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氣候趨暖,可也還算春寒料峭。童仲惜穿了件棗紅色印花鋪棉外套,黑色山東綢長裙,同色系粗跟淑女鞋。
請了兩星期長假,回了一趟花蓮老家修身養性,遠離塵埃,經過山明水秀的洗滌,心靈得到了沉澱,換來一顆清明的心,今日的她自有一份清艷的風情。收拾起哀痛,關掉對命運的詛咒,整裝待發,寄情於工作。她相信,經由兩次感情受創的試煉,更能幫助她傾聽病人心靈的掙扎。
文笙和貝兒對於發生在仲惜身上的故事所知不多,只當作她患了職業倦怠,見她歸隊,貝兒立即誇張地說:﹃美女,你終於回來了,你的那位保莫病人,一天要打三通電話來找你,好象你是他的養分,沒有你的治療他會營養不良似的;你進門前,我才掛了他的電話。要不要約明天的時間治療?﹄
﹃約下午吧,若他有空的話,請他下午兩點過來。﹄
工作可以麻痹自己乾燥的心靈。
下午兩點整。
保莫穿了一身輕巧的﹃斑尼頓﹄休閑長褲裝,眼裡閃爍著光亮,看得出來他很快樂。
﹃有好事發生對不對?﹄仲惜雙臂交握於胸前,給了保莫一朵鼓勵的微笑。
保莫點點頭,拉了張靠背椅坐在仲惜辦公桌前。﹃我終於找到了生命的泉源;我終於知道人生的意義在哪裡,我真的好高興哦!而且……﹄他頓了頓,神秘地說:﹃我要結婚了。﹄
﹃和誰?﹄仲惜簡短地問,有點驚訝。
﹃我的小學同學。﹄
﹃喔?﹄仲惜瞪大了眼,這個女主角,她可是頭一回聽說。保莫的小學同學?﹃好突然。﹄
﹃我們是在兩個星期前重逢的,她沒地方可以去,我讓她住我家。我們聊開了之後,才知道小學時她就已經暗戀我了,直到現在二十多年了,我們誰也沒忘記對方;我向她求婚,她立刻就答應了。童醫師,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一個人愛我像她愛的那麼長久,以前都是我愛女人愛的比較久,換來的往往是痛苦。現在不同,我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保莫難掩興奮之情。
﹃那你以前的女朋友呢?﹄
﹃她啊?早八百年前就和人跑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麻煩。﹄
﹃你應該慎重考慮考慮,決定的太匆促對婚姻的品質會有不良的影響。﹄她客觀地說。
﹃我已經考慮夠久了,這兩個禮拜以來,分分秒秒都在考慮,放心好了,童醫師,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保莫像是轉了性的說。一點也無法和之前自卑、無助的保莫相提並論,可見愛情力量的偉大,可以令人生令人死。
﹃恭喜,今日以後不需來我這治療了,愛情已經把你治好了大半。﹄
﹃呃……不過我還是需要找個人聊聊天,以後我可不可以來找你聊天?﹄保莫問。
﹃當然可以,只要我沒有病人在。﹄
送走了快樂的保莫,留下仲惜一個人在治療室沈思,病人使她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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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杜白約了仲惜吃飯。
﹃你對我好冷漠,以前我們總是盡量把握有限的相處時光,看山、看海、看日月星辰,現在約你得半個月前先預約,還不一定能約到你。﹄杜白抱怨著仲惜的無情。
﹃我們現在的關係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我所給你的相處方式也是一般朋友的相處方式,普通朋友不需要密集的見面。﹄仲惜含笑的說。
﹃只是普通朋友?為什麼?葛玫說許多人想要幫你介紹對象都被你婉拒,我以為你在給我機會,沒想到……我也只是普通朋友。﹄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籌莫展。
﹃妾心古井水,波瀾誓不起。﹄她答的一針見血。
﹃不,你一直在等孟雲天回來,你的心不是古井水;若是古井水,我不會在你的眼裡看到一層霧。﹄杜白是了解她的,他比她看的更透徹。
