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決裂
雨荷齋內黑漆漆的,沒有燈火、沒有響聲,一切都在死寂中凝住了。
「格格,你終於回來了,」劃破沉默的是梅兒的叫聲。
一看到主子歸來,她一刻也不拖延的立刻衝到意映的面前,跟在她後頭的則是雨荷齋全部的下人。
「這麼晚了,你們大家怎麼都還沒就寢?」意映注意到面前的丫鬟們一個個臉色急迫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股不安朝她席捲而來。
「還不是因為……」梅兒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驚怕的神色凝聚在她的眼眸里。
意映從來不曾見到梅兒會為了什麼事而張口結舌,她看向一旁的小順子,「發生什麼事了?」
「格格,孛烈王子等了你一晚上了。」小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瞄了一眼不透一絲光亮的大廳,然後趕忙說道。
意映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他在找我?他有說什麼事嗎?」
「他只說要見格格,若是格格一整晚不回來,那麼大家就得在外面露宿,因為,我們沒能掌握主子的行蹤,不配當雨荷齋的下人。」
「他還說格格今晚如果沒有回來,除了今晚不準點燈外,以後雨荷齋得永遠在黑暗中度過每一夜。」
「格格,孛烈王子生氣起來真的好嚇人喔!」
剎那間,丫鬢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大夥兒狂顫的心立刻深深的讓意映感受到。
「格格,孛烈王子幾乎將整座皇宮都翻遍了,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梅兒發現自己的心臟已經負荷不了了,今兒個為了找意映,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兩隻腳都要走斷了。
「我去找他!」意映仗著心底的衝動,心疼下人們為了她而承受的莫名委屈,她掉頭準備前去迎賓樓找那個不講理的孛烈理論。梅兒適時抓住意映的手,阻止她道:「格格,孛烈王子就在大廳里等你啊!」
「啥?」意映尚未消化完梅兒的話,一道如冰冷利刃的聲音已硬邦邦的擲了過來。
「回來了還不快給我滾進來!」孛烈站在陰暗中,盯緊著沐浴在銀色的光亮下的意映。
「沒事了,你們各自回房休息吧!」意映輕輕的交代了一聲,移動腳步前往大廳走去。
「格格,你小心一點,奴婢會在這裡等你出來的。」梅兒的聲音從後頭俏聲飄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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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你!」
意映一入廳內,就被一股力量攀住,一股熟悉的氣息已粗魯而狂野地佔有了她的唇。
「放開我!」意映扭動著身子,想要甩開他的掌控,她用力的往他具有侵略性的唇瓣咬了下去。
「啊!」
突來的痛楚果然教孛烈痛呼出聲,手勁一松,放開了她。
但當她往左邊路開步伐時,由於一片黑暗,她已讓椅子絆倒了。
孛烈訕笑著,走去點了燈,屋內頓時重見光明,他蹲在她身側,「自己的地盤還這麼不熟悉?」
「不用你管!」意映別過臉,冷冷的回道。
他是蓄意的,當著大家的面不留半點情分,讓她沒面子,他永遠不知道他是如何傷了她脆弱而易感的心啊!
「你今天還真是有勇氣啊!先是咬我的唇,然後頂嘴,再來,你是不是想摑我耳光了?」孛烈的情緒已達到憤恨的巔蜂,他雙手握拳,壓抑著自己想去搖撼她的衝動。
「如果你再侵犯我,我會考慮這麼做的!」她不客氣的說。
「侵犯?這兩個字不適合你吧?記住,你已經不是黃花閨女了,你的身子既然已經不清白了,男人在你身上所做的行為都只能叫做滋潤。」他惡毒的說。
「你……」
「是誰教你跟我頂嘴的?」
「不用人教我,這是本能,當我對一個人感到失望透頂、傷心欲絕之後,這樣的本能就會出現。」她以為早已流盡的淚竟在此時肆無忌憚的滾落,她的心泛起一陣酸意。
孛烈的目光如炬,「你對什麼人不抱希望了?」他極力想甩掉那股梗在他胸口的激動,話中掩不住語調中的憂慮。
他無法咽下在聽到她說的話后,因而吊高的心所產生的痛苦和怒意。
「沒有……」他真的想知道嗎?而他又真的不知道嗎?那個讓她渾身傷痕纍纍的兇手就是他啊!
