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喧囂聲,黛茜從起居室的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口向樓下看個究竟。眼前的景象令她一時愣在了原地。
只見盧卡被他妹妹的兩隻大狗團團圍住。它們在他身邊不停地搖頭擺尾,嘴裡嗚嗚叫喚著,向他表示熱烈的歡迎。黛茜發現阿里和周周都很喜歡他,這令她有些驚訝。而盧卡站在那裡,不時用手愛撫著長長的狗耳朵,顯然他對自己得到如此熱情的歡迎感到十分受用。他一抬眼發現黛茜在看自己,於是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梯。他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個包裝好了的盒子。
黛茜因為穿著高跟鞋還不太適應,走路慢吞吞的,沒有跟上盧卡的步伐。可是令她不解的是,盧卡經過他們的卧室卻並沒有停頓,而是登上了上三樓的階梯。她跟著他上了樓,來到育嬰室。等她到了那兒時,琪亞早已經撕開了盒子的包裝紙,正發出狂喜的尖叫聲。
「多莉!」琪亞瞪大眼睛喊道,小手緊緊抓著盒子,「小可愛多莉!」
全是電視廣告惹的禍,黛茜有些不舒服地想。幼兒園裡琪亞的小夥伴們幾乎都買了那個所謂的「多莉娃娃」。可是黛茜就是不答應琪亞也想擁有一個娃娃的請求。為什麼?因為那個漂亮的洋娃娃總是令她想起瑪克茜。可是現在,當她看見女兒臉上狂喜的表情時,這個理由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要我把它從盒子里拿出來嗎?」盧卡此時伸出援助之手。
琪亞有些為難,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受和這禮物分開哪怕是短暫的一會兒。此時,黛茜又忍不住打量起盧卡俊美的側面來。他笑起來的時候更好看。黛茜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給迷住了。
琪亞打開了紙盒,而盧卡早已蹲了下來。他幫著琪亞小心翼翼地撥開覆蓋在娃娃身上的玻璃紙,終於將那可愛柔軟的小娃娃取了出來。「媽咪,快看哪!」琪亞舉著多莉娃娃驕傲地喊道。
這時盧卡才轉過頭來注意到黛茜的存在。在他充滿讚賞的目光注視下,黛茜的臉刷地紅了。她從未如此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女性。她尷尬地用手撫了撫裙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皺褶,掌心裡滿是汗水。她裝作毫不在意地說:「琪亞,你有沒有說聲謝謝呀?」
「吻一個?」琪亞立刻歡快地說,並且上前給了盧卡一個響亮的吻和最熱烈的擁抱。
「小孩子真是容易滿足。只要你稍微示好,她就對你這麼親熱。她真是太可愛了。」盧卡有些解嘲地說。他的小小的算計總算是達到了目的。他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說:「我們一開始就沒有相處好,一個小小的恩惠來換取她的和平共處是很有必要的。」
「你這麼想真是太好了。」黛茜有些不自然。
「我還可以更好些,親愛的。」
黛茜的眼睛遇上了盧卡專註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她就知道他現在想做愛。立刻,黛茜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也狂跳不已。她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盧卡那深邃的眼睛彷彿有洞察一切的力量,令她渾身震顫。她只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而且渾身滾燙。緊張的她不覺伸出舌頭來舔乾澀的下嘴唇,這更令盧卡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她柔軟的雙唇上。她只覺得胃裡有什麼在痙攣,不禁被自己這種強烈的生理反應嚇住了。所幸琪亞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僵持。她舉著多莉娃娃,叫嚷著要母親欣賞。
「你最好早點跟她說晚安。一會兒我妹妹要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盧卡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說,「我也需要洗個澡,換件衣服。」
