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裴灝在掠海頭上滴一點罌粟汁,替她麻醉止痛,拿著以滾水煮過的針線縫合傷口。
真是可憐啊!裴灝搖搖頭。尊貴的公主不好好待在皇宮裡,偏偏拋頭露臉,出洋闖蕩,這下子千金之軀受傷了,萬一有個不測,被皇上知道,誰都要倒大楣,帶她上船的他更是頭一個遭殃,不過……
「活該,誰教你一天到晚整人,似潑猴般東跳西竄,這下子頭破血流,不能叫了吧?」裴灝不由得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貫非揪著一顆心,立在一旁。此刻,他再也不能否認自己對小海的感情;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小海表現出的完全是愛上一個人的模樣。
「沒有。」裴灝趕忙住嘴。
「小海不要緊吧?」是不是小海的傷太嚴重,裴灝難以醫治,所以才喃喃自語?貫非不禁蹙眉。
「將軍不必擔心,小海只是暫時昏過去,並無大礙。」
「裴灝,小海的身子也要檢查,他從高處跌落,一定有地方撞傷。」貫非命令道。
「呃,貫將軍對小海真是……相當關心。」裴灝揚眉看著貫非。看樣子,他賭贏的機會大大增加羅!
「那當然,小海是……我的部屬嘛。」
「那麼,請貫將軍暫時迴避下。」裴灝打算褪下掠海的衣衫,替她跌傷之處敷上膏藥。
「不,我要瞧他傷得嚴不嚴重。」
「什麼,貫將軍要看小海身子?」裴灝趕忙擋在掠海身前,拚命陪笑,「貫將軍,小海她不喜歡別人看她的身體耶。」讓他看到了不就身分泄漏,前功盡棄?
裴灝心中好矛盾,一方面希望公主被貫將軍吃了,他可以贏了賭局,又怕被貫將軍發現她是個女人,惹出風波。
「羅唆,有什麼怕人看的?我們都是男人,害羞什麼?」貫非濃眉一皺,睨著裴灝,伸手探向掠海的前襟。
「不可以啊!將軍!」裴灝驚跳起來,抓住貫非的手,額上冷汗涔涔。
「真的不可以!小海她……」
貫非藍眸微眯,唇角帶著一絲寒意。
「裴灝,難道……你對小海別有心思?你愛上小海了,所以不願讓我看見他的身子?」他嗓音低沉,目光有如殺人般狠戾,手一翻,反箝住裴灝。
想不到裴瀕對小海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慾!妒火與怒意讓他手勁更重。
裴瀕的手差點被扭斷.他忍痛喘著氣,急忙與掠海撇清關係。
「不是!我不愛小海,是因為小海她……啊!」
貫非毫不遲疑,扯住掠海的襟口,薄衫應聲進裂。
眼前所見頓時嚇得裴灝沒法說下去,也驚住了貫非的手。
掠海雪白的胸前緊緊裹束著白綿巾,胸口上有兩道圓弧,中央還有一條被擠壓的溝痕。
老天!貫非彷彿被燙著,立刻鬆開手。
「這是……」他後退一步,藍眸瞳轉為深沉。
「將軍,饒命!」裴瀕嚇傻了,慌忙跪下。這下東窗事發,他死定了,死定了呀!
貫非凝望著掠海的雪肌玉胸以及平滑的小腹,再盯著她清麗的小臉好半晌,腦子裡竄過驚人的結論。
「該死!『』原來是這樣!貫非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不再看她。「裴灝。」
那隱含著憤怒的嗓音足以把人嚇死。
「是……」裴灝縮頸股慄。
「你替她敷藥,待她醒來后,教她到我的艙房去,向我解釋清楚。」他壓抑著盛怒,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接著迅速邁步離去。
裴灝身子一垮,呆坐在地上。這下子完蛋了,他該如何是好?
半晌后,掠海幽幽轉醒。
「唔……」她低吟,覺得身子像一團面被重重槌打揉摔,酸疼無比。
剛才她好像逞強做了某件蠢事……對,她為了摘燕窩而摔得慘兮兮。唉,她果然不是男人,不能什麼事都逞強蠻幹。
眸子一轉,掠海的目光對上裴灝,看見他一臉如喪考妣。
「公主,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擋住貫將軍!」裴灝雙膝一跪,向她磕頭謝罪,「貫將軍已經知道你是女人了!」
「什麼?」她猛然起身,瞪大鳳眼,魂魄飛了一半。
「貫將軍剛剛硬要瞧你身上的傷,扯開你的衣衫,結果就、就……」裴灝指著她的胸口,一臉無辜。
掠海低頭一看,既驚羞又惱怒,臉龐有如瞬間燃燒著火焰。她的上身除了束胸的白巾之外,全都被看光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扯開我的衣服看我的身子!」掠海痛罵出聲,賞裴灝一個拳頭,「你怎麼不護住我?」這壞事的裴灝!她忍不住再給他一拳。
「公主啊,我很努力的抵擋,可是貫將軍硬是要看,力氣又大,」裴瀕將手舉至掠海眼前,「你看,我的手都快被他折斷了。」
掠海睨著裴灝淤青的手腕半晌,氣消了大半。
是啊,她不該怪裴灝的,貫非武功非凡,手勁極強,裴灝這文弱的書生怎能抵擋得了他的蠻橫呢?
