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意
「哭夠了沒?你們大清的女人就是喜歡哭哭啼啼的。」孛烈望見意映臉上斑駁的淚痕,眉頭一攏。
「你……」看到他,意映突然覺得自己的委屈瞬間又增多了,她的淚如雨
「孛烈王子?!」梅兒剛才只覺得一陣風從身旁呼嘯而過,之後,自己眼前呈現的就是這一幕了。
孛烈剛硬的臉部線條揚起了一絲苛責,「你這個丫鬟是怎麼當的?主子像只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憧,你就任由她亂跑,不伯她跌倒受傷嗎?」
「我……」梅兒經他這麼一罵,似乎也認同了自己的疏失,只是……他雖然是大清的貴客,皇上下令得特別禮遇他,但這似乎並不表示他就有權利怒斥她吧?
梅兒有些納悶他到底從哪來這麼大的火氣?不是聽傳聞說,蒙古來的孛烈王子冷得讓人心底發毛嗎?
「請你不要責怪梅兒,是我自己太任性了。」意映忙挺身為梅兒說話。
梅兒適才那一聲驚呼,已經讓她知道這個她第三次見面的男人的身分了。原來他就是前陣子教宮女、小太監們津津樂道的貴客──來自蒙古的大王子。
「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有空幫丫鬟說話,真是個體恤下人的主子啊!」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清冷與不屑的感覺。
一股寒意龔上意映的心頭,也在這時,她才驚覺自己還在他的懷中,地不禁用力掙扎,「放開我!」
孛烈順著她的意放開了她,但灼亮的眼神卻堅持不離開她,「放開你之後呢?你打算回雨荷齋繼續哭泣嗎?」
意映低垂螓首,默默不語,他說對了,除了哭,她還能做些什麼?
這次加諸在她身上的事,並不是她的能力所能反抗的。
他冷聲笑道:「像你這樣的女人,一點也沒有獨立自主的力量,人家要你往東,你就絕對不敢往西,嬌弱且無能,我真不懂為什麼父王卻情有獨鍾如此個性的女人?」
「你……」意映驚慌的抬起頭望著他,她直覺認為他知道方才發生的事,而她……並不希望他知道。
此刻,她突然明了了為何自己在乍聽到皇阿瑪為她作主的婚事後,會如此的排斥與難過,不只為了皇阿瑪無情的對待,她更難過的是,她要嫁的男人並非自己心意所屬。
她真的不喜歡怨天尤人,但卻無法諒解老天爺給她這麼殘忍的命運,坎坷得令她都快吃不消了。她沒有親情,心怡的男人也不知為何老是鄙視她,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我就站在你們主僕身後,你們的耳朵收進什麼訊息,我就聽到什麼。」孛烈原本一張冷凝的面貌,在笑容卸下后更形嚴峻。
「大清的國君的確很會嘉惠臣子,為了要讓屬下臣服,他甚至不惜再三的背信。」他不屑的說。
「皇阿瑪不是那種人!」即使意映不曉得他所言為何事,卻下意識的為皇阿瑪澄清。
「你以為我會被你這種氣勢所騙嗎?在我眼中,你們父女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他咬緊牙根,恨恨的說道。
「你……」他的話語深深的刺痛了意映的心房,她不禁懷疑他怎麼忍心說出如此尖銳傷人的詞句?
