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這天,JOJO突然說下午要請假。

「什麼?!你要請假,那我怎麼辦?」白筱澄如烏雲罩頂般哀叫。

平日她只做做打字、送茶水的工作。JOJO很有良心,看她一周來日日為家事而煩惱,所以沒有把複雜的工作交給她。

「今天下午兩點,麥文有個會議要主持,我已經幫你找個人到會議室里做紀錄了。」JOJO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只要負責提醒開會的人準時到場,然後送送茶水就可以了。」

真的這麼簡單嗎?那為何她有風雨欲來的苦悶感?她的小臉皺成一團,眼底顯露驚惶之色。

JOJO被她的樣子逗笑了,這女孩都敢女扮男裝騙麥文一年,還有什麼事值得她怕的。

其實筱澄星期一向她報到時,她就看穿她的身份了。為了不和筱澄一起趟這淌渾水,她才沒有當場揭穿。

要是筱澄知道她已發現這項秘密,她JOJO可慘了,一定會被筱澄吃得死死的。現在多好,有可愛的筱澄分擔工作,讓她這個在「麥氏企業」兩任老闆折磨多年之下的苦命秘書,終於可以在退休前嘗到快樂上班族的滋味。

看著一臉苦瓜相的筱澄,JOJO好心地問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她今天下午要到醫院做健康檢查,不然她是不隨意請假的。

「我可以請假嗎?」白筱澄可憐兮兮地問。

真丟臉哪。JOJO在心裡罵道,說話的口氣自然也差了。「可以呀,只要麥文批准就可以。」

白筱澄低垂著頭,「為什麼我有不祥的預感?」

「你想太多了啦。」JOJO又被她逗笑了。「既來之,則安之。一個下午而已,整不死你的。」

「說得也是。」她倏地抬起頭,再度充滿信心。「我白筱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定搞定。」

「既然這樣,我就提早走好了。」JOJO因為體恤筱澄,原定請假的時間真的有點趕。「我把麥文可能會用到的資料,都整理出來放在你桌上了。」

「謝謝,美人兒慢走。」不自覺地,「小程」滑頭的語氣又冒了出來。

JOJO會心一笑,但白筱澄壓根兒沒發覺自己說溜了嘴。

整理完資料,白筱澄真的找不出來還可以做什麼事,兩大頭目又都不在,連日來被麥文壓榨光的體力,讓她疲倦地打起盹來。

麥文手撐在白筱澄的桌上,搖頭嘆氣。他忙得焦頭爛額,他的員工竟還敢摸魚打混的,非白棱澄莫屬了。

「白筱澄。」一聲喚不醒,再喚一聲。「白筱澄!」

白筱澄從酣甜睡夢中驚醒,張得老大的嘴差點流出口水。「老闆……你午餐回來啦。」

麥文皺眉,「訂一百零一朵紅玫瑰判魏思語的辦公室。」

「魏思語!」她挑高眉。先是咪咪、美美,現在又來個魏思語。但這個魏思語不一樣,她知道魏恩語在麥文心中曾佔有的分量。

他微笑地說:「你敢有意見嗎?」

「我……」她是很生氣。「你和她死灰復燃了?」

「是舊情復燃。」他糾正她。「四點我約了她去看工地。所以你叫花店下午三點以前送到。」

「她背叛過你,你還……」

「她可投有欺騙我一年,他無情地掠下話后,走進辦公室。

她氣憤地拿起毫話,撥給花店,「喂,花店嗎?麻煩你們送一百零一朵黃菊花到……」地說出魏恩語辦公室的地址。

「是喪家嗎?」花店人員問。

白筱澄賊笑地說:「差不多。」

「要花籃還是花圈?」花店人員心裡覺得奇怪。她工作這麼久,只聽過一百零一朵玫瑰,還投聽過連菊花的數目也有特別意義。

「花籃好了,今天下午三點以前送到。」她掛完電話后大笑,等不及看魏思語吐血的模樣。

會議開始,白筱澄又開始閑了,直到內線電話響起,麥文交代她送咖啡進去。

泡好咖啡后,白筱澄端進會議室。會議室內充斥著怒吼聲,她仿拂是進入戰場般。

她恭敬地準備把咖啡放在麥文面前,突然。肚子一陣痙攣,她忍受不了痛楚而跪蹲在她上,全身發冷發寒。

那杯咖啡正好灑在桌上的文件上,會議室頓時一片死寂。

「白筱澄!」麥文跳起來,避免被咖啡波及。

「對不起。」她抬起一張蒼白、無助的小臉。

怒氣衝天的麥文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認定她是故意的,一把抓起她虛弱無力的手腕,把她拉到他的辦公室。