「算了,你起來吧。」她嘆了口氣。
「公主,我看貫將軍好像快氣炸了,那張臉活像劊子手,他氣呼呼的要你去向他解釋。」裴灝戰戰兢兢地道。
「是嗎?那我得去向他……再扯一個謊。」掠海煩惱的敲敲自己的額頭,傷透腦筋,「我總不能告訴他,我是皇上的二十七公主吧?」
若他知道她的身分,肯定會立刻飛鴿傳書回朝廷,然後在下一個港口停泊,讓她在侍衛的護送下,從陸路趕回去。
「什麼?公主,你還要繼續騙貫將軍啊?」「對,不能向他坦白。」掠海不想現在就離開貫非,她想完成這一次的下西洋之旅。這一生,她恐怕也只能驕縱這一次了。
「公主,拜託啦,或者你乾脆讓貫將軍誤以為你是歌妓,然後誘惑他,這樣他就捨不得殺你,你不但能夠得到貫將軍的寵愛,我也不用嚇破膽了。反正……你暗戀貫將軍不是嗎?」如此一來,她和貫非成了一對,他的賭局就大獲全勝,真是一舉兩得。
「什麼?」掠海又賞了裴灝一拳,「找死!教我假裝妓女色誘他?你這個沒良心的臭醫官,我是公主耶,怎麼可以學妓女色誘男人?你好大的狗膽!」
「哎呀,公主,那你到底要怎麼騙貫將軍呢?」
「反正你聽我的就是了。」掠海揚起下巴,「雖說將領在外,軍令如同君命,但貫非再怎樣也不能殺了我這個公主吧,我保你就是了,萬一他真的對你太過分,我會出手制止的。」雖然說她的保證未必有用。
裴灝面色慘白,「公主,你到底又要編什麼理由啊?」
「承認我是女人,然後就這樣說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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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海邁步走到貫非的艙房前。
「公……小海……」裴灝在她身後拉扯她的衣袖。
「別擔心,做你的事去吧。」掠海朝裴瀕使眼色,要他離開。
接著掠海敲門,聽見貫非的回應聲,便推門而入。
踏入門內,眼前卻沒有人影,她疑惑的四處梭巡,身後的門忽然瞬間闔上。
掠海一驚,來不及回身,便被人從後面陡然箝住腰身,一隻有力的大掌扣住她的頸子。
「你到底是誰?」貫非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
掠海渾身戰慄。他的氣息很暖熱,他的掌臂很有勁,還有,他貼在她後背上的胸膛如熱鐵一般,好燙人。
「我是小海。」鎮定,要鎮定!掠海潤了潤唇道。
「我問的是,你是誰派來的?」貫非將她的頸子扣得更緊。他真是粗線條!一個月來,竟然沒發覺魯小海是個活色生香、令男人心動的女人。
「你真是高招,不但矇騙了艦上數百個男人的眼睛,還騙過我。」害他意亂情迷,以為自己不正常。
「我沒有惡意!」掠海掙扎著辯解。
「是嗎?像你這般柔弱的女人,若沒有正當理由,何必使盡方法混上船?
普通百姓不可能閑閑沒事冒這種險,唯一的可能,你是姦細。」
多年來,他率領艦隊征服海洋,向各國宣威,雖然得到尊敬,但也樹立不少敵人。
像前年下西洋時,爪哇分裂為東西兩部,正在內戰。他的部屬們登陸后與當地人貿易,被東王的士兵無端殺掉上百人,他不得不出兵討伐東王,扶立並冊封西王為爪哇王,因此至今東王的爪牙對他仍心懷怨恨。
況且,這些年來不少西域及東北各國不滿朝廷在西洋佔盡威勢,想盡辦法欲得知艦隊的機密,藉此予以打擊,讓朝廷損失海外的兵力,無法在西洋稱霸。
「是爪哇東王還是東北的倭寇派你上船採取機密?」貫非越想越惱火,掌勁更重。
喉頭的緊束令掠海無法呼吸,她啞聲道:「我不是姦細,我不是……」他的手正箝在她腰側的淤青上,好痛!
