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海玫瑰"終於把尚青棠推上國際影展的大獎||最佳導演獎,也為相思贏得第一座最佳剪接獎。
但是她卻絲毫的快樂也沒有。
因為就在昨天,她終於和祥禔簽下了離婚協議書。從那天以後,他未再與她見面,所有該出面的場合皆由他的律師代為處理。
她分文未取,他堅持要給她的一半財產,她一毛錢也不要,她不要他的錢,她不要當他的妓女,收下他的夜渡費,她要保留一絲自尊。
何況現在的她,隨著上海玫瑰的獎項,她的工作,事業一切都不再是問題,她的生活更不愁吃穿了。
為什麼他就是不相信她呢?
又到底是誰想陷害她呢?
她托著下顎不解的費盡思量。她永遠也忘不了被他趕出家門的那一夜他無情的話語,他罵她賤婦,罵她妓女,這都是多麼傷人的字眼啊!她為著這些駭人的言詞做了好幾天的惡夢,流了不知多少缸的淚水。
現在,她又搬回以前的住所,所幸房東一直未租出房子,不然她不知要再花多久的時間才能適應新環境,難道冥冥中自有定數?
偶爾,會有幾個"慕名"而來的導演會到相思新闢的工作室兼住家商談合作事宜,她因為心緒紛亂,所以也就不甚積極接新Case.直到有一天,溫柔和青棠來訪……
"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從和紀祥禔離婚後一直無法振作,老是苦著一張臉,愁雲慘霧的,以前那個生龍活虎的宋相思到哪裡去了?"好友溫柔下定決心要把她推向陽光,不忍見好友痛苦。
溫柔現在也因"上海玫瑰"的大放異彩而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本以為自己會是一片明星,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而這一切都是相思給予的。如果不是她的推薦,她也不會有今天。
"是啊,我下個月又有一部新片要開拍,你總可以幫我的新電影剪接吧!我們已經是老班底了,應該沒有適應的問題。"尚青棠見相思懶散的接片子的態度,很替她心急,不願意見到她放棄得之不易的好名聲,不狠狠的賺幾把錢,等到有一天人們忘了你,而後悔莫及就來不及了;尤其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里。
"我現在的心情正處於谷底,你不怕我搞砸了你新電影?"相思挖苦自己的說。
"我知道你的工作態度,只要你答應接下,一定會全力以赴的。"青棠對她信心十足的說。
"也只有你這個伯樂會賞識我這匹千里馬。"她苦笑的說。
就這樣,她答應了青棠的邀請,也許夜以繼日的工作可以令她早日忘掉與紀祥禔的往事。
"我們都希望你能再快樂起來。"溫柔伸出友誼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
自從結束了和相思的婚姻關係后,祥禔回了一趟法國隆河,回到家鄉自然是逃不過家人的詢問,千百個問題,怎麼也堵不住的好奇心。
他四兩撥千金,離婚的理由只說是個性不合,價值觀、人生觀不同,所以無法共同生活,不管聽的人信是不信總之他不願多說其他,弄得好事者覺得無趣極了;但是也很清楚祥禔的個性,所以也沒人敢打破砂鍋問到底,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十分惡劣,脾氣比離開時更暴躁、更易怒,大家都自愛的不敢捋虎鬚.
停留了一個多月,他又回到了台北。
他以為他可以忘了宋相思。無奈那天在電視上看到電影大獎的頒獎典禮上她的倩影,他所有的愛慕之情、所有的一縷相思;所有的歷歷往事、所有的情愫,都包圍著他的腦海,他的心湖。
他突然醒悟,這輩子休想忘了她。
所以他又回來了,回來做什麼呢?也許是台北是最接近她的地方吧!
但是,在理智上,他仍然恨她,不能原諒她,因為她背叛了他的愛情。
晚上,他獨自一人到"阿拉伯之夜"看人跳舞,喝著產自捷克西部波希米亞地區皮耳森的皮耳森厄奎爾啤酒。這種啤酒,進口商給它取了一個有聲威的重量級名字||啤聖。
望著杯子里金黃色、清澈、穩定的由底部發酵的液體,耳里聽著盲女歌手戴安蕭爾唱的"低語",心裡想著他的愛人。
他喝了一口皮耳森厄奎爾啤酒。
毫無預期的……
"一個人喝悶酒?"夏雪曼乘著樂音無聲無息的坐下。
"你怎麼也來這?"他問。
"跟蹤你來的。我也來好一會兒了,一直坐在你這對角的位置,你太專註於你的悲傷了,所以才沒注意到我,我只好自動過來打招呼啰。我也叫了一杯皮耳森。厄奎爾啤酒。"她又啜了一口。
"你怎麼知道我喝這種酒?"
