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9
狂亂的風吹開了落地窗,冰涼沁骨的涼風驚醒了任涼曦。
她驚覺地坐起身,雙眸忙不迭地搜尋不請自來的訪客。
毫無意外的,她在雕花的古董椅找到一道纖細的人影,背著光,陰影形成絕佳的屏障遮去來人的面貌。
「嘿嘿……」陰寒的笑聲響徹斗室。
她下意識的望向睡在身旁的席少宇,他的呼吸平穩規律。
她放心的安坐在床上與來客對視。
「你的愛人。」那人嘿嘿低笑,頓了頓。「身材不賴!」
聞言,任涼曦緊蹙柳眉。
她半是命令半是要求地說:「報上你的姓名!」
「嘻嘻……」又是一連串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嗤笑聲。「要知道我的名字?何必。」
「不說就出去!」
她暗暗抽出擱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輕捏在手裡。
「想殺我,嘿嘿!殺了我等於毀了你自己。值得嗎?」
任涼曦一怔,手裡的刀子不翼而飛。她鎮定的暗自摸索,仍是沒有水果刀的影子。她的記憶力向來過人,她依稀聽過這不舒服的笑聲,只是在何處聽過,她記不得。
「怎麼,找不到水果刀嗎?」
來客驀地大笑,白晃晃的刀光自右手疾射飛出。
她機伶的閃躲,刀子斜插入身後的床頭木板。
「你以為你逃得掉?」
「對付你,綽綽有餘!」任涼曦輕扯唇角,不帶笑意的眼眸反射出冰冷的光。
「你只是我的影子,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任涼曦」來客拔尖的高叫。
任涼曦無聲無息的笑開臉,確定了來人的真實身份。
「任芷柔,帶你來的爸爸在哪裡?」
「她以為你是任芷柔嗎?真是傻呀!任芷柔早死了,哪會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來,請她看看你。」
椅子上的人一指,身旁閃出一個人影,往前一站。
只見一個長相甜美卻顯得神經兮兮的笑容。
「你好啦!我的影子。」
「任芷柔?」任涼曦的音量不自覺提高,她轉而面向坐在暗處的人。「你到底是誰?」
房門忽地被拉開,任光遠出現在門邊,他不敢置信的來回掃視任涼曦與任芷柔。
「涼曦,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小柔!」
他激動地奔過去抱住任芷柔,數度哽咽的語音斷斷續續。
「小柔,我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沒想到……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你……你答應爸爸,再也不要離開我!」
任芷柔順從地點頭,任光遠心花怒放地緊摟住她。
一會,想起一旁的任涼曦,任光遠的眼睛在兩人身上徘徊,左右為難的表情表現在臉上。
掙扎許久,任光遠終於下定決心,他堅定地面對任涼曦。
「涼曦……對不起!我和媽媽一直當你是小柔的替身,現在她回來了……我想,你沒必要回家了!」
他親熱的攬過任芷柔的肩膀走開。
任涼曦默然地接受既定的事實,自始至終沒說一個字,平板的表情如同前一刻面對敵人的冷然。
是啊!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果,爸爸一旦知道小柔還活著,不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影子幹嘛?影子終究敵不過本人的……
「好一幕感人肺腑的倫理親情戲,怎樣,還精采吧!」早被遺忘的聲音再次響起,任涼曦木然地側轉過身。
來客猛然撲向床邊,將上半身貼在熟睡的席少宇身上,黑亮的長發蓋住她的長相,血艷的紅唇肆無忌憚的欺上席少宇的唇,又啃又咬。
任涼曦一驚,探過身子想制止她的舉動,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僵在原地。
唇上的火熱喚醒了席少宇,他半眯著眼,嘴角噙著笑,熱烈的探出舌回應她的熱情。
交疊的兩人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動作益發大膽、煽情,浪叫聲、喘息聲此起彼落,已然分不出是誰發出的。
任涼曦的心頭一緊,心臟突如其來的感到針扎般痛楚。
她想叫,但發出的聲音淹沒在燙人的呻吟中;她想哭,但眼睛流不出一滴淚水;她用盡全身力量伸手推去,卻只抓到一截涼被。
她眼睜睜看著激情的兩人愉悅翻滾的呻吟吼叫,無止盡的纏綿,有如一世紀之久。
末了,躺在席少宇身下的女人仰高了臉,未曾顯露的形貌令任涼曦倒抽一口氣。
是她自己!