貫非唇角抿起,將她的身子一翻,壓抵在門板上。
「說實話。」他一手扣著她的頸子,另一大隻掌毫不留情,繼續在她疼痛的腰上施力狠捏,睨著她的眉眼。
掠海咬牙忍著疼,「我真的不是姦細,也沒有不良企圖。」她只不過是因為盲目的愛戀,才會跟隨著他啊……望著他不信任的冷怒藍瞳,她好傷心,低呼道:「你的手箝住我的傷處了,好痛啊!」淚水在她眼眶打轉。
「哼!一下子裝男人耍我,現在又裝出可憐的模樣哀求我,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外表單純,內心卻奸詐無比。」貫非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瞬間將它抹去,「如果不說實話,我就勒斷你的頸子。」他再度增強手臂的勁道。
「不要……」掠海已幾乎無法呼吸,小臉漲紅。
他真的好冰冷、好無情啊,現在她真的懂了,為何他能稱霸海洋,帶領萬眾,因為當他一發怒,沒有人不被他震懾,匍匐在地。
乎日爽邁的人一旦發怒,肯定比誰都凶暴吧,現在的貫非猶似一隻翻江倒海的怒蛟。
「好,我說實話。」掠海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懇求,「我真的叫魯小海.是劉家港的人,只因為病重的爹沒有兒子,家裡又窮,只有我一個女兒,我聽說艦上的薪餉比任何差事來得高,還可以先支領一半的薪餉給爹治病,所以我只好冒險上船……」
「你幾歲了?」騙他是十三歲的小男孩,找死!
「十七。」
「裴灝早就知道你是女人?」貫非濃眉緊擰。「好傢夥,與你聯手欺瞞我,肯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他是上船后才發現我是女人,因為我苦苦哀求他別泄漏,他同情我的處境才幫助我,請你不要責罰他,要罰就罰我一個人。」眼淚從眼角滑落,掠海痛苦的猛吸氣。
頸子好痛,腰好疼,他的誤解與怒火讓她又驚懼又傷心。
「喔?看來你的謊話編得很動聽。」貫非挑眉.「那麼,你是如何騙過驗身官的?」脫光衣服檢查性別,總不能作假吧?
「因為沒有錢,我只好……看那個驗身官色迷迷,一副尖嘴猴腮的長相,就讓他摸摸我的身子……」掠海囁嚅著道。
其實她是花了一火袋的金子買通他的,哪會給人摸身子。
貫非的眼睛霎時有如噴出怒火,吼道:「你給他摸身子?那個驗身官叫什麼名字?」到底是哪個淫鬼這麼容易被女色買通?還有,那個不想活的色鬼摸她哪裡了?竟然敢摸她!
「我的……」掠海落下淚來,顯得楚楚可憐,「他摸我的臉和胸部啦……」
貫非眯起眼,想起他剛才不小心看見的雪白酥胸,心頭的火燒得噼咱響。
「你讓他摸胸?」該死!嫉妒與憤怒之焰霎時翻過理智之牆,讓貫非幾乎發狂。
他健臂一伸,將她攔腰扯進懷裡,右手高高捏抬她的下巴,十足霸氣,俯首盯視著她。
「你喬裝男人上船,觸犯艦規,該罰!你要得我團團轉,以為你是男人,該罰!你意圖賄賂,輕賤的讓男人亂摸身子,該罰!還有,」他來到她的鼻端冷冷的低吼,「我為了你意亂情迷,你卻洋洋得意,更該罰!」
掠海止住淚,盯著他冷凜帶怒的藍瞳,不禁顫抖。
「你出賣身體混上船艦,現在,你要用什麼方法堵住我的嘴,讓我繼續裝作不知道你是女人,還讓你好好活命?」貫非的唇角扯起邪佞的笑。
膽敢如此戲弄、要騙他的女人,完蛋了!
「我……」掠海屏息,膽戰心驚,只能搖頭。直覺告訴她,殘局已難以收拾,她也難以脫身。
「你這麼聰明,會不知道嗎?」貫非想起她那對豐滿的雪乳,狂烈的慾望衝擊著渾身每一處。
「不知道!」掠海咬著唇,比剛才更為恐懼,整個身子幾乎癱軟。
她開始後悔上了貫非的船艦。
他領著眾多船艦勇闖四海,豪氣千雲,狂暴時根本無人能敵,更不可能懂得憐香惜玉。
「不知道?哼,敢上我的船,就要有膽子接受懲罰。只消兩根指頭,我就能捏碎你的下巴;只要一隻手臂,便能勒斷你的腰,只要一聲令下,你就會沒有呼吸心跳……」
「貫將軍,原諒我。」掠海腦中一片空白,真的害怕了,感到極為無助。
「原諒?」貫非揚起劍層,瞧著她的鳳眸。
哼!整個月來,她那雙媚眼總是對他含煙帶媚,根本是色誘他!
貫非冷哼,霸佔的慾望猶如千軍萬馬破陣狂嘯而來,他陡然箝高掠海的雙手,將她壓在門上。
他要發泄!
他必須發泄怒氣,否則這把怒火可能會燒掉整艘船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