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人住,你不寂寞嗎?
正開眼,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唐定昂沒來由的想起涼昨日無數個問題的其中一個。
寂寞嗎……或許吧,不過,就算感到寂寞,那又能怎麼樣?
眼中毫無笑意的扯出一抹笑,唐定昂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就算覺得寂寞,他能改變什麼嗎?什麼都不能改變!終究,他還是只有一個人而已……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把他當成累贅了,還有誰要他?
爺爺嗎?奶奶嗎?他們老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沒必要一定要陪在他身邊不可,再說,爺爺他們也陪了自己一段時間了,他不該再奢求。
所以說,就算寂寞,也不能改變什麼——更何況他又不寂寞,只是,偶爾會在重大節慶的時候,發現走在人群中的自己,是個突兀的存在而已……靠!他在想什麼啊!一大早就想這種沒營養的事情,真不像自己了,都是那笨死神害的,害他變得這麼莫名其妙。
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唐定昂坐起身,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床上。坐起身,他的動作卻驚醒了睡在床的另一邊的人。
迷迷濛蒙地睜開眼,涼的眼中便映入了唐定昂離去的背影,連想也沒想的,他連忙出聲喊住人:「唐定昂,你要去哪?」
「你醒啦?」有些訝異的回首,唐定昂便見到一幕讓他心跳漏拍的畫面——這笨死神搞什麼鬼!
長腳跨了幾步,唐定昂飛奔到床邊,及時抓提起從床上摔下來的涼,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狂吼:「笨死神!你搞什麼鬼啊!連下個床你也會摔下來,你也未免太扯了吧!」
「我、我……」涼支吾其詞,好半天,他才擠出話來:「我一時忘掉這不是我住的地方,所以,所以就很習慣的直接走……」
「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唐定昂壓抑下自己腹間的怒火,一把將涼扔在床上:「你最好不要再有下次!下一次,我不見得能抓得住你這笨蛋。」
說完,唐定昂扭首就走,在活動衣架上取了制服換上。
「唐定昂,你換衣服做什麼?」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涼走向唐定昂,不解的仰望著他。
「我要上學。」一面結上領帶,一面走入浴室,「磅」的一聲,他關上了門,迅速的開始每日例行工作。
五分鐘后,打理好自己的人走出浴室,同時拎了涼進去:「進去洗臉刷牙,不要杵在這邊不動。」
「呃、啊、喔。」被動的任人推進浴室,傻傻的盥洗完之後,涼走了出來,直覺的往有香味的地方走。
「唐定昂。」走進廚房,涼便見到唐定昂忙碌的背影:「你在做什麼?」
「做早餐。」手持平底鍋的人頭也不回:「你坐好,廚房對你來說太危險了。對了,笨死神,等一下我出去之後,你要記得把大門鎖上,如果有人來按電鈴的話,你別傻傻地開門,還有,如果有電話,你也別接,知不知道。」
「呃——」坐在椅上的死神百思不解:「那個……電話,是什麼東西?」
「電話就是——算了,要解釋太麻煩了,反正,你如果有聽到鈴聲的話,你就放著讓它繼續響,不要管它就對了。」將瓦斯爐熄火,唐定昂端了一盤煎餃到涼的面前後,又走向冰箱:「還有,我今天要到晚上才回來,所以,沒事的話,你別到處亂跑,最好乖乖待在書房裡面。」
「喔。」拿起桌上的筷子,涼自動自發地開始吃起他從來沒有嘗過的東西:「唐定昂,這是什麼東西?」
「煎餃。還有,我不在的時候,你哪裡都可以去,就是不準到廚房來。」大手抓著兩個盛有豆漿的杯子,唐定昂走向餐桌,也坐了下來,筷子一拿就開始吃了起來:「至於午餐,我再拿錢給你,你自己想辦法。」