他用腳把門踹上,關門聲如鐵槌般敲在她的腦門,又一陣無法忍受的痛楚襲來,然後她被麥文甩靠門板上。

「你玩夠了沒?」麥文咄咄逼人地抓住她的下巴。「這一個禮拜我真受夠你的胡鬧了。叫你煮頓飯,你把白米煮成蠟;叫你洗衣服,你把我上萬元的西裝給毀了;故意一大早把地板拖得濕濕的,害我一踏進門就摔了一大跤;叫你把車開到咪咪家,你開到美美那兒;現在叫你沖杯咖啡而已,你也在鬧!」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經跟你道歉了。」她虛弱地說。「從前我在家幫爸爸經營武術館,家事都是我弟妹負責,我不是故意不會做飯、拖地!至於送你至美美家那次,是因為我沒聽清楚你說的話,再問你時,你睡著了所以口齒不清,咪咪和美美髮音差不多,我才會聽錯。既然我領了你的薪水,就會做好每一份工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剛剛呢?你這一個札拜唯一令我滿意的就是沖咖啡你知道嗎?」

「剛才我肚子痛。」現在痛楚已遠離了,她的臉色又恢復紅潤。

「肚子痛?!」他關心地仔細看她,只見她唇紅齒白。雙頰紅潤,身子站得比他還挺。這樣誘人的嬌態像生病?鬼才相信。

白筱澄知道他在懷疑,立刻說:「是真的!只是現在又不痛了。」該死,怎麼轉眼又不痛了?

麥文放開她,甩甩頭,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些。否則,他恐怕會當場把她分屍。

「白筱澄,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若你再犯一次錯,我就要你立刻滾蛋,而且不發給你一毛錢!」他掠下狠話,白認倒楣地憤然而去。

完了,白筱澄慘兮兮地望著他走出辦公室。天呀!若待會兒麥文知道她訂給魏思語的花是黃菊花而不是紅玫瑰,她就真要喝西北風了。

她立刻沖回自己的辦公室,拿起電話,電話卻撥不出去。她又衝到隔壁借電話,別人告訴她,這一區的電話都出了問題,電信局正在搶修中。唉,這下子她鐵定完了。

算了,她已儘力,就算魏思語倒楣。麥文不是絕情絕義的人,他不可能在她最需要錢的時候棄她於不顧。

會議結束。白筱澄和每一位從會議室出來的人微笑。

過了十分鐘,麥文提著公事包和設計圖從辦公室內走出來。「筱澄,準備出發到工地。」

「是的,老闆。我去換衣服。」白筱澄拿出袋子,準備換成司機小程的裝扮。

「不用,我快遲到了。」他催促。

「是。」她還是盡責地把衣服帶著。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工地外圍。

「進度滿快的嘛,上回來看時,二十五樓的水泥都還沒灌。」她第一次看到這棟宏偉、壯觀的建築時,內心是多麼感動啊。她幾乎參與了這棟大樓營建的全程,因為這棟大樓是麥文監工、設計的,她這個司機自然得跟著他往這處跑。

不過魏思語比她更常來,而且被這裡的工人喻為工地之花。天!「工地之花」多難聽呀,只有魏恩語自己沾沾自喜,有事沒事就往這裡跑。當然,她出現的時候便是麥文在的時候。

「跟我一起上去。」麥文命令。

「好呀,好久沒上去過了。」白筱澄爽快地答應。下了車后,她四下張望,「魏思語還沒來?」

「你想念她嗎?」他嘲諷地瞥她一眼,徑自往前走。

「當然不。」她道,跟著他身後走進到處堆放水泥包、鋼筋架的大樓內,「隨即自個兒轉到電梯處。

「今天停電。」他走上樓梯。

「我們要到幾樓?」

「二十五樓。」他不懷好意地笑道。

「還好我今天是穿低跟的靴子。」她喃喃地跟上,雙手把長裙撩起。

麥文回頭看她,「不錯嘛,淑女多了。」

「不然你要我跌死呀。」跟在麥文輕鬆、穩健的步伐後面,她可一點也沒落後。

「小心點。」他皺眉地看著她撩著裙擺小跑步,長發和長裙因輕巧的動作而飛揚。她飄逸的穿著與粗糙的水泥建築成強烈對比,顯示出她柔弱的一面,而她紅撲撲的臉蛋令人憐惜。

「放心吧,難不倒我的。」她洒脫地笑了笑,「你想待會兒魏思語會上來嗎?」

他也微笑了。「應該不會,她的動作沒你靈活。」

「為了你,我想她會。」她敢肯定。

「她不是那麼浪漫的人。」

「哈,但這回她一定會衝上來找你的。」她得意地說。「想她穿著三寸高的高跟鞋爬到二十五樓,就算沒有跌斷腿,滿臉的濃妝也一定會因汗水而糊成一團,多醜。」她嫉妒地乾笑三聲,隨想起菊花的事就笑不出來了。