"我問酒保的。這裡放的音樂支支動聽,想不想下去跳舞?反正你已經離了婚,也不用怕人家說閑話。"她挑逗似的頻送秋波。
"你的消息挺靈通的嘛。"他譏諷地說。
"可見我對你的事十分關心,這麼大的事當然會注意啰,何況這事我也有功勞;要不是我提供線索照片,你怎麼可能會發現她的不忠呢?"她得意洋洋的說。
呵!那我還得謝謝你。
"我是不會居功的啦,這是做好事嘛,免得你被矇在骨里而不自知。"她真以為自己有多大的功德,繼續自吹自擂的說。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準備買單。
"喂,你到哪去啊?"她問。
"回家睡覺去。"
她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可惜腳程不夠快,他已駛了朋馳絕塵而去。
她氣得直跺腳,今晚的千里追蹤恐怕又要白費力氣了。以前,她從來不知道追求男人居然是這麼辛苦的一件差事,不是有句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嗎?這回她遇到的恐怕根本不是那回事。
祥禔回到家,沖了個澡,才正要躺在床上試著入眠,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好好的睡個甜覺了。
電話突然響起||
警方專案小組來的電話。
掛上電話后,他更是擔心的睡不著覺。祥馨的死,警方研判兇手是沖著相思而來,只是祥馨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誤入黃泉路。
經過警方的抽絲剝繭,預測兇手在靜謐一段時間后,恐會再進行計謀,完成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會是誰才是想害死相思的兇手?
不行,他實在不放心,雖然警方說了會派人暗中保護相思,但是警力畢竟有限,他必須再派人護花。
第二天,他立刻安排好一切,請了兩位保鏢暗中負責相思的安危,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往上呈報祥禔,尤其是發現可疑兇手,絕不寬貸。
他的這些心思落在信偉眼裡,信偉搖頭歎了口氣說:她背叛了你,可是你仍然關心她,既然愛她又何必和她離婚呢?弄得自己茶飯不思的痛苦。
我承認我仍然關心她,但是我沒有一天不恨她,我只要想到那些照片,立刻心如刀割般,她和藍湯姆纏綿的景象常常成為我的惡夢內容,每每都讓我痛苦的無法繼續入睡。這樣的女人,又怎麼能做妻子呢?愛著別人卻留在身邊,如芒刺在背。他無可奈何的說。
可是你卻為她打點了這一切,花高價請高手保護她。信偉不解的問。
我要她活著,只要她活著,我就能繼續恨她;如果她死了,那麼我只能痛苦的愛著她,然後花一輩子的時間懷念她,我不要那樣的記憶陪我過後半生。他說。
你這又是何苦呢!活著恨她?信偉為著朋友生了病的心靈擔心著。
別為我煩惱,這是我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我要她近在咫尺的陪著我,讓我不要太孤單。他要好友放心。
如果她嫁給別人了呢?她長得那麼美,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而且將會很快也說不一定。信偉想要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想她是不會嫁給藍湯姆的。她只是想嘗嘗他的滋味罷了。他突然說道。
此話怎講?
她根本看不起藍湯姆,她曾說他是個廢物,是個垃圾,是一顆快蒸發的露水。但是她卻上了他的床,這是多麼諷刺人的一件事啊。信偉,我真的那麼不堪嗎?女人有了我之後還欲求不滿的要其他男人,我記得她們在我的床上表現的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我和相思是配合的那麼完美無瑕。他沮喪地低下頭,額頭重重的撞擊著牆壁,力量之大,令信偉驚心,立刻拉開他,把他丟在沙發上。
我知道宋相思的背叛讓你喪失了自信,但我們都知道你在那方面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全世界的人都不會質疑我今天的話,以前你是那麼的有自信,記得嗎?沒有人敢說你有問題,祥禔,別傻了,你很清楚這只是偶發事件罷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我還是老話一句,好女人多的是,你不要太死心眼。信偉倒了杯冰開水遞給他。
說真格的,我和彭真還是不相信你老婆會做出那樣的事,我們認為有一隻黑手操作著這件事,對了,到底是誰給你的信?這點往日一直不是談話的重點,所以信偉一直沒有特別問,現在似乎很有必要。
夏雪曼。他答道。
什麼?夏雪曼那個女人的話你也相信?如果照片是她提供的,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信偉更加相信他和彭真的推測。
能有啥文章,面貌分明是她。
照片呢?借我瞧瞧。信偉向他索照片,想以第三者的立場分辨相片的真偽。
不能給你看,何況我早已燒毀。他充滿佔有欲的說,不想也不能給信偉看倒是真的,燒毀是假的。那些照片是他傷口上的鹽,他要不時的拿出來提醒他對她的恨,不然他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可能又會情不自禁的乖乖供她差遣。
別以有色的眼光看我,我對你老婆可是不曾存有任何幻想的,請勿誤會。他以童子軍智仁勇的三指禮發誓。
