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怎麼那麼冷啊!」細雪輕飄,卧冬整個人窩在馬車廂的毛皮里發抖。
這是什麼鬼天氣?照這情況看來,他可能還沒睡著就先被凍死了。
陸祈嵐很想把眼睛從眼前的奇景中移開,但馬車廂就這麼小,逼得他必須直視這個在座位上縮成一團,拚命發抖,完全無視於學生就坐在對面的先生。
「祈嵐少爺,看來你要自求多福了,我大概還沒到北方就先被凍成冰柱了,你就好好的去面對那個離教教主吧!」
「咳。」聽得出卧冬語氣里的怨慰,陸祈嵐輕咳一聲,「先生,你現在的姿勢再怎麼凍也只會變成冰球,不會變成冰柱的。」
卧冬沒力氣耍嘴皮子,只是認栽的嘆了一口氣,「就說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包吃包住包丫鬟?最後竟然得到這冷到石頭都會裂開的地方,唉!如果小玉在該有多好啊!這時候一定有熱騰騰的湯可以喝!」
祈嵐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不愧是卧冬先生,現在擔心的竟然不是將要面對離教教主,而是在傷心沒有小玉送熱湯給他暖暖身子。
卧冬有氣無力的瞪他一眼,「笑什麼笑,要不是少爺你去招惹那個奇怪的教主,哪裡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是是是,以後還望先生多多幫助呢!」
「等我活著到離教再說吧!唉!冷死人噦!」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欲睡的卧冬終於感覺到周圍暖和了些。他輕輕睜開眼,發現陸祈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了馬車。
「先生。」窗口傳來陸祈嵐的聲音「祈嵐少爺?」
「到了呢!教主在大殿設宴等著我們,請先生去梳洗一番,我們再一起過去吧!」
陸祈嵐身後的火把看起來好溫暖,讓人好想好好的睡上一覺,這一路上太寒冷,即使入眠也睡得相當不安穩,讓他幾乎要去掉半條命,「唔,嗯……」
「先生?」看著卧冬的頭再度從窗口滑下,陸祈嵐暗叫不妙,不會吧?
又睡著了?卧冬的睡癮他是領教過的,這麼一來,在他自己醒來之前,恐怕是天皇老子來也叫不醒他了。
一張小臉垮了下來。卧冬先生怎麼這麼不可靠,真要丟他一個人去面對那個變態教主啊!
瞬間,陸祈嵐的腦袋瓜里浮現一張興味十足還令人有些發毛的笑臉,那張臉他看過兩次,一次是在離教的大殿,一次是在比文擂台的對面酒樓。
既然先生對祈嵐不仁,就別怪祈嵐對先生不義。陸祈嵐賊賊的笑著,信步往大殿走去。
大殿上,不見戴著面具的教主,只有一名著墨色長袍,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几歲的少年,站在首位下的位子。
「只有你一個人?」藻問。
陸祈嵐搖搖頭,「先生正在睡覺。」
藻的嘴角不可置信的抽動了一下。睡覺?還真能睡,都到離教本部了,那書生還當真能泰山崩於前而不改本色。
「敢問您是墨藻護法藻大人嗎?」看這衣服的顏色,和高貴的布料,以及少年沉靜下似尋常人的雙眸,陸祈嵐大膽猜測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藻大人。[$xiao¥*shuo%zhi&jia*!du@jia#$zhi||zuo]
藻沒有否認,道:「先坐吧!教主等會兒就到了。」
想起那邪惡且詭異的笑臉,陸祈嵐就頭皮發麻,他當真佩服藻大人能成為那怪人的護法。
「小娃兒,你的老師呢?」
說人人到,大殿首座后的簾幕掀開,像當年一般火紅得驚人的衣服,加上炫目的羽毛面具,離教教主只要站在殿上,不怒自威。{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陸祈嵐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裝作泰然自若的回答,「先生一路舟車勞頓,過於疲累,現在正在馬車上睡覺。」
「睡覺?」教主的語調有些玩味,「在馬車上睡覺?」
藻的嘴角抽動著。馬車上?連下車都不想,這書生當離教是什麼地方了?真是怪人,難怪會被教主盯上。
「哈哈哈!藻,你有沒有聽到,那傢伙現在還在馬車上睡覺!妙啊!好一個卧冬先生。」
成功轉移目標!教主果然對先生興緻高昂,那就休怪徒弟不義啦!畢竟是先生先睡死丟下徒弟不管的。
教主笑得好樂,看得藻默默為書生的命運嘆氣,看來這陸家小少爺說不定可以逃過一劫,而書生倒成為替死鬼了。
「既然卧冬先生這麼累,我這當主人的沒好好招呼他可就失禮了,呵呵!小娃兒,帶我去見你的先生吧!」
陸祈嵐心虛的笑了笑。先生啊!您就好好幫徒弟這一回吧!找您當先生還真是找對了。
教主也不擺架子,直接走下大殿,隨著陸祈嵐往馬車停靠的側廊走去,藻也跟在後頭,為書生默哀。
走到馬車旁,陸祈嵐試著叫喚卧冬,「先生?先生?」
果然不為所動。
好不容易有溫暖的地方睡,卧冬怎麼可能醒得來?