梅兒看不過去,將脆弱的意映護在身後,「大王子,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我們皇上對你的招待哪兒不周到了?意映格格又是哪裡冒犯你了?」
梅兒覺得蒙古王子這會兒的行為簡直有些莫名其妙,或者可以說是無理取鬧。
「你信不信我的一句話,就足以取走你的腦袋?」孛烈警告道,凌厲的眼神射向目中無人的梅兒,「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你給我閃到一邊去!」
「梅兒,你先回去,我和孛烈王子還有話要說。」意映相信依他的火爆性子,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他可能只要在皇阿瑪面前煽動幾句,梅兒的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可是,格格……」梅兒好擔心啊!整座皇宮對孛烈王子或褒或眨、毀譽參半,至今為止,仍舊莫衷一是,而今她自己也領教了,她當然會害怕脾氣易怒的他會對意映不利。
「回去!你連我的命令也不聽了嗎?」意映難得的凶了起來。
「是,格格請自己小心點。」梅兒委屈的交代。
「看來你身上流的血液並非全是溫柔的嘛!你還是有兇悍的一面。」孛烈嘴角恣意的一撇。
「意映留下來不是為了聽孛烈王子調侃的,我只是想向你解釋清楚,皇阿瑪絕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意映無力多想,為何這個曾為她枯冷的心帶來一片溫暖的男人,端視著她面容的表情會充滿了詭譎的神色。
他的一字一句彷佛都蘊含著仇恨,但究竟是誰虧欠了他、對不起了他?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是不是,難道你以為由你來決定嗎?」
「但……」
「我不想浪費時間聽你解釋,除了不要臉的辯護,你還會什麼?你皇阿瑪給我蒙古國的羞辱,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道盡的,一個答應是我孛烈王子妃的意妍格格,卻在他的另一個念頭之下,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你以為這是一個君王該有的風範嗎?」孛烈臉上的寒霜足以凍死人,在他記億中,乾隆的一切作為將永遠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意映並沒忘記前一陣子,意妍頹喪得只求一死的事,但她不知道孛烈會如此生氣。
「怎麼?沒話說了?」孛烈深不見底的眸子更加的暗沉。
「孛烈王子真的那麼中意意妍嗎?」悸動一點一消的泛蝕她的心房,聽到從他口中說出的這段話,意映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破碎了。她喜歡他,然而,他的心中卻只有意妍……
「你說呢?」
「可是,你和意妍並沒有感情啊!難道你不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她沮喪極了。
「和我說之以理?」孛烈嗤了一聲,「我喜歡的是那個被你皇阿瑪讚賞得全身無一處缺點的意妍格格,你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騙了我什麼,你們都串通好了,同一個鼻孔出氣,不是嗎?」他恨恨的說。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聽得一頭露水。
「少來了,就連方才御花園的事你也不知情嗎?你是在演戲給我看的吧?其實,乾隆根本不想讓你成為蒙古的王子妃,所以,火燒屁股的趕快將你指婚給他的臣子,對不對?」這層認知,教孛烈的胸口激起了劇烈憤恨的熱燙岩漿,他難以原諒這群大清王室的人。
他早知道這是他們騙人的伎倆,可為什麼在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后,卻引發了他始料未及的側隱之心,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悲天憫人的這一面,可笑!
「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啊!我只知道皇阿瑪要將我指婚給瑞祺貝勒……」
他剛才提到她了,是吧?他什麼時候介入了她的婚事?為什麼她一點風聲也沒聽說?他說的她會成為蒙古的王子妃,難道真有此事?
意映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隨著心跳而顫動,她的心裡翻來覆去,根本理不出一點頭緒。
孛烈沒有搭理她的反應,「乾隆在五十歲壽宴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對我承諾他仍有十一位未曾婚配的女兒,任我挑選為王子妃,而今,距離那天的諾言才沒過多久,他竟然沒有先徵詢我的意見,就逕自將王子妃的候選名單刪除一個,他居心何在?」
「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囁嚅的道。
「你為何沒去參加壽宴?」孛烈陡地抓住她的手腕,眯起犀利的雙眸審視她。
「我……」意映低下頭說不出話來,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個秘密,她不希望再多一個瞧不起自己的人。
「我來替你回答好了,是乾隆不許你出席的。」他早在心底認定了。
「不!是我自己不想去的,我去……一切就不一樣了。」她喃喃自語道。
孛烈卻沒聽出她話里的哀傷,他只感覺到打從心底燃燒的憤怒。
是她不想去的?很好!她不想嫁給他是嗎?哼!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厲害的。
是命運之神將她扔到他的腳下,而乾隆和她的行為更讓他的決心加溫,他看不出為何要放棄這個「天賜良機」。
不管她那天是否出席,答案只有一個──她是他的女人!
