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很感動,這小鬼和童昕一樣,願意付出自己而綻放光芒,不吝嗇的給人溫暖,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不顧一切的守護他們的原因。
「就像我常覺得童昕在保護我們,對不對?」
穆以律第一次把他抱在懷裡,「對,童昕總是用她的方式保護我們,如果她離開了,不只你會難過,叔叔也會很痛苦。」
小小的頭趴在他肩上,一雙溫暖的小手環在他脖子,穆以律明白他們以後三個人要在一起生活,少了誰都不可以。
「我會很忍耐很忍耐喔,乖乖的留在這邊。」他好想哭,叔叔的懷裡好溫暖,讓他想起爸爸。
小鬼的鼻音都出來了,穆以律拍著他的背,「我知道,你很勇敢!叔叔會很快把你接回去。」
「我不會哭喔,會像個男子漢面對。」他的眼淚偷偷落在穆以律的肩膀上,不敢讓他看見,「你有空要來喔!」
【第九章】
穆以律一上車,便看到童昕擔憂的表情,他摸摸她的頭。
「小鬼很好,不要擔心。他收到你的字條,很開心。」
「你回去,你父親有沒有……」讓童昕緊張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跟家人緊繃的關係。
「他不會影響我,這點你放心。」他話聲一如平常。
童昕望著他的眼,企圖在裡頭找蛛絲馬跡。
穆以律知道她的意圖,轉過頭去著閃掉她的探索,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脆弱,害怕失去她的恐懼,他不願讓人看得如此清楚。
她握著他的手,「我真的很抱歉。」
車內的氣氛很凝重,他們沒想過情況演變成這般。尤其是童昕,很難得在她臉上沒看到半點笑容。
「不要責怪你自己,都是我的關係,而且還害你受傷。」穆以律看到她被打腫的臉,氣得要找出手的人算帳,還是童昕制止了他。
「我相信你父親會善待穆風,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穆家的一份子。」
穆以律苦笑,「你真的這樣認為嗎?」穆家人的悲哀,旁人很難理解,他們都是最孤單又最尖銳的人,「你不清楚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他把父親視為洪水猛獸,童昕覺得穆以律的日子過得很辛苦,心理狀態已經扭曲好久好久。她的眼神迷惘,穆以律才娓娓道來他從不願意對別人說的秘密。
「還記得我高中就離開台灣吧?大學時期,我交往過一個女孩,後來她懷孕了。其實我們打算畢業后結婚,父親知道后,找人拿一筆錢給她,要她把孩子打掉,我不清楚她明明這麼想生下來,為什麼最後卻拿掉了?一個月後,她自殺了!而我也永遠得不到答案。」
童昕從來沒問過他這些事,她只當穆嚴嵩是個嚴父,而孩子懼於權威之下難免與父親不親、有摩擦,進而讓親子關係緊張。卻沒想過原來在穆以律心中,還有這樣的故事。
「我真想不透,她為什麼要自殺?」就算時間過了好久,穆以律卻在所難免受到影響,「這些年,我總在想這個問題。」
童昕抱著他,感覺到他既自責又懊惱的心情。他是個嚴謹的人,凡事都想要做到最好,遇到這種事,他更是沮喪難熬。
如果對方與他分手而離開,穆以律相信自己不會這麼恐懼,最多只是傷心,但是她卻用讓人感到罪惡的方式,活在他的記憶里。
所以,當童昕打給徐醫生的時候,穆以律不可避免想起這段往事,甚至情緒失控,因為他害怕這次又有人要離開自己的生命,用他想像不到的方式消失殆盡!
他總是以為自己夠堅強,並且成熟到可以把一切都掌控得很好,但是當父親一提起童昕,穆以律的世界開始出現裂痕。
他怕了,再也沒有辦法繼續忍受下去!
