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童昕聞言,有點激動的說:「會不會太過分了點?這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再怎麼不喜歡,也不可以這樣對穆以律吧?」
「這是穆先生的吩咐。」老醫生把東西收拾一下,開處方簽給童昕。
「告訴穆先生,請公司把會議延後,今天穆以律沒辦法出席。」太好笑了吧,公司會因此倒閉嗎?就算再怎麼糟,穆以律也只是一個人。
老醫生看了她一眼,這女人像個小火球似的,「我只負責把話帶到。」
童昕像個茶壺叉起腰來,「醫生,你很沒職業道德,怎麼可以不顧病人的安然?請你跟穆先生說,會議擇日再開!他目前的狀況,沒辦法做出對公司最正確的決議,請他老人家勿如此冥頑不靈。」
他把處方簽遞給她,又道:「我會把小姐的話帶給穆先生。」
童昕跟著醫生走到房外,「穆以律沒事吧?」
「少爺沒事,只是需要多休息,我已經打了針,燒很快會退下來,如果有什麼問題,請小姐再打給我。」他遞上名片。
「醫生,剛剛我是稍微激動一點,關於穆先生……」她像個瘋女人,一古腦兒把話說得很難聽,「請他體諒穆以律身體微恙。」
「別擔心,小姐的意思我會轉告穆先生。」他頓了一下,「請問你和少爺是?」
「喔,我是他雇來的家事人員,偶爾充當一下家教老師。」她的工作很多元化。
老醫生點點頭,「看樣子,少爺找到好幫手了。請問小姐貴姓?」
「童。」
「很高興認識小姐,我先走了,如果少爺醒來,請你給我一通電話。」
童昕把醫生送到樓下去,再去藥局拿葯。她並不清楚醫生為何要特別問起她,她只當成普通的談話。
就像是人與人最基本的交往,有些話也不過是閑話家常。
童昕是一直這樣認為的……
夜深,月光微弱地透進房內。
童昕替穆以律量完體溫,把葯和水杯拿出去,然後再倒溫水進房來。
穆風睡了,那孩子擔心穆以律的身體狀況,進來看了幾次。
小傢伙很乖,功課寫完整理好書包便上床睡覺。臨睡前,進房跟她道晚安。
有時候童昕會在穆風身上看到穆以律的影子,他們相處雖不到自然融洽的地步,但是小傢伙和他某些細節的地方很像。
比如說,穆以律不喜歡混亂,所有東西使用完后一定要歸位。這點穆風就做得很好,從不亂丟書包和衣服、作業。
屋子並不會因為穆風的到來而變得凌亂,反而一如往常。穆以律是個很有個性的傢伙,他從不在意孩子會不會有適應不良的狀況。
童昕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不擔心這類問題,他居然說:「那小鬼一定會像個男子漢去面對,不必我們躁心。」
她覺得他在管教孩子方面太過隨性,甚至到粗心大意的地步。所以,有時候她會替穆風注意,孩子也因此比較依賴她。
自從穆以律吻過她后,很多曖昧的情況逐漸明朗化,漸漸童昕也發現,他會和穆風小小的計較。
如果她和孩子玩得很瘋,穆以律看到就會叫他進房溫習功課,說男生不可以老在玩樂中打滾。
但童昕知道,這樣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他雖然披著嚴肅的外衣,卻是不折不扣愛作怪的大男孩。
否則他們第一次碰面,他惡作劇的手法就不會讓她印象深刻。
而今他因為工作病倒,童昕很捨不得。她的大男孩,常常要扮演大男人的角色,雖然他做得很好,卻相當辛苦。
童昕趴在床邊,看著他皺起眉頭睡得不是很安穩。她以指尖細細地描繪著他的眉眼,停留在他臉上越久,她就越捨不得移開眼光。
她喜歡他喝水時的模樣,對穆風認真說教的表情,偶爾在沙發上打盹的睡顏,早晨剛醒的慵懶目光……他的一切,讓童昕喜歡得無法剋制。
如果,未來有一天他離開她,童昕沒辦法想像自己會有怎樣的表情?可以笑著祝他幸福,還是哭著揮手與他道別?
