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洲共公口國南邊,靠近海邊的一個地方,遍生著一地的百花燦爛,一片千紅萬紫的花海迤邐到遠方的一面鏡子。不,不是鏡子,而是一面如鏡般的寧靜湖水。飛禽走獸和昆蟲花草,悠閑安靜地在這塊土地上生活著,他們都說這是一塊傳說中被人間遺忘的天堂之境「克隆巴爾」。
「殿下,殿下!」不遠的地方傳來賣力的喊叫聲。
只見一個身形高大魁梧,穿著一身亞麻質衫長袍的男子,皺著眉頭,緩緩地轉過身來,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來人,安靜一點。
他正站在湖邊,觀賞著湖面上的鴛鴦戲水,一個人看著近在天邊的藍,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氣喘噓噓的來人,躡手躡腳地靠近他口中的殿下身邊,微微地笑著:
「殿下真是好興緻,一個人來這兒賞鳥。」
「一天到晚呆在宮裡挺悶的,還不如出來走走,透透氣。」
「殿下貴為王子之尊,想要什麼沒什麼呢?說出來聽聽,讓歐威為您解解憂。」這個叫歐威的,是他的貼身侍從。照顧他的一切生活作息兼健身教練,所以長得高大壯碩。
「唉!」殿下沒等歐威說完,嘆了一口氣。
「怎麼好端端的嘆起氣來了,要讓國王知道了,我可擔待不起喔!」歐威緊張了起來。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殿下連連搖頭,眼睛依舊看著遠方。
「是什麼事情沒有用呀!您好歹說出來聽聽,也讓我幫您想想辦法。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這樣不太好的。」在歐威的心目中,他的王子殿不是不可能有煩惱的。
「還不是為了娶親的事,」殿不說著看了歐威一眼:「昨天晚上,父皇和母后給了我最後通牒,說什麼為了一國之計,下個星期,要把欽選的妃子娶進門,你說這件事,你幫得了我嗎?」
「這……殿下,這事恐怕無能為力。而且,殿下您的年紀也不小了,當年您滿十六歲就該結婚的,要是當時結了婚,現在也該是國王了。」
對呀!當年國王屬意他迎娶全國挑選出來的完美姑娘,沒想到在迎親大典上,他對美艷絕倫的姑娘視而不見,卻向父皇要求,說要去讀大學。
在約翰尼斯堡讀完了四年大學,國王喜孜孜地迫不及待要將自己的皇位傳給一個有大學學位的孩子統治,自己好退休,安養天年。
沒想到,這下,王子又出了個難題給國王。
「光是有學問是不是以治理一個國家的,還需要有豐富的生活歷練。」挾著這個充足的理由,國王在萬般無奈之下,又讓他的寶貝王子到世界各地旅遊去了。
「那,現在書也讀了,生活也體驗過了,是該回來接王位了,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呢?我親愛的殿下。」歐威想起陪著王子殿下念書、到世界各地旅遊的日子。
「可是,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事,還沒體驗到。」提起這件事,他心窩裡揚起了暖暖的渴望。
「還有?殿下呀!您是要什麼有什麼了,小的我真的看不出來您還缺什麼?」歐威真是急了。
「真愛——我要去尋找一段真愛,找一個真心愛我的人。而且我一直記得巫師祖父說過,我跟東方女人有一段良緣的。」
「那又怎麼樣呢?我們香港、泰國、新加坡、上海、東京、還有印度都去過了,就是沒有遇到您所謂的真愛啊!」
聽王子殿下這麼一說,歐威真的要瘋了,怎麼會有這麼冥頑不靈的王子。
「再說殿下,宮殿里那些為您準備好的美女一大堆,她們是從一出生就訓練著要一輩子真心真意的愛您的,為什麼還要捨近求遠呢?」
「我就是不要這樣的愛,這都是你們刻意準備好的,哪來真愛可言。」
「這,這……」可磨煞了歐威這一顆小腦袋了。「可是,國王準備明天為您完成結婚大典,這下,就是要我找您回去準備一下的。」
「唉!」王子望著湖水又嘆了一口氣。
「我親愛的王子殿下,您就別再嘆氣了,跟我回去,開開心心的準備當您的新郎官,讓全國最美的女人當您的妻子,這樣不是很棒嗎?我想要都沒有,您還挑三撿四的,真搞不清楚您腦子哪裡出問題了。」歐威一張嘴,說得滿嘴全泡,說到口乾舌噪口水全乾。
「那,那你幫我娶妃子好了。」
「王子殿下,這下子您的玩笑又開大了。」歐威皮笑肉不笑地,無力到極點。
王子殿下看著一面寶藍如鏡的湖水,肉笑皮不笑地暗暗竊笑,既然歐威是個死腦袋,那他就只好自己想想辦法了。
況且剛剛在和歐威對話的時候,他的腦袋中靈光一現,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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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請您千萬一定要放棄這個危險的念頭。」歐威在幫王子殿下整理衣飾時,搖頭如撞鐘的。
「歐威,我知道你最好了;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如果真的不成,我一定甘心情願地回來娶妃掌國,我跟你保證。」