「你不想嫁給瑞祺吧?」孛烈盯著她的雙眼,眼神十分曖昧,低嘎的說道:「我保證你不會嫁給他,但你最好要接受你的夫婿人選,那就是……我。」
他仔細打量著她,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是淡得不能再淡的水粉色,就像貝殼內部一般的閃開發亮,雖然她的全身包裹得密不通風,但呈現在他腦海里的影像,卻是十分性感的。
他曾有過很多女人,但要找一個身分特殊如她,又嬌嫩動人的女人,可就不容易了,既然在大清考察的日子還那麼長,他就找個女人來玩玩也不錯。
在他的復仇計畫中,最佳女主角就是她。
「你……」意映感到心悸,她不明白他的企圖,卻從他眼底的決心看出來,似乎不管她順不順從,他都一樣會一意孤行。
她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他那對眼睛深邃如夏日的綠薩,明亮如月光照耀的海面,又像是帶著星光燦爛的夜晚般的靛藍。他還似乎有一種特殊而多變的外貌,唇邊的紋路暗示了各種鄙夷與嘲笑的神色,使他整個人籠罩在酷冷的嚴峻
「至於你不想離開雨荷齋之事,可能無法如你所願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承諾,這大清皇宮的生活你還可以過一年,因為,一年後我才回蒙古。」他大方的允諾她。
「皇阿瑪已將我指婚給瑞祺貝勒了。」意映幽幽的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再次提醒他這個事實,她根本不想成為瑞祺貝勒的妻子,和瑞祺貝勒比較起來,雖然他們兩個人對她來說都算是陌生人,但比起來,瑞祺貝勒和自己的距離比較近。
而孛烈和她之間,中間橫互的不只是大漢蒙古與京城之間的距離,還有他們那兩顆心中間的距離。曾經她以為,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冷漠是和自己相通的,但接連兩次的談話下來,她終於發現她一點也不了解他。
她不懂他的冷漠、不懂他的狂鴛與偏激,但不諱言,他卻是那樣的吸引她。
「忘記那件事,你只要記住我說過的話,我將會是你的夫婿,而你則是我的王子妃,這樣就夠了。」聽到她在他的耳邊提起瑞祺貝勒那個男人的名字,立刻教孛烈怒火中燒。
「我知道你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但可惜的是,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才會是眷屬,但卻不見得是有情人!」
孛烈看到她的雙眼因他這句話而緊閉了起來,似乎受到嚴重的傷害似的,他忍不住邪佞的址喉大笑。
藉著沒有縛雞之力的她,來報復乾隆既無情又無義的對待,真是太簡單了。
他在心中暗忖,她最好堅強一點,因為,現在只不過是開始而己。
§§§
「我說的話你們兩個記牢了沒有?」皇后沉穩的問道。
「意沁知道。」
「意菲也知道。」
「這樣最好,不要讓我失望了。」皇后的心底有一個計畫,必須依賴她們兩人中的一個來幫忙。
「可是,皇額娘,意菲不懂,為什麼是孛烈王子?我不喜歡他啊!」意菲格格想不透為什麼皇額娘要命令她與皇妹意沁努力博取那個來自蒙古的恐怖王子的歡心?
她雖然認同皇額娘的理由,她們姊妹倆確實都已屆適婚年齡,也願意接受皇阿瑪或是皇額娘為她們安排的額駙,但為什麼人選會是孛烈王子呢?難道除了他,就沒有其他的男人可以與她們匹配了嗎?
皇后謹慎的望了四周一眼,遣退隨身的丫鬢后,看著大女兒怒喝道:「放肆,誰准你如此說話的?孛烈王子可是皇上的貴客,你說出這種失禮的話,若是讓你皇阿瑪知道,將會有多麼嚴重的下場?」
皇后在心中暗付,她怎麼會生出道么沒有腦筋的女兒?皇上對於他這兩個女兒抱持的一直是可有可無的心態,只因她們不受寵啊!如今天賜良機,她們就不能睜大眼睛認清事實嗎?
「皇額娘,意沁也想知道,若是讓孛烈王子選上做王子妃,是不是就得隨著他回蒙古?」顯然的,意沁格格也不喜歡孛烈的邪氣與詭異的感覺。
唉!她們怕他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想像和他一起生活的情景。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告訴我你不願意嗎?你想拂逆我?」皇后不悅的說。
「不是的,意沁不敢……」
「嫁到蒙古有什麼不好?那兒地大物博,騎著馬兒馳騁是一件多麼快意的事,你們要知道蒙古對咱們大清王朝的重要性,加上皇上又是多麼希望兩國之間能夠和睦相處,若他能挑選你們兩人中的一個,這等於是皇額娘的驕傲,你們的皇阿瑪也會從此對咱們母女三人刮目相看的。」
皇后早已受夠了乾隆疼寵後宮所有的嬪妃,卻獨獨對她冷落的不平等待遇,所以,在她一得知意妍那個死丫頭與孛烈王子的婚事取消之後,就一直處心積慮的想撮合他與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只是她貴為一國之母,實在不好意思私下到迎賓樓,或是獨自和他會面共商大計,在無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女兒身上,希望她們能爭點氣,哪知她們竟聯合起來氣她!