「那個……」放下筷子,涼終於覺得不對勁:「唐定昂,你要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嗎?」
「不然呢?」總不能把這隻笨死神帶到學校去吧?學校禁止帶寵物,應該也不會允許學生帶個死神進去。
喝了口白色液體后,涼才開口:「唐定昂,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學校?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
「你說,你要跟我去學校?」唐定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確定嗎,笨死神?在學校,我可沒有辦法像在家裡一樣看著你欸。」
「我知道。我們那邊也有學校,就像人類世界的學校一樣,只是,它沒有人類世界那麼多的規定。」放下杯子,涼眼巴巴地瞅住了唐定昂:「唐定昂,好不好?我會乖乖的,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我不相信。」唐定昂一點都不會覺得涼會不惹麻煩——這笨死神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麻煩了,麻煩怎麼可能會不和麻煩在一起?『物以類聚』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拜託……讓我跟你去學校嘛,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哀求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唐定昂,涼泫然欲泣,看起來好不可憐。
「你真的那麼想去?」唐定昂皺眉,不滿笨死神的眼淚竟讓自己有點心軟;他明明最討厭看人掉眼淚:「你待在學校也不一樣沒事做,一樣無聊,你確定嗎?」
涼忙不迭地點頭:「嗯,我想去,就算無聊也沒有關係,請你讓我跟你去,好不好?」
這笨死神真的這麼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算了,讓他跟著去也好,放著這個沒有半點生活常識的傢伙在家,他就算在學校也沒辦法放心,去學校,至少還安全一點,起碼還有狐狸幫忙看著。
「走吧。」霍地起身,唐定昂抓了書包便走出廚房。
「去哪?」涼還愣愣地搞不清楚狀況。
「上課啊,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回眸給了身後的人一瞥,沒耐性的唐定昂大手一撈,抓了死神就出門。
右腳才踏入教室,唐定昂便被人給團團圍住——「定昂,你身體好點沒有?」
「阿昂,你已經能出院了嗎?」
「阿昂,你最近住院還好吧?」
「定昂,你住院住那麼久,進度你跟得上嗎?」
定昂、阿昂的呼喚聲此起彼落,被人群包圍住的唐定昂差點沒被同學們的關愛給踩死:「我很好我很好,拜託,不要一直擠過來,喂喂,誰啊!別踩我的腳,還有,你們讓我先放我的書包好不好?」
咦,唐定昂,你住院住了那麼久嗎?為什麼?
始終飄在唐定昂正上方的死神,在唐定昂受難的此時提出問題。
你不知道?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這隻笨死神會知道。
跟你說過幾次了,我叫涼,不叫笨死神。
聽到『笨死神』三個字,涼忍不住跳腳抗議。
不要在別人的腦子裡大叫你是聽不懂嗎!
唐定昂更為光火地吼了回去;媽的,笨死神,說你笨就是笨,不要質疑我的話,給我閉嘴!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住院!
對於提出的問題,笨死神一向堅持,絕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和氣喘,這次是因為心臟病複發,所以才會被人送去醫院,順便再做一次檢查,就是這個樣子,你懂了沒有?