「晚安——晚安,盧卡。」琪亞高興地喊著。
盧卡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的眉毛高高地挑著,「她心情好的時候,還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他垂下眼帘,有些黯然地接著說,「在伊瑞拉這麼小的時候,我沒有機會和她相處……那時我還在寄宿學校念書。我上大學的時候,她才七歲。我一直都在後悔,我們倆從來就沒有機會建立起親密的聯繫。」
二十分鐘后,黛茜安頓好了琪亞,回到他們倆的卧室。盧卡剛剛脫下領帶和外套,正準備放下手機。
「你穿著這條裙子看上去好極了……知道為什麼嗎?」盧卡的臉上浮起一絲渴望的微笑,「因為它合身,不長也不短,剛剛好。」
「我的衣服總是由瑪爾戈操持的。」黛茜坦言,「她說,我應該穿些能掩蓋我身材缺陷的衣服。」
「你沒有缺陷。就你的個子而言,你的身材很完美。」
可是對於一個既高大又豐滿的繼母來說,黛茜嬌小的身材就是個缺陷。瑪爾戈還討厭紅頭髮,她堅持說黛茜只能穿顏色黯淡的衣服。由於從小在瑪爾戈不斷的挑剔和尼娜盛氣凌人的憐憫中長大,使得黛茜對自己的外貌完全沒有自信。
可是現在,當她凝視著盧卡的眼睛時,她不得不相信盧卡的話是發自內心的讚美。他誇她好看,而且他深情的眼睛也不斷發射出渴望她的信號。即使她現在還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美麗,但她可以確定,盧卡是真心認為她漂亮。
在盧卡親密眼神的籠罩下,黛茜只覺得渾身發熱,臉也變得通紅。
「盧卡……」黛茜的聲音有些發顫。
然後,也不知是誰先伸出手,下一秒鐘,黛茜已經置身在盧卡的懷抱里。她在盧卡猛烈而貪婪的熱吻下顫抖,渾身癱軟。她只覺得自己無比脆弱,完全被他所主宰,心底里升騰起強烈的慾望。
「我今天早上就不應該離開你……我一整天都在想你。」盧卡迫不及待地說,他的眼睛彷彿有催眠般的魔力,「我是那麼想要你……」
「是的……」黛茜也情難自已,她的感受和盧卡一樣。她的心跳就像疾風一般猛烈,對盧卡的渴望劇烈得令她感到痛苦。
「我再也不能等了……等待令我痛苦。」盧卡粗聲坦白道。
他強壯的身體完全覆蓋了黛茜柔軟的軀體,熱吻如驟雨般落在她的額頭、臉上、脖頸……他的手摩挲著黛茜的頭髮,重又吻上她柔嫩的唇瓣。在盧卡熟練的撫摸下,黛茜嘴裡逸出聲聲呻吟,身子也不停扭動。
「盧卡……請你……」她哀求著。
盧卡把黛茜推倒在床上,一邊吻她一邊迅速地脫下她的裙子。她的內衣被一雙急切的手不耐煩地撕開。見到黛茜的裸體,盧卡不禁發出一聲驚嘆,充滿愛慕的目光滑過她身體柔美的曲線和散在雪白被單上的一頭鮮艷的紅髮。
「你真是太美了,親愛的……你怎麼會對此抱有懷疑呢?」盧卡居高臨下地凝視她,一邊迅速脫下自己的衣服。
他來到她上面,雙手輕柔地撫遍她的全身。黛茜只覺得內心對他的渴望已經再也無法抑制,嘴裡發出一聲動情的呼喚。
「盧卡!」
「親愛的……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盧卡呻吟著,「我覺得自己要發狂似的,可是我不想傷害你。」
「你不會……」
「你是這麼嬌小。」
「我喜歡你狂野的樣子。」黛茜喃喃地說。
感受到盧卡緊貼自己的身體,黛茜只覺得一切都不存在了,心裡充滿激情。在兩人和諧的律動中,他們同時達到了高潮。
片刻之後,兩人精疲力竭地躺在被汗水浸濕的床單上。盧卡的雙手還是緊緊地環住她。他俯頭將嘴唇覆在黛茜猛烈跳動著的頸動脈上,伸出舌頭輕舔她略帶鹹味的肌膚,一隻手安慰性地撫摸著她的背部。
「我簡直不敢相信……就像是在天堂一樣。親愛的,」盧卡滿足地說著,「我的感覺從未這麼好過。」
「你妹妹什麼時候到?」黛茜問。
盧卡聞言身子一凜,起身看錶,隨即下床,嘴裡一邊喊道:「聖母瑪利亞……伊瑞拉隨時都可能來!」
由於還未從激情中恢復過來,黛茜只是茫然地看著盧卡起身。
「黛茜……」盧卡喚她。
「什麼?」她回他一個遲鈍的笑容,滿懷愛意地打量著他。
「你來和我一起淋浴吧。」盧卡俯身抱起她,走進浴室。
「我的頭髮會弄濕的!它一時半會兒可幹不了。」話雖這麼說,可黛茜只是看著盧卡,並沒有掙扎。她心裡一直在想,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狂喜的感覺。
「你的眼睛閃亮得像霓虹燈。」盧卡溫柔地注視她,再次俯下頭吻住了她。抬起頭,盧卡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現在有沒有服用避孕藥?」
「沒有。」