「我要你說!」孛烈故意以怒火來掩飾心中的狂悸。
「孛烈王子認為我若說了,那個男人會稍微分一點他的愛給我嗎?他會嗎?你又會嗎?」
意映的眼神茫然無助,瞬間將孛烈的怒火澆熄。
面對他的無言,意映似乎早己料中會有這樣的回應,「既然你不能,那麼又何必要答案呢?答案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有我的愛或沒有我的愛,對你根本就是一樣的。」
「我不準!」他恨恨的叫道。
「你說過了,你不准我愛你,也不相信我愛你……」
「住口!」孛烈的手掌赫地箝住她脆弱的下顎,長舌粗魯的探進她的口中翻攬,激狂的想攫取她的芬芳。
他似乎想以這個舉動來證明她是屬於他的,永遠、永遠……
「回應我!」他粗暴的說,蠕動的靈舌戳刺著她的,企圖翻覆她所有的理智。
「不……」她不想再屈服。
「回應我!」孛烈的雙唇更狂肆的凌虐著她,似乎想要掀起她對他所有的記憶。
意映再也抗拒不了,彷佛一遇到他,她的堅持就不叫堅持,決心也不再是決心了。
她饑渴而強烈的回吻著他,她的舌尖突破他微開的雙唇,她的小手探入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心臟在狂猛的跳動。
霍地,意映的手被抓了出來,她愕然的瞪視著孛烈,看到他那雙眼眸己從情慾中恢復神志,此時,正閃著冷光。
「你……怎麼了?」她的內心感到無比的羞辱與挫折,是他主動要她的,而當她回應時,他卻表現得好像是她過度熱情似的。
「你一整天都到哪裡去了?」孛烈瞬間燃起火爆的怒潮,眸光閃著嗜血的恨意,一把拽起她的柔腕。
「我……」意映的聲音被他冷肅的面容駭住了。
「說實話,你是不是又去和瑞祺見面了?難怪我翻遍了整座紫禁城都找不到你的人影,原來你躲在睿親王府!」
「我沒有……」他一口認定的話語教意映一時難以接受,一顆心頓時荒涼成冷冰冰的一片。
「是不是他教你反擊的?他給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孛烈加重剽悍的力道,更加兇猛的纏緊她。
「不要再說了……」意映的面頰因激動而變得緋紅,悲慟的情緒燃亮了她的雙眸,黑白分明的眼珠浸在水氣中。「就算你不愛我,也請你不要糟蹋我……」
孛烈硬著聲,怒意更熾了,「你說話有沒有摸著良心?是誰說過她愛我的?難道是你們大清王朝對愛字的定義和蒙古有所不同嗎?否則,你怎麼會在指婚給我以後,還上了瑞祺的床?」
「你說什麼?」意映怔仲的問。
「有本事偷吃,就要記得擦嘴,你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別告訴我那原本就是屬於你的!」在她的身上嗅到男性的氣息,令他渾身上下都被一股涼意所腐蝕,他只感覺到被她背叛的痛楚。
「這不是……」她是去見皇阿瑪啊!
「這已是罪證確鑿的事實,你竟然這想辯解,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啊?」孛烈忍不住大聲怒斥。
「我……算了,既然你已經這麼以為了,我再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那麼就這樣吧!」避開他的譏誚,意映悲戚的垂下頭,感覺自己已被打入了煉獄。
她不想向他解釋她這一整天都忙著和皇阿瑪閑話家常,以彌補她十七年來缺少的父愛,至於她身上的男性氣味,則是夜涼了,皇阿瑪怕她著涼而為她披上的龍氅。
他的指控只是說明了他這是不信任她,在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他還是一點也不了解她的心,不明白她的愛只留給他一個人。
「你退婚吧!與其面對我天天感到痛苦,那麼不如選擇分開,這樣你或許會快樂些。」她真的累了。
「想快樂的人是你吧?你巴不得趕快踢開我,好去和瑞祺纏綿!」孛烈的眼神流泄出冷冽的神色,體內的鬱悶之氣不斷的狂飆。
「我會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的,但那絕對是在你已經被我玩弄夠了以後,我會等著看瑞祺會如何去愛你這雙破鞋!」
他的唇上泛起寒冰的弧度,嗤冷的狂笑離開。
意映垮坐在地上,一張惆悵的臉蛋蒙上苦澀,目送他離開寢居,她感覺就像是將他送出了自己的心門似的。