「失禮了,先生重眠,恐怕今天是不會醒來了。」先生,祈嵐可沒有說謊喔!
只是小小的出賣您一下而已。
教主不以為意,反而覺得十分有趣,「怎能讓貴客睡在馬車上呢?
藻,你去吩咐他們把客房的床鋪好。」
「是。」
隨後,教主打開馬車車門,一把把卧冬抱了起來。
陸祈嵐瞪大了眼,難道教主不只如傳聞中喜歡童男童女,連一般男人也愛嗎?
先生,祈嵐這下子可真的害您不淺,您一定要原諒祈嵐。
卧冬睡得可迷糊了,迷濛中,感受到一個極溫暖的懷抱,讓他想起當初窩在老人懷裡撒嬌的日子,這樣的好夢當然是不要醒來比較好。
看著卧冬熟睡的臉,還有毫無防備窩入他懷中的舉動,面具下的臉竟然有些動容,動作不由得放柔。原先他只想看看當書生髮現自己莫名其妙被抱起時,是否會嚇醒?又看到抱起自己的人竟是離教教主,可會驚慌失措?
但他錯估了卧冬的熟睡能力,看來就算被抱去賣掉,他可能也毫無所覺。
而這一抱,也意外的讓他有些眷戀,懷裡的人緊緊的偎在他懷裡,那清瘦的身形出乎意料的輕,是陸家虧待他嗎?應該不是如此,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麼瘦,在攤上賣著春聯,看來生活過得並不如意,想到這兒,竟讓他有些心疼!
堂堂的離教教主,竟然會為一個書生沒飯吃太瘦而心疼?教主開始思索自己被這個只會睡的書生影響到腦袋出問題的可能性。
「小娃兒,你們家先生平時都這麼嗜睡嗎?」想到他熟睡依偎的舉動,可能在別人懷中也是如此,莫名讓教主的語氣有些冷厲。
陸祈嵐暗自冒汗。教主果然不太正常,這不要是害慘先生該如何是好?
「是……但也不完全是,一路上舟車勞頓,我想先生是累著了,才會這麼嗜睡。」
好吧!這次他真的得說謊了,不過是為了先生說謊,要是繼續出賣先生,說他就算睡到被染指也不會醒過來的話,真不知道教主會做出什麼事來。[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教主輕笑一聲,讓人弄不清楚他的含義,倒是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藻很清楚,每當教主有什麼「有趣」的「麻煩」點子時,他就會那樣笑。
「藻,你先招待小娃兒用餐吧!我想到一個有趣的遊戲。」才剛說完,抱著卧冬的身影就這麼騰空躍上屋檐,消失在兩人眼前。
「先……」這不該怎麼辦才好?先生真的被擄走了,先生可是他唯一的戰友啊!希望教主不要一開始就把先生吃得一點骨頭都不剩。
可悲的是,就算先生真的被拆吃入腹,他極有可能還是不會醒來。
「教……」藻只為卧冬默哀一眨眼的時間,就轉頭對陸祈嵐道:「我們去用餐吧!」
陸祈嵐瞪大眼睛,沒想到藻大人果然像傳聞一般,對教主任何驚世駭俗的舉動習以為常,「那先生……不是,那教主怎麼辦?」
「他們兩個會自己解決,走吧!」
「這……這……」陸祈嵐頓時覺得他的戰友好像不太可靠,眼前這個藻大人說不定才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唉!
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被烤羊肉的味道熏醒,卧冬終於悠悠醒了過來,他輕輕一翻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大帳棚里的羊毛褥上,帳棚外,一個身影看似興緻高昂的一邊烤著羊腿,一邊大啖羊肉串。
卧冬吞了吞口水,走出帳棚,打量那個男人。
男人聽見聲音也回過頭來,那是張好看得勾人心魄的臉,細長的雙眼帶著邪氣的興味,有點似曾相識。
直覺告訴卧冬,這個男人很危險,最好不要跟他打交道,但是放眼望去凈是一大片草原,只有烤羊腿看來是可以吃的東西,而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到肚子都餓了。
他不是跟著陸祈嵐到離教去了,怎麼會被丟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陸祈嵐這小子真不夠義氣!眼下不是這男人危不危險的問題,而是他需要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請問?」他聽得懂中原話嗎?