「我沒有採取任何保護措施。」盧卡一邊慢慢地放開她,一邊說,「可惡……我怎麼能夠這麼粗心大意呢?」
黛茜僵住了。是的,這一次她怎麼又粗心大意了呢?又一次。第一次的結果是產生了琪亞。在與理查德舉行婚禮的當天,她曾服用了一片避孕藥。她當時錯誤地以為,這就能夠防止她懷孕。可是顯然她錯了。無知導致了她的毀滅。
「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黛茜尷尬地說,眼睛不敢接觸盧卡的審視。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可是他錯了,黛茜遺憾地想。她從來就不注意自己的月經周期,所以她並不清楚現在是不是在安全期里。不過,她對盧卡的能力可是非常清楚。如果她這次又懷孕的話……奇怪的是,這個前景並沒引起黛茜任何的不安。在盧卡為她擦洗時,黛茜在腦海里描繪出一個可愛的男孩的形象。一股暖融融的感覺涌遍了她的全身。但是,當她發覺自己在為懷孕的前景感到喜悅時,不禁吃了一驚。
「你怎麼了?」盧卡問。
黛茜躲開盧卡關切的目光,匆匆走出淋浴噴頭,扯了一條毛巾,退到更衣室里去擦乾身體。我可不能愛上他,我不能,她告誡自己。這樣的後果是災難性的。凱倫說得很對,她獨自一人生活得太久了。幻想和盧卡·拉法尼談戀愛是愚蠢的。她對此早已有了經驗和教訓,不應該再做傻事了。
由於造化弄人,盧卡覺得她有魅力,兩人在床上也很和諧。但是要是她會愚蠢到相信盧卡已經和她深陷情網,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早就闡明了自己的立場,不是嗎?就在今天早晨,他還冷冰冰地宣布他們倆最好不要爭吵,而是好好享受六個月的床上時光。黛茜突然感到很高興,她曾重重地摑了他一掌……
「給我說說你妹妹的情況吧。」黛茜對盧卡說。他們此時已經離開卧室,正向餐廳走去。黛茜身著雅緻的黑色晚裝,臉色由於剛出浴,還是粉紅色的。
「如果我對她一無所知的話,那不是很奇怪嗎?」
盧卡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洗了澡之後,他換上了一身合體的黑色燕尾服,看上去既優雅又冷酷。「我父母在伊瑞拉八歲時死於空難。我們的姑媽成了她的監護人。那時我十九歲。姑媽艾米莉亞是個沒有孩子的寡婦,急於給予伊瑞拉母愛。可是她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她不讓我和伊瑞拉保持經常的聯繫。」
「她這樣做有些自私。」
「而且她也不讓我來撫養伊瑞拉。其實那時我完全可以給伊瑞拉提供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作為一個監護人,姑媽有些太放任伊瑞拉了。她把我妹妹寵壞了。因此當我妹妹成了個難以管教的少女時,艾米莉亞就認為我妹妹有些忘恩負義。這時繼續當個代理母親就成了負擔。她要求我來承擔照顧妹妹的責任,然後不出一個月就搬到了紐約。」
「噢,上帝……」黛茜感嘆道。
「這個變故給伊瑞拉的打擊很大。她因此而變得非常痛恨我。我們曾有過一段極難相處的時期。」盧卡感到遺憾地聳聳肩,「她現在二十歲了,可是我們之間很少有聯繫。她一滿十八歲就要求搬出去住了。」
「我感到很遺憾,」看到盧卡為這些事感到煩心,黛茜把手放到盧卡的衣袖上,想給他安慰,「我知道,往往親人帶給你的痛苦最大。在關係到家人時,我們都是最脆弱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父親?」
「我很難不想起他。我一直都想證明給他看,我不亞於一個男孩,想獲得他的尊重。」黛茜語氣沉重地說。
「每個人都希望父母能尊重自己。」
看到盧卡注意到她停留在他胳膊上的手時,黛茜趕緊把手拿開。她痛苦地意識到,儘管他們倆在床上十分融洽,可是一旦下了床,他就又變得不可親近了。
「可是我要求的是得不到的東西。我父親每每看到我,就會遺憾為什麼我不是個男孩……而我所能做的只是更加努力地討他歡心。」她嘆息著說。,
盧卡伸手握住她的手。「這是不是你拿走艾朵瑞塔戒指的原因?」他低聲問,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吃驚的臉,「你假裝碰巧找到了那枚戒指,並因此而挽救了整個家族?」
黛茜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急轉直下的問話,她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綠眼睛里滿是受傷的神情。她再一次忘記了,在他們之間還橫亘著一道鴻溝。而她又一次愚蠢地把自己暴露在他的攻擊之下。