還來不及聽到涼的回答,一道冰冷的聲音便飄了過來:「定昂,大家是關心你。」出現在唐定昂的面前的是有著斯文外表的余定宣:「你住院住了十幾天,班上同學可是很想念你的。」
「媽的,想念也不是這個樣子吧,你看看我鞋子。」收回心思,終於排開人群的唐定昂走向余定宣,忿忿不平的指著自己滿是鞋印的球鞋:「才洗乾淨欸,居然再短短几分鐘就讓它完蛋,媽的,他們明明是藉機報仇嘛!」
「定昂,你怎麼這麼說」不屬於余定宣的聲音飆了過來,伴隨而來的是一記巴上肩頭的大掌:「他們又不是故意踩你鞋子的,明明就是你的腳太大了。」
「什麼我的腳太大,你的腳還比我大咧,好意思講。」一點也不意外肩上的這一巴掌,唐定昂禮尚往來的也巴了回去:「翔引,我今天會去練球,幫我跟教練說一聲。」
「姓唐的,」這一次,說話的人是余定宣:「你的身體能讓你這麼玩嗎?」
「普通練習沒問題,只要不要下場比賽就好。」露齒一笑,一抹落寞迅速閃過唐定昂的眼中:「再怎麼說,我也是盟高籃球隊的一員,不去練習也未免說不過去了。」
「如果你舅舅不反對的話,那我也沒什麼理由好反對的。」看著唐定昂,余定宣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唐定昂的頭:「總之,歡迎你回來上課,定昂。」
「謝了。」沒好氣地拍開余定宣的手,唐定昂的唇角向上彎起:「對了,今天有要做什麼嗎?」
「除了考試還會有別的嗎?」陸翔引充滿朝氣的聲音,說著讓人喪氣的答案:「今天要考國文、英文的小考,國文考第七課,英文考單字,定昂,你保重,因為英文老師特別交待不及格的人一個單字要罰寫五十次。」
「什麼,單字不及格要罰寫五十次?」唐定昂怪叫了起來:「我這段時間都在住院,我哪來的單字背啊?喂喂,翔引,你很不夠意思喔,去看我也不會順便把上課內容跟我說一下嗎?」
「是定宣就說要讓你專心休養,叫我不要帶學校的東西去看你。」陸翔引一聳肩,一攤手,表情無辜得很。
「臭狐狸,我跟你有仇啊!」噴火的虎眸瞪向一派悠閑的余定宣,唐定昂扯住狐狸的衣服狂吼:「你這傢伙,你故意整我的對吧!」
被人揪住衣服,余定宣的表情仍是優哉游哉:「我有嗎?定昂,你真是不懂我的苦心,我這是為了要讓你專心休養病情,你怎麼反而怪我整你?」
雖然是對這唐定昂說話,不過,余定宣的視線卻不在唐定昂身上,只是專註地望著天花板,像在欣賞什麼珍奇生物似的。
「你明知道我在醫院無聊得要死,你竟然連課本都不讓我碰,你這擺明了就是整我!」吼的一聲,老虎進化成怪獸哥吉拉,口中吐出驚人的怒焰。
「定昂,冷靜,生氣對你的心臟不好。」余定宣的語氣像個局外人似的自在,雙手抱胸的他,一點也不像被人抓著搖來晃去的人。
就在唐定昂發飆的此刻,涼怯生生的童音,遲疑地飄了過來。
喂……唐定昂……幹嗎!沒看到我在忙嘛!
正在發火的哥吉拉,以炸藥似的口氣應聲。
那個……你那個狐狸朋友他、他、他……他很欠扁,這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閃邊去,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不是啦,你那個狐狸朋友,他、他是不是看得到我啊?
他當然看得到啊!廢話,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你沒印象嗎?
我那個時候沒有看到他的臉呀……涼的語氣百般委屈。
啊、啊、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重點是他現在——好像在看我誒……什麼?他在看你?
唐定昂連忙看向被自己揪著吼的余定宣,果然見到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狐狸——「余定宣!」媽的!他剛才不都在罵假的?這狐狸根本就沒在聽!
