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尚青棠一個人待在二十坪大的辦公室里,信手拈來在紙上寫下秦觀的詩||

漠漠輕寒上小樓,

曉陰無賴似窮秋,

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

無邊絲雨細如愁,

寶廉閑掛小銀鉤。

"是你,一直是你對不對?你寫詩、抄詩投入我的信箱,是你,一定是你;用曼陀羅花熬成汁害死了祥馨。天啊……"相思尖叫,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天下就是有這麼湊巧的事,她一早又接到了神祕客以電腦抄錄的古詩,恰巧就是這首秦觀的詩。她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想到了青棠,以為他是她的好友,可以幫助她,卻想也沒想到,竟發現了……

青棠也被相思突然的造訪所嚇到。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問。

"因為你是紀祥禔的愛人。"他已經豁出去了,也不怕她知道,準備告訴她真相。

"你和祥禔有什麼深仇大怨嗎?"她臉色慘白的說。

"我的未婚妻因他而死。"他憤恨的說。

"怎麼會?"她跌坐在木椅上,背靠著椅背,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的未婚妻叫做蘇紅,是北京大學的高材生,我們準備在她畢業后就結婚的,可是她偏偏在畢業那年認識了紀祥禔.紀祥禔橫刀奪愛,讓蘇紅懷了身孕,卻始亂終棄,後來蘇紅羞憤之下河自殺了。"他哽咽地說,雖然已經是六年前的往事了,但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不可能,祥禔從來沒向我提過這樣的事。"相思失了神地說。

"還記得我說過在六年前見過你的結婚戒指的事嗎?蘇紅本以為那個戒指屬於她,紀祥禔在義大利買下它后曾公開展示過,那個盛會我曾經參加,蘇紅興高采烈的邀我去,卻敗興而歸。"他低沈的說。

"蘇紅是你的未婚妻,她愛上了祥禔……你不恨她嗎?她背叛了你,你沒有道理一點都不在乎。"她狐疑的說。

"因為我不像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我愛她,愛不是佔有,我希望她擁有幸福,所以我和她解除了婚約。

你不愧是導演,演技也是一流的,你接近我完全是有計劃的對不對?"

"當你成為紀祥禔祕書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收集關於你的一切,任何與紀祥禔有往來的女人我都有資料。在蘇紅之後一個是法國百貨集團的掌上明珠,一個是夏雪曼,再來就是你;你是大贏家,因為他最愛的人的是你。"他閃動著銳厲的目光鎖住她。

"這中間一定有個可怕的誤會,祥禔不會是始亂終棄的人。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關於蘇紅的事,祥禔一定會娶她的。"她搖搖頭,還是無法接受青棠的說法。

"你中他的毒中得太深了,所以不相信他會做出這麼殘忍無情的事,我有一張蘇紅和紀祥禔生前的合影,我留下它是為了每天提醒我蘇紅一個人孤孤單單冰冷的死去,而這一切全是拜紀祥禔之賜。他由皮夾內層抽出一張照片,由其中兩人之間的親密可以感覺得出兩人的關係。

照片里的女孩,二十齣頭,眼裡堆滿了笑,美得脫俗,身旁摟著她的肩的正是祥禔.

相思顫抖的拿著照片,心在滴血。

祥禔竟是如此狠心的人。

"就算蘇紅真的因祥禔而死,你也不應該拿祥馨的命來償還,祥馨是無辜的。"

她斥責他。

"那瓶羊奶,我以為喝的人是你,我沒料到你竟然沒有喝,是放在冰箱里嗎?

紀祥馨才會成為冤鬼。"他面無表情的說。

"你想害的人是我?"

