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星無月的夜,向來是秘密行動最好的時機。
夏勒雁悄悄隱身在樹影下,盯著前方透出微光的營帳。
他觀察這個營帳已有三天的時間,現在已是下手的時刻。
他離開那片深沉的樹影,立即投入另一片黝黑的暗地。他的目標已經進入沉沉的睡眠,他聽著目標呼吸的節奏——三日來已十分熟悉的節奏。
營帳前有兩個守衛的人,微風吹過,在他們閉眼的那一瞬間,他已經閃身進入帳內。
睡覺中的人呼吸特別綿長,一次呼吸后,有一小段停頓的時間。他在一次呼吸即將結束的剎那出手,在那一小段停頓的時間結束之前,離開了營帳。
片刻后,營帳附近燃起了巨大的火光,人聲嘈雜,夏勒雁微微一笑,邁向歸途。
「將軍、末鬼將軍!」偏將吳興安急匆匆走入末鬼所居的小院落,一進門洞便喊道,「承山那傢伙又打了個勝仗了啊!」
「哦。」末鬼聞聲回頭,臉上泛起一個淺笑,「那很好啊。」
「很好?」吳興安露出一臉憤恨的神情,「龍君明令只把將軍您暫時降為副將,一待立功便要再度拔擢啟用,那傢伙卻把將軍您關在這裡,根本不讓您出戰,擺明是要報私仇!」
末鬼神色一黯,淡淡道:「我殺了他的兄長,他就是殺了我也不為過。」
「這話不能這樣說啊!戰場上刀劍無眼,再說我們這東駐地哪個領軍的沒被您救過?陽山那決戰役,要不是將軍您冒險出手,如今又哪有他囂張的份?」
「戰場上,同袍相助是理所當然,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末鬼道。
「唉,將軍您就是太過心軟啦!」吳興安嘆了口氣。
「吳偏將,連同這次,是這個月來第二次勝仗了吧?」末鬼問道。
「是啊,承山可得意著呢!依我看,這種小勝仗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砍千把個餓狼,也值得慶賀成這樣,再說,要不是靠夏勒雁幫忙,根本不可能這麼順利!」吳興安不滿地說道。
「夏勒雁?」末鬼愣了一下,陡地回想起一個月前出現在他桌上的那張紙簽。那時他剛從市集回來,接了龍君之令,回到大帳,便在案上看見那張紙。
一張小小的紙簽,被壓在一錠五十兩的紋銀下,紙簽上端端正正的寫著幾個字:「謝將軍紋銀。夏勒雁。」
「消息確實嗎?」末鬼追問道。
「這、大家都這樣說啊!」吳興安說道,「要不,憑承山那塊料,哪裡是餓狼的對手!」
末鬼微微凝起眉頭思索著,能無聲無息進出他的中軍大帳,他相信放置紙簽的人確是夏勒雁無疑。夏勒雁確實已到了東駐地,然而依過去北境的情況,夏勒雁往往是在大決戰前夕才會出手,如今怎會連這小小戰役都要干預?
依靠殺手取勝,這對東駐地守軍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吳偏將,我想請你勸告承山將軍,不可讓東駐地守軍太過依賴夏勒雁。」末鬼思索著說道,「大戰之前,殺手出其不意先取敵將之首,時機得當自然是勝利在望;但若平常即已習慣依靠殺手,一旦夏勒雁失手,或餓狼於戰前再出他將,東駐地恐怕再無反擊之力。」
吳興安聽得心頭一跳,也覺此事嚴重。對承山不滿是一回事,但事關整個東駐地的命運,又是另一回事了。吳興安連忙說道,「我明白了,我會儘力勸勸承山那傢伙的!」
吳興安正要離開,末鬼突然又叫住他:「可有……紫少君的消息?」
吳興安一愣,搖了搖頭。
末鬼似覺失望,點點頭道:「有機會,還要請你多加打聽。」
「我會的。」吳興安告辭而去。
三更剛過,黑壓壓的大地上只幾點殘光,東一簇西一簇,無力的閃動著火光。
這是餓狼的營地,餓狼都睡了,發出如雷的鼾聲。
負責守夜的士兵不是餓狼,餓狼無法守夜,他們只對殘殺活物有興趣。
守夜的士兵睜大眼睛仔細的看著四周,不敢有絲毫怠慢,不論什麼原因,餓狼若是無預警的醒了,他們很可能就會死在餓狼手下。
他們也很難逃走,因為他們通常都被迫服了毒,沒有定期服用緩毒的藥物,也只有死路一條。
黑暗中一雙暗灰色的眼睛,無聲無息的看著這一切。
初更時他已在這裡,而今天已是他觀察的第三天。
餓狼的人數不斷增加,東駐地原先的守軍已顯不足,承山向龍城請調他處兵馬來援。
如今兩邊對峙,大有一決雌雄之勢,然而,末鬼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東駐地與餓狼之間,戰線已拖得太長了!
