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上月,遙望似一團很。
夜久更闌風漸緊,為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
望江南敦煌曲子詞
計量了許多天,依舊沒有結論。
誘惑勾引的伎倆她不懂,再說元帥府里多得是美人,哪一個不是使出渾身解數賣弄風情之能事,她有什麼使媚的手段,在眾美人群里,她的三腳貓功夫起得了作用才有鬼哩!
「我今早又勸了一回,韋元帥還是不動如山。」紅蓮為李思浚一案不知奔走了多少地方,沒轍就是沒轍,虧她怎麼說也是渤海國的公主,一點面子也不賣給她。
「韋元帥太不講理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知怎麼搞的,好像誰得罪了他,還是踩著了他的痛處,他一意孤行的模樣,連我看了都害怕咧!」
「渤海國里沒有可以影響他的人嗎?」
「我不敢驚動我父王。耶律渾是我夫君,縱然他有千百個該死之處,身為妻子的我也只能低調待之。記得我說過耶律渾死後我三天三夜宴賓客的事?」
曹憶荷當然記得,那種行為在當代可算是驚世駭俗的了,紅蓮公主是她認識的女子里最大膽的。
「我父王非常生氣,要不是母后替我求情,我想大概會被圈禁幾個月不見天日。」
「所以思浚哥的事,無計可施了?」
如她所料,紅蓮公主點頭。「我也很難過,固執的韋元帥死硬的脾氣發作起來真的不好惹。」
「我心裡有一計,不過實行上難度很高。」
她將石敬懦的計劃全盤轉述,她現在也是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
紅蓮聽見她的謀策后,不但支持她,還興緻勃勃地嚷:「我倒想好好認識那位綠林好漢,他實在太棒了,我怎麼沒想到這招妙計。」「韋元帥可有意中人?」
紅蓮想也沒想的搖頭。「他眼光可高了,也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如此一來,敬儒哥的劫因計劃就不可能實現了。」又陷入一個絕境。
「你可以嫁他呀!」紅蓮完全認同石敬儒的盤算。
「想嫁給韋元帥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不知碎了多少顆芳心,我不是最特別,不敢妄想。」
「不妄想可也不要妄自菲薄呀!特不特別不是由你決定,也不是由我決定,韋元帥看遍不知多少天下麗色,情有獨鍾者至今乏人,也許……
你就是元帥會取的那一瓢水也說不定啊!」弱水三千,誰都有機會。
吃過晚膳后,韋莫邪和幾個將領商議往南拓疆域之事,突地議事廳外頭傳來喧鬧聲。
「誰在外面喳呼?」有這個膽的人天下少有。
「回元帥爺的話,是文燕姑娘,早上已一經鬧過一陣了。」
文燕?他有些記憶,但不是很深刻。
「她為著什麼事鬧成這樣?」
「昨兒個夜裡,文燕姑娘產下了死胎后就成了這副模樣,失去心智,像瘋了一般。」
韋莫邪看向說話的兵部參軍,他這位置之前為李思浚所有。
「死胎?孩子為何會夭折?」
「也不知為什麼,孩子一生下來身子就已發黑。」
「誰是孩子的爹?」
議事廳里驟然無聲,氣氛詭異。
「你們怎麼了,全掉了魂啊?鳳景,你說。」
被點名的謀士鳳景尷尬的一笑,「元帥也許不會想知道。」
「說下去,不許你們說話如此吞吞吐吐。」他命令。
鳳景硬著頭皮咽了咽口水,「傳聞的說法是……是元帥您……」
這個傳言引爆了韋莫邪的怒氣。
砸了桌子,他斥喝吼道:「傳言由誰的嘴說出來的?我要撕爛他的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有膽跳出來承認。
「不說是嗎?」他已到忍耐的極限。
「元帥請息怒,這話最早也不知是從哪個丫頭片子嘴裡傳出來的,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兒大伙兒全知道了。」鳳景冒腦袋被砍的風險斗膽開口。
「全知道了?為什麼沒人來問我本人?」
他狠狠地瞪住每一張五味雜陳的表情,幸好人多,否則誰也不確定能承受得住韋莫邪狂風暴雨似的脾氣。
「我們都覺得謠言止於智者,所以才沒把這個小小的問題拿來作文章。」鳳景成了武官們的發言人。
「把文燕叫進來,讓她自己說清楚,我倒要瞧瞧她長成啥模樣,我竟然一點印象也無。」
驚惶的女人被架進議事廳,平板的五官上布滿淚水。
「你清醒些,看著我。」這事他今天非弄清楚不可。
文燕一見威嚴冷峻的韋莫邪,所有的瘋狂和失去理智全給震懾住了。
「元帥……」她又要開始哭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的孩子死了傷心在所難免,有什麼委屈光用眼淚是解決不了的。」
他發誓,自己從來不曾碰過眼前跪地的女人,他對女人一向節制,不是那種隨便沾染、有女人就好的嗜欲者。
「我不甘心啊!」文燕傷心欲絕的模樣,令人同情。「請元帥替我作主,我好苦啊……」
「有什麼苦,今晚在這裡全說出來。還有,先告訴我,誰是你孩子的爹?」他不能忍受必須為自己沒做的事背黑鍋,尤其是玩弄弱女子的惡名,他更是深惡痛絕。
在男歡女愛里,他堂堂一介兵馬大元帥,何須弄得像個混世淫魔!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到享用不盡的地步,他的原則是淺嘗即可,並不想照單全收。
「我說出來也沒用,孩子都死了,奴婢命好苦啊!」
「你再這樣哭下去才是真沒有用了。快說!