"對,我希望你死,讓紀祥禔痛苦,或者讓你離開紀祥禔,結果似乎有另外一群人比我手腳更快,先一步拆散了你們。"他聳聳肩後置評。

"這麼說來祥禔和夏雪曼之所以結不成婚,也是與你有關啰?"她問。

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他和夏雪曼根本不需外力的推動就會分開的,夏雪曼本來就是不安於室的花蝴蝶,誰娶了她都會一拍兩散。本以為她嫁了藍湯姆會好些,兩人玩慣了,應該會容易些||我指的是生活習慣,沒想到似乎還是行不通。"

"我和祥禔已離婚了,你的目的應該是算是達到了,為什麼還寫那些信,撥那些午夜無聲電話?"她不解的問。

"我不想停手的那麼明顯,何況,你們雖是離了婚也難保你和他不會重燃舊情。"他提出他的看法。

相思微顛簸的站起身,像是隨時會傾倒的模樣。他怕她真的會顛仆於地的向前去扶著她,她無限幽怨的看著他,輕吐話語:"你讓我好失望,你可知道,我一直把你當作兄長一般的尊重,我希望你能東山再起,所以我隨時提供可能的幫助,你卻||視我為敵人。"

"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可惜你是紀祥禔的女人,蘇紅得不到的人,我也不希望任何女人得到,你懂嗎?"他無奈的說。

她無力的傾轉頭,淡淡的一笑。"你說你的愛不是佔有,但我卻以為你的愛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愛更可怕;比起我們的尋常愛情,你的愛是具有毀滅性的愛,那種能夠不佔有卻比佔有更可怕。"

"相思,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對蘇紅立過誓,這一輩子不讓任何人得到紀祥禔,我只是履行諾言罷了。"他期待她的諒解。

"原來你也是個可憐之人。"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他的臉頰,像個母親似的安慰他。

這個男人,為了成就他對神聖愛情的想法,不惜用一切手段完成他可悲的理念,她又能怨誰恨誰呢?誰叫祥禔辜負了那個名叫蘇紅的女子。

他反握住她撫慰的手,放在唇邊,膜拜似的吻著,微閉雙眼,痛苦的道:"我是那麼的不願傷害你,愈是了解你一分愈是對你捨不得,我本來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愛你,深深的愛著你。"

相思緩緩的抽回手,搖搖頭后說:"不!你不愛我,如果你愛我,就不會這樣對待我,你讓我因為你的復仇計劃而身心俱疲。我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全是因為你。"

她看到他眼神的倉皇失措和不安,她輕移腳步,奪門而出,她怕她再作停留,他會強留下她。

這一幕落入兩位神祕探員的眼裡,立刻以行動電話通知祥禔.

奪門而出的相思,一個人在街頭閑晃,初時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噁心想吐,胃整個被翻攪著。

秋天來了,天氣早已轉涼,涼薄的天氣,好像她的命運一般,溫暖來臨時,總又有一股涼意。

白天時天空就是陰沈沈的,隨時像要下雨的模樣,雨滴蘊釀了一整天,終於在向晚時飄落了。大部分的行人都撐了把傘,沒有傘的人也急呼呼的躲到騎樓底下避雨。

只有她,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突然||

淋在身上大雨消失了。

原來,有人替她撐了一把傘,為她遮風避雨。

她緩緩的抬起頭,注視著撐傘的頎長身影。

紀祥禔.

"你瘋了不成?在大雨中散步?"他擔心的責備。

拉著她的手臂,不顧她的反抗,強行將她帶入朋馳駕駛座之右。

鎖上了車門,香檳色的朋馳立刻駛向士林。

一路沈默無言,相思任他擺佈也不再掙扎,隨他進了家門||她以前的家。

他放了洗澡水后本欲替她寬衣解帶,她立刻像刺蝟似的尖叫:"不要碰我,你這隻骯髒的臭鼬。"

她知道不能任性,再不把身上的濕衣換去,洗個熱水澡,一定會感冒的,所以待他離開后,她關上浴室門,仔細上了鎖后,放鬆心情的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暫時忘卻煩憂。