當情已逝,心只能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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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上次的賞花吟詩大賽是意映格格奪魁。」一個本來受邀卻因活動內容大為更改而無法出席的郡主,和幾位之前曾參與比賽的皇格格們,正愜意的依著湖畔擺桌品茗。
「那根本就不公平,皇阿瑪那時候一定是沒聽清楚她的詩,他只是被意映那張苦瓜臉騙去了!」
「就是啊!連姚師傅也稱讚她的詩做得好,我早就懷疑那有什麼好的,聽起來有氣無力,悲戚極了!」意菲格格啐道。
「我好像好久沒見過她了。」郡王努力的想回憶意映的樣子,但卻徒勞無功。
「不只是你,若不是那天的會面,誰能記得她長得是什麼樣子?」
「就是啊!她那個人孤僻得緊。」意沁格格不太喜歡談意映,因為,她沒忘記皇阿瑪曾在比賽后答應送意映一個要求,在她的印象中,皇阿瑪從來不曾那麼慷慨的待過她與意菲。
「不過,她不孤僻行嗎?沒爹疼、沒娘愛的。」
「就是啊!」幾位格格逮住機會,一個接一個的發泄心中對意映的不滿,生氣她在那天搶了自己的鋒頭。
意菲格格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詭笑,「大家別為一個賤女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意映現在已非完璧之身,此時,不只是孛烈王子不要她,連瑞祺貝勒那邊也沒聲音了。」
「這就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意沁無情的批判,「我皇額娘說,宜妃是在入宮前身子就給了別人,所以她不得寵,當然,連帶的她生下的女兒意映也不會受到歡迎,我猜若非為了和蒙古的婚事,皇阿瑪還不會想見她呢!」
將皇阿瑪特別贈給意映的獎賞解釋為補償,她的心裡確實好受多了。
「幸虧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她和我們的差距,沒敢來和我們攀交情,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當面拒絕她呢!」意沁格格的話語充滿了對意映的譏諷與不屑。
「所以,我說她那種怨女這是適合關在雨荷齋里……」
「這麼在別人背後道人是非,不怕下地獄會被割掉舌頭嗎?」孛烈的赫然出現,驚愣了在場的所有人。
「孛……」
「看到我就結巴了?剛才罵人的本事呢?」孛烈嘲請的問,不期然的擰住一隻白皙的手腕,「我現在要你老實的回答我的問題,不許說謊!」
「是……」意沁格格的聲音如秋風掃下的落葉,不斷的抖瑟著。
「你們方才關於意映的那些談話都是真的?她真的不得乾隆的寵?」難道他錯了?
意沁格格被嚇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沒命的點頭。
「該死!」如同他方才插入大夥話題般的突然.孛烈一把揮開她,轉身離去。
那個女人在搞什麼鬼?她不是乾隆最疼愛的女兒嗎?所以,為了消除他對乾隆的恨意,她甘心代乾隆償債……為什麼事實不是他以為的這樣?
陡地,他想起她曾經認真的向他吐露過,她絕對不是乾隆最鍾愛的女兒的那句話!
那時,他只當她說謊,為的是希望能減輕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報復,他萬萬沒想到,那句話竟會是事實。
原來,她那張時時盈滿哀愁的小臉下,竟深藏著那麼多的秘密;原來,這就是她的身世,原來,她不要他知道她的一切,是這個原因!
孛烈感到一陣不舍,一顆心又疼又擰的,他只想知道她是怎麼扛下這些對她的身世的各種冷嘲熱諷,而沒有作一絲一亳的反擊,她為什麼不坦白她只是個乾隆不願理睬的女兒?她應該知道,只要她堅持己見告訴他真相,他就會詳細的調查,那麼,或許今天承受他折磨、欺負的女人就不是她了。
孛烈不斷的問著自己為什麼意映要這麼做,霍地,躍上他心海的那個字差點教他的心抖顫不已。
真的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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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一男一女正在通往北院的長廊上說話。
「所以,我今天是特地來向你辭行的。」瑞祺貝勒站在意映的面前,離情依依的向她道別。
「皇阿瑪怎麼會答應你?」意映有點想不通,乾隆不是希望能長留瑞祺貝勒在身邊嗎?為什麼這會兒還要再派他去戍守邊疆?