歐威苦著一張臉,看著他的主子在他面前好的壞的都說盡了,威脅利誘一樣也不少。可是,他是克隆巴爾的寶呀!萬一有一丁點的差錯,上面的怪罪下來,他這一生也毀了。
「那,可是至少也得去跟國王商量商量吧!」
「來不及了,明天就要成親大典了,而且我父皇可能……」他比了一個殺頭的動作,表示這事在父皇面前是沒得商量的。
「既然如此,那就認了吧!」歐威聳聳肩,他真希望王子不要再給他出難題了。
「什麼認了?這是一個王子該有的命運嗎?」
「那,那殿下您倒底要怎樣呢?就別為難我了。」歐威急得就要跪下去了,一把被王子拉住了。
「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只要你肯為我委屈一下下,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一輩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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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台北的大安森林公園,人群稀稀落落的,偶爾一陣喧嘩走來一群像學生的年輕人,或是附近翹班的上班族,更多是可以不用上班上課的老人家,三三兩兩,襯得公園一派悠閑寧靜。
娉婷一個人戴著耳機,隨著音樂高興地哼著一些歌曲,穿著寬鬆尼泊爾染布花裙的她,搭著一頭及腰長發,使她看起來十分有異國風情的特殊氣質,腳步輕盈地走在花草叢裡。
因為在熱戀中的女人都是最美的,她的心就像一片舒服的雲,溫柔而舒暢的,又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嬌艷動人,渾身散發著甜美的氣息。
是的,她的情人阿澤三個月前抽到「金馬獎」,到金門當兵去了,剛開始兩個人還有點哀天泣地的悲凄,但面對國家大事,能怎麼辦呢?
在愛中等待的女人才是最掩不住真性情的,因為再過幾天去金門當兵的阿澤就要休假了,真是不容易呀!對於正在熱戀中的情人而言,分離除了是一種煎熬還是嚴苛的考驗。
他們已經快要三個月沒見面了,想起這些日子的等待,想起昨晚阿澤在電話里的喜訊,兩個人在電話兩端又哭又笑的。
「你再不回來,我真的就要到前線去萬里尋夫了。」
「真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你要知道,我也不好受啊!白天要受各種訓練,晚上還要站衛兵,真是好累喔!」
「那你有沒有想我?」娉婷其實很會撒嬌,阿澤就是對她這點毫無招架之力。
「有啊!我發誓,我每天都想你,尤其是在站衛兵的時候,長夜漫漫,簡直想逃兵算了,只要能回到你身邊。」
「要忍耐呀!你知道我一個人也不好過,可是我會乖乖的等你回來,千萬不要亂來呦!」
娉婷也擔心,那些在新聞上看到的光怪陸離的軍中怪聞,真是夠讓人不安的了。
「你放心,這裡沒人欺負我,只是少了一點自由,不習慣吧。」
「我想一年多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我雖然不能隨時在你身邊,可是我的心魂會形影不離地跟著在你身邊,好不好?」
「遵命,我親愛的寶貝。」
他們身隔兩處,但此刻的心靈卻是如此的貼近了。
「好,那我等你喔!我最英勇的阿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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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升大三,那年暑假,娉婷在一家雜誌社的行銷部門打工,說清楚一點就是將當期雜誌一一套袋,然後寄出,每星期三早上九點開始,工作簡單但鐘點費還不少,對於正在放暑假又有許多活動的大學生來說,是個不錯的機會,勤勞一點,下學期的學費就有著落了。行銷部主任,南哥人脈很廣,幾乎大台北地區的學生,他都有本事找到,而且正值學生放暑假,固定的班底再加上流動人力,讓每個星期三的雜誌社倉庫都充滿了年輕的氣息。
娉婷站在她同學身邊,陽光似的燦笑,完全是青春的,像一枚剛熟透的水蜜桃,鮮嫩欲滴的,一副靈巧慧點的樣子。臨時幫朋友代班的阿澤第一眼看見娉婷時,就心動了,再加上大夥同學一旁慫恿,熱烈的追求於是展開。
他們單獨約會了幾次,也許是彼此都有的好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熟透了的青春肉慾澎湃在身體里騷動著。
校園裡的杜鵑花叢下,他吻了她,她嬌羞地躲在他的胸膛里,說什麼也不敢抬頭再看他一眼,因為,這是她的初吻。