祥禔細心的敲了門,輕聲說:"你換洗的衣服,我放在床上,我會一直待在客廳直到你洗好出來為止;你可以放心出來穿衣服,濕的衣服不準再穿,否則我可顧不得紳士的禮貌,只好親自為你換上。"他仍不忘在後頭提出警告與威脅。

洗好澡的相思,精神好多了,隨時準備迎戰。

祥禔泡了杯熱牛奶,遞給剛坐下沙發椅的相思,"喝下它,會讓你平靜些。"

她接過牛奶輕啜了一口,看著杯內的白色液體,不願平視他。

"為什麼一個人在街上淋雨?"他口氣溫和地問。

"為了你的蘇紅。"她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她。

蘇紅?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他不掩驚訝的說。

"我不只是知道她的名字,我還知道你和她的故事,你讓她懷了孕卻不願娶她,她含怨自殺;讓女主角的前任未婚夫憤恨難當,拿每一個接近你的女人當作報復的對象,你有什麼好清高的?高唱婚姻的忠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正氣凜然地說。

"蘇紅的前任未婚夫?你指的是尚青棠?"這是他最近查到的可疑人物。

"就是尚青棠,你這個人無情無義,始亂終棄。"她沒頭沒腦的罵,她實在太傷心了。

"你聽我說好嗎?"他靠過去,倚著她身旁坐,側轉身握著她的柔荑。

"你的心被狗刁走了,這麼美好的女孩,你也任她跳河尋死。人家是黃花大閨女,北京大學的高材生,你……"她正要繼續罵下去,被他冷不防的狂吻所封緘。

他托起她的後腦勺,像暴風雨來襲般吻得她透不過氣了,她嚶嚀的呻吟,他則用舌頭無情的攻掠,直到兩人感官與情慾上得到滿足為止。

兩人繾綣之後,疲倦的緊擁躺在對兩人而言都嫌小的布沙發上,祥禔先開口話:"蘇紅並沒有死,她這幾年一直待在日本,我為她立了個空墳,讓所有認識她的人憑弔."

她一頭霧水的問:"為什麼青棠說的和你不同?"

"因為蘇紅想瞞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尚青棠。"他說。

"我都被你們弄胡塗了。"

"事情是這樣的,大約是六年前,蘇紅到法國旅遊,我在偶然的機會裡認識了她,因為她對葡萄酒很有興趣,也愛喝葡萄酒,所以我們成了非常熟悉的朋友。有一天,我發現她想愁眉苦臉的模樣,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不想嫁給她的未婚夫;我告訴她可以把實情讓她的未婚夫了解,但她搖頭,否定了我的建議。"

他停頓了下來,把相思抱到房裡,輕輕的放在灰絲綢床單上,替兩人蓋上暖被後繼續說:"她說她的未婚夫不會為了任何理由放她自由,除非她愛上了別人,而且那人經他認定后各方面才情都不輸他,並能給她幸福,他才會放她自由。"

"我知道青棠不是個佔有欲很強的人。"她說。

"是嗎?他告訴你的?"

她點頭。

"在愛情的世界里,沒有人可以真正沒有佔有欲的,尚青棠也不例外,剛開始他好像表現的確是如此。蘇紅找上了我,要我扮她的男朋友,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我答應了,尚青棠先是訝異,有一點反彈的情緒,但是蘇紅把他安撫的很好,她介紹我和亞力||就是尚青棠認識。﹁尚青棠﹂恐怕是他在台灣用的名字,在法國時,蘇紅都叫他亞力,亞力很有風度,說是祝福我,一副願意成人之美的模樣,我也很高興,以為事情這樣就可以解決了。沒想到他還是受不了愛情的失落,因為愛真的是有佔有欲的。"他說到這情緒有些波動,待他平復后。他接續道,把她摟得更緊:"他強暴了蘇紅,是亞力讓蘇紅懷了孕,不是我。蘇紅心碎欲絕的來找我,我問她孩子她決定要或不要,她告訴我,她要留下孩子;我再問她,是否要嫁給亞力,這時候她堅決的搖頭。所以我依照她的意願,設計了一場戲。"