她不敢置信的閉上眼,猛地再張開。
朦朧的月光灑在地毯上,寂靜的人只有她過大的呼吸喘氣聲。
她安穩的睡在床上,席少宇的右手擱放在她腰間,沒有突然闖進來的人,沒有任芷柔,更沒有任光遠。
她小心的拉開腰際的手,披上浴袍,打亮浴室的燈。一身的冷汁令她不舒服到極點,她沾濕毛巾,擦掉額際的汗水。
眼前的鏡子反射出一抹人影——白皙、無與倫比的嬌美,帶著不該降臨世間的美貌,超越凡人所能及的智慧存在這世界上……
她到底是誰?
如果有一天,她一覺醒來如同一具殭屍,連最深切的痛苦都無由體會,她還能待在四少身邊,假裝她是個與常人沒兩樣的正常人嗎?
到時候,就算她相恐怕四周的人也會漸漸察覺出來;不管是四少或爸爸,都會離她而去。而她,只能守著一張超脫世俗的臉孔和聰明才智活下去……
無人能比的美貌啊,要來何用?超越常人的才能,只能孤芳自賞。再也不會有人在乎她,不會有人細心的呵護她。
活著,只為了等待死亡的降臨……
一股冷氣自腳下直竄心頭,鏡中的人變得礙眼起來。
她猛地出手一擊,鏡面瞬間碎裂。
緊握的拳頭鮮血淋漓,細碎的玻璃嵌進柔嫩的皮膚,紅色的血、透亮的玻璃,紅白交錯下,詭異的相互契合。
她的手腕轉瞬落入大掌中,席少宇陰沉著臉將她帶出浴室。
大略幫她止住血,他沉著隊拋給她衣服。
「穿上!」
她用另一隻手扯開浴袍擊帶,再小心的抽出受傷的手。
席少宇冒火的眼眸沒放過她浴袍下不著寸縷的身軀。他低咒一聲,扳過她的身子背對他,輕巧的除下浴袍,換上連身長裙。
他一語不發的摟著她直奔飯店門外,招了輛計程車,奔赴最近的醫院。
一路上,他不言不語的盯視著車窗外的景色。
帶她進一醫院,讓醫生挑出玻璃碎片,處理滿是鮮血的手背;包札完畢,他去櫃檯結清帳款,沒等後面的人兒跟上,就一大步跨出門外,坐進計程車裡。
她緩緩走近等在一旁的計程車,席少宇眼睛直視前方,緊抿著唇,雙手環胸的姿態透露他惱怒的情緒。
「小姐,到底要不要上車?」司機不耐久候,惡聲惡氣地探過身子問。
她關上半開的車門,朝司機說道:「請開車。」
席少宇驚愕的轉頭,心急的大喊:「讓我下車!」
丟給司機幾張百元鈔票,他飛快的跑回醫院門口,剛好來得及拉住打算過馬路的任涼曦。
他狠瞪她一眼,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走。
一前一後的兩人行軍似的疾走。初升的朝陽照在他們身上,微濕的涼意無聲無息的沁入全身。
良久,她攢緊眉心,低低地說:
「四少,你握的是我受傷的手。」
任涼曦猛地回頭,果真見包裹的紗布滲出大量血漬。
他驚愕的放開手,拉她坐在公園的涼亭。
直到繃帶不再沁出血,他才安了心。兩人默默互看了會,席少宇輕嘆:
「涼曦,你知不知道看見你受傷,我會難過?為什麼這麼折磨自己的身體?」
她默然的迎上他痛心的黑眸,低垂了眼睫。
「我沒想要讓你難過,我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的臉。」
「為什麼?」出乎意料的答案令他大吃一驚。
她抬起臉,視線迴避他的眼光。她想了會,沒說話,只是搖頭。
席少宇不施力道的掬起她的臉,溫熱的指腹撫過她無瑕的臉龐,眼神審視般的來回遊移。
她正視他含笑的眼眸,他的拇指粗率的拂過她紅唇;半晌,他以唇代替手指,輕啄一口笑道:
「涼曦,你就是你!你身上不論少了哪一樣都不完整。而你的模樣,我很愛瞧呢!為什麼你不喜歡?」
「如果我只剩這張好看的臉,你還會喜歡我嗎?」像是自問,又像在問他,她怔忡的說出心裡的困惑。
「涼曦,你在擔心什麼?告訴我!」
「我真的會擔心嗎?最不可能出現在我身上的,不就是情緒嗎?」她低低反問。
「哎,原來你在自尋煩惱啊!你的確不像平常人容易表現喜怒哀樂,但不代表你沒有感覺。你會笑、會想念我、會吃醋。這些,不就是一種情緒反應。而且,我愛的,就是這樣不同的你呀。你要是變得跟其他女人沒兩樣,我可要抗議了!」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最後一句話,愉悅輕巧的進駐她心房,她微微笑了。
「看,這張臉笑起來多美,讓我忍不住想品嘗它的美好。」他低沉的笑聲終止在吻上她的一刻。
待他氣喘吁吁的分開彼此的唇,她又湊近,舔了舔他的下唇。
席少宇猛地將頭靠在她肩窩,不讓她過分挑逗他的慾望。
他低喃著沙啞的嗓音說:「任涼曦,別在這裡回吻我,否則我會情不自禁想愛你。」
她張望遠處作早操的人們,輕聲回答。「好,我們回飯店。」
聽完她的話,他的腦海不自主浮現她熱情如火的嬌俏模樣,他極力壓下想望。
「等一會再回去。昨晚你先睡了,我還沒問你跟傑克的談話。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不記得了,所有事。」
席少宇抱她坐進懷中,手指輕柔的順著她長發。
「名片呢?是誰的?」
「一位腦科醫生。他曾經為傑克動過腦部手術。我想,傑克忘記所有事是因為他的緣故。」
「不可能!」醫學即使再發達,也難以除去某部分記憶而不間接傷害當事人。
她定定看了他一會,緩緩地說。
「可能的,只要他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卓越能力。」
「JB」應當是同類,有太多線索指向這個事實。他身上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需要保護,所以他才會大費周章的遮掩穩私。
「涼曦,他跟你有相似之處,你該不會……」他沒說完,反倒憂心地盯著她瞧。
「我答應你的。要去,會找你一塊。」她含笑道。
席少宇開心地親她一記,以示獎賞。
「還沒必要去找他。傑克向我透露了一則關於『BJ』的隱私。他從不攜伴參加宴會或正式場合,對女人鮮少另眼相待。但傑克深夜跟蹤『紅雨集團』女總裁時,意外拍到他出入總裁豪宅。」
「或許,他們兩人是情侶。」
「不,他只進出宅邸,沒任何親密鏡頭。」
這令她不解。「紅雨集團」的總裁是個無實權的傀儡,不管事,僅負責執行重要貴寶,風姿綽約是自然,交際手腕高超也是意料的事。要說行事低調的「BJ」看上這樣的女人難以說服人。
或者,他才是「紅雨集團」的幕後主腦?深夜拜訪是為了面授機宜?
想起他簡潔的名片,她腦中一閃。
覺察到她的訝異,席少宇出聲問道:「想到什麼?」
「『紅雨集團』的英文縮寫是『R盧』,他是『紅雨』的人。」
這麼說,她想要的答案在「紅雨集團」里?
直搗總部不是太聰明的做法,或許她該朝一切事物的原點查探。該是了斷的時候,與其不斷臆測自己的身世,不如主動出擊。
下了決定,她堅決地道:「四少,我要去亞馬遜。」
席少宇一震,僵硬的呆坐良久,說不出話來。
???