「有事?」仰首上望的狐狸給了上頭的死神一抹奇異的微笑,眼裡完全沒有火冒三丈的唐定昂。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唐定昂怒喝。
「這個嘛……」終於把目光移到唐定昂身上,余定宣露出了極為斯文俊逸的微笑:「那個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笨死神。」唐定昂想也沒想的便回答了:「靠!誰在和你說這個!媽的賤狐狸,你剛才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我有在聽。」余定宣臉上的笑容很敷衍,很不誠懇:「就算是個笨死神,也該有個名字吧?」
「媽的,誰在和你說這個啊!」唐定昂怒火中燒,心中的憤怒化回具體的行動,伸手便是一拳過去。
「定昂,定宣,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咧?」在一旁觀看的陸翔引被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弄得是一頭霧水:「什麼小傢伙?什麼笨死神?你們兩個現在到底在說什麼啊?」
「沒什麼。」抽空給了陸翔引一個保證般的微笑,余定宣索性躲到他的身後:「對了,你下一節課應該沒事吧?」
「嗯,是沒事。」看了眼手錶,陸翔引一面回答,一面被迫閃躲唐定昂火大的拳頭:「可是,你問這個要做什麼?」
「狐狸,不要躲在翔引後面。給我滾出來!」揍不到人的定昂,心情更加煩躁,吼叫聲也愈來愈大:「翔引,讓開!」
「我、我也想咧,定昂。」向來一臉傻笑的陸翔引現在是苦著一張臉:「可是定宣抓著我的衣服,我、我沒辦法讓啊。」
「定昂,就快上課了,你確定要讓小傢伙待在這邊嗎?」躲在陸翔引身後的人面帶微笑的提醒道:「還是要交待他去頂樓等著?」
唐定昂的動作倏地停下。不悅地嘖了聲,他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喂,笨死神,你上樓頂等著,我下課再過去找你。」
喔……是這一棟樓的樓頂嗎?
對啦對啦。扁不到狐狸,唐定昂的心情浮躁不平:「晚點我就會過去了。」
此時,上課鐘聲終於響起,一切混亂——拽著人不放的,掄著拳頭想開扁的,被當擋箭牌的,在半空中漂浮的——終於回歸本位,暫時平靜下來。
下課鐘一敲,顧不得還站在講台上噴沫的老師,唐定昂起身就要走人。
「定昂,不如把他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吧?」及時喊住就要走出教室的唐定昂,余定宣步向他,手上還拖著一個陸翔引。
「沒關係嗎?」唐定昂這句話是針對陸翔引問的。
「讓翔引開開眼界也好,畢竟,死神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余定宣勾起了一彎含有深意的微笑:「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撿回家養的。」
唐定昂皺眉:「狐狸,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露出了一看就知道是敷衍的微笑,拖著陸翔引的余定宣,率先往頂樓方向跑。
「定宣,你們兩個從剛才就在說什麼死神死神的,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是漫畫還是GAME?」被人當行李拖拉著的陸翔引一面跟著跑上樓梯,一面發問。
「都不是,那東西是個麻煩。」回答陸翔引的是唐定昂:「反應老是慢好幾拍,又沒常識,更沒有謀生能力,沒有比麻煩跟適合他的詞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問了半天,陸翔引還是沒有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簡單兩個字,就是『死神』。」打開通往樓頂的門,余定宣放開了陸翔引:「他現在算是定昂的同居人。」
「等等,死神?你現在說的,該不會是那種有一把鐮刀,可以勾走入類魂魄的那種死神吧?」一口氣跑上三層樓,陸翔引有些喘不過氣來。
「對,雖然那傢伙現在是實習的。」唐定昂也一樣氣喘吁吁:「不過,他是個死神錯不了。對了,那笨死神人呢?」
「在那裡。」唯一臉不紅氣不喘的人雙手抱胸,視線定在左前方。
「我沒看到。」順著余定宣的視線望去,唐定昂只見到蔚藍的天與白白的雲,除此之外,他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
「他隱身了,而且,他睡著了。」唇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余定宣邁開步伐,往自己的左前方走去。
約莫走了五步,他停了下來,並伸出雙手,做出了提抱的動作。
濃黑的眉微皺,唐定昂走向余定宣:「我還是看不到那隻笨死神。」
「叫醒他,你就看得見了。」余定宣彎唇而笑,看起來非常像只正打著歪主意的老狐狸:「這裡是小傢伙的頭。」修長手指輕觸前方空氣,表情不懷好意。
濃眉微挑,笑意輕揚,唐定昂蹲了下去,朝著余定宣手指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笨死神!起床了!」
唐定昂才喊完,跟著便傳來一聲小孩子的尖叫:「呀啊——!」
咚!