「你一定對你的父親撒了謊。他可能有些武斷和專橫,但他卻是個誠實正直的人。你是不是對他說,你在一個髒兮兮的小古董店裡發現了一枚價值不菲的戒指,並且沒花多少錢就把它買下來了?」盧卡毫不留情地繼續追問。
突然,大廳的一扇門開了。黛茜和盧卡轉身面對來人。一個身材苗條、有著齊肩黑髮的女郎正面色陰沉地站在那裡。
「我可沒有耐心耗費一晚上的時間來等你在餐桌旁出現,盧卡。」伊瑞拉諷刺地說,「如果是這樣,你幹嗎要邀請我來呢?」
「我想你會願意見見黛茜,很抱歉讓你久等了。」盧卡平靜地說。
伊瑞拉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為什麼你在結婚前不讓我們見面?」
「我在你的電話答錄機上留了幾次言。你沒有回電話。」盧卡還是很平靜。
看得出伊瑞拉心裡混雜著受傷和想報復的心理。現在比她大很多的兄長又娶了一個陌生人,當然她心裡覺得不痛快,所以才會表現出仇恨的態度。黛茜在心裡暗自推斷。她擺脫盧卡,向他妹妹走過去,眼裡流露出歉意,「你有理由覺得生氣。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
「我們結婚相當匆忙。」盧卡不耐煩地插嘴道,一邊打開餐廳的門走進去,「沒有什麼好說的。」餐廳里點著蠟燭,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我簡直不能想象,你沒有好的理由就匆忙行動,盧卡。」伊瑞拉說,「你是不是讓她懷孕了?」
黛茜僵住了,可是她還是強迫自己坐到盧卡為她拉開的椅子上。盧卡用義大利語厲聲喝止了伊瑞拉。黛茜臉紅地垂下頭,避免和兩個爭吵者的眼睛接觸。伊瑞拉的話近乎侮辱,可是黛茜清楚這句話對她再合適不過了。極具諷刺意味的是,兩個正在爭吵的人都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她還是想替盧卡解圍,並緩解一下兩兄妹之間的緊張氣氛。
「我們只舉行了一個安靜的婚禮,因為我父親剛去世沒多久。」黛茜打斷他們倆的爭吵,「我得承認,我們倆都有些衝動——」
「衝動?盧卡會嗎?」伊瑞拉對此不以為然,「你在和誰開玩笑?他在考慮清楚之前,絕不會魯莽從事!」
「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是衝動行事了。」黛茜靜靜地說,「不過我們是有些自私,只顧自己結婚,沒有讓家人分享我們的喜悅。」
「你的家人也不在場?」年輕的姑娘有些吃驚,不過看得出來她變得輕鬆些了,「那麼,你們是在哪兒遇到的?又是在什麼時候呢?」
「說來話長——」盧卡開口道。
黛茜卻搶著打斷了他。此時,說出真相,或是合情合理的解釋才是明智的做法。可不要再講什麼她在倫敦撞了盧卡的車,又朝他大喊大叫之類的可笑的故事了。他們現在面對的是他的親妹妹。伊瑞拉知道,盧卡對那樣的女人只會一巴掌摑到一邊去,而不是和她墜人情網。
「我和你哥哥是三年前,在這兒舉辦的一場假面舞會上遇到的。」黛茜承認。她的嘴角露出一個急於討好的笑容。
可是這個簡單陳述得到的反應卻令黛茜大為震驚。坐在她左邊的盧卡給了她憤怒的一眼。而在她右邊的伊瑞拉臉色更加陰沉。她看著黛茜的眼神很奇怪,嘴巴成「O」形張得大大的。她的臉扭曲著,使得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大了。
「我是不是——」
「快閉上你的嘴!」盧卡乾脆地命令道。
接著一切就亂了套。黛茜的心一沉,意識到他的妹妹當然清楚三年前的那次失竊案。現在她的失言使得她和盧卡不得不對事情加以解釋。可是這件事根本就說不清楚。伊瑞拉站起身來,奇怪的是,她發泄的對象不是黛茜,而是盧卡。
伊瑞拉近乎歇斯底里地用義大利語向盧卡訴說著,一邊後退著離開了餐桌。盧卡驚愕地站起身,臉上呈現出擔憂的表情。他焦慮地問道:「親愛的……你怎麼了?」
伊瑞拉此時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一把甩開了兄長伸出來的試圖安慰的手,從他身邊逃開,嘴裡仍說著一連串模糊不清的義大利語。
可是奇怪的是,盧卡聽了之後反而僵在原地,就好像他妹妹的話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伸出一隻手,在空中不知所措地劃了一圈,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黛茜趕緊跑到他身邊,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燭光在盧卡英俊的臉上閃爍著,令他看起來不可捉摸。他深吸一口氣,轉向黛茜,看著她的目光既奇怪又茫然。「她說……她說……」盧卡的聲音失去了素有的平穩。