說到這裡一片寂靜,相思要求:"我想見蘇紅。"

日本奈良

見到蘇紅,與照片上的模樣相差不多,只除了頭髮長了些,添加了幾許成熟女人的風韻。

初見她時,正值午後,她在客廳里招待他們兩人。

"祥禔,我不知道你要來,風川到公司開個董事會,大概要過六點才會回來。

你一定是祥禔的妻子吧!"蘇紅微笑地看著相思,眼裡儘是欣賞。

蘇紅不知道兩人離婚了,所以當是一般尋常夫妻稱呼。"你們結婚時,剛好達夫長水痘,所以沒法親自去參加婚禮,真不好意思,怎會有空來日本玩?該不會忙到現在才來度蜜月吧?"

祥禔看了相思一眼后說:"亞力在台灣出現了,找上了我,祥馨因為他的報復行動,誤食了有毒的羊奶死亡。"

蘇紅聽到亞力的名字,臉色蒼白的像看到鬼,連相思坐在她的對面,都能感到蘇紅的冷顫。

祥禔把事件的始末大致說了一遍。

略微冷靜后的蘇紅自對相思說:"你一定要相信祥禔告訴你的,亞力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的人,他是個極複雜、極不容易了解的人,要不是祥禔幫助我,我不會有今天。"

卧房突然傳來小娃娃哭叫母親的聲音,蘇紅進了卧房抱出了三歲大的男孩。

"他叫達夫,是我和風川自己的孩子,你一定很好奇,亞力的孩子長得什麼模樣,她上幼兒園去了,一會兒會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

一個漂亮的五歲女娃,蹦蹦跳跳的跑進來,也不怕生的同祥禔和相思打招呼,嘴巴甜得膩人,相思仔細的觀察孩子,想找出她到底比較像誰,確實像青棠。

"幸子,麻煩你把理惠和達夫帶到頂樓花園玩去,我和客人有些事要談。"

傭人抱著達夫牽著理惠的手,爬上樓梯,留下清靜給三個心事滿滿的大人。

"蘇紅,風川對你好不?"祥禔關心的問。

"呃!他對理惠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我很幸福,真的!我為亞力對你造成的傷害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他會回台灣。"蘇紅歉疚極了,她不殺伯仁,伯仁卻為她而死,真是情何以堪。

聽蘇紅自承幸福的言論,祥禔也為她高興,當年匆匆將她送到日本,也沒想太多,只為了躲避亞力的騷擾,誤打誤撞的讓蘇紅得到幸福的婚姻生活,也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丈夫風川和祥禔是研究所的同學,我和他的姻緣算是祥禔為我們作的媒。"蘇紅滿心感激的說。

相思有絲驚訝的看著祥禔,似乎在怪他,怎麼不先告訴她一聲。

"是啊!媒人可不好當的,好有壓力,萬一不幸福,可是千古的罪人。"他怪聲怪氣的說。

大夥都被他逗笑了。

晚餐由風川夫婦作東,請兩人到當地聞名的日本料理店"山之味"吃道地的日本料理。

風川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很有幽默感,喜感十足,常把兩人逗得發笑。

相思觀察到風川對妻子蘇紅體貼呵護的一面,雖是講笑話,還不忘替妻子挾菜,吹涼熱湯……

祥禔和風川兩人好久沒湊在一起閑聊了,兩人講起學生時代的糗事,欲罷不能。

這些點點滴滴的談話內容,幫助相思對祥禔更了解,也更愛眼前的這個男人。

祥禔和相思被安排在風川夫婦卧房的隔壁間客房。

"我從不知道你也是一個么愛笑的人。"她偎在他的懷裡,柔順至極。

"我們的婚姻太短暫了,短的連往事還來不及了解就分開了;不要緊,以後還多的是機會,我對你也有很多事不了解的啊!"祥禔摩挲著她的發,絲絲柔情。

她像突然想到什麼事地說:"為什麼你不自己娶蘇紅,要把她介紹給風川呢?"