本座可以替你作主。」謠言的起因不就是為著引起他的注意。
「駙馬爺玷污了我的清白,可他卻撤手人寰,本以為我懷下他的孩子能為自己掙個小妾的位置,誰知——」
「哪個駙馬爺?」他打斷她的哭喊。
「紅蓮公主的駙馬爺。」說出來后,她覺得舒暢許多。
這個謠言可鬧大了,原來他們聽來的內幕不是事實,腦滿腸肥的耶律渾才是「原凶」,好在先前代表說話的是鳳景那小子,否則恐怕不知多少人要惹禍上身了。
「這事可不能信口開河,指控死人很容易,死人無法反駁。」
耶律渾真是色膽包天,整個渤海國大概沒有人不知道這號頭痛人物。
「是真的,請元帥一定要相信我。」
「誰能作證?」耶律渾人都死了,到現在還陰魂不散,他開始明白紅蓮宴客三天三夜的道理了。
「紅蓮公主知道這事,是公主要我別聲張,她說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元帥要是不信可以問紅蓮公主。」
「我自然會去問個明白,這事我就替你擔下了,你好好養身子,身體好了以後想回鄉下或是留在元帥府自己拿主意。還有,明天一早到帳房去領些銀子買些補品補身子。」女人懷胎生了辛苦至極,他並不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殘酷冷血,他的人也是肉做的,同樣有側隱之心。
文燕謝過韋莫邪后情緒平靜許多,有了渤海國最有權勢的兵馬大元帥給予生活上之保障,她作夢也會笑。
「你們這些胡塗蟲,把道聽途說、毫無根據的事信以為真,罰扣你們十天薪餉移作加菜金。」
韋莫邪下此令沒人敢反駁。笑話真是鬧大了,他們竟然懷疑起主子的人品操守,扣薪餉算是最輕微的懲罰了。
第二天下午,紅蓮聽到風聲,主動到元帥府了解後續狀況她真夠倒媚的,遇人不淑不說,為了死去的丈夫,還得承受這些丟人現眼的穢事。
「所以你說耶律渾該不該死?」她惡狠狠地道。
「這麼說來文燕的事是真的羅?」他優閑地喝了一口雀舌,香茗人喉、沁人心脾。
紅蓮無奈點頭,「我也不知道他招惹過多少府里的丫環,連上你這兒來賞鳥都不放過糟蹋這裡丫環的機會。」
「你倒是看得開。」他興味十足開口。
「我才看不開咧、我天天咒他死,結果老天有眼,他一死我就解脫了。」
「你在暗示我什麼?」又來向李思浚求情了,這些女人前仆後繼地替他開罪,勇氣可嘉。
「沒有,我沒有暗示什麼,我知道李參軍非死不可。」
「很好,你懂事理多了,人情要顧,王法亦不能廢。」
紅蓮微笑,「受教了,大元帥。」
「我撥給文燕五十兩銀子,算是補償耶律渾造的孽。」
紅蓮雙眸泛淚,嘆一口氣,垂下眼。「除了李參軍之外就屬憶荷最可憐了。」
她的名字讓他悸動了一下。「她有什麼可憐的?」只會處處與他作對罷了,他大發慈悲不降罪已是萬幸了。「我看她好得很。」
「曹大叔見李參軍生存無望,準備把憶荷嫁與李家一個遠房親戚,希望替李家留下血脈,哪怕只有一絲血緣關係,日後上墳上也好有個除草、祭祀的子孫。」她臨時掰了這個故事,但願戲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下去。
「她是到了適婚年齡,找個婆家管管她的牛脾氣不也很好嗎?」他言不由衷地道。
「問題在於曹大叔找來的遠房親戚是個帶了十個孩子的莊稼漢,去年死了妻子,十名幼子乏人照顧,娶憶荷過去正好接手一切農事和家事。」
她愈說愈誇張。管他的,反正她只答應說服韋莫邪成親,可沒承諾會用什麼法子。
「然後呢?」「憶荷會很可憐、花容月貌被卻十個孩子折磨,青春年華全耗在農事上。」
「兜了這麼一大圈.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放著正事不做,在這裡聽她說那個一心想替李思浚生孩子的女人所可能面臨的悲慘未來。
「我想說不如你娶憶荷為妻吧!」她一鼓作氣往下說。
「你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娶曹憶荷為妻?他想都沒想過成親的事。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適合和女人發展長久的關係。