東駐地不過占龍城領土十分之一的地方,如今卻將大半的兵力和國力都投在此地;而餓狼也不止龍城這個敵人,如今卻不斷在東駐地增兵,雙方都將戰力耗在這個彈丸之地,這並不合常理。
依過去和餓狼交手的經驗,他不認為餓狼的首領會將大半的力量放在這個小小的東駐地,然而此地的餓狼數量大量增加,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依帳篷數量來計算的話——末鬼微微斂下眼帘,他還不能肯定他的推測是否正確。他必須再深入餓狼營地的心臟地帶,去觀察一番。
月亮更加西偏,營帳的影子向東拖長,末鬼隱身在營帳的影子里,像一片輕飄的樹葉,隨風而動,讓風聲掩去本已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他迅速地移動著,向營帳的中心部位前行。隔三個營帳的距離,他突然頓下腳步。
那頂大帳里,呼吸聲改變了!
方察覺的那一剎那,一抹快得不可思議的黑影已朝他撲來。
末鬼微側身避開了當面凌厲的一爪,順勢後退。
對方和他一樣,都是蒙面夜行衣的裝扮。末鬼心思一動,轉身奔離了現場。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也不知道他是誰。
他想知道對方是誰,對方也想知道他是誰。
而他們都不想驚動餓狼——
兩人各自尋找不同的掩蔽,幾個起落間已先後離開了餓狼的營地。
餓狼的營地臨近清江。此處江面寬闊,表面看去水流平緩,其實底下礁石甚多,暗流涌動,間有漩渦輪轉,一旦落水,對水性稍有不熟即刻便是致命的危險。
龍城東駐地就在清江畔更下游之處,兩軍交戰,對地形的熟悉度常是決定勝敗的關鍵。駐守此地兩年以來,末鬼早已對這一段清江的水流特性了如指掌,他決定將對手引到清江去。
清江畔。
末鬼倏地停步回身,緊追在後的蒙面黑衣人卻毫不停留,身形躍起數尺,一掌自上向下劈落,直如巨鷹俯衝搏擊,掌風帶起的熱力刮面生疼。
來勢快如閃電,末鬼側身避開,身形略矮自對方腋下穿出,反掌推去,欲借對方前撲之勢,順勢將對方推入江中。
蒙面客一腳踏入濕軟的泥地,難以借力騰空,若是後退,則正好將自己背後的空門送進敵人的掌中;電光石火間,他聽聲辨位,身形一側右掌向後揮出,五指扣住敵人五指,以自身肩肘為支點,將敵人自肩上摔出;前沖之勢,也借這一抓一放之力頓住了。
末鬼在心裡喝了聲采。
臉面與江水只有半人之距時,末鬼突然曲縮身體,圓球般向江面滾去。
黑沉沉的江面,江水柔軟無可借力,對這段江面不熟悉的人肯定要以為他會就此滾進無濤的江水裡,但其實江面下有一塊接近水面的暗礁,礁形如倒插的長劍,若是不慎落水自然可能重傷,但末鬼熟悉此處地形,這一滾之勢,正好可借暗礁之力,挾帶江水反向而出,趁敵人愕然的一瞬間,突施奇襲——
但突然間,他這一滾之勢頓住了。
蒙面客本已鬆開的五指再度緊扣住他的五指,施力要將他拉起來。
末鬼以為對方已察覺他的計劃,臨急之間,沒被拙住的左手,食中兩指並起,電射般朝蒙面客雙眼戳去。
