂！」她警告性的喊了一聲。

「哪個企業家第二代會去娶一個喜歡比中指的女人。」

「我……我又沒比！」

「那是因為電梯門太早開了。」

「你哥呢？」不知該怎麼回答，蘇格蘭乾脆轉移話題，「對了，老總當初怎麼會娶他太太的？」

「是他母親介紹的。」

「相親啊？」

虞知諾點點頭。

「你呢？你也會用那種方式嗎？」

她話一說完，虞知諾立刻給了她「饒了我吧」的表情，外加一臉的厭惡。

「那也是種方法啊，不然我們工作這麼忙碌，下了班累得跟狗一樣，哪有時間約會，我甚至連去買件約會穿的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回到家吃了飯，再洗個澡就已經八點多了，就算趕到購物商圈去，逛不了幾分鐘人家就要打烊了，要是假日去又是人擠人，根本就－－」

「妳現在是跟我要求請假嗎？」虞知諾打斷她的話問道。

「星期一，我想請一天假。」

「幹嘛？」

「今年到現在我都沒買過半件衣服，我強烈的需要幾件可以上得了檯面的衣服，再加上最近百貨公司在打折，星期一是最後一天。」

「好啊。」

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答應，蘇格蘭鬆了口氣，釋出微笑。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虞知諾沒想到她會這麼在意請假的問題。

「我還是新人啊，而且我發現大家很少請假，尤其是你上陣之後。」

「他們在怕什麼？」

「怕被你拿來開刀，你在公司里看起來很嚴肅。」

「我會嗎？」

「會啊。」

「妳不會期待尾牙時我也跳康康舞吧？」

「那已經有人表演過了，你做同樣的事就沒有笑點了。」

「那妳有什麼好建議？」

「離尾牙還有一段時間，我會幫你好好想想，如果你願意好心一點，請我這個餓得半死的辛苦員工吃牛肉餡餅的話，我會很感激的。」蘇格蘭伸手指著另一個方向說。

前面十字路口遇到紅燈，虞知諾把車子停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妳原本姓庄？」

「對啊，我母親改嫁，所以我就跟著繼父姓蘇了。」

虞知諾不記得好女孩有提過她改姓的事，想問清楚點，又不知該從何問起，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來，他用耳機接聽，卻聽到了一則壞消息。

「知諾，我是爸，淑惠自殺了！你可以趕來醫院幫忙處理嗎？」

「我馬上到！」

綠燈亮起，虞知諾沒有轉彎，直直的開過了馬路。

「改天再吃吧，知諒他老婆自殺了！」

或許是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加上幾天前虞知諒陷入昏迷中，深怕丈夫就此不醒，所以淑惠回家后吞了安眠藥，小孩早上起床怎麼叫都叫不醒媽媽，直到傭人來上班才發現她仰藥自殺，等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

虞知諾忙著處理喪葬事宜，並要通知淑惠的家人，加上院方也發出了虞知諒的病危通知，讓他忙得團團轉。

「她竟然連小孩都不顧！」董事長夫人不停的惡罵著。

「妳夠了沒！」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那個愚婦只會在一旁大聲吼叫，虞知諾憤怒的朝她吼了一聲。

「如果不是妳一直數落淑惠，她會尋死嗎？妳以為有幾個人受得了妳的疲勞轟炸？她承受的壓力還不夠多嗎？她才幾歲？她的丈夫卻在面臨死神的威脅，身為家人的妳不給她支持也就算了，妳還不停的責備她，現在她都死了，妳還要罵她罵到什麼時候？這已經是第二個被妳逼死的人了，難道妳不怕晚上睡不著覺嗎？」

「你看！你的好兒子，他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侮辱我！」董事長夫人哭得更加凄厲。

「在醫院裡大吼大叫就能對事情有所幫助嗎？」虞知諾臉色鐵青的朝她逼近，面對這個只會叫嚷的老太婆，他一點耐心都沒有。「逼死兩個人已經夠多了，妳還待在這兒做什麼？我不相信妳不會良心不安，屋子裡放了那麼多的神明不就是為了替妳贖罪用的嗎？妳回去念經吧，不過我告訴妳，就算念到妳死都不會有用。」

「知諾！」虞正為也不贊同妻子的行為，但沒有人希望淑惠就這麼死去，尤其她還留下兩名稚子該怎麼辦？「別再責備她了。」

「你要我不責備她？那她可曾饒過別人，連人死了都不放過不是嗎？她剛剛不也還振振有詞，不也罵得很痛快，有本事再罵啊！天都黑了，小心夜路走多了是會碰到鬼的！」

「啊！」董事長夫人一聽他這麼說，馬上抓住了虞正為，嚇得魂都快飛了。

「帶她走吧，她兒子不會希望逼死妻子的人留在這裡吵他。」

虞正為垂下眼，事情發得太快，讓他措手不及，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為什麼不罵他？為什麼不怪他？他只是外頭的野種，他憑什麼作威作福，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身為董事長夫人，被這麼當眾辱罵，她怎忍得下這口氣？