紅蓮是不是剛喪夫,人也變得胡塗了?何況曹憶荷討厭他都來不及,怎可能嫁與他為妻。
他承認她的唇吻起來很甜、很軟,身子雖不豐腴,但珍珠般的肌膚吸引他掠奪的慾望。
紅蓮咽了咽口水.既然起了頭也沒什麼好扭捏的,「憶荷真的很可憐,養女的身分讓她在曹家很沒地位,不如你行行好,算是做個善事。」
他打斷她,嗤笑出聲:「如果同情一個人就得娶她為妻,那麼我娶的妻妾可能已經滿坑滿谷了。」
「憶荷是個好女孩,嫁給莊稼漢。做個十個孩子的後母,實在很可惜。」她長嘆一聲,「算了,既然元帥覺得娶憶荷為妻是一種委屈,那我就不勉強你了。」
他拒絕了紅蓮的請求,心裡卻有股強烈的若有所失啃蝕著他的靈魂。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不該有的啊!
他是渤海國最高的戰事統帥,可以要盡全國女人。只要他勾勾手指,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
唾手可得、輕而易舉,他沒有必要娶她們之中的任何人為妻,多不自在啊。
他不希望自己對女人太過沉迷。迷戀、嗜欲對他一點好處也無。
可,思及她嫁與別的男人的光景,不免有絲悵然浮上心頭。
平民女子的未來本不關他的事,且她總有讓他氣急敗壞的本領,讓他這個堂堂兵馬大元帥的威風在她面前退不起來。
「曹弼會這麼狠心?」他狐疑地看著紅蓮。紅蓮心虛的點頭,「曹大叔自覺有責任為李參軍家傳香火,他也是不得已。」
韋莫邪唇角微揚,「就算我肯娶她,她也未必願意嫁給我。」
紅蓮燃起一線希望,「元帥言下之意是……」
「別耍花樣,要我娶她為妻得有幾個前提。」
「什麼前提?」她問。
「我要親自問她。」
紅蓮喜孜孜地站起身,忙不迭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我立刻去安排。」
「等一等。」他叫住紅蓮。
「啊!」她擔心的回眸。
「我怎麼覺得這是一個陷阱?」他要笑不笑地道。
紅蓮眨了眨眼。「不是陷阱,請元帥放心。」
她豁出去了,不然還能如何?為救李思浚,他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辦法。
兩人在元帥府內的「泰然樓」四目對望,先是一陣靜默,韋莫邪等著曹憶荷先開口。
不得已,她只得提了提氣打破僵局。「你真願意娶我?」
他眸光一濃,「你想嫁我嗎?」
「民女無法自主。」她避開他欲透視人的目光,怕他看穿她的計劃。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並不好伺候。」他優閑道。
「如果可以,我願意盡全力伺候。」她只求她的思浚哥能夠逃過死劫。
他審視著他,「絕對的服從?」
「是的,絕對的服從。」
「很好,我喜歡女人對我絕對的服從。」他殘忍的說。
她顫抖了一下,心底起了一陣哆嗦。「我有一個請求。」
「說。」他冷沉的音調像是外頭正飄著的雪花。
「我希望婚禮能在思浚行刑前完成。」她試圖掩飾自己的內心倉皇不安。
兩人之間有片刻緘默,然後他問:「為什麼?」
她凝視她冷冰的黑眸,「『我希望家裡先辦喜事……再辦喪事。」
他面無表情的命令:「你過來。」
她乖順的走向他,只要他答應她,她什麼都願意付出,也許,劫死囚不是唯一能救思浚哥的方法,卻是目前最有希望成功的。
他抬手,緩緩撥弄她的青絲,觸感很好,又有著柔亮光澤;逸散著淡淡的花香味,好香……
「是什麼花的香味?」
「呃?」她心不在焉。
「你的頭髮好香,是什麼花的香味?」
她心神一陣恍惚,定了定神才道:「元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希望——」
「知道了,你想早點嫁給我是吧?」他笑笑,只比冷笑溫暖一點。
「請元帥成全。」她哀求。
他挑高劍眉,「時間太匆促會使婚禮太寒酸。」
「我不怕寒酸。」她急忙開口。
太過急促的語氣引起他的注意,「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急於嫁給我。」
她有一絲狼狽,更有著無地自容的尷尬。
「因為我不想做十個孩子的後母。」