蒙面客似乎是在匆忙間拉住他的,似乎也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反擊。情勢似乎兇險萬分,但其實蒙面客只要放開抓住末鬼的手,末鬼就會落下水去,刺向蒙面客雙眼的劍指自然也就此撤銷威力。
但蒙面客並沒有放開末鬼的手。更正確的說,蒙面客的五指本來好像就要鬆開了,但不知為何在這一剎那間又改變了主意,仍是緊抓住末鬼不放,好像寧可拼著雙眼受傷的危險,也不願放手。瞬間的猶豫,劍指已至鼻端。
末鬼回頭,蒙面客也正看著他,視線相對,他清楚看見蒙面客的眼睛。
那雙眼……
末鬼心神一震,來不及細思,便將即將傷害那雙眼睛的手指撤了回來。
全力一擊突然收手,一聲輕微的骨響立即自手腕傳來,末鬼左手腕脫臼,尚曲起的食中兩指,正好刮過蒙面客臉上遮掩面容的黑巾。黑巾飄落,末鬼的身體也隨著飄落的黑巾,向下墮去。
蒙面客亦是一驚,立即手上使力,將他提上岸來。
黑巾之下,是一張既平凡又普通的臉。大街上走一趟,起碼會看見十來次的臉。
一般人若是見到這樣的一張臉,即使覺得面熟,也很難想起上次究竟是在哪裡見到的。
但末鬼不是一般人,他曾經是最頂尖的殺手,他認得這張臉,一個月前,在一張鋪著紅緞子的刀劍攤前,他們見過一面。
原來是夏勒雁,那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營帳里的殺手。
末鬼心裡閃過一抹失望的情緒。方才那一瞬間,他竟然以為他有可能再見到那個人……
末鬼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取下自己臉上的面罩。
「在下末鬼。」
「冒犯將軍,夏勒雁多有得罪。」夏勒雁說道,「是否先讓我為將軍療傷?」
「也好。」末鬼說。
夏勒雁立即雙手並出,一扳一曲一回,將末鬼的手腕推回原位。
「多謝。」末鬼說道。
「應當的。若不是將軍突然收手,夏勒雁一雙眼睛怕是保不住了。」夏勒雁道。
「若不是你執意不讓我落水,那劍指也不可能對你造成威脅。」末鬼頓了一下道,「你早知水底下有暗礁?」
「看來將軍對江底地形熟悉,倒是夏勒雁多操心了。」
「你原就無意傷我?」末鬼有些覺得驚訝了,「難道你早知我的身分?」
夏勒雁笑了笑,並不回答。
「既然如此,那為何又要與我在江邊一戰?」末鬼問道。
「將軍英名蓋世,夏勒雁慕名已久,趁此機會,討教一番,還請將軍勿怪。」夏勒雁頓了頓,直率的問道,「但我不明白,將軍為何突然收手?」
別說他不明白,末鬼自己也不明白。他明知那個人絕不可能來到修行之門。
好一會兒,末鬼才淡淡道:「也不是深仇大恨,又何必遽下毒手?」
夏勒雁愣了一下。像這樣暗夜搏殺,不知對手底細的當口,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臨陣對敵人手下留情,無異於自尋死路,末鬼不是最清楚的嗎?