我和她已經離婚了,不再是我的妻了,你別老婆、老婆的稱呼。他立刻撇清關係的說。
我有預感,這只是短暫的情況,你們一定會再婚的,只要誤會冰釋之後。信偉自信滿滿的說。
簡青棠的工作室。
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我還是想請溫柔擔任,只是男主角仍懸而未決,上海玫瑰的男主角到新疆拍電視劇了,檔期十分不好拿捏,不過這樣也好,他並不是很適合我這部戲的男主角,他不夠粗獷。青棠在萬用手冊上沙沙沙的記下備忘錄,一邊輕聲的對相思說著話。
那你有腹案了嗎?關於男主角。相思問。
原則上我想用﹁東一傳播﹂公司的梁一冰來擔任,不過他的價錢高檔了些。
簡青棠雖已成了名,但資金方面仍是他所頭痛的問題。
你是一個出色的導演,梁一冰會了解的,你可以試著找他談談,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她鼓勵道。
青棠由紙張上抬起頭,感激的眼神里有著迷濛的情愫,眼前的是一個奇妙的女子,說話的聲音竟有一種說服人心的效果。
只可惜她是紀祥禔愛的女人,就算他倆離了婚,他最愛的人還是她,因為她太令人難以忘懷了。
他瞪著她看,深深的瞅著她,瞅得她心慌意亂,不自在的摸著臉頰,怎麼用那種眼神瞪著我看?我的臉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你的臉很美。他回過神,輕輕的搖頭。
明天我可以替你跑一趟梁一冰那去,他是我的小學同學,見面三分情,或許他會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你破例的低價碼。相思毛遂自薦願作說客。
我相信你絕對有那個魅力,只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這麼熱心,和這麼美?令人不忍心傷害你。他愛憐的看著她。
你很會說話,說得令人心花怒放。她不好意思的說。
我可以吻你嗎?他唐突地說,也不怕被她拒絕。
不可以。她冷淡的回絕他,如他所料,如果她答應他的話,她就不叫宋相思,也就不會這麼令人憐惜了。
我可以等待。他抱著耐心說。
我們將只是朋友,你的等待會是無望的等待,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她不容對方存有一絲幻想的回答。
你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他挫折的說。
這樣就傷了你嗎?
差一點。好了,好了,不再提這個話題了,明天麻煩你到梁一冰那跑一趟。
他自找台階,轉移話題到工作上,雖然自尊心小小的受了傷。
果然不負所託,梁一冰答應了演出,而且酬庸是青棠可支付的範圍,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梁一冰和溫柔,成了新一代的偶像巨星。
雖然有工作的撫慰,但是愛情的失落卻怎麼也不能平復她的傷心欲絕。
念年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除了他之外,她不知道該找誰傾訴。
溫柔忙著拍電影,她現在是國際巨星,比以前在雜誌社做專欄主筆時更加忙碌十倍有餘,想找個時間坐在一起聊聊天都是一種奢侈。
你還是悶悶不樂的,我真替你擔心。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能夠安心的去結婚呢?念年偏著頭,臉上一抹微笑,有著分享的快樂。
結婚?你要結婚了?相思瞪大了一翦秋水,一絲驚訝掠過心頭。
念年點了點頭,微羞地說:我的二叔介紹認識的,交往快三個月了,我覺得她挺不錯的,很像你,一樣的天真、獨立、細膩與浪漫,我想娶她是因為她像你。
為什麼要這樣?她不解的問。
這樣我的人生才不會有遺憾,不過空缺是一定會有的,因為她雖然像你,但卻不是你。他略為傷感的說。
我一直以為你會和溫柔的。她接續他的話。
怎麼可能?我不愛她,對她就像大哥哥和小妹妹似的,和她在一起一點愛情的感覺也沒有。他坦白的說。
那麼,你愛她嗎?你的新娘子。她關心的問。
我愛她,因為我愛你。他簡短的回答,代表他的心曲,平日的許念年,沒有一次是這麼大膽的,他就快要結婚了,再不說出心裡的愛意,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聽在相思的耳里,不禁濕了眼眶。
她一直知道念年對她的愛,只是她不知道竟是如此的深,深到他就要娶的新娘子,唯一的理由只是因為她像她,好一個令人心碎的理由。
你這樣對她好不公平,你不怕她怨你也怨我?她問。
天下沒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事,也許有一天運氣好的話,我會愛她勝過我對你的單戀。他假設道。
念年,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她泫然欲泣。
為什麼祥禔就是不能像念年一樣愛她呢?
我會儘可能的讓自己幸福,你也是一樣,要讓自己幸福,好嗎?念年輕吐的話語就像他真的擁有幸福似的。
她點點頭,明白念年的心意,他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特地來道別的,因為他就要到遠方去了。結婚就像出遠門,男女之間的友情將只會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