「你跟著我上來是因為浪漫嘍。」麥文露出帥氣的笑容,全身散發著迷人的活力。

「少臭美了,因為你是我的老闆我才上來的。」她白他一眼。

「敢不敢跟我比?」他一時興起。「現在是十樓,我們比賽,看誰先到二十五樓。」

「好呀。」她也興緻高昂。「如果我贏了呢?」

他好笑地想:她不是問賭注,而是問她贏了的結果。「陪你一個晚上。」

「我本來很樂意把自己免費奉送給你,可是自從你回復狼性的花心之後,我決定不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她認真道。

「那你要什麼?」他猶如愛撫般,語調輕柔、含情。

她防衛地看他一眼,隨即垂下眼瞼,不自然地皺皺鼻子,「我要五十萬。」

跟「流氓仕紳」久了,她也學會了以十萬元為一個單位的賭注。「流氓仕紳」都是花錢不眨眼的凱子,五十萬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若你輸了,我要你。」

「走著瞧,我一定會贏。」她給他一個惡作劇的笑容,手指靈活地從他腋下抽出設計圖。

「喂!住手!」他緊張地大叫。

「來不及了。」她手一動,設計圖從天井直落而下,同時一溜煙地越過他,大笑地飛快拾級而上。

「你以為你贏得過我嗎?」他拎著重重的公事包追著她。「就算你穿褲子也贏不了我,更何況你穿裙子。」

「但你的公事包也不輕呀。」她飛速地往上跑。「你不下去撿設計圖嗎?那很重要耶,如果不見的話,你這棟大樓不拆了才怪。」

「等我贏了,讓你去撿。」

「二十五樓耶!」她苦著臉,知道自己還是得去撿,誰要他是老闆,而她是他的員工呢。

到二十樓了。

「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哈哈大笑。「如果我贏了……」

「不可能。」沒想到他還有力氣大笑,她一時狠下心,在他超越她時伸出腳。

「哇!」麥文一個踉蹌,應聲往下滾。

「我早說過你不會贏的!」換她哈哈大笑,站在二十五樓睥睨他。「我贏了。」

麥文狼狽地爬上二十五樓,揪住她的鋇孚:手握成拳。「白筱澄,想不到你這麼無恥!」

「我是無恥,你能拿我怎麼樣?」她還是很得意。

「麥文,你來啦!」一個比麥文年輕幾歲的英俊男子從另外一側大門跑向他們。

麥文不得不放開她,嫌惡地道:「給我滾下去撿設計圖。」

「撿就撿。別忘了我們打的賭。」她提醒他。

麥文當沒聽見,轉身親切有禮地和魏宏田打招呼,「宏田。」

魏宏田沒有理會麥文,身體直擋住正轉身的曼妙女郎。

白筱澄轉身準備去撿設計同時,卻被那名男子擋住了去路,一鼻子撞入他的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魏宏田臉紅地道歉。

「沒關係。」白筱澄倒比他鎮定多了。「請問你是……」

「我叫魏宏田,如果你見過了八分驕縱、九分任性、十分無禮的魏思語,恐怕你會不想認識我了。」

「哦,為什麼?」白筱澄睜著大跟問道。

「因為我是她的哥哥。」魏宏田苦著臉說。

白筱澄笑了出來,「我都不知道原來稱妹妹這麼壞。」

魏家是台北著名的大地主,擁有多處未開發土地。這塊土地原屬於魏家,據傳,是魏思語的父親為撮合女兒和麥文,才答應和麥文合建大樓。

出身名門望族的魏思語驕縱、任性,可是她的哥哥魏宏田卻溫文儒雅,散發濃厚的書卷味,不像麥文一身銅臭。

而且他的笑容真誠、熱情,一點也不像他妹妹般矯揉造作,讓白筱澄留下很好的印象。

白筱澄伸出手,「你好,我叫白筱澄。」

他們兩人旁若無人般地自我介紹。

「宏田,你已經見過我的助理秘書了,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討論工地的問題了嗎?」魏宏田握住筱澄的手稍嫌過久,麥文立刻不悅地打斷他們。