她停了三秒鐘后回答:﹃是的,我始終覺得雲天會回到我的身邊,我是在心裡空出一個位置等他填滿,所以任何男人,對我而言都是浮光掠影。﹄她承認道。
﹃你對我真是他媽的不公平。﹄他右手握拳,不服氣地重擊桌面,桌上的咖啡被他的拳震的汁液四溢。
﹃杜白,你覺得你對我又公平嗎?或許,世間的事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尤其是愛情。﹄她說。
﹃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對不對?﹄
﹃不,我原諒你了,只是對你不再有愛。﹄
﹃Why?﹄他緊閉雙眼痛苦地問。
﹃別問這樣的問題,因為沒有答案。或許我們不曾分開的話,愛仍然存在。但,我們無法重寫歷史。杜白,聽我的勸,不要放任何期望在我身上,沒有用的。﹄她誠懇的說。
﹃我們當真就這樣完了嗎?﹄
﹃如果你需要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如果你不要我這個朋友,我們就到此為止。﹄她界限分明地說。
﹃你好殘忍,好殘忍。﹄杜白自言自語說給命運聽。
糾纏了這麼多年的恩怨情仇,今天正式釐清,離開了桎梏,給了彼此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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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得回台北,這回準備留幾天?﹄吳警官看著孟雲天問。
﹃頂多三天,等案子結案,順便拜訪幾個老朋友。﹄
﹃胡書權已經認了罪行,差不多算是定了罪。唉……要不是你父親發現了宋琪薇和他的姦情,我想也許這一連串謀財害命的悲劇,或可避免。﹄
﹃謝謝你,要不是你不眠不休的追緝,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案情明朗化,緝捕兇手到案。﹄
﹃別謝,你也曾經幫過我,算是扯平。﹄
﹃孟先生,有位葛玫小姐找你,在會客室。﹄助理提醒道。
﹃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孟,我看你別走了,台北比較適合你,留下來吧,改天咱們哥倆還可以好好喝兩杯。﹄吳警官帶上門時順口說道。
孟雲天但笑不語。
葛玫一早接到雲天助理的電話,請她到孟氏一敘。
幾個月不見,他的臉上沾滿了滄桑,眼尾多了幾條細紋,比初認識時看起來更酷、更冰冷,像只充滿危險性的美洲豹,誤入陷阱傷了腿的美洲豹。
﹃她好嗎?﹄每回見面,這句話永遠是開場的第一句話,聽得葛玫心酸酸的。
﹃每天都在綻放。﹄葛玫試圖眨掉眼眶裡的淚水。
﹃那就好。她好,我就好。﹄他朝她苦苦一笑,眼神黯然,神色憔悴。
他根本不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偉大,你想做聖賢嗎?她好你就好?問題是你一點也不好。﹄葛玫顧不得淑女形象大吼著說。
﹃我很好,真的。案子了了,仲惜也不需要我擔心了,我還有什麼不好的?﹄
﹃騙子,你根本是強顏歡笑。﹄葛玫不信地回答,推翻他的宣言。
﹃我能怎麼辦呢?廢了兩條腿,一輩子必須仰賴這兩個輪子,我已經不配擁有她了。﹄
﹃你配,你當然配,普天之下沒有人比你更配的;孟雲天,你要有信心,仲惜已經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杜白,除了你沒有人走入過她的心靈。﹄葛玫蹲在他的身前,仰著頭集中火力說服。
﹃葛玫,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有辦法答應你。﹄
﹃哦!你真是固執的可以。﹄葛玫以掌拍額,挫折至極。