「她說了什麼?」黛茜有些心急。她聽見了伊瑞拉在大廳里的嗚咽聲。
「伊瑞拉說,是她偷走了那枚艾朵瑞塔戒指。」盧卡終於開了口。他的頭還在不相信地搖著,顯然還未從這個打擊中恢復過來。
「噢,上帝!」黛茜驚呼。一時之間,她除了驚呼再也沒有任何別的反應。然後,她走到大廳去看伊瑞拉。伊瑞拉正站在大廳中央哭泣。黛茜想安慰她,可是她躲開了,並且語氣激烈地朝她說了句義大利語,聽起來像是在指控她。
「對不起,可是我在學校時,外語就學得不好。」黛茜說著,堅持要拉著伊瑞拉走向起居室。一邊走,黛茜還一邊懇求道:「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不過,你一定要儘力鎮靜一點。」
「我如何能夠做得到?盧卡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伊瑞拉爆發般地喊道,重又一頭撲倒在沙發上,啜泣不已。
黛茜在她身邊坐下,讓她盡情哭泣。可是當盧卡走進來時,黛茜馬上站了起來,有些尷尬地說:「哦,我看……還是讓你們倆單獨談談——」
「不要!」伊瑞拉突然伸手抓住黛茜;懇求道,
「你留下來……」
「是的,你如果離開,黛茜,」盧卡怪怪地說,「我說不準會殺了她。」
「你怎麼也跟她一樣不懂事?」黛茜的話又引起伊瑞拉一陣啜泣,「你這樣說話的態度,是沒有辦法令她鎮靜下來的!」
「我很清楚該如何讓她鎮靜下來!」
接著,盧卡厲聲說了一句義大利語,聽起來很接近「鎮靜一下」之類的話。
「對不起,真的很抱……抱歉!」伊瑞拉抽泣著說,「我一意識到黛茜就是你那天晚上遇到的女人,就害怕極了……因為你和她結婚,所以我以為你已經猜到了……我以為,你叫我到這兒來,是想和我當面對質的!」
「你哥哥不會那樣對你的。」黛茜平靜地說。
盧卡驚奇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充滿了難言之隱。接著,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妹妹身上,「你是怎麼做的?」
「你那天晚上本不會出現在公寓,因為那天這裡有舞會。」此時伊瑞拉坐直了身子。黛茜遞給她擦眼淚的手絹被她揉成了一團。她緊張地解釋說:「我當時需要錢,而你又停止了我的津貼……甚至還不讓我見彼德羅……我簡直對你恨極了!我打算跟他私奔,不過我們還需要一筆錢——」
「你才十七歲!」盧卡氣急敗壞地插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保護你,使你不受到傷害。如果你不是萬貫家財的繼承人的話,那個可鄙的傢伙根本就不會多看你一眼!」
「讓她把話說完。」黛茜低聲說,關切地注視著伊瑞拉。她注意到伊瑞拉正因為盧卡粗暴的指責而瑟縮。
「我有……有一把公寓的鑰匙。我還知道所有的密碼。有一天中午,當我和你一起吃飯的時候,你起身去開保險箱,我在門外偷看了你開保險箱的過程。」伊瑞拉一臉羞愧地說,「我以為保險箱里會有現金……」
「你選的時間可真不湊巧。」
「保險箱里只有……只有艾朵瑞塔。」伊瑞拉語音顫抖地接著說,「我當時生氣極了,於是我拿走了戒指。我對自己說,如果我需要,就有權拿走它。可是當我把戒指拿給彼德羅看時,他……他竟然取笑我!他說,他說他不會蠢到去賣偷來的東西,而且還是一枚有名的戒指。他還說,國際刑警為了追回戒指,會搜遍整個歐洲大陸來追捕他……所以,我計劃在第二天凌晨把戒指放回原處。」
「你這麼想就對了。」黛茜鼓勵伊瑞拉,可是當她看到盧卡朝自己拋來一個冰冷的眼神時,就立刻噤聲不語了。
「可是,我沒想到你那天晚上會回公寓,並且留下來過夜……你發現保險箱開著,戒指不見了……我還是晚了一步!」
「你把戒指怎麼了?」
「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妹妹急於使他相信,「我把它和母親的珠寶放在一起,它們在我銀行的保險箱里。」
聽到這句話,盧卡如釋重負地閉上眼。「老天爺……」他聲調不穩地說,「我一直都……」
「如果你當時報警的話,我就會告訴你是我拿的。」他妹妹低聲說,聽起來就像是指責,「可是,當我意識到你相信是那晚你帶回來的女人拿走了戒指時……」說到這兒,伊瑞拉給了黛茜內疚的一瞥。她說的那個女人現在已經和盧卡結婚了。「我的意思是——」,
「是指我,沒關係。」黛茜打斷了伊瑞拉的解釋,寬容地說。不過,她的面頰卻燒得通紅。
「你瞧……」伊瑞拉遲疑地說,「對我而言,你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人物。而只要盧卡不懷疑到我,那麼他責怪誰都無所謂了。」.