沒什麼力道的拳頭,K上現形死神的頭頂,立即讓他閉上了嘴。
「笨死神,醒來沒?」面帶微笑地看著似乎猶驚魂未定的死神,唐定昂的心情愉快,表情更是開心。
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涼見到了一臉幸災樂禍的唐定昂:「唐、定、昂!」
「有事?」看著氣急敗壞的死神,唐定昂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你做什麼沒事嚇人!」唐定昂燦爛的笑容,對涼來說無疑是火上加油。雙拳一握,顧不得身材上的差距,涼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唐定昂,使盡全身力氣捶打他:「你實在太惡劣了!過分!壞蛋!」
「請問一下,你現在在做什麼?」身上掛了一直死神的人類不解的發問,語氣無辜得可以。
「打你!「氣呼呼的死神沒有停下捶打的動作,滿頭是汗的模樣看來辛苦萬分。
「是嗎?」這種力道連按摩都嫌太輕:「好了,別玩了。」大手一抓,一轉,涼便穩穩地站在地上,面向兩名陌生人類。
一陣靜默。
「這個……真的是死神嗎?」不敢置信的猛眨眼,陸翔引無法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騙人的吧?這明明就是妖精!」
「人類?」涼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望著只有幾面之緣的陸翔引與余定宣:「他們是你的朋友?」轉過身,涼捉住了唐定昂的衣服,驚惶的瞅著他。
「對,你見過不是嗎?」唐定昂閑閑笑著,像個沒事人:「能看見你的人是狐狸,他叫余定宣,另外一個叫陸翔引,他們兩個你應該還記得。」
「我記得,可是、可是——」相較於唐定昂的鎮定,涼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闇引老師交待過我不可以在人類面前現身啊!怎麼辦?怎麼辦?」
涼著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而唐定昂仍是輕鬆自在:「無所謂,反正,就算你不現身,狐狸還是看得到你,至於翔引,那更無所謂了,因為這傢伙和你是同一層級的生物。」
「他也是死神?」可是,這個人類身上明明就沒有死神的味道,只有源源不絕的生氣。
「不。」唐定昂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如陽光般的耀眼。
「那時什麼意思?」涼不明白。
「就某方面來說,他也是個單純到讓人嘆為觀止的傢伙。」想了想,唐定昂說道:「而且,他的固執和你有得比,想知道的事情沒查個水落石出的話,他絕對不會放手。」
「定昂!」唐定昂的話,引來陸翔引的大吼:「你說那什麼話,什麼叫單純到讓人嘆為觀止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閑在一邊納涼的余定宣晃了過來,向涼伸出了手:「我叫余定宣,定昂的朋友。我有陰陽眼,以前也曾經遇過死神,所以,我對你們並不陌生。」
「我叫涼。」精緻的小臉綻放出一抹友善的微笑,涼亦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握住了余定宣的:「我是西索拉而學苑的應屆畢業生,現在是白衣。請問,你以前遇過哪一位死神?」
「闇引。」微微一笑,余定宣含笑說出記憶中的人名:「他有一雙很漂亮的藍眼睛。」
「你見過闇引老師?」霧紫色的眸子迸出驚喜,涼的笑容足以讓所有的人為之著迷:「真的嗎?什麼時候遇見他的?」
「七年前。」余定宣淡淡一笑,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語氣不快的唐定昂給打斷了:「喂,什麼西索拉而,什麼白衣,你們現在是幹嗎?」
抬眼望向面有慍色的唐定昂,余定宣的眼,滑過一抹讓人無法解讀的深意:「西索拉而學苑是地府的學校,專門培育死神,至於白衣,則是實習死神的慣用代稱,至於我們在幹嗎,定昂,我還想問你,你在生什麼氣?」