回程路上,車內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冰。自從她說了那句話,席少宇就沒再說過話。
他安靜地打理行李,默默地退了主心間,等她坐上車之後,他平穩的將車子駛上高速公路。直到安全的送她回家,他始終沒開口說話。
「怎麼不叫少宇進來坐?」任光遠站在她身後,循著她目光看向漸行漸遠的車影。
「他不會肯的。」因為他在生她的氣。
「小倆口吵架了?」
「不算吵架,意見不合。」任涼曦搖頭。
任光遠呵呵直笑,攬過她肩膀走進屋內。
「少宇事事讓你,哪會意見不合。」
亞馬遜之行,別讓爸爸知道的好。她不語的低垂下頭,想起了那晚的夢魘。
「爸爸,我見過小柔的照片。」她輕聲道,全神貫注地盯視他的表情。
任光遠不自然的撇開臉,惴惴不安的心全繞在她的話題上。
良久,他嘆了口氣,該知道的總得讓她了解,瞞著她一輩子,對她不公平。
「來,你坐下,爸爸告訴你。」
她依言坐進他身旁的位子。
「小柔……是我和你媽生下的孩子。她十八歲那年,突然迷上探險之類的書籍,剛巧她大學放榜,中了第一志願。她向我和你媽提出要求,說是要參加巴西的探險隊,興匆匆的說團里有她認識的人,可以將她安插進團。你媽當然是不肯,擔心小柔會發生意外,極力反對。到最後,母女倆鬧了一陣子彆扭。為了讓你媽安心,我讓下調查了探險隊的成員以及行進路線。嚮導是有十年經驗的當地人,帶隊的團長是滿負責的人;親口向我保證這趟行程純粹只是玩票性質的探險活動,隨團的青少年有五個,他們去的是無危險性的區域,不會深入熱帶雨林。」任光遠滿含淚光的看著前方,一幕幕的回憶令他悲傷的難以自持。
「我信了他的話,勸你母親讓小柔去,別為了這事母女倆嘔氣。你媽媽……最後答應了。到了該回來的時候,小柔沒出現在機場。我跟你媽媽都慌了,問團長,他推說她自行脫隊走丟了;問團員,只盡她掉進河裡,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你媽媽當場暈過去,醒過來后,整整一個禮拜神智不清。我利用各種管道找尋小柔的下落,一個月過去了,沒消息。兩個月過去了,你媽的神智處在崩潰邊緣;一見到我,就拉著我說要立刻出發到巴西。」
任光遠哽咽得發不出聲,任涼曦倒一杯水給他。
「後來我才從團員口中知道,一到當地,團長就把所有人丟給言語不通的嚮導,自己先溜了。探險隊雖然沒深入亞馬遜河,但曾在四周活動過。爸爸真笨!竟然會相信團長的話,要不是我……小柔也不會……」
「不是爸爸的錯,你畢竟無法猜透人心。」她平緩地說,任光遠輕柔地拍拍她的手。
「到了第三個月,我和你媽媽出發到巴西。那時,我們倆都抱著滿腔希望,祈禱小柔會被當地人救起來,因為語言不通,才會沒辦法回家。我們聽從導遊的指示,尚著黑水河找尋小柔。忙了一個星期,仍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有一天,我們正趕著路,你媽體力不支,暈倒時踩到大蟒蛇的尾巴,被凶性大發的蛇纏住身體。我跟導遊都住了,樹旁突然閃出一個男人,拼著全身的力量扳開蛇頭,我立刻把你媽拉開,蛇死在男人手裡,他也被大蟒蛇咬傷。他臨死前托我們照顧一個小嬰兒,告訴我們她的名字。那是你,涼曦。你是上天賜給我們夫妻倆的小孩……」
任涼曦垂下頭,父親說的事情跟她猜的八九不離十,她該高興才對。
經過這些年,她要的,不就是真相大白。但如今,留在心中的不舒服,又是為什麼?