「以律,都過去了!如果找不到答案,就不要鑽牛角尖。」要不到理由的分手,是最折磨情人的方法,而童昕覺得他很可憐,因為對方永遠保持沉默了,「好事常常會發生,不是嗎?」
他們應該努力往前看,從好的方面想,別在原地踏步,這是他曾經對她說的話。
「你很樂天,好事可能隨時出現,但不要指望會發生在穆家。」她永遠不知道他曾經有多麼絕望。
童昕看著他,勉強綻出微笑,「我們不可能會把穆風孤零零的丟在那裡,對不對?而我也不是你的前女友,是不是?」
「那是當然。」穆以律打起精神,他明天就會回來這裡看小鬼,儘管本家是他最不想踏上的地方。
「很好!」童昕點頭,似乎有更好的主意。
穆以律看到她很有自信的模樣,心底很不安,「你要做什麼?」
「幫我安排進穆家!」
「童昕!」他告訴她自己害怕的理由,她居然還想往深淵跳?「我不會允許!」
「過去的答案,我們不可能會找到了。因為當時大家都年輕,很多想法也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理解。」青春總是很瘋狂,這點童昕清楚,「可是,我們成熟了,做事不像從前一樣橫衝直撞,為什麼不能把握這次,把事情處理到很圓滿的地步?」
「如果對方是別人,或許我可能還會冒一次險,但是他是我父親!他對我毫不關心,你以為他會在乎別人嗎?」血淋淋的例子擺在他眼前,穆以律再也不想要受罪的過日子了!「我不會同意。」
「你應該有對穆風說過,我會想辦法去看他吧。」
「那不是我們商量出來安撫他的說法嗎?」他只是想讓小鬼不那麼驚慌。
「我說過,跟孩子不要打哈哈,答應的事要做到,不然以後他們不會當你是一回事。」很好!就是這樣了。
「童昕!不要冒這個險!」
「如果我們不去做,能有什麼未來可言?」
「我會想個折衷的辦法。」
「而你跟你父親的裂痕,還是在那裡。」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相信我,每個人內心都有個溫暖的地方。有時候,你只是不想讓人看見,不表示自己沒有。」
童昕想起當穆以律聽到她要進穆家時,臉色慘綠到逐漸透白,簡直像死過一回的表情。
她知道他在煩惱什麼,甚至百般抗拒。但她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離開他跟穆風,哪怕是穆嚴嵩的威脅,也不能動搖她。
由於工作的關係,她接觸過很多不同家庭,明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每個人都能把那本經捧得好。
正因為如此,她覺得既然無法修補到毫無裂痕,至少也要努力去減少彼此的怨。
況且,穆以律跟穆風相處得不錯,他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內在有很多體貼的地方,只是他本人並不認為。
她只覺得他常把尖銳的那一部分顯露出來,藉以掩飾內在柔軟的心腸。童昕想,穆嚴嵩應該也是這樣的人吧?
再次按下穆家門鈴,童昕在外面等候了十五分鐘,這麼大的宅子,沒有一個人來應門。午後兩點鐘的溫度還是高得嚇人,她後悔沒有帶水出來,口好渴啊!
沒關係,她有的是毅力!今天以穆風的美術老師身份前來,穆以律跟本家交代過,所以童昕耐著性子等候。
而這一等,等了一個半鐘頭,童昕背濕一半,差點要跪倒在門口。
大門突然被打開,童昕面色死白,氣色非常難看。
「您好!」
「請問你是?」來應門的管家毫無半點表情。
「我是穆風的美術老師,是穆以律先生請我來的?」她微笑,把自己沒精神的表情收起來。
「老爺說,他已經另聘老師了。」
「我收了穆以律先生的薪水,他和我說只是改掉上課地點,時間照舊,請我準時前來。」她舉起手腕上的表,「我是兩點來的,剛剛家裡好像沒人呢!既然來了,那我得進去幫穆風上完他的時數。」
說完后,童昕把地上一大包黑色畫袋拎起來,背進門去。
終於來應門了喔!就不信門鈴聲這麼吵,按一個鐘頭不會有人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