黛茜緊盯著地毯,心裡覺得一陣羞辱。她很清楚,當時只有十七歲的伊瑞拉對她評價有多低。她一定把她看成是某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剛見了盧卡一面,就急著跟他上床。
與此同時,盧卡發出一聲短促的笑,「難道你不該覺得幸運,黛茜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話一點兒也不幽默,反而令黛茜想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走向門口,說道:「我想你們的談話,我這個外人最好還是走開。」
走出房間,黛茜看見盧卡的男管家正在走廊里探頭探腦的。她給了他一個虛弱的笑容。顯然,男管家很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主人還要不要進餐了。黛茜早些時候吃的那頓午餐還未消化,她只覺得胃裡不舒服。
可憐的盧卡。可憐的伊瑞拉。將這個羞於啟齒的秘密藏在心裡這麼久,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一定很不好受。她一定很後悔自己當初的孟浪行為。隨著她逐漸成熟,這個秘密越來越沉重地壓在她心頭,成為她良心的負擔。這可能就是她拒絕和哥哥走得更近一些的原因,因為她想掩飾這個秘密。
負疚感常令人痛苦不堪。難怪伊瑞拉要極力避開盧卡。她害怕面對自己所犯的錯誤,不敢承認一切。而一旦她發現哥哥的新婚妻子竟然就是他曾以為是盜賊的女人,她當然會害怕得要命,並且得出一個結論:盧卡發現了真相,她才是罪人。畢竟,少不更事的伊瑞拉又怎麼會料到,她的哥哥仍然認為黛茜是竊賊,他娶她全是為了報復。
現在盧卡終於找到那枚可恨的戒指了。難道他真的把這種物質財富看得比一切都重嗎?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錯怪了她,心裡是怎麼想的?黛茜立刻就找出了答案。盧卡臉上露出的表情顯然是痛苦而驚愕的。想想看,竊賊竟然是他的親妹妹。
黛茜發出一聲輕嘆。也許正如盧卡自己說的,和平可能會降臨。也許盧卡會向她道歉……這麼個小小的讓步應該不會有問題。黛茜到育嬰室看了看琪亞,再一次下樓來到餐廳。
現在她的胃口又恢復了。坐在餐桌旁,黛茜埋頭吃著,而腦子裡卻一刻也沒閑著。不,她不願意盧卡向她低頭。他已經夠受折磨的了。和妹妹伊瑞拉關係這麼僵,再加上錯怪了黛茜,他心裡一定不好受。黛茜覺得自己應該對盧卡公平一些。一切證據都對黛茜不利,再說,他又怎麼會懷疑到自己十七歲的妹妹頭上呢?