她覺得她一定要做些什麼來改變這種局勢,不然看著這兩個有情人如此蹉跎下去,真是一種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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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洛桑把實習的生涯作的有聲有色,連馬里歐都不禁要肅然起敬,他喜歡聰明的女人,可以不用費時在解釋與溝通上,管洛桑正是他所心儀的聰明女人,不但舉一反三,工作上的反應足以和他比美。不過他很清楚管洛桑不是容易追求的女人,這個死硬派,對她的孟哥哥一往情深。他也不急,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雲天受傷之後,整個人變的很低調,銷聲匿跡於台北的社交圈,連洛桑要見到他還得透過重重關卡。
﹃雲天明早離開台北,今晚請我們倆吃飯,你去不去?﹄馬里歐由堆積如山的資料文件里抬起頭隨意的問。
﹃咦?你怎麼可能消息比我靈通?我當然要去啊,好久沒見到他的面了……你能不能別去?讓我和雲天獨處?﹄洛桑嗲聲地說,她知道男人很吃這一套的。
可惜用在馬里歐身上無效。
﹃我看你別去好了,雲天和我有重要的事得談,你在那會很無聊的。﹄胡里歐故意逗她。
﹃才不呢,我要去。﹄洛桑嘟濃道。
下了班后兩人聯袂前往。因為塞車,兩人遲到了十分鐘。
﹃糟糕,洛桑的毛病傳染給你了。﹄雲天開玩笑的說。
﹃沒辦法,物以類聚嘛!﹄現在的馬里歐是個經得起玩笑的人了,從前的他,可不準拿他和任何女人的名字開玩笑,他很忌諱,弄不好會翻臉的。
可見他對洛桑是另眼相待的,這其中的奧妙頗堪玩味,雲天觀察著兩人,好象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說:﹃我發現你們兩人有夫妻臉。﹄
﹃亂講,馬律師長得比我丑多了。﹄洛桑紅著臉羞赧地說。
﹃真的,一樣的濃眉,同樣高聳的鼻樑,還真的有夫妻臉。﹄雲天認真的說。
﹃最近都是洛桑做便當給我吃,可能吃同樣的米、同樣的菜色、喝同樣的水,才會愈來愈相像。﹄馬里歐可是心花怒放的很。
﹃好啦,好啦,從明天起,本姑娘不再做便當了,你最好吃外頭的便當,然後天天腸胃炎。﹄洛桑挑眉說。
馬里歐的腸胃十分敏感,不太能吃外頭的食物,一不新鮮,立刻起反應。
﹃好好,我收回剛才的猜測,我承認我們長的相像和米飯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真是愈描愈黑。
洛桑一聽之下氣的翻白眼。﹃別再說這個話題了好嗎?﹄
言歸正傳。
﹃小馬,我想請你擔任孟氏的法律顧問。﹄雲天正式提出邀請。
﹃我?由你自己擔任不是更名正言順嗎?﹄馬里歐問。
﹃我不便出面。﹄
﹃這麼詭異,不便正式出面?﹄洛桑眼光流轉於兩人之間,大驚小怪於雲天的說詞。
﹃別問問題,說來話長。﹄馬里歐打斷洛桑的思路,不準備解釋。
﹃那你們就長話短說,快點告訴我。﹄洛桑打破砂鍋問到底,偏不讓謎底就這樣被矇混過去。
﹃原因很簡單,雲天希望公歸公、私歸私,我來出面會比較超然些,他也可以落得輕鬆。﹄馬里歐一語帶過,和雲天交換默契的眼神,似是告訴雲天,真相洛桑知道的愈少愈好,省得複雜化。
﹃哦!也是啦,公司的經營愈單純愈好,何況你對商業經營,本就興趣不大,不要介入太多也是好的。﹄洛桑相信了。
﹃雲天,你離開台北後到底在哪裡落腳?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我可以去看你呀。﹄洛桑追問雲天的蹤跡。
﹃我的地址暫時不便公開,我想靜靜地療傷,知道的人一多對我的生活會造成不必要的困擾。﹄雲天胡謅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也不是外人,你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不,我誰也沒說,所以也不想開先例,原諒我。﹄
﹃誰也沒說?童仲惜也包括在內嗎?﹄
這個名字仍然灼痛了他的心。他掉轉眼光答非所問:﹃我現在只管好好調養傷勢,不再兒女情長。﹄
﹃一定是她嫌棄你對不對?我就知道……﹄洛桑胡思亂想,亂給仲惜扣帽子。﹃難怪,照顧你的人不是她。﹄
﹃不是的,她怎麼可能嫌棄我,是我覺得彼此不再適合,所以自然而然就疏遠了。﹄雲天不願洛桑誤會仲惜。
﹃我覺得這當中有古怪……﹄