「是我自己向皇上提出請求的。」
意映抬頭看著他,「為什麼?」
「知道自己心儀的女人就在身邊卻無法擁有,那樣的心情是一種折磨,瑞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實在不能在聽到意映格格的消息,卻裝作不知情、不在意。」直至今日,瑞祺貝勒才發現要將一份男女之愛,升華為兄妹之情是那麼的艱難。
「瑞祺貝勒……」意映聽他如此說,心裡更覺得對他的愧疚,他的多情相待,是她用一生也還不清的。
「守著邊疆必須專註、不能分心,我想這樣應該會讓我不再胡思亂想了吧?我只希望下次回京,能再過上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溫柔、懂事,能打動人心,到時候我希望不會再有人與我競爭了。」
為了國家社稷,所以,他顧全大局的退讓,不再追究皇上曾經給予的承諾。而漸漸的,他也明白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因為,他看出來意映雖不討厭他,但對他並無感情,若要強說,大概也只是拿他當兄長尊敬的兄妹之情吧!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你是除了意妍、太后奶奶還有珍妃娘娘以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但我卻也對不起你……我曾試著讓自己愛上你,如果沒有……」意映哽咽的說著,話聲斷斷續續的。
感動與難過都在她的心底發酵醞釀,她只知道自己對不起瑞祺貝勒的用情,她是真的喜歡他的溫柔體貼,偏偏她在第一眼看到孛烈時,自己的心便已遺落在孛烈的身上,就算他冷漠、狂傲,她依然無法改變初衷。
此時,一道掩身在樹后的身影一晃而過,他陰鷥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焰,頰畔的筋肉則因強自壓抑而隱隱抽動著。
孛烈覺得自己似乎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記,他受了傷,還受到無止境的屈辱。
先前,他是那麼著急的想找到意映問清楚,再聽她說一次她是否真的愛他,他承認方才驚覺的想法教他的心情摻雜了無窮的喜悅,但現在,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只認為一切都是狗屁,或許她真的愛過他,只是她的愛是那種對每個男人都可以產生的,省了吧,他不希罕!
覺得自己的心被重重的刨挖著,孛烈臉上的憎恨之情清晰可見,他無法置信自己竟被女人玩弄於股掌間!
孛烈的嘴角扯出一道殘酷的笑紋,螫伏在他心中的恨意真正萌芽了。他就讓那對不知羞恥的男女繼續談情說愛吧!不過,他是不會讓他們的未來太美好的,只要他們禁得起指點,那他們……就在一起吧!
「我懂……下輩子好嗎?給我一個機會,當然,下輩子最好不要再讓你遇到孛烈王子,只要有他,就算我等個三生三世,這是等不到你的愛,因為,你太愛他了。」瑞祺貝勒只能苦笑,他早看清楚她的心了。
「我……」她的心意總能被所有人看穿,意映實在很想問老天爺,像她這麼坦白,亳無保留的愛,他什麼時候才願意讓孛烈知道?她……只想讓他一個人知道呵!
那雙在陰暗地方虎視眈眈的盯著瑞祺貝勒和意映一舉一動的眼睛,在這個時候早己離去,他並沒聽到這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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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銀月,點點繁星,全都倒映在護城河裡,彷佛是一些銀塊,閃爍著晶瑩的亮光。
此刻,正敬宮內卻瀰漫在一種不尋常的騷動中。
「皇上,我決定和意映格格解除婚約。」孛烈的唇抿成一字型,全身散發出倨傲不遜的氣勢,冷峻的說出露擄人心的話。
乾隆聞言愀然變色,他深吸一口氣讜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孛烈,你說什麼?朕不許你亂來!」
「亂來的不是我,而是意映格格。」映在冷瞳后的是一簇恨意。
「胡說,你該知道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名節,你不能這樣詆毀她。」乾隆即使是這些日子才和皇六格格的感情熱絡起來,但他十分明白,意映絕對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女孩,不會如他口中所說的恣意妄為。
「這已經是皇宮內不分身分、階級,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了,難道皇上未曾聽過嗎?」
孛烈的眸中閃過一道邪佞的幽光,盯向站在自己身側的瑞祺貝勒身上,等待著看他什麼時候才會開口為心愛的女人辯護?
他挑這個時間進宮面聖是有原因的,他就是要瑞祺貝勒也在場,那麼,等會兒的好戲才有看頭,他也更能讓乾隆顏面無光。
「是誰那麼大膽,敢散布這種無中生有的流言?瑞祺,你聽說了嗎?」乾隆蹙眉看著滿臉憤怒的瑞祺貝勒。
「孛烈王子,你到底還想怎樣傷害意映格格?」瑞祺貝勒只覺得滿腔的憤怒直衝向腦門,他怒瞪著存心想製造事端的孛烈。
「瑞祺貝勒此言差矣,試問若是你的未婚妻爬上別的男人的床,你會帶著笑臉說沒關係嗎?」哼!他就不信瑞祺貝勒還能有所隱瞞,孛烈深凝的眼神中掠過一絲冷冽。
「孛烈,你口口聲聲污辱意映的清白,你可有證據?」乾隆十分惱怒,事情鬧得這麼大,意映竟然絕口不提,那丫頭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意映格格沒有出軌,那麼為什麼大家要這麼說她?」孛烈挑釁的說。
瑞祺貝勒的拳頭不斷的握握放放,藉以發泄自己的怒火,「孛烈王子,這麼說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真的不懂……」
「這麼說對我是沒什麼好處,但卻可以免除我們蒙古國蒙羞。想想看,娶一個眾所皆知已非完璧的女人回國,我要如何向父王交代?而父王又要怎麼面對他的子民?」
怒氣不斷的從孛烈的心中湧出,他不可能一個人承擔所有的憤恨與痛苦,既然意映有勇氣背叛他,那她最好也有心理準備接受被大家唾棄的眼光,他要她一輩子為流言所苦。
即使這麼做改變不了她背叛他的事實,但他認為,這樣至少可減輕他心中的痛苦。
乾隆僵著臉,「你鬧夠了沒?你這是拿朕一國之君的威信當兒戲嗎?」耳中一再接收自己的女兒遭人毀謗的事實,他情何以堪?