"你真是愛吃醋的小東西,如果我說這輩子註定要娶的人是你,你一定不會相信,然後覺得這些話太肉麻。"

"肉麻是肉麻,但女人還是很愛聽肉麻話。而且,你從沒有對我說過最肉麻的三個字。"相思嬌嗔的抗議。

"我愛你。"他像嘴裡含了水一般模糊的說。

"什麼?我聽不懂啦!"她不依的說。

"我愛你。"這回像是含了一顆滷蛋。

"聽不清楚啦,再說一遍。"她佯裝重聽者的模樣。

"這是最後一遍……我愛你。"他依在她的耳畔,字正腔圓的宣示。

她聽了自是欣喜若狂,整個胸腔的空氣好像要壓縮殆盡似的。

"我也愛你。"她說完后羞澀的給他一個吻,然後鑽進他的胳肢窩。

兩顆心心相印的心靈通過這次的考驗,終於串連在一起誓言永遠不分離。

回到台灣后。

兩人決定再結一次婚,這回的婚禮十分簡單,他們決定到法院公證。

觀禮的人只有信偉和彭真。

她連溫柔也沒邀請,怕"驚動"了尚青棠。

大約二天後,尚青棠還是知道了兩人再婚的消息,他知道后臉色鐵青,在片廠走廊遇到相思,出言不遜地說:"你還是寧願與毒蛇共枕而不願站在正義的這一方,我還以為你與眾不同。"

"人各有志,我選擇我的愛情方式,而你有你的。"

他擋住她的去路,不客氣的掐痛了她的下巴,"你會後悔的。"

"尚導演,你有什麼問題嗎?"溫柔和梁一冰立刻趕來支援相思。

尚青棠見來人過多,輕哼了一聲后離開。

"他又找你麻煩了啊?祥禔不是要你別來片廠,別接近他的嗎?"溫柔輕責道。

"我有件披風放在片廠辦公室,順路過來拿,沒想到他偷聽到我和彭真通電話,他知道我和祥禔再婚後十分生氣,剩下的,你們都看到了。"相思揉了揉被捏痛的下巴,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這個危險人物,你自己以後可要注意些。"溫柔說。

"怎麼你們今天也來片廠,片子不是已經殺青了嗎?"相思問。

"是啊。"溫柔看了梁一冰一眼後接續道:"我們決定結婚,然後到澳洲度蜜月。"

"真的?"相思睜大了眼睛,有絲意外的問。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連好友與同學戀愛的事她都不知道,真是太粗心了。

"呃!今天來片廠就是要告訴一冰的老闆這個消息的。"溫柔快樂極了。

"什麼時候行大禮?"

"最快也要下個月,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哦!"一冰回說。

"是啊!不許太忙碌,我的婚禮你若不來會掃我的興。"

相思開心的點點頭,答應少不了祥禔和她的一份,她真是太意外了。

本以為溫柔會嫁給念年的,沒想到兩人各有所愛,什麼愛的火花也沒迸出來,反而都嫁娶了認識不及一年的對象;這正好證明了緣分實在太奇妙了,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回家途中再度巧遇藍湯姆。

"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只是想來獻上我的祝福罷了,恭喜你。"他伸出右手,想向她道賀,"傳統上應該是女人先伸出手,男人才上前握去,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先握我的手的,所以我只好失禮一次。恭喜你。"

她看得出來這回他是十足有誠意的,遂也伸出了她的手,朝他淡淡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那檔丟人的事,紀祥禔知道了后大人大量原諒了我,我這個做錯事的人還能一錯再錯嗎?你老公說只原諒敵人一次,我就在猜他會原諒朋友幾次?我要努力成為他的朋友,看他能原諒我幾次。哈!哈!哈!開開玩笑別介意,我也是三十歲的人了,輕重也該分的清。我是真心誠意要祝福你的。"湯姆這回十分嚴肅的說。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你騙人的時候瞳孔會變成深藍色。"相思眨眨眼睛后說。