「我、我——」表情一僵,唐定昂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從余定宣的眼移開:「我哪有生氣,我有什麼氣好生啊?」
對,他才沒有生氣,他只是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也不喜歡那隻笨死神對狐狸笑得那麼開心的表情。只是看他們熟絡的樣子有點不順眼,也有點不爽狐狸那麼熟悉這隻笨死神的事情而已,就這樣而已,他才沒有生氣,他怎麼可能會生氣,他根本就么有生氣的理由——「我叫陸翔引。」見其他兩人的注意力似乎被轉到別的地方去,陸翔引索性自己來向新朋友做自我介紹:「你就叫我翔引好了。對了,你真的是死神嗎?」
「對,我真的是死神。」回握陸翔引伸出的手,涼的表情嚴肅:「而且,我是男的。」
「不會吧,你是男的?」陸翔引的眼中閃動著驚奇:「真的假的,我到剛才都還以為你是女孩子哩。欸,對了對了,死神都像長得你這樣子嗎?」
「……沒有。」涼搖了搖頭,漂亮的霧紫色眼睛泛上一層水氣:「我長得和一般的死神也不太一樣,大家,就是我的同學們,他們的體型都和你們差不多,只有我一個長成這個樣子,又小,聲音又尖……不過,不過等我成為正式的死神之後,我就會脫胎換骨了!」
「你脫胎換骨之後會是什麼樣子?」陸翔引實在很好奇這樣子嬌小的身體,能夠脫胎換骨成什麼樣。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的體型就會變得像你們一樣。」涼雙手握拳,表情十分認真……「只要我順利完成第一件工作,我就能立刻變成正式死神。那時候,我就會變得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真的嗎?」對於這點,陸翔引實在很懷疑。他無法相信這麼嬌小的身體,能在短短時間就變高變壯。
「我也不知道……」涼在下一秒垮下臉來:「我也是聽前輩說的。所以,我也不能確定。只能希望是這個樣子……」
「欸,你別難過嘛。」見到涼的臉垮下來,陸翔引的笑臉也跟著垮了:「我相信你前輩不會騙你,所以,等你成為正式死神之後,你一定能變得像我們一樣高。別擔心了。」
「翔引,你果然是和天然死神同一層級的生物吶,居然已經聊起來了。」余定宣的聲音飄了過來,語氣有著笑意。
「什麼話!」陸翔引莫名的就是有一種被人看輕的感覺:「喂,你剛剛在和定昂說什麼,他臉色怎麼變得那麼難看?」
「沒什麼,反正我們又不是頭一次認識定昂了,他三天兩頭就發火,不是嗎?」余定宣的表情像個沒事人。
「可是定昂每一次發火都和你有關係咧。」關於這點,陸翔引深深的為唐定昂感到不平,很多人都以為定昂的脾氣很不好,其實才不是這個樣子,定昂只是沒耐性——至於吼人,那完全都是因為定宣在旁邊惹毛他。這點,籃球隊的人都知道。
「這次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余定宣雙手一攤,表情可無辜了。
「是這樣嗎?」陸翔引非常、非常的懷疑:「定宣,你是不是又故意招惹了定昂了?」
「親愛的翔引,你真的這麼不相信我?」眉一挑,余定宣此時的笑容會讓人頭皮發麻。
「呃,這個嘛……」陸翔引不由自主的倒退幾步,知道他撞上了唐定昂。
「你們兩個在幹嗎?」被這麼一撞,唐定昂從自己思緒回過神來:「喂,快上課了,我要回去了。」
「唐定昂,你要走了嗎?」聽到這個消息,涼不自覺地拉住了唐定昂的衣服,澄澈的眼睛里寫著不願與依賴。
「我們要回去上課。」好笑地看著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唐定昂揚起一抹連本人都不自覺的溫柔微笑,伸手摸摸涼的發頂:「乖乖待在這裡,中午我再過來。」
「涼,很高興認識你。」好不容易掙脫狐狸掌的陸翔引亦拍了拍涼的頭,往樓梯口走去:「中午見了。」
「涼,晚點見了。」走在最後一個的余定宣也同樣拍了拍涼的頭頂,不過,他刻意放緩了腳步。
直到唐定昂與陸翔引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后,余定宣停下腳步。立定在涼的面前,他稍稍彎身,在涼的耳畔,輕聲扔下了幾句話。
「我不喜歡你的存在。就算不是你自願的,我還是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