虞知諾全身僵硬，一股怒氣正待發出，卻突然感覺到有人輕扯他的衣角，是蘇格蘭，她一直陪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他和父親的妻子起衝突。

「別理她了。」她小聲的說。

「因為我可以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毀掉整個虞氏企業，讓你們兩個身敗名裂，到死都還不完所有的債！妳以為可以這麼舒舒服服的享受榮華富貴一輩子嗎？妳別太天真了！如果妳再跟我作對，我隨時都可以毀了妳，妳除了睡公園沒有第二個選擇！」

董事長夫人聞言大受打擊，拉著丈夫問：「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虞正為面對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從他把工作交給知諒后，就不再管事了，頂多去公司看看帳，他把知諒當接班人，沒料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而他不認為有前途的知諾，表現卻出奇的好，就算他想回公司親自打理，也跟不上時代潮流，所有的管理方式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對於市場的敏銳度他不如知諾，若重回公司掌權，只怕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公司就會跟著大亂。

「知諾，小孩……」沒辦法得罪他，虞正為只能幫兩個孩子說話，他們兩個老的不可能帶著孩子，當初就是因為妻子怕吵，才要他們搬出去，只有假日才回家團聚，現在知諒兩夫妻都不能照顧孩子，那小孩怎麼辦？

「你以為我會讓小孩跟那個變態的老太婆在一起嗎？」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這你不用管，反正你們也不可能幫知諒照顧那兩個孩子，問了又有什麼意義？」虞知諾冷冷的說。

虞正為想了想，「或許可以讓孩子跟著我。」

「跟你？一個四歲，另一個甚至還不會走路，跟著你做什麼？你還是管好那個瘋女人吧。」

既然留在這兒也沒用，虞正為只好帶著妻子離開。

「你要怎麼帶小孩？」蘇格蘭站在他身邊，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未消。

「明天找兩個保母來帶。」

「那今晚怎麼辦？我已經告訴王太太把孩子帶來了，你明天才要找保母，那孩子今晚怎麼辦？」

虞知諾看了她一眼。

「你別想，我不會帶小孩，而且明天是星期六，假日很難找得到保母，加上小孩子太小了，我連抱都不知道怎麼抱，而且我不知道怎麼……」

「妳的意思是妳需要練習的機會？」

「我的意思是……哇！」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他拖走。「虞知諾，我真的不會帶小孩啊！」

「你想，他長大有沒有可能跟老總一樣禿頭？」

那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嬰兒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歷經了可怕的哭鬧，這一晚真是難熬極了，另一個四歲大的則是玩累了便自動趴下睡著了。

「淑惠的頭髮滿多的。」

「那老總的房子怎麼辦？」

「過陣子我會賣掉。」

「你真的不打算讓董事長照顧這兩個孩子？」

「等這些事情都過了之後。」他說得很冷靜。「現在他們的情緒不穩定，那個老太婆過陣子想見孫子，自然會來求饒，如果太輕易的把孩子交給她，她不會好好的對待他們的。」

「那你呢？」

「我一樣過我的日子。」

「喔……」雙手撐在床上，蘇格蘭半跪在床邊看著睡得香甜的寶寶。「生小孩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養小孩就更別提了，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做這種事，我真的擔當不起這樣的責任。」

「為什麼？除了讓他多喝兩口洗澡水外，妳做得還不錯。」虞知諾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她挖苦道。

聞言，她沒好氣的抬頭瞪他，「你的草莓剩半顆了。」

「我可以自己買。」

「我知道，你是有錢的大爺嘛！不過我可警告你，那幾顆草莓可是我花了精神和感情慢慢呵護長大的，你再有錢也吃不到。」

「了不起啊，妳最好先想清楚養不養得活的問題。」

「在我的照顧下，哪有養不活的道理。」

「最好是。」反正跟她說什麼她總是不服氣，既然她認為她是對的，那他就等著瞧。

蘇格蘭打了個大呵欠，拿出筆記本報告道：「明天早上會有位保母過來，姓朱，是保母協會的人介紹的，沒有虐童的紀錄，而且家裡有傭人在，可以一起照顧。」

「妳很累嗎？」

「這位大叔，現在是半夜兩點，你說這是人話嗎？」蘇格蘭沒好氣的說，她幾乎要用手撐著眼皮才能看清楚筆記本上寫什麼。

虞知諾站起身，「這沙發讓給妳。」

「我第一次來你家，你居然讓我睡沙發？」

「難不成妳想睡我房間？」他一臉最好不要的表情。「我也很累了，沒辦法伺候妳。」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蘇格蘭揮揮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去拿幾床棉被，把床邊圍起來，免得他們睡著睡著掉下來。」

「妳呢？真的要睡沙發。」

「當然啰，我怕不小心翻個身把寶寶壓死……」

新聞里也曾報導過這迷糊媽媽，她可不想鬧出人命來。

唉……今晚可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