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難怪你這麼聰明,知道我不是個可靠的人。湯姆信以為真。

"騙你的啦。"相思拆穿后說。

"哦……我以為是真的,害我嚇出一身冷汗。"他作態拿出手帕擦額頭的汗。

"你真的很不一樣了。"她瞇著眼睛觀察他。

"差不多快被剝一層皮的脫胎換骨。"他形容貼切的說。

"湯姆,謝謝你。"她懇切的道謝,謝謝他的醒悟和成人之美,不再從中作梗。

小紅帽,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小紅帽。他定睛看她。

"大野狼,你已經不再是披狼皮的壞蛋了。"她給予他肯定的評價。

友誼的種子,由今日此刻種植,或許假以時日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尚青棠像困獸一般,在辦公室中焦慮的踱方步,爬亂了一頭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

她一定知道真相了,他強暴了蘇紅的真相,他在心裡不斷的喃喃自語。

是他害死蘇紅的。

不!不!紀祥禔也有責任,要不是他橫刀奪愛,蘇紅現在已是他的妻了,是他孩子的母親了。

他不能看著紀祥禔和他心愛的女人雙宿雙飛,快樂賽神仙,他一定要拆散他們。他和蘇紅所得不到的幸福,他們也休想得到。

反正他是孑然一身的孤兒,沒有了蘇紅,在世界上等於是無親無故,他大可以同歸於盡。

在溫柔和梁一冰的婚宴那天……

婚宴設在敦化南路的遠企,酒足飯飽之後已是夜裡十點過一刻。

新郎、新娘送客后,祥禔和相思也準備打道回府。

香檳色的朋馳駛出停車場。

"溫柔今天真的好美好美。"她的思緒仍停留在冠蓋雲集的婚宴上。

"嗯!他們要到澳洲度蜜月是嗎?"他問。

"聽溫柔說是去澳洲。"

"如果是澳洲的話,我可以請我姑媽招待他們,我有個姑媽在澳洲開飯店。"

他提議。

"如果有個熟人照應當然是比較方便,可是會不會太麻煩?"她體貼的問。

"一點都不麻煩。"

車身左轉。

突然,有輛環保綠積架房車,由對面車道踩足油門急駛而來,與祥禔左轉的朋馳車身左偏側角對撞,力道之猛烈如臨峭壁。

相思失去知覺前一秒,只聽到人聲、警笛聲、救護車的聲音,這些聲音交替的拼湊著,湊出不知結果的命運交響曲。

在醫院||

幸好朋馳車內設有安全氣囊,車子本身鈑金夠堅硬,相思只受了點輕微的外傷以及必須七十二小時觀察的腦震蕩,至少意識仍十分清楚。

祥禔呢?她的祥禔呢?

"護士小姐,與我一起送來醫院的那位先生,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她心急如焚地問。

"你指的是哪一位先生?和你一起送進來的先生有兩位,一位送到醫院后,剛斷了氣。"白衣天使以尋常口氣陳述別人的生離死別。

"剛斷了氣?剛斷了氣?"她呆若木雞,精神恍惚,腦中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轟炸得一片空白。

"是的。你要問的是死去的那一個還是在加護病房的那一個?"護士問。

在加護病房?是祥禔嗎?