但末鬼不說,夏勒雁也不便追問,只道:「如此說來,要感謝將軍仁心。」
末鬼知他不信,但亦無意解釋,只問道:「夏先生深入餓狼大帳,是否已有所斬獲?」
夏勒雁眼帘一斂,思索著說道:「我已殺了此次餓狼領軍者。奇怪的是,帳中僅有一人酣睡,除此之外並無他人,且守備之力薄弱。這已是我在東駐地第三次的行動,照理說,餓狼應當加強警戒才是。」
末鬼心中一動,立即問道,「三次都容易得手嗎?」
「是。」夏勒雁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迅速接道:「簡直像是故意讓人得手似的。」
夏勒雁反問道:「你的想法?」
「戰線拖得太長了。」末鬼沉吟了會,「將龍城的兵力拖在此處,對餓狼有何好處?若依營帳數量估計,餓狼也幾乎全部集中於此地了。」
「許多營帳是空的。」夏勒雁道。
末鬼霍然抬眼。
「我認為此地的餓狼是在虛張聲勢。」夏勒雁說。
「原來如此!」疑團至此豁然開朗,龍城兵力集中在東駐地,餓狼便能由他處乘虛而入!
「多謝夏先生指點,末鬼當即刻修書呈報龍城。」
夏勒雁含笑頷首。
「末鬼就此告辭,後會有期。」末鬼抱拳。
「後會有期。」夏勒雁回了一禮。
末鬼轉身離去,夏勒雁佇立在清江畔,遙望著他遠去的身影。
末鬼看起來很好,武功也恢復了,只是……
夏勒雁垂下眼帘。逐漸明亮的晨光,在江面上映出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一張屬於殺手的、隨時可以改變的臉。
理所當然的,末鬼認不出他來。
方才末鬼突然收手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末鬼已察覺了什麼。但若末鬼真的已察覺了什麼,又怎能這樣雲淡風輕的與他告別?
他想起市集里、街巷間,對末鬼的評語:「寬厚仁慈的將軍」、「聽軍里的人說,末鬼將軍待人很親切呢!」
這不是他所熟知的末鬼,他從沒想過這種形容詞能用在末鬼身上。
是什麼改變了末鬼?
「末鬼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當初末鬼將軍被龍城的大船所救,他的同伴卻落了水。聽說末鬼將軍兩年來,從不間斷的找尋呢!」
改變了末鬼的,是那個叫做「紫少君」的人嗎?
東駐地的中軍大帳,承山正與大夥商量下一次進擊的時機,大家正說得興起,吳興安突然站出列來。
「將軍,屬下有一句話說。」吳興安說道。
「哦,你說。」承山隨意的招呼道。
「屬下認為,不應當再借重夏勒雁的力量獲勝了!」吳興安說道:「若是將士們都習慣依賴夏勒雁,萬一哪天他失敗了,那我們又當如何?」
眼看部分將領露出贊同的神色,身為宣令御史兼監軍的陳昌咳了一聲道:「吳偏將是認為,一旦沒有夏勒雁幫手,東駐地便必敗無疑?」
承山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有些將領也用責備的目光看著吳興安。
吳興安急忙說道:「我的意思是,東駐地本來沒有夏勒雁也能打勝仗啊!大伙兒扎紮實實的打仗,士兵們平時出苦力操練,也沒什麼怨言;但是現在,仗打得太容易了啊!已經有些營里的士兵開始躲懶了!」
這句話一出,立即得罪了一票人,但也說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聲。承山也是火爆的性子,見支持吳興安的人不少,哼了一聲道:「你是要說,沒有末鬼坐鎮指揮,東駐地就沒人了吧!大伙兒連兵都帶不好是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吳興安連忙說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承山截口道,「我承認論武功智計,我是比不過末鬼!但我至少有一個好處,我不會在戰鬥中,偷襲自己的同袍!」
「戰場上刀劍無眼,誰都有可能誤傷他人啊!」吳興安連忙替末鬼分辯。
「是嗎?」承山冷笑道,「那天的情況,你們有不少人是親見的,倒說看看那是不是誤傷啊?」