「當然。」魏宏田的眼睛仍離不開白筱澄青春的臉龐。

「筱澄,下去撿設計圖。」麥文粗魯地命令。

「是。」白筱澄對魏宏田笑了笑,轉身走下樓梯。

「白小姐,我可以叫你筱澄嗎?」魏宏田俯身朝下喊道。

「當然可以。」白筱澄回頭看了他一眼,大方地說。

「她真漂亮。」魏宏田看著她消失后對麥文說。

麥文冷笑地將厭惡感壓下,告訴他,「她屬於我。」

魏宏田遲鈍得聽不出麥文話中的佔有慾。「思語說你快娶她了,看來,我得加快腳步追求筱澄。」

除非我死!麥文在心中發誓。隨後,他和魏宏田討論一些工程細節時,都未曾抬頭看對方一眼,只是無禮地虛應著。

***************

「下樓比上樓輕鬆多了。」白筱澄輕快地跳著階梯,輕哼著歌,自我調侃。到十五樓時,突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她微笑,肯定是魏思語來了。果然,見魏思語上來,還幫她撿回了設計圖。

沖著魏思語幫她撿回設計圖,她熱情地揮手招呼,「嗨,魏小姐,你好呀。」

「我好不好關你什麼事!」魏思語第一眼就討厭這個擋她路的女孩,她口氣驕傲地問:「你是什麼人?」

魏思語對同性的態度向來不好,尤其是有幾分姿色的女孩。

白筱澄看她面色蒼白、氣喘吁吁,一副累得要死的樣子,好心地問:「很累吧,這一路爬上來。」

哇!魏恩語真不簡單,穿著足足八公分的細跟高跟鞋,身著層層疊疊的純白絲料、長度到腳踝的洋裝,她這副裝扮還能安全爬到十五樓,真厲害!

她臉上的妝仍維持得很好,只有口紅脫落了些,綰成高貴髮髻的頭髮,實在像個鳥窩。不過整體而言,她的模樣還是很迷人。

白筱澄可以想像,只要魏思語向麥文訴幾分苦,後果不堪設想。

「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魏思語不習慣別人的怠慢。

「我叫白筱澄,是麥文的助理秘書。」她大方地伸出手。「請多多指教。」

「助理秘書?」魏思語故意忽略她的手。「麥文什麼時候請了你這個助理秘書?」

「這個禮拜。」白筱澄縮回手。

魏思語看不慣這個過分清麗的女孩,出口警告,「我警告你,小妹妹,不要妄想用這個方法接近麥文,沒有用的,他將娶我為妻。」

白筱澄挑高眉,「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啊?」竟然說她用這種方法,只為了接近麥文!

「你這沒教養的人,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我為什麼不敢。」白筱澄雙手環在胸前。魏思語和她哥哥真有如天壤之別。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我爸爸是魏翰祥,而你只是麥文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助理秘書而已。只要我彈彈手指,你就會有凄慘的下場。」

白筱澄好笑地問:「我會有什麼下場?」她發現魏思語說話時的模樣,真像個母雞。

「我要麥文開除你!」魏思語欣然看見白筱澄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別被魏思語唬住了,麥文絕對不會開除她。不過她得趕快離開,因為她快受不了這個女人了。她飛快地從她手中搶過設計圖,「省省吧。就算你彈斷手指頭,我還是麥文的助理秘書。」

「站住!」魏思語大吼。

白筱澄本來不想停下的,可是看她費盡全力在叫她,於是便好奇地停下,看她是發什麼飆。「幹嘛?」

「我知道了!是你叫人送菊花到我辦公室的,對不對?」魏思語的兩眼似要噴出熊熊的火焰般。

「沒錯。」

「你竟敢詛咒我死!」魏思語笨重地往上爬至她身旁,生氣地舉起手準備一巴掌揮下去。

「省省你的力氣吧,你還有十層樓要爬哩。」白筱澄輕易地揮掉她的手。

「啊!好痛。」魏思語的玉手可經不起一點點碰撞。

「太誇張了吧,我只是輕輕碰你一下而已。」她奇怪道。

「我要告訴麥文你打我!」

「請便。」這女人好煩!

魏思語仗勢欺人地說:「你給我小心點,等一下我定要麥文當著我的面開除你。」

「等你爬上二十五樓再說吧。」說完,她踏著輕巧的步伐離去。

白筱澄和魏恩語上樓的模樣形成強烈的對比。一個像輕盈的鳥兒,一個竟像幾十噸重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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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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