﹃好了,洛桑。你別又犯職業病了,啥事你都再三推敲豈不瘋掉,雲天怎麼說就怎麼信,又不是上法院,弄得那麼仔細作什麼?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你揭人瘡疤對自己也沒好處。﹄馬里歐提醒洛桑適可而止。
﹃可是你不是常說要有科學求證的精神嗎?我謹遵教誨也錯了嗎?﹄洛桑委屈的很。
﹃科學求證要用在辦案子上,這種強人所難、咄咄逼人的人際關係最好避免。﹄馬里歐再次強調。
﹃雲天,你有難言之隱嗎?若有,我……不追問就是了。﹄
﹃也不算是難言之隱,只是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洛桑,我保留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嗎?﹄他堅持道。
﹃好吧,既然我的老闆已經發出厭煩的嘟噥了,我還是少說話的好。﹄洛桑十分識相,真的止於所當止。
﹃別在這說的是一回事,回到家后又忘了,追著雲天要答案。﹄馬里歐似是料到洛桑的反應,先堵了她的後續動作。
﹃君子一言九鼎,我不會拆我自己台的,除非雲天自願告訴我,否則我絕口不問此事,行了吧。﹄洛桑掉入自己所發的誓言陷阱里。
雲天投以馬里歐﹃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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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玫一早趕到雲天下榻的飯店,十萬火急之勢。
﹃怎麼了,是不是仲惜發生了什麼事?﹄雲天第一個想到仲惜有不測。
﹃仲惜是發生了一件事,不過對你而言應該算是好事。﹄葛玫故意吊人胃口。
﹃好事?會有什麼好事。﹄雲天狐疑地問。
﹃不只是好事,還算是一樁喜事。﹄
﹃喜事?﹄雲天覺得自己快變成九官鳥了。
﹃仲惜……要結婚了。﹄
﹃喔……很好啊,替我恭喜她,婚期訂在何時?﹄雲天失了魂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中秋之後吧,可能是光復節。﹄
﹃那麼說還不很確定啰?﹄
﹃昨天準新郎才求的婚,仲惜答應了,很勉強,純粹是為了幫對方的忙。﹄
﹃幫對方什麼忙?﹄雲天轉身看著葛玫,問她要答案。
﹃對方是同性戀,為了向家人交待,一定要找個女人結婚,因為是好同事,仲惜答應了。﹄葛玫捏了一把冷汗胡掰下去。
﹃她怎麼這麼胡塗呢?一生的幸福就這樣毀了。﹄
﹃我也勸過她呀,可是沒用。她說守活寡也沒關係,反正這一生她已經轟轟烈烈愛過了,沒有愛的婚姻已不是那麼重要了。﹄葛玫把自己想象成偉大的金像獎女導演。
﹃真是該死。﹄雲天忿怒地吼道。
﹃雲天,你要救救仲惜,她已經中毒太深了,執迷不悟、一意孤行,現在除了你誰也幫不了她了。﹄葛玫切中要害,直接尋求幫助。
﹃我是個殘廢,如何救得了她?﹄他的自卑心結又作祟。
﹃殘廢、殘廢,總好過讓仲惜嫁給不可能給她幸福的人吧!﹄葛玫一言驚醒夢中人。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非你莫屬。﹄
他想了又想,考慮再三后,下定決心。﹃好,我努力爭取,但是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沒問題,我全力支持你。﹄葛玫滿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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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惜,你喜歡吃漢式的喜餅或是中式的喜餅?﹄貝兒一早便依在仲惜的辦公桌旁,塞了一堆的喜餅目錄給仲惜看。
﹃要訂婚了啊?﹄她也感染了貝兒的喜氣洋洋。
﹃嗯!秋高氣爽時結婚,然後到東歐度蜜月。﹄貝兒難掩喜氣,儼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樣。
﹃那得趕緊找個幫手了,否則到時候我一個人恐怕會忙不過來。﹄