「皇額娘,既然意菲和意沁的婚姻是為了要讓皇阿瑪高興,那瑞祺貝勒呢?他也是皇阿瑪重用的人才……」意菲格格欲言又止。
「你的腦袋裝的是豆腐渣嗎?」皇後端著怒容道:「孛烈王子可是蒙古國的獨生子,沒有其他兄弟與他爭奪王位,嫁給他以後,你們可是一國堂堂的王后,至於瑞祺,皇額娘不否認他的才能,但他不過就是個將軍而己,和他在一起,還不如終身待在皇室終老。」
「可是,孩兒在那天的壽宴上,覺得孛烈王子似乎比較屬意意映……」意菲格格偷瞄了皇后一眼,每句話都說得小心翼翼。
她非常畏懼那個脾氣像不定時炸彈的男人,雖然皇額娘說孛烈王子的為人落拓不拘、豪邁不羈,是個萬中選一的好男人,可是,她和意沁都一致覺得這些形容詞只適合套用在瑞祺貝勒的身上。
因為,端祺貝勒風度翩翩的氣質總是教她們私底下尖叫不已;而孛烈王子則是她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他的舉手投足間,姿態霸道、驕橫傲慢!
皇后激動得握緊拳頭,渾身顫抖,聲音猛地揚起,「所以,我才要你們將他搶過來,絕對不能便宜了意映,那個賤丫頭就像她的額娘一樣,外表假裝出一副文靜惹人憐愛的可憐樣,其實,滿肚子的壞主意!」
「皇額娘……」兩位格格又被嚇著了。
她們平常不常在皇后的面前提起意映的名字,一方面是她們的生活沒有交集,另一方面則是因記憶中每當提及意映,她的反應總是大得令人無所適從。
皇后厭惡意映的程度,已不是一般的形容詞所能道盡的,而對意映,她們只是覺得她的個性孤僻得難以相處,加上她住的雨荷齋也神秘得近乎恐怖,她們對她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情感。
皇后看到兩個女兒驚愕的表情,拚命深呼吸以穩定自己的情緒:心意更加堅定了,「如果你們姊妹倆還愛我這個皇額娘,就聽我的話去做,皇額娘是不會害你們的。意映對你們更不會構成威脅,我聽小圭子說,皇上過幾天就會下旨將她指婚給瑞祺。」
「啥?」
意沁和意菲格格在同一時刻,彷佛都聽見自己的心破碎了,接著片片掉落在地上的聲響。
「過幾天舉辦的賞花吟詩活動,你們一定都要卯足勁準備,那天,皇額娘會邀請皇上來觀看,在他的面前,你們得表現出最好的一面,我聽說有不少貴妃打算向皇上毛遂自薦自家的格格,你們可千萬不要輸了!」皇后交代道。
意沁和意菲格格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孛烈及意映兩人,一個是將她們姊妹倆逼到這番凄慘地步的男人,一個是奪走她們心儀對象的女人,他們合該是一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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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映格格。」一道男性的嗓音喊住了意映。
她回過身。「瑞祺貝勒?」
「格格認得在下?」瑞祺貝勒為意映竟喊得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喜出望外,他難掩興奮之情。
他一直以為只有他記得她,而自己對她而言則是全然陌生的,因為,他並不認為足不出戶的她曾見過他。
經他這麼一說,意映驚覺自己的回應不太對,不禁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說:「呃……瑞祺貝勒名聞遐邇,普天之下有誰不知道您的大名,更遑論住在宮裡的意映呢?」
「意映格格過獎了。」聽到讓他心怡的女人的讚美,瑞祺貝勒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般的難為情,臉上露出一副呆板且笨拙的微笑。
之後,橫互在兩人間的氣氛突然陷入凝滯,意映不曉得要和他再說些什麼,只好任由眼神隨意飄移,眼角餘光卻明白瑞祺貝勒正以愛慕的眼神緊盯著自己,什麼話也不說。
意映十分後悔沒讓梅兒跟來,以她善於交際的手腕,她一定能打破此刻的沉默。
終於,瑞祺員勒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書上,他打破窘境,「你來翰林院向師傅借書嗎?」
意映揚起眉訝異的啾著他,不懂他為什麼憑著她手上的書就能猜到?