「只是這樣嗎?」他不相信地研究著。
她抵死也不能說出真相,「請元帥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真是如此。」
「你可知為人妻的義務。」他邪笑問她。
她笨拙的搖頭,「民女未曾為人妻子,不知為人妻者有什麼義務。」
「你之前口口聲聲求我讓你進刑部大牢為李思浚傳宗接代,不可能不明白我希望你盡的義務。」他調笑的面容抹上神秘的興味,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正醞釀著。
聽懂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她漲紅了臉。
「這麼害羞?」他又開口撩弄她一下,覺得挺有趣的。
「若元帥同意在思浚哥行刑前成親,憶荷什麼都願意配合。」
他幽深地端詳著她,以一種極危險的聲音道:「你說什麼都願意配合。」
她垂下眼,點點頭。事在燃眉,先答應下來,以後再琢磨,一時半刻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也不深究韋莫邪所謂要配合的事指的是什麼事。
「既然你這麼乾脆,我也爽快答應你。別耍花樣,否則我會令你生不如死。」他凝斂住深沉的目光,教她明白他絕不輕饒背叛她的人。
「我能有什麼花樣?你是渤海國最有權,勢的兵馬大元帥,哪個人不是乖乖臣服在你的腳下。請元帥放心,我是心甘情願的。」
「好個心甘情願,我等著瞧你是怎樣的心甘情願。」
韋莫邪回復冷淡,憑著直覺,他嗅出有大事要發生,而此大事很可能與眼前的小女人有關聯,他不阻止反而拭目以待,他想知道她會用什麼把戲惹怒他。
「韋元帥真的同意了?」
喜出望外的聲音揚起,起初大伙兒還以為恐怕計劃要胎死腹中了,沒想到韋莫邪會這麼容易說服。
「到目前為止,劫死囚的計劃竟然出乎咱們預料的順利。」
紅蓮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她為自己能替恩人效力而沾沾自喜,要不是李思浚,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也許撐不下去后,耶律渾只得選擇死在她手上。
「都怪我,此事因我而起,我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感恩圖報的周脈脈為自己力量薄弱難受著。
「不要自責,這是命運的安排,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們不會有機會認識,何況耶律渾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將他收拾了不知能造福多少女孩。」曹憶荷勸她開朗些,沒有人願意碰上那樣的事。
「是啊,耶律渾在世時確實糟蹋了許多清白的女孩,我府上好些個丫環都讓他玩得生不如死,不要懷疑,他真的該死。」紅蓮咬牙道。「死一百次都算便宜他了。」當初,要和耶律渾成親時,她千百個不願意,可惡的耶律渾成親前就是個天天流連在花街柳巷的惡霸,染了一身病不說,病好了還死性不改。
要不是為了維繫渤海國和契丹國之間的和平,她何苦嫁給契丹人耶律渾。
「敬儒大哥不在家啊?」紅蓮接著問。
「師兄到後山練功去了,他怕在家裡練會引人注意。」周脈脈抹了抹臉上的淚。這些日子以來,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哭泣,她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可是每當腦際閃過耶律渾蹂躪她的那一幕,淚水即不自覺地往下滑落。
「也是。我最近常往你們這裡跑,外頭皇家的轎子明顯得很,要不被注意也很難。」紅蓮微笑。
「憶荷,這事本不於你的事,李公子是我和公主的恩人,卻要把你拖下水,這份恩情——」
曹憶荷微笑打斷周脈脈無休止的罪惡感,「思浚哥是我表哥,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從小他就很照顧我,有什麼好吃的不忘留我一份,為了讓那麼好的哥哥活命,要我嫁給誰我都不會皺一下眉。」