"護士小姐,我要問的是和我同車的那位先生,他是我丈夫。"相思說到這淚水頃刻間決堤,無休無止。

"哦!他是還活著的那一個,還在加護病房。"

"我要去看他。"相思作勢要爬起來。

卻被護士阻止。"你現在去看也看不到你丈夫,他還在加護病房,況且你自己也還需要休息休息;這樣好了,我幫你通知親友來,由他們提供協助會方便些。"

這樣也好,她請護士小姐通知信偉和彭真。

信偉、彭真一趕到,立刻查到積架的駕駛者是||充滿復仇心的尚青棠。

"難道他真的這麼恨祥禔嗎?非要致我們於死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相思喃喃自語的說。

"他的心理已經不正常了,自我調適的能力非常差勁,所以腦筋一時轉不過來,自己也賠上了一條命。"信偉搖頭嘆息了一番。

"我看他是想要玉石俱毀,同歸於盡,不然也不會特地租了輛積架,來個迎面衝撞。"彭真說。

"信偉,你可不可以去看看祥禔現在怎麼樣了?"相思滿腦子擔心的是祥禔的安危。

"剛來的時候問過醫生,醫生說在祥禔頭上和眉上各縫了十來針,已經渡過危險期了,等麻醉葯退過後,他就會清醒過來,你不要太擔心。"信偉說。

是啊,醫生還說,若沒啥大礙的話祥禔明天就可以轉往普通病房了。彭真補充道。

"我明天想先辦出院,好方便照顧祥禔."

"你可以嗎?醫生說要觀察是否有腦震蕩。"彭真質疑道。她可不願見好友逞強。

"不過幾處皮肉傷罷了,不礙事。"相思忍住額頭擦傷的疼痛,強顏歡笑的說。

尚青棠的喪禮於車禍后一個月舉行。

通知了遠在日本的蘇紅,風川陪同蘇紅前來奔喪。一身黑裝,戴著黑墨鏡,神情哀淒的蘇紅,內心所有恨意、懼意隨著尚青棠的死亡也煙消雲散。

祥禔出院在家調養,外傷大致上已好轉,驚擾的內心波濤也漸漸平復。

喪禮完后,風川和蘇紅到祥禔立於士林的宅邸歇息。

"我真的很抱歉,因為我和亞力的恩怨是非,牽扯出這一連串紛紛亂亂。"蘇紅低垂著臉,歉意滿滿的說。

"若是那日隨你回台灣找亞力當面把事情澄清,或許也就不會發生這場悲劇,我應該和蘇紅來一趟的。"風川於事無補的愧嘆。

"事情都木已成舟了,你們也別太自責,有很多事,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的。"祥禔要兩人學會寬恕自己,無謂的自責於事無補。

"就算你找到尚青棠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他也未必能接受;更可能的一個情況是連你和蘇紅都會成為他報復的對象,結果就更不堪設想,因為他的性格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相思勸慰兩人。

蘇紅和風川兩人同意的點頭,露出這一陣子以來第一朵陰霾下的微笑。

大家都有了好歸宿,那麼美麗的夏雪曼呢?

她剪短了了頭髮,髮絲上挑染了葡萄紅酒的顏色,窄裙穿的比以前更短,背著她這一生的最愛||可可香奈兒菱格紋的皮包,打著一把洋傘,遮避冬日的太陽,一個人步行在東區時尚大道上。

她聽見有人由後頭叫她。她一轉身,一位花店工讀生,遞了一束花給她||黛安娜粉紅玫瑰。

"給我的?"她狐疑的看著他。

工讀生點點頭,"是的,你是夏雪曼小姐不是嗎?有位先生訂了這束花,叫我無論如何要追上你,親自送到你手上。"

她收下花,呆立在街頭,有誰會發神經送她這種代表愛情的玫瑰花。

"小姐,我可以走了嗎?"

"謝謝你,給你二百元小費。"她對他投以迷死人的一抹笑容。

夏雪曼好奇的打開夾在花束上的卡片||

小曼:

我不知道所謂的溫暖柔情是一種什麼樣的對待方式,不過我猜送花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希望你會喜歡。

PS。為什麼送黛安娜玫瑰,因為你在我的心目中就像黛安娜王妃一樣的美麗大方。

Tom

是他。

雪曼捧著花束入心懷,心情好得好像可以上青天,這才是她想要的||愛情。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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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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