「我問來的。我記得你的丫鬢的長相,昨兒個湊巧遇到她,就向她問了……你不會生氣吧?」
他真的太想見她了,距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印象太久了,以前沒能常常見到她是因為他長年駐守在外地,現在既然回宮了,他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她的美、她的好。
而雨荷齋既非他能輕易拜訪的地方,那他來個偶遇總行吧?
「當然……不會。」意映只能這麼回答,心裡卻暗自理怨梅兒的擅自作主。
她每隔三天就會到翰林院來一趟,除了向藏書豐富的師傅借書回去閱讀之外,更利用時間請教所有不懂的地方。因為,她不要和其他的阿哥、格格們一起學習,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聽到一些打擊她的閑言閑語。
「梅兒曾驕傲的告訴我,她的主子是全皇宮中最有學識、最有氣質的女人。」他誇讚道。
「您不要聽她胡說,梅兒最喜歡亂說話了!」
「不過,在我看來,意映格格確是如此,你是個完美的女人,空靈得如夢似玄。」
他認真的話語讓意映有些無措,「瑞祺貝勒將意映說得太好了……」
意映謙虛的態度更惹得瑞祺貝勒的心神蕩漾,他忍不住透露出乾隆尚未下達的旨意,「瑞祺能娶得意映格格為妻,是我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雖然,至今瑞祺仍難以置信皇上確實將你指婚給我,但瑞祺在皇上的面前對天發誓過,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
「我會拂去你眉間所有的憂鬱,為你分憂、為你解愁,你瘦弱的身體實在是負荷不了那麼多的心事。」他滿心溫柔的說。
意映驀然扭開了頭,因為,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頰上的濕熱,他的話震撼了她,更感動她了。
一個應該只有見過自己一面的男人,居然對她了解得那麼透徹,從她的臉上,他竟看出了她滿腹的心事,由此可見,他對她的觀察有多麼的細微,他對她的用情有多深……
她是該高興的,因為,有一個男人肯為她這般的用心,可是,她發現她的快樂並未能到達她的內心深處,她多麼希望這個男人是孛烈啊!
「我現在出現在這裡,像不像是個入侵者?我是不是打斷了兩位的談情說愛?」一抹低沉的嗓音摻雜著危險的嘲弄意味,孛烈就倚在圓形拱門旁,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兩人。
意映毋需回頭,就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她身上的每處神經末梢都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您是哪位?」太久沒有回來宮中的瑞祺貝勒,對眼前這個陌生男子話中的挑戰意味感到十分納悶。
「我是何方神聖,恐怕就要問那位背對我的女人了。」孛烈的表情飛揚跋扈,他就不信她敢不轉身過來。
他恨恨的暗忖,她頂著到翰林院借書的冠冕堂皇的藉口,實際上卻在這裡會情郎?!哼!他只不過用一點小錢就買通了一個小太監跟蹤她,只要她一離開雨荷齋,她所有的行為都逃不出他的視線。
「大膽狂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和誰說話?她可是皇六格格──意映。」瑞祺貝勒大聲喝斥。
「我知道她是意映格格,也知道你是瑞祺貝勒,你還有一個叫什麼將軍的稱號,是吧?」孛烈不屑的撇嘴說道。
「你到底是誰?」瑞祺貝勒不禁起了警戒之心,眼前這個男人看來並非泛泛之輩,他不禁懷疑起此人是刺客,急忙擺出防範的架式。
孛烈見狀,只是諷刺的大笑,「你會不會是反應過度了?」
「你……」
意映明白這兩個男人間充滿了強烈的緊張氣氛,她不敢輕易挑釁孛烈的任何一種情緒,於是,只好旋過身,試圖解決問題。
「瑞祺貝勒,這位是來自蒙古的客人,他是孛烈王子。」意映拒絕看他,將目光全放在瑞祺貝勒身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看孛烈一眼,否則,那些她刻意想要忽略的煩惱就會一窩蜂的鑽出來困擾她,但這種事似乎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因為,只要她一閉上眼睛,他的影像就在她的腦海,清晰得教她害怕。