她吃到一半時,盧卡進來了。「哦,天……在這種時候,你竟然還能吃得下去?」他難以置信的口吻里有些許責備。
「我餓了……請原諒我這麼實話實說。」黛茜猶豫著說,心想自己這樣說不知他會怎麼想,「伊瑞拉怎麼樣了?」
「我已經說服她今晚暫時留在這裡。我感到很抱歉……」
「為了什麼?」黛茜停下手中的動作,正面對著盧卡。他的臉在跳躍的燭光下顯得那麼憂鬱和迷惘。
「為了什麼?」盧卡茫然附和道。他皺著眉頭,好像在努力恢復自己的理解力。「難道你對伊瑞拉不生氣嗎?」
「噢,不……伊瑞拉已經夠難過的了。她是這麼年輕,而且感情衝動……」黛茜努力挑選著字眼,生平頭一次在說話時考慮技巧問題。
「感情衝動不是問題的重點……對不對?你一定也很生我的氣。」盧卡輕聲說。
「哦,一開始你的胡言亂語的確令我感到氣憤——」
「胡言亂語?」盧卡粗魯地插嘴道。
黛茜站起身來。她是多麼渴望跑到盧卡懷裡,擁住他,安慰他,使他恢復以前瀟洒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這麼沮喪。但是他看上去是那麼陌生而不可接近,就好像他失去了所擁有的一切,而要是有誰稍微露出一點同情或憐憫,也一定會使他勃然大怒。
「我一直在說,我沒有拿那枚戒指。」黛茜溫柔地指出這一點,「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我感到由衷地高興。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把我看做是小偷…畢竟你不了解我,是不是?」
盧卡的臉扭曲著,就好像胃部給黛茜打了一拳似的。他轉頭看向另一邊,語聲粗嗄地說:「是的,我的確不了解你。」
黛茜注視著盧卡艱難地咽口水。她只覺得無助和氣餒。現在他們之間好像重又築起了一道鴻溝。他是那麼地無所適從,令黛茜想上前緊緊地抱住他,就像在琪亞跌倒受傷時,她會去擁抱和安慰她一樣。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的舉動會毀了他們之間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友好關係。他實在是太驕傲了。
「我們以後再談吧。」盧卡說,好像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這句話似的,「我想你需要單獨待一會兒。」
是他需要單獨待會兒,黛茜毫不費勁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要離開我了……我做錯什麼了嗎?她昏亂的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尖聲詢問著。她的表現是如此公正、誠實、理性,她已經竭盡所能來安慰他,可是這個可憐的男人卻離她越來越遠了。
「告訴我……你是不是希望我的反應是和你大吵大鬧?」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爭執的了。」盧卡疲憊地說,語氣里沒有以往的嘲諷。事實上,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他惟一的樂趣都被殘酷的命運剝奪了一樣。
當午夜的鐘聲敲響時,黛茜從起居室的沙發上站起來,嘆了一口氣。這時,她聽到了大廳里傳來的腳步聲。起居室的門開了,盧卡走了進來。看到她,盧卡愣了一秒鐘。他注意到了黛茜臉上焦急的神情。
「想喝點什麼?」盧卡輕聲問她,一邊把門關上。
「一杯白蘭地……」黛茜開口,一邊注視著他走到酒櫃那裡斟酒。他的一舉一動都流暢得像一首詩。他現在看上去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可是突然間,黛茜並不希望他這樣。盧卡是那麼強硬。他是個強者,而強者總是懂得該如何控制局勢。
她一定是命不好。不然,命運為什麼要讓她捲入到盧卡所犯的錯誤中來呢?這簡直太殘酷了。他肯定會非常自責,一想起她就會產生愧疚和不安。她就像他生命中沉重的負擔,是他命中的不祥之人。她的出現擾亂了他的生活。如果他像她認識的其他男人一樣,那麼他很快就會發現,一看見她就不免讓他想起他最失意的時候。
盧卡把酒杯遞給她,一臉嚴肅地說:「我現在得出些結論。」
他臉上的表情和所說的話令黛茜覺得緊張。她一口吞下那杯酒,就好像渴得不行。
「你一定覺得過去的幾天就像做夢一樣。」盧卡語氣沉重地說,臉上木無表情,「現在回想起來,我所做的一切都那麼不光彩。我無法為自己找出任何理由。我只能說,當我醒來,發現你已離開,保險箱的門大開著,戒指又不見了時,我發誓一定要追查到底,我以為——」
「你以為我愚弄了你。」黛茜的話一語中的。
「是的……我以前還從未受騙上當過。我必須承認,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惜採用一切手段。」盧卡的聲音尖銳得好像就要裂開似的,「如果伊瑞拉今晚沒有坦白的話,我還會把你當做是竊賊。而你顯然無法找回我要的艾朵瑞塔戒指……這樣的話,我最後就會拿走你的房產,也就是菲爾丁莊園。」
黛茜的臉色早已變得蒼白。「不,你不會那樣做的。」她說。
盧卡慢慢地搖搖頭,眼睛堅定地迎接黛茜驚愕的眼神,說:「黛茜,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善良的人……我會那樣做的。我和你結婚的時候,菲爾丁莊園的命運就已經掌握在我手裡了。」
「你……你什麼意思?」她有些口吃,驚訝地看著盧卡。
盧卡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好好的紙來。