﹃呃……結婚後我就不工作了,我要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貝兒喜孜孜地堆滿了甜笑。
電話鈴響,貝兒順手接起。﹃找童醫師是嗎?﹄貝兒將電話轉接給仲惜。
﹃童仲惜你好。﹄一個十分低沉的男音,好象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童醫師,我想請你替我作心理治療。﹄
﹃歡迎啊,你把一個星期里可以接受治療的時間排出來,然後和我的助理李貝兒小姐聯絡。﹄
﹃我暫時……不想到醫院做面對面的治療。﹄
仲惜由男聲無法辨認此人的年紀,時而粗嘎,時而低沉,而且還帶有濃濃的鼻音。
﹃如果不做面對面的治療,只藉電話的溝通,效果恐怕有限;若是你白天實在太忙了,我們醫院有另一位醫師做夜間約診,我可以介紹你認識他。﹄仲惜不喜歡接這類的Case,不到醫院治療室,除了效果不彰之外,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謂不必要的麻煩就是諸如病人的性格不易了解;或是病人的情緒不好掌握……相對的變數也多。
﹃我雙腿行動不便,連出個大門都需要旁人的協助,到醫院治療,對我而言實在有困難。﹄他運用人性里的同情心,試圖博取仲惜的同情。
﹃你沒有親人嗎?﹄
﹃我孑然一身,只剩下我這個孤獨的靈魂。﹄
﹃你不會永遠孤獨的,將來會有屬於你的家、你的妻、你的子,還會有豐富的一生。﹄仲惜不自覺的開始進行治療,以她的職業敏感度,她感覺得到他的痛苦,想是經歷過一場大災難,需要心靈的重建。
﹃我不再是個完整的人了,不配享有幸福。﹄他低落地說。
﹃一個人的完整與否不是以外表來認定;而是以這個人的內心,你的內心完整嗎?﹄
﹃我的內心千瘡百孔,早已傷痕纍纍。﹄
﹃想說說你的傷痕嗎?﹄
就這樣,仲惜接受了這個Case,展開另類療法。這個人姓白單名雲,自此以後每個禮拜三、禮拜六,固定撥電話到醫院,接受治療,有別於一般病人的收費方式,仲惜和醫院溝通后,院方同意療程結束后再收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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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白雲的心情似乎很好,連電話里的聲音都是神采飛揚的。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筆生意,今天成交。﹄
﹃我一直對你很有信心的。﹄仲惜說的是肺腑之言,身體的殘障並不影響一個人的大腦運作。
﹃可惜我的腿不方便,否則真想好好請你吃頓飯。﹄
﹃不要緊,會有機會的。恆春現在的天氣很熱吧?你一個人住會不會很不方便?家裡有裝冷氣嗎?﹄
﹃我現在住的地方是電器化發揚光大的地方,比你想象的方便多了。﹄
﹃上個禮拜給你的建議去做了嗎?﹄她導入正題。
﹃什麼建議?﹄他是真的忘了。
﹃想辦法聯絡你以前的女朋友啊!﹄
電話那端突然一陣沉默。
﹃你應該試著克服心裡的障礙,給你也給對方機會。﹄
﹃我覺得時機還不成熟,貿然聯絡,我怕彼此都無法承受,再過一陣子吧!﹄他找理由退縮到原點。
﹃什麼時候才是成熟的時機?也許永遠也不會有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何況是否能夠承受不是由你單方面來決定的,你預設了太多的立場和可能的結果,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因為你的不告而別心碎呢?﹄仲惜曾經身受其害。
﹃……如果你是她,你會接納我這種怪物嗎?﹄他自貶身價地說。
﹃若我是她,我會。因為你們相愛……而且你也不是怪物,發生這種意外,也非你所願所能控制的。我們不過是受命運擺布的眾生;但是我不希望你太宿命,有的時候人生的軌跡不一定是按照一加一等於二這種刻板的邏輯運行,你應該摒棄自卑,去找她吧!﹄仲惜樂觀其成。
﹃或許……她已經結婚了。﹄