她一定沒有辦法那麼乾脆就分手的。雖然她總是在他面前笑著,不表示她永遠都這麼勇敢。
就在童昕趴在床上快要睡著之際,耳邊傳來低低的低啞話聲。
「大哥,我真的好累……」
「以律?」她看到他皺起眉,似乎做著惡夢。
「請你和父親不要逼我……我真的做不到……」
夢裡的他很痛苦,眉頭深鎖像是化不開的結。
「沒事了,不要擔心。」她握著他的手,貼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以律,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沒事了。」
「童昕……不要走!不要像大哥一樣拋下我……」
他的夢裡有她,卻不是一個好夢。童昕抱著他,覺得無能為力。
「以律,我會在你身邊。」只可惜,並不是永遠。
「求求你,留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無助的求援,清醒時候的他,像只翱翔天際的大鷹,既堅強又勇敢。
但是,他也和她一樣……仍有脆弱的時候。
穆以律做了一個夢,夢裡很久沒見的大哥朝他微笑,他依舊是當年自己離開時的年輕模樣。
穆以律對大哥的記憶,停留在當初高中離開台灣時的模樣。
那時他們的感情,還算比較親,然而年歲漸長,各自擁有自已的生活后逐漸疏遠,電話不打、信也不常寫。
夢裡大哥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朝他點點頭,然後與他擦肩而過,穆以律忍不住追問他,卻發現那個背影漸行漸遠,自己永遠都追不到。
總是這個樣子,即便在大哥死後,穆以律還是覺得自己比不上他。無論是功課還是志向,他違背父親的心愿,走向一條與家族截然不同的道路。
大哥很清楚父親對自己的厭惡,總是在人前說穆家只有一個兒子——但絕對不是他。
如今,穆家真的只剩一個兒子!如他老人家所願,可惜被留下來的,卻不是他的驕傲。
穆以律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夢裡的他感到絕望,甚至有一走了之的想法。
直到後來,一股溫暖的熱度傳到他掌心,感覺有人牽著自己,並且小小聲地安撫著,他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
穆以律睜開眼睛,看到童昕趴在枕邊,她的手握著他,在床邊睡著。
天已漸白,晨光爬進卧室。
他的肌肉酸痛,喉嚨也有點干,床頭櫃有杯水,他起來喝個精光。但是她還是沒醒,繼續睡著。
這是她頭一次在他家過夜,卻是徹夜未眠的照顧他。
一想到她的辛苦,穆以律感到心疼,彎下身將人抱到床上去。
本來,他打算替她蓋上被子就離開,但是她睡得很熟,毫無防備的睡顏,就像他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一樣。
她睡覺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像小娃娃那般,讓人很想要抱抱她。於是,他又溜到床上,抱著她感受這樣的溫暖。
她的身子好軟好小,他有幾次曾說服她留下來過夜,但是這小女人居然說「媽媽交代過,不可以隨便睡在男人家裡,這樣名聲會不好。」
穆以律忍不住笑出來,現在都幾世紀了,她的想法保守得簡直像恐龍時候哺侞類的等級!
所以,她一次也沒有睡在這裡,他當然也不可能抱著她一覺到天亮。如今逮著機會,穆以律理所當然地複習她的溫暖。
有穆風在時,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親吻她,最多是拍拍她的肩、摟摟她的腰,像小學生那樣談戀愛。
拜託!他已經三十歲了,對她有慾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卻因為家裡有小鬼而永遠談著普遍級的戀愛。
他又不是在演合家觀賞的愛情片!
穆以律將她摟得很緊,聞到她發稍淡淡的香味。他本來想吻她,但他感冒所以折衷吻了她的耳垂。
一點一點,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唔……」童昕老覺得脖子好癢,似乎有東西在咬她。
手一摸,溫熱的觸感傳入她的腦中,童昕突然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