「那家擁有菲爾丁莊園抵押契據的公司已經被我買下來了。這是協議書。現在我擁有莊園的處理權,如果你不能及時還清抵押款,我可以隨時要求你搬出菲爾丁莊園。」他十分清楚地說著,「這就像從嬰兒手中拿走糖塊一樣容易。」
黛茜的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她不由得喘了一口氣,問道:「你……你買下了那家公司?」
盧卡完全了解她的感受。如此的工於心計會令任何人都感到害怕。在她的瞪視下,盧卡的臉色更加蒼白。他徒勞地解釋說:「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必須對你坦白,而且你也有權知道一切。」
黛茜的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失去控制地大叫:「我不想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卑鄙的人?」
「真希望我能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可是,我清楚自己的動機。」盧卡的目光黯然,「我一直以為是你乾的。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忍受這個侮辱。而且我有能力報復,所以我就上你那兒去應徵。我的目的就是報復。」
黛茜木然點頭,心裡震驚到了極點。她直愣愣地看著盧卡,就好像他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獸。
盧卡的臉有些紅,「這不是什麼好動機……現在回想起來,我感到十分慚愧。不過,你倒是十分勇敢地面對我施加給你的一切不公正的對待。」
黛茜搖了搖頭。她覺得有些發暈,就好像身體的某個部分已經死去。她立刻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了。她愛上了盧卡。現在她再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他怎麼能這樣傷害她?她後退著逃離盧卡,跌坐在沙發里。「我跟你上床了。」她嘴裡嘟囔著,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
「我想,我們這會兒最好不要討論這個問題。」盧—卡立即反應道,「我現在只想……我應該……儘可能地給你補償。」
「我恨你……」她確實恨他。因為他不愛她,反而愚弄了她,而且她也讓自己成了傻瓜。另外,她也無法忍受再掙扎著讓自己原諒他。
「我可以理解。」
「我想回家。」
「可以。飛機隨時可以聽候你的調遣。你想什麼時候走?」
「馬上——」
「現在把琪亞從床上叫醒,我看不是個好主意。」看到黛茜仍舊垂著頭注視著腳下的地毯,盧卡走到她面前蹲下,說,「朝我喊叫吧……或者打我,只要你能覺得好受一點。你這麼安靜,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明天一早就走。」黛茜堅定地說。
盧卡握住她緊捏成拳頭的手,說:「你想要我什麼時候飛到你那兒去?」
黛茜這時才把目光轉向他,一副不解的樣子。
盧卡溫柔地提醒道:「今後的六個月,你我是綁在一起的。你當然不會忘了這個吧,嗯?」
她完全忘了。她只覺得滿腦子昏昏沉沉的。盧卡輕輕執起她的手,真誠地說:「我發誓一定會履行我們之間的協定。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讓你失望的。」
黛茜猛地抽出手,喊道:「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我只是想表達我的悔恨之意——」
「我才不相信你會有什麼悔恨之意!」黛茜憤憤地指責。她臉上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你是個混蛋、小人……我最痛恨的就是混蛋和小人!你的生活中只有兩樣東西令你激動,那就是性和金錢!」
他的臉上泛起一抹憤怒的紅色。「曾經還有一樣東西讓我興奮,比那兩樣要強得多。」他說。
「是什麼?」黛茜發出一聲嘲笑,站起身來躲開盧卡。她無法忍受盧卡距離她這麼近,害怕內心燃燒的激情會背叛自己。「是不是報復?哼,那我真要感到榮幸了!那枚可笑的戒指真的值得你如此費心嗎?」她嘲笑著。
盧卡也慢慢地站起身來,只不過動作少了往日的優雅。「不……」他欲言又止。
「你還想笑得更大聲些嗎?」黛茜語聲不穩地指責他。她的身體因為內心澎湃的感情而微微顫抖。「我那天晚上真的以為你愛上我了。可是等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太遲了。我甚至還想找到回你公寓的路。當然我沒有找到。這真是我的幸運!不然,還沒等我邁上你家的門檻,你就已經叫警察把我抓走了。」
盧卡愣住了。黛茜本無意說出這個令她痛苦的事情,但是她受傷的自尊使得她毫無顧忌地衝口而出。
「你去了大奎拉湖畔?!」他驚訝地問她,眼睛里充滿了愕然的神情,「不……別告訴我,你去了!」
「我去了,就在你圍著你的空保險箱團團亂轉的時候,我正在大奎拉湖畔等你!」黛茜冷冰冰地說完,轉身走向門口。臨了,丟下一句話,「這幾個禮拜不准你在菲爾丁莊園出現!」
「可是我們是剛結婚幾天的夫妻。這樣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的。」盧卡溫和地指出這一點。
「盧卡……你怎麼還不明白!」黛茜氣哼哼地教訓他,「我們的蜜月還不到三天。這就足夠說明一切了。我會跟別人解釋說你是個工作狂,所以我們的蜜月很不愉快。還有,你下次來莊園時,他們就會發現你我根本就不合適。這樣六個月後,我們的婚姻破裂就不會引起一丁點兒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