「你們別這麼傷心欲絕,韋元帥不是凡夫俗子,他威儀蓋世、雄才大略,長得更是好看得不像話,能嫁給韋元帥可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是嗎?韋元帥會待憶荷好?」
紅蓮理所當然的點頭,「脈脈,你要儘快走出耶律渾帶給你的陰霾,世上有許多好人等著認識你。」
為了讓周脈脈安心,曹憶荷強顏歡笑附議:「韋元帥待人很親切,他說他不在乎我的出身。
按理說門戶不當是不可能結為連理的。他相信公主編的故事,大發慈悲娶我為妻,由此可見他是個好人。」
「如果他發現憶荷之所以嫁與他為妻是為了方便敬儒師兄劫死囚,會否一怒之下殺了憶荷出氣?」周脈脈是標準的杞人憂天。
「不要緊,我不怕死,只要思浚哥能活命,何懼焉!」紅蓮樂觀道:「應該不會吧!我認為韋元帥對憶荷肯定有相當程度的好感,否則哪怕我說憶荷要成了二十個孩子的後母,韋元帥也會不痛不癢,大不了安排手下猛將娶憶荷為妻,何必自己往下跳呢?」
紅蓮她分析得有理。
在回家的路上,曹憶荷一直想著紅蓮說的話,不過她不認為韋莫邪肯娶她是出於對她有好感。
他對她說的話,一點也不像對他所仰慕的女人會說的話,他待她的方式比較像思客待妓女的方式,施捨的同時又毫不掩飾他的掠奪。
「你可回來了,別以為交上了公主做朋友就可以不必做家事,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鍋里連一粒米也無,你想餓死我和彩袖啊!」陳春華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
「對不起,我立刻去下面給娘吃。」
「不用了,彩袖到街上買熱包子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請娘原諒。」
曹家並非請不起廚娘下女,為了省錢,只留下伺候彩袖的丫鬢,辭退了廚娘吳嬤,所有清潔工作和打理三餐全落在曹憶荷身上,她任勞任怨慣了,再累也不曾替自己爭取過什麼。
「不過要你做點事你就偷懶,以後我和你爹還指望靠你啊!在曹家白吃白喝了十四年,真後悔當年答應老頭子收留你,一點作用也沒有。」
陳春華為著丈夫近日花了大把銀子在外甥身上十分不滿,如今積蓄薄了大半,不能開源又無法節流,養別人家的女兒吃力不討好不說,到了出嫁時又要賠上嫁妝,吃虧到無以復加的最高點。
「娘,對不起。」
「老天有沒有眼啊;光會道歉有什麼用?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替曹家掙些銀錢!」
正當陳春華又要叫囂下去時,元帥府總管鍾雄在門外喊:
「曹弼可在家?」
陳春華轉身上下打量來人,見是體面人,後頭又跟著一群仆佣,旋即堆上千層笑。「官爺找,我家老爺不知有何指教?進來坐坐等會兒吧!」「韋元帥今我等前來提親。」鍾雄踏入門檻,恭敬道。
「提親?」陳春華眼睛一亮,「韋元帥要提親?」
「是啊,你當家的什麼時候回來?」媒婆裝扮的婦人往前邁了幾步,手裡握著紅絲帕,媚態十足。
「再半個時辰吧!不知元帥何時見過小女彩袖?怎麼不曾聽小女提過?」陳春華幻想著自己就要翻身了,能有兵馬大元帥這個東床快婿,將身多麼風光的事。
「你有兩個女兒嗎?元帥要娶的是你另一個女兒。」媒婆笑了笑。
「另一個女兒?我只有一個女兒啊!親生的只有一個。」陳春華殘忍的道。「彩袖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媒婆應了一聲,「那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元帥要娶的是你的另一個女兒,養女也好,私生女也罷,閨名叫憶荷。」
「什麼!?」陳春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烏鴉也能飛上枝頭做鳳凰?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