「你醒了?」略帶口音的中原話還算標準。
「太好了,請問我可以吃點東西嗎?」卧冬指了指男人手中的羊肉串。
男人點點頭,露出迷人的笑容,一口白牙讓卧冬覺得有些森冷。
不怕不怕,吃飯皇帝大。
接過男人手中的羊肉,卧冬咬了一口,頓時覺得眼前的男人一定是個好心腸的佛菩薩,不然怎麼會把這麼美味的食物讓給他。這羊肉烤得恰到好處,油花包在肉里,嫩嫩的口感配上外皮的一點焦脆,簡直是極品,他一定是誤會這個男人了,這男人應該只是長得惡了些,本性應該是極好的。
狼吞虎咽的吃完羊肉串.卧冬開始打量烤架上的羊腿,而男人也不急著吃東西,就看卧冬吃,彷彿看他吃東西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卧冬被盯得有些發窘,問道:「你不餓嗎?」
「你很餓?」男人反問。
卧冬點點頭。
男人笑了笑,取下烤架上的羊腿,切成一片一片后,全部放在卧冬面前。
卧冬一愣,「這麼多我吃不完。」這人怎麼搞的?真的是天生來布施的嗎?不太對勁!還是他已經被賣掉,這男人是他的買主,所以對貨品好是應該的。
此時,卧冬才開始擔心自己的命運,「請問這裡是哪裡?」
「草糧場,放羊用的。」男人接過卧冬推回的盤子,將羊肉分成兩半,一半拿回給卧冬。
「那……請問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嗎?」他不是跟著陸祈嵐來離教嗎?怎麼會被丟到大草原的帳棚里?難道離教窮到只有帳棚嗎?不對啊!他睡著之前記得有進到大屋子啊!
「我也不太清楚。」男人搖了搖頭,「我看你躺在草地上睡得很熟,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怕你被狼叼走了,我才把你抱到帳棚里來。」
「抱……」卧冬有些口吃。算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真是大善人啊!還怕他被狼叼走,想不到離教里也有大善人,看來這日子還不會太難過。
只是……為什麼他會躺在草地上呢?八成是那個心胸狹窄的離教教主看他睡死了,一怒之下把他丟到草地上喂狼,幸好他遇到大好人,撿回一命。
「你怎麼會倒在那裡?」男人關心的問。
卧冬搔搔頭,「八成是那個心胸狹窄的人,看我一睡下醒,不買他大人的帳,就把我丟到荒郊野外吧!」{小*說%*之&家~獨‰家##制◎*作§]
「這樣啊!果真是心胸狹窄。」男人這句話講得不太真誠,有些壓抑。
「不提這個了。」重要的是,他要怎麼在這裡窩下去,「請問你是?」
男人遲疑了一下,笑了笑,那輕笑的模樣看起來就是不太對勁。
他是面噁心善,面噁心善!卧冬吃著羊肉,一直說服自己。
「我叫苗羽,是這裡的負責人。」
負責人?也就是管草糧場的噦!那權力應該也不小,「原來是苗兄啊!是這樣的,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可否請你幫個忙,看是幫我安插個工作或是找個住處。」留在這草糧場,說不定比面對把他丟到草地上的教主輕鬆。
男人有些詫異的挑挑眉毛,細長的眼睛閃著光芒,似乎驚訝於卧冬的冷靜,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馬上就找安身立命的方法。
男人還沒回答,就見遠方塵上飛揚,兩匹駿馬賓士而來。「看來有人來接你了。」
「接我?」
「先生!」遠遠的就聽到陸祈嵐近乎喜極而泣的聲音,「您果然在這裡。」
卧冬看見陸祈嵐和一名身穿墨色衣服的少年一同前來,少年看來不比陸祈嵐大多少,一副沉穩的模樣,看來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你這死小子,我差點被狼叼走了,你現在才來,要不是這位苗兄救我,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卧冬轉身一看,苗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躲進帳棚,是為了迴避嗎?難道那個和陸祈嵐一起來的少年地位不低?說不定苗羽救他的事萬一被教主知道了會被怪罪,還是不要害大善人好了。
陸祈嵐聽得一頭霧水,先生不是被教主帶走了嗎?他和藻大人等了一天一夜,教主都沒有回來,今天繼續找,就見先生一個人坐在帳棚外吃羊腿,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好了,沒事了,我不是被教主丟到荒郊野外嗎?現在我還活著,你們打算怎麼辦?」要再丟一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他盯著那個穿著墨色衣服的少年看。
藻盯著帳棚內的人影,就算他躲得過陸祈嵐,也躲不過他藻護法銳利的眼睛。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為眼前這個大放厥詞的書生默哀。
陸祈嵐連忙打圓場,「先生,這位是藻護法,是地位僅次於教主的護法大人,他為了帶我找您,已經奔波了一整日,您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地位僅次於教主?難怪苗兄要趕快躲起來,好吧!不要連累人家,還是乖乖的跟著這個什麼藻的護法回去好了,看來離教教主不只興趣怪異,還喜怒無常,一下子把他丟到荒郊野外,一下子又叫人來找他,看來他可要盡量和教主保持距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