見她不言不語,任光遠繼續說:「我和你媽背著你繼續沿河岸找,一直搜尋到河下游,我們放棄了。一方面多少接受了小柔已死的事實,另一方面……怕你適應不了叢林乾濕的天氣,想早點帶你回台灣。」
父親後來又了些話,她飄飄蕩蕩的心像是不著邊際般,隨著他的話起舞,聽得不挺真切。
「爸爸,我見到小柔了。」軟軟的語調溢出她唇畔,她才知道自己開了口。
任光遠一反常態的平靜以對,既沒有高興的痛哭,也沒欣喜的大聲叫嚷。
許久他才問出一句:「在哪裡看見她的?」
「墓園。」
「她過得還好嗎?」他抖著聲音問。
「嗯,不過以前的記憶全消失了。」至於任芷柔奇異的年齡與略帶神經質的舉止,她略過不提。
任光遠沉默許久,轉過身仔細瞧著任涼曦,愛憐的摸摸她的頭。
「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不去找她?」
「二十年了,如果能恢復記憶早就恢復了。現在再去找她,恐怕只是增加她的煩惱。爸爸有涼曦就夠了!」他長嘆口氣。
真是夠了,不會遺憾的唉聲嘆氣。
任涼曦不說話,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反身輕抱住他。
他一愣,笑著摟緊她。
「涼曦問題知道爸爸的心意,你跟小柔都是爸爸的心肝寶貝呀!」
「都是」嗎?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啊!她的心開始生出其它情緒……會擔心、會恐懼身旁的人棄她而去。
紀桑潔說,她們是不會感到害怕的。
而今,夜晚的夢卻反映出她的不安,是否代表她已經脫離了「她們」的行列。
她在心底一遍遍重複父親的最後一句話。
半晌,她眯著眼,笑了。
???
回來三天,他的焦躁沒減輕半分。
涼曦是固執的,從他認識她第一天起,他開玩笑的喊她「小鬼」招來她無言的抗議,他就深切體會到。
她想做的事,沒人能改變她的想法。
但亞馬遜處處隱藏著下危險,他怎能讓她前去冒險;要求她別去,她更是不可能會答應。
他鬱悶的拉開落地窗,冷冽的涼風揮不去他的陰霾。
他痛恨無計可施的感覺,偏偏面對涼曦,他不想使用強硬的手段。
席少宇想了會,撥電話找紀桑潔商談。
一到約定地點,點了杯雞尾酒,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手中握的玩偶。
紀桑潔無聲無息的落座,打發了服務生,有趣的觀察他的失神。
「捏得像真的一樣,涼曦做的。」她探過身子,瞄了眼他手中拇指大的花豹。
「你來了。」他小心的把玩偶放進口袋。
「早就來了,不敢打擾席總經理思念情人。」
提到她,他不禁露出無奈的神情。
「啊?不會分手了吧?」紀桑潔被入口的酒液嗆到,完全不顧形象的噴出口中的酒。
幸好席少宇躲得快,沒慘遭天外飛來的香檳洗禮。
「沒人能拆散我們。」他不悅地皺眉。
她裝傻的笑笑,尷尬不已地解釋。
「誰叫你看來一臉棄夫樣,我以為……嘿嘿!涼曦甩了你,另尋情人。」
「她不會!」席少宇陰沉地說。
「她會不會我不清楚。麻煩席總趕緊說明約我出來的理由,我等會還有事。」
他沉默了會,說道:「我要『紅雨集團』的所有資料,還要你幫我跑一趟巴西調查涼曦的身世。」
如同鬼魅纏身,紀桑潔僵硬的挺直背脊,看他的眼神像見到外笪人。
她端起酒杯掩飾自己的失態,口中喃喃低語:「了不起,還是讓她找到了。」
他挑起眉頭,打量她全身上下。
「我怎麼覺得,你跟涼曦兩個人,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紀桑潔暗叫聲糟,特意地聳聳肩。
「女人之間的悄悄話,你自然沒必要知道,如果你有興趣,改天我寫份報告給你。」
「不必!」他端起酒杯輕啜。「我剛說的,你幾時可以給我報告書?」
「喲,我都沒回答要不要接,你已經幫我決定了?」
「為什麼不?」他沒料到她會拒絕」
「『紅雨集團』我惹不起,巴西的氣候不適合小女子我,這兩個理由夠了吧?」
「CJ,你的足以避開『紅雨』的威脅,而巴西大不了去一個星期,又不是要你住在那裡——」
他滔滔不絕的說辭被她打斷。
「停停停!少拍我馬屁,給我非去不可的理由。至於接不接受,由我決定。」
「我不想讓涼曦去亞馬遜。」他不自覺地揉搓太陽穴。
紀桑潔突兀的爆出大笑。「真鮮!每個人都巴不得離那遠遠的,就她一個人凈往裡頭鑽。想提早結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必跑去那裡活受罪!」
「什麼意思?」他警覺地質問。
「嘿嘿,意思呢——你不用知道,只要把錢準備好,我會擺平這事。」她推開椅子站起來。
「你要怎麼做?」他追問。
「怎麼做不是問題,重點是,你只能相信我。」她撂下一句后,旋風似的消失在門口。
???