想起她的初吻,娉婷又露出個甜甜的笑,這就是戀愛中的人常做出的「失控」的行為,也不管大庭廣眾的公園裡旁人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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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遠處,有個膚色近似小麥般健康的外國人,吸引了一下她的目光,高大卻不粗壯,最重要的是他穿著亞麻質料的衣褲,讓學服裝設計的她立刻張起敏銳的流行觸角,緊盯著他。
「哈羅!你好。」她向與她錯身而過的外國男人展開燦爛的笑顏,親切的用英文打招呼。
外國人頓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但她就像一陣風似的走了,她只是開心,想對這個異鄉人表達一些善意,其餘沒了。但那個外國人卻加快腳步地走到她身邊,急著想跟她說些什麼。
「有什麼事嗎?」她停下腳步,拿下了耳機,用著簡單的英文,微笑看著眼前高大的外國人,甜蜜而親切的模樣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你從哪裡來?」
「啊?」娉婷納悶了一下,不懂他為什麼要問:「你從哪裡來?」
「你猜?」她索性淘氣起來。
「我想你是日本人。」他很篤定的說。
這下娉婷才懂剛才為什麼要問:「你從哪裡來?」因為他把她當成日本人了。
「因為你跟我碰到的很多台灣人不一樣,你很友善,這是我今天接收到的第一個問候,所以我以為你是外國來的。」
「那你很幸運喔!今天你遇到了全台灣最友善的女孩,我可是道地的台灣女孩喔!」娉婷覺得自己身賦整個國家形象的重任,不覺又笑得更燦爛了。
「那你呢?你從哪個國家來的?」
「我也要讓你猜猜看。」有了友善的開始,他也懂得開起玩笑了。
「啊?」她支著腦袋假裝傷腦筋的想了一下,立刻露出得到解答的笑臉,「土星,你一定是從土星來的,不然你的皮膚怎麼像上色一樣。」
他非常不可思議的張著大眼睛看著她,她竟然不照章法來猜,這個很東方的女孩,開始讓他心動了。
「你真的猜中了。」
「我猜中了?你真是從土星來的嗎?我真的只是隨便亂猜,想逗逗你的,沒想到真是太神奇了。嗨!土星好玩嗎?」她還是覺得這個外國男生也在逗她。
「可以坐下嗎?」因為他覺得這個小女生跟他說話時總要把頭仰得高高的,好像累了點,最重要的事,他好想再多認識她一點,他知道那種感覺。
嗯……來了,來了,澎湃洶湧的在心的角落裡劇烈地震動著,他的心已然形成了一個大地震了。
竟然連貴為王子的他,不自覺的慌張失措了起來。
這樣的請求,讓娉婷有些遲疑了,她腦海里開始浮現外國人偷拐搶騙的各種情節,雖然是在大庭廣眾下,諒他還不敢,但是想像力豐富的她,已經開始暗暗防備了。
「可是我還有事。」
「please!」
「可是……」她支支吾吾的,奇怪自己不忍拒絕,沒有力氣拒絕。
「Please!」
看著他近乎哀求的眼神,真是不忍心了,她還是坐下了,這時她才比較看清楚一點他的臉,怎麼說,一張麥子色的臉,乾淨無邪地像個俊美的孩子,也許是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一股健康和陽光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娉婷的英文還算不錯,基本的對話不成問題,只是他竟然連一句中文都不會說。
他的名字叫薩尼爾,來自非洲南方的一個小小的共合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到台灣是為了作生意,一方面也想學學中文,他也問對她所好奇的一切。
薩尼爾對外總說他是個商人,因為這個時代說自己是個王子,好像也沒人會相信。
「我的名字呀?」這不可難倒她了,她的名字是唐詩里形容一朵花的妖嬈,一朵展現風姿綽約的亭亭玉立。中文的意境有時是外文所無法說清楚的,這樣一個特別的名字,「一朵綻放在枝頭的花吧!」她只好這麼說了。
「就像那樣嗎?」薩尼爾指著不遠處一叢紅花。
「大約是,不過,還要更漂亮喔!」她說完哈哈大笑,笑自己的大言不慚。
「你的人也很漂亮呀!真的很美,我喜歡你。」
「謝謝你。」對於外國人的直接和熱情,她習以為常。
娉婷起身做勢要離開了,薩尼爾緊張地站起來,很捨不得的樣子。
「對不起,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必需離開了,真的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你在台灣很愉快。」
「我可以擁有你的電話號碼嗎?請原諒我無禮的要求,我希望能當你的好朋友,沒別的意思。」
她本想留一個假的電話號碼,但是又覺得於心不忍,他看起來是那樣友善,也許真的只是想在台灣交些朋友吧!再說,他們真的很有緣,不是嗎?他從那樣遙遠的國度來到這裡,然後兩人又相遇在茫茫人海的台北角落。
好吧!就留公司的電話好了,應該不麻煩的。
她將抄在統一發票上的電話號碼交給薩尼爾後,很開心的說丁再見,走了幾步路,回頭時發現他還立在原地看著她,像顆皮球似的原地跳躍,咧開嘴笑得好燦爛向她揮手,一路看著她輕巧的身影漸漸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