這一問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連吳興安也說不出話來了。那天許多人親眼看見,末鬼突然勢如瘋虎,瘋狂砍殺靠近他的所有人,不論敵我都殺,一路朝餓狼中心撲去。那時崑崙將軍就是覺得他不對勁,才會靠近要去拉住他,崑崙將軍一路呼喊的:「末鬼!回來!末鬼!」似乎還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還震撼在每個人的心上。
副將許佩突然站了出來,「我認為末鬼將軍或許是暗中被做了手腳了,那不是他平常的樣子。」
「被做了什麼手腳?」承山瞪著眼問。
「我不知道。可是總有些方法的,下毒下咒什麼的。」許佩應道。
許多人立即點頭附和。
陳昌眼見此景,心知鬼末在軍中深受眾人愛戴,地位一時難以撼動,便打了個圓場,先笑了一下道:「諸公,聽陳昌一言!這事要從兩方面去想才好。一來要請高明的大夫醫者,看看末鬼將軍的情況,若真是被奸人所害,當然要設法解救;但在原因尚未找出之前,倒也不宜再披掛上陣。諸公道是不是?」
這話說得在理,便沒有人出聲。
陳昌接著道:「眾人平日聽末鬼將軍之令,如今頓失指揮,青黃不接之際,若是再打敗仗,兵士和百姓難免就要人心惶惶,因此當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打敗仗!要給大家吃吃定心丸!等情勢穩定下來,或者末鬼將軍能夠再次出陣,自然也就不需要夏勒雁了。」
這些話倒也不是全無道理,吳興安一時尋不出話來反駁,也只有閉嘴。
陳昌向承山使了個眼色,微笑著又道,「本來將士平日勞苦,偶爾放鬆一下也是應當的。既然吳偏將有此疑慮,請承山將軍多加督飭也就是了。」
承山介面道:「既然如此,今日大夥便各自回營,見有躲懶的,先依軍法處置了再說。殺他幾個下馬威,還怕底下兔崽子不聽話嗎?」
眾人聽這話,便一一告辭了出去。
大帳里只剩下陳昌和承山兩人。
承山哼了一聲道:「吳興安沒有這種見識!這一定是末鬼的主意。他平日本就和末鬼走得極近。」
陳昌卻沉吟著,沒有立即出聲。
「陳公,怎麼?我這看法不對嗎?」承山問道。
「沒有不對……」陳昌又沉默了會,才像下定決心似地說道,「將軍,大事要不好了!」
「怎說?」承山吃了一驚。
「您看。」陳昌從袖子里抽出一封信,看封口分明是末鬼直接廷寄給龍君的信函。
「我在驛站那兒有相熟的弟兄,看情勢不對,冒險偷轉出來給我的。」陳昌說著,將信遞給了承山。
承山接過,看那信封口已被拆開,便將信抽了出來,看了一遍。
「沒有什麼不對啊。這不過是末鬼向龍君建議要加強龍城四周的防備。」承山道。
陳昌冷笑了一聲,「表面兒上看是這樣,但將軍您往深處想想:最近將軍頻頻向龍城請令,讓東駐地增兵增餉以抗餓狼。可這兵餉要從哪裡來?難道不要從他處調來嗎?末鬼這封信明著是要加強龍城防備,實是指將軍您置龍城於危地啊!」
「餓狼增多是事實,東駐地不增兵增餉,難道要給餓狼白佔便宜嗎?」承山不服氣的說道:「末鬼給龍君寄信,龍君也不一定就聽他的!」
陳昌笑了笑又道:「將軍您再看這一句:『餓狼恐是虛張聲勢,實際人數有待詳實再探』。」
承山撇撇嘴角,「這怎麼可能?我親自探勘過的,探子們回報也都說餓狼至少有六萬之數。」
「末鬼是繳了將軍令的人,就算所言不是事實,他提醒龍君注意此事也沒有不妥:可是,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陳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將軍誤判軍情,別說將軍位了,連腦袋是不是保得住都難說得很啊!」
承山愣住了。
「再說,姑且不論是不是事實,您想,末鬼為何不和您商量一下,就把信寄出去了呢?」
承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了。
「那你說,該如何是好?」承山問道。
「幸好現在龍君對末鬼尚有疑慮,我們只要持續打勝仗,龍君就不會對將軍有所懷疑。」
陳昌說道:「當然也要再派人出去查探末鬼所言是不是事實,若是,由將軍您親自上書給龍君,龍君也不致於太怪罪的。」
承山連忙點頭,「還有嗎?」
「還有,就要看將軍是不是真的想報殺兄之仇了。」陳昌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