下午,紀桑潔在系館大門堵到任涼曦。邁著輕快的腳步,她來到任涼曦身旁。
「撿到錢了?」任涼曦問。
「沒有,問這幹嘛?」紀桑潔突兀地止住腳步。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紀桑潔會意后大笑,親昵的攬緊她肩頭。
「你愈來愈有『人情味』了。倘若有天我看到你掉眼淚,我也不會太驚訝。」
「我是會流淚。」紀桑潔用的是假設語氣,活像她不曾流過眼淚似的。
「什麼?!」她瞠目結舌,深怕任涼曦不懂似的加強手勢。「我是說,熱呼呼的淚水,自然而然的流出眼睛,你……不!天呀!我想我要昏倒了。」她哀叫一聲,作勢要往後仰。
任涼曦靜靜地觀看她耐寶。意識到沒人出手相扶。紀桑潔睜開眼睛,無趣的撇嘴。
「啐!你的幽默感還是沒進步多少。」
「你來找我做什麼?」任涼曦微笑問道。
「通知你,亞馬遜不用去了。與其千里迢迢跑到巴西,不如等待時機收集有利於你的資料,等他們找來,才有足夠的籌碼對付。」紀桑潔沒好氣地答道。
任涼曦沒有回話,側看花叢的半邊臉教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說話呀!別跟我說你等不下去。都拖了二十年,再耗個幾年有差別嗎?」紀桑潔催促道。
「潔?」膩死人的呼聲在後方響起,紀桑潔猛地僵直身體。
任涼曦疑惑地轉過身,眼前站著個外貌姣好,個頭高大卻顯得彬彬有禮的男子。
不等紀桑潔回身,他突然欺近身體緊抱她,低聲在她耳際喃道:「別用我的感情來試驗我對你的忍耐度。要知道,總有一天,你的運氣會用盡。」
他的聲音有如情人般耳語,卻讓紀桑潔結結實實打了個冷顫。她死硬的緊閉嘴巴,索性來個不理不睬。
「扮啞巴不適合你,嘰喳不停的麻雀倒比較像。」男子代低笑著,鬆開了一邊手臂,轉而面向任涼曦。
「小姐,請跟我來,我負責送你回家。」
「我的家,還是你的?」任涼曦挑高柳眉地說。
男子笑開了臉,陽光般的笑容更增添他出色的五官風彩。
「你真正的家!」
任涼曦看了眼掛在系館正中央的鐘。「你有五分鐘時間解釋。」
「別聽他的!你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紀桑潔掙脫了鉗制,高聲嚷了出來。
男子傾身抱過她纖腰,輕柔的出聲制止。
「潔,你違反我們的約定。再多說一個字,我也保不了你。莫非你希望被遣送回去?」
「我不!」紀桑潔頹喪的低下頭,眼神無言的對著任涼曦說抱歉。
任涼曦事不關己的盯視時鐘,輕聲道:「時間到了!」
「小姐?」
男子輕喚,任涼曦側過身體,接住他拋過來的名片。
「來這裡,我們會解除你所有的疑惑。」他微微欠身,行了個紳士禮。「再會!」
「任涼曦,替我跟席少宇說……」紀桑潔未竟的話隱沒在男子笑得陰森的臉上。
任涼曦翻開手中名片,白色透明的硬紙烙著公司名稱和地址——
紅雨集團台灣分公司?!
她將名片收進手提包,緩緩走進了系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