以前讓她心繫的事情只有一件,而今,孛烈的出現卻帶來了一串的問題,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現在唯一能聽她訴說心事的太后奶奶最近的身體狀況又更加不好了,她當然不方便說給她聽,讓她煩心,頓時,她覺得自己似乎又重回到那種孤立無援的境界了。
瑞祺貝勒畢竟是應付過各種突髮狀況的鎮國將軍,他立刻拱手行禮,「原來是孛烈王子,剛才瑞祺若有失禮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
「如果瑞祺貝勒知道我的另一個身分之後,還能這樣的禮貌周全,孛烈就真的非常佩服了。」孛烈狂狷的眸子在氣勢上已勝了一籌,他一點也不將瑞祺貝勒放在眼裡。
對他來說,端祺貝勒不過是乾隆養出來的一條狗,孛烈不屑的在心中暗忖,若要說他的優點,那麼就是只有忠心吧!只是,這項優點永遠也無法為他羸得他心屬的女人。
「另一個身分?」瑞祺貝勒聽得一頭露水。
「親愛的意映格格,你不親口告訴他嗎?早點讓他知道,要他趁早死了這條心吧!玩弄男人的感情可不是你以為的那麼好玩喔!」孛烈的雙眼掠過一絲譏刺的冷光。
「我沒有!」意映再也無法保持緘默了。她可以讓孛烈任意的貶低自己,但她就是不能接受他替她按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看來意映格格的情緒有些失控,那麼,就由我來告訴瑞祺貝勒我的另一個身分吧!意映格格將會是敝國的王子妃,這樣你懂了吧?」
「胡說!皇上明明將她指婚給我了。」瑞祺貝勒覺得他開這樣的玩笑,真的很過分。
「你難道不知道貴國的國君很喜歡玩朝令夕改的把戲嗎?他說的話不能太信,要不,你問問意映格格好了,看看我所言是否有虛假或刻意抹黑之處?」
「不要再說了!」一陣寒徹骨的涼意由腳底直竄上意映的背脊,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完全不知道……
他對她說過他會有動作,可是,至今她什麼也沒見到,只有每次兩人見面時,他總是對她冷嘲熱諷。
霍地,孛烈似乎想要標示他的所有權,當著瑞祺貝勒的面一把摟過她,「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幽會,這有臉大聲對我咆哮?大清的女人都像你這樣喜歡紅杏出牆嗎?」
他的表情變了,由先前的熊熊火焰變成了可怕的冰冷。
他的話像是給了意映紮實的一拳,「我從來沒有背著誰做過任何事,我的所有舉止都是光明正大的,瑞祺貝勒也不是別的男人,他是我未來的額駙。」這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她使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拉開他對她的箝制,他實在太令人生氣了,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辱人。
「我不會容許你反抗的,你現在給我告訴他,說你不會嫁給他,說!」孛烈被她的話惹毛了,他的心中倏地興起一陣狂濤,翻滾不已,整個人幾乎要喪失理智,攫住她的力道也逐漸的加重。
他從來不曾被女人拒絕過,特別是他已經表明了意圖后,更是沒有人敢對他說不!
意映閉起眼睛,「我不會嫁給你,我也不可能嫁給你,皇阿瑪已經決定了我的未來,皇命是不可違的!」
他的狂肆態度讓意映不禁開始為他擔心,她不想害他啊!畢竟招來聖怒對蒙古國並沒有好處。
一份愛的感覺真的會害慘一個女人,她到現在終於相信這句話了。當初離宮的意妍再度回宮時已是傷痕纍纍,心裡念念不忘的則是那個傷害她最深的男人,而今,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面對孛烈不斷的侮辱她,她嘴裡雖然高呼受不了,心裡卻這是處處為他設想,這是宿命嗎?那宿命的結果又是怎樣呢?他們會有美好的結局嗎?
「你……好!你想和我作對是嗎?那你們就等著看聖意是否會更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