﹃結婚?不可能,除非她和自己的終身幸福過不去,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論及婚嫁。﹄她推翻了他的胡思亂想。
﹃如果她真和自己的終身幸福過不去呢?﹄
﹃去弄清楚,別在這瞎猜。﹄她實事求是地說。
﹃……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記住,別想太多,晚上睡覺前喝杯牛奶,容易幫助你入睡,需要我時隨時和我聯絡。﹄
道了再見后,仲惜掛上了電話。她拖著疲憊的身心,還是逛到﹃雙城記﹄去了。
﹃杜白最近有沒有去找你?﹄葛玫拉著仲惜就問。
仲惜搖頭。﹃很久沒聯絡了,杜白怎麼了嗎?﹄
﹃我聽大寶說葉亭亭回台灣了,想到我們這裡唱歌,大寶答應了。﹄葛玫懊惱極了。
﹃她一個人回台灣的嗎?﹄
﹃呃!和她老公離婚了,孩子歸男方,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昨天她來時我剛好回我媽家,沒見到面,杜白陪她一起來的,所以我才問你知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葛玫撇著嘴,心裡直犯嘀咕。
﹃就算真有什麼也不要緊,杜白和葉亭亭也算天作之合,能有好結果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仲惜喝著她的龍舌蘭,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杜白的事了。
﹃想到她曾經對你做的混蛋事,我就有氣。﹄葛玫道德感十足地說。
﹃我早已忘了。﹄她淡淡地說。
﹃昨天知道這檔事之後,我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大寶臭了一頓。﹄
﹃罵什麼呢?葉亭亭歌唱的不錯,也許簽下她,有助於生意興隆。﹄
﹃不必,我們店裡已經是高朋滿座了。大寶不該未經你的同意就簽下她,這家店又不只是我和他的,一點都不尊重你,尤其是簽下那個女人。﹄葛玫余怒未消。
﹃我真的不在意,你就彆氣了。﹄仲惜好言相勸。
話才說完,就見到杜白摟著葉亭亭的水蛇腰熱呼呼的走進來。
﹃哦!天啊。﹄葛玫拍著額頭,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嗨,童仲惜,好久不見你還是美麗如昔。﹄葉亭亭揮手SayHello。
﹃你也一樣,一點也不遜色。﹄客套話誰也會說。
﹃我差遠了,還是你天生麗質,杜白你說是吧?﹄
杜白看到仲惜,臉色馬上黯淡下來。
﹃不知道你今天也會來,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杜白低著頭說著,一邊抽回摟著葉亭亭腰枝的手臂。
仲惜也注意到他的刻意舉動,微微蹙眉,對於杜白的罪惡感十分不解。
恰巧杜白的Call機響起。
﹃我回個電話。﹄
﹃你們聊吧。﹄葛玫百無聊賴的閃開,不願與葉亭亭多說廢話。
起初兩人之間微妙的尷尬,氣氛有些僵硬。
﹃我不知道杜白是怎麼對你解釋的,雖然他也警告過我,見到你之後不要提過去的事。可是,我不要你誤解我,所以我要澄清我自己,當初並不是我逼杜白到維也納的,是他心甘情願帶我去的。﹄她眼裡閃著氤氳之氣。
﹃因為你懷了他的孩子,不是嗎?﹄
﹃他是這麼告訴你的嗎?﹄她苦笑著。
﹃呃……﹄仲惜點頭。
﹃哼!我和杜白生的孩子已經十歲了,你不知道對不對?很諷刺。﹄葉亭亭由皮包里拿出了一幀三人的合照,左證她的話。
﹃嚴格說起來是你介入了我和杜白,不是我介入你和他,是我大方的允許你們在一起,是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語帶哽咽委屈地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仲惜十分驚訝。
﹃現在知道也不遲,請你把杜白還給我。﹄葉亭亭懇求地說。
﹃杜白不是我的,我和他之間已經是歷史故事,若你還要他,你必須自己爭取。﹄
﹃你……和他?分開了?﹄葉亭亭懷疑地問。
﹃分得涇渭分明。﹄她字正腔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