「敢問皇上是堅持要孛烈娶一個貞操已被剝奪的格格為妻了?」
「你……這件事情朕會調查清楚,還意映一個清白,也給你一個公道。朕堅信意映不是那樣浪蕩的女孩……」
「若她確是如此呢?到時皇上怎麼說?」孛烈諷道,看來,乾隆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的第六個女兒在床上是怎樣的發浪!
「朕了解意映,如果她的貞操不是她屬意的男人所掠奪,她絕對會自盡,因為,她不像一般的世俗女子。孛烈,朕很看重大清和蒙古國的關係,並期盼我們兩國的關係能更進一步,既然意映是你選擇的王子妃,那麼你就必須信任她,朕不容許有任何人無的放矢,像這種刻意抹黑的事情,朕絕不允許有人在皇宮內大肆炒作。」
如果她的貞操不是她思意的男人所掠奪、她絕對會自盡……
孛烈的腦中被這麼一句話給轟暈了,他相信這種舉動絕對會是意映做得出來的事,這是否說明了他才是她屬意的男人?
不!孛烈霍地揮去這種突兀的心情,他永遠不會忘記她和瑞祺貝勒約定的那一幕!
他忿忿的抬眼說道:「孛烈有沒有無的放矢、刻意抹黑,尚譏皇上召來意映、對簿公堂。」
「好,朕這就宣意映格格晉見,如果沒有這件事,朕要你親口向意映道歉,並立誓永遠不再提起這個傷人的話題。」乾隆做下裁示。
「皇上,不可以……」瑞祺貝勒立刻反對,他認為乾隆絕對不能這麼做、孛烈的目的無非是想給意映格格難堪,若是她來了,事情不但不會因此而明朗化,反而只會為她帶來更多的屈辱。
乾隆想幫意映格格證明清白的心情瑞祺貝勒完全了解,但這樣只會害了她。
乾隆冷眸一掃,「瑞祺,難道你不相信意映嗎?」
「臣當然相信意映格格的清白……」
「那你為何阻止?」乾隆不容分說的下今,「小圭子,宣意映格格晉見。」
一會兒,意映來了,她什麼也沒看到,只瞥見孛烈一身的冷傲,「意映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
「意映,朕有話要問你,宮中最近傳言你已非處子之身,可真有其事?」
跪在地上的意映,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那是傷心、悲哀、屈辱、凄慘等各種滋味五味雜陳,在瞬間,所有的哀愁一起湧上她的心頭。
她並未抬睫看向任何人,她心裡十分清楚,為什麼這個流言會傳到皇阿瑪的耳里,她只覺得自己好愚蠢,在她心中還有期待之時,孛烈卻一再的攻擊她,這一次,他真的傷到她的內心深處了,因為,只要她最在乎的皇阿瑪也不相信她,那她就失去全部——
從此沒有愛情,更了無親情。
感覺到仍行跪拜之禮的意映的雙肩開始抽動,瑞祺貝勒只想為她陳情申冤,「稟皇上,奪走意映格格貞操的人正是孛烈王子,請皇上明察!」
「怎麼?瑞祺貝勒說得這麼有把握,敢情你曾親眼觀賞過我與意映格格的歡愛過程,或是意映格格親口告訴你的?」孛烈的眼神陰冷無比,想到意映竟敢將自己與他的親密關係告訴別人知曉,他更覺十分惱恨。
「你……」他的絕情教瑞祺貝勒也直冒冷汗。
乾隆急著想問出答案,「意映,你還不為自己辯駁嗎?瑞祺說的可是真的?」
他相信瑞祺貝勒不敢在他面前說謊,可是,孛烈的指責卻也不似說笑,若她再不說話,他真的不知該相信誰了?
「皇阿瑪,意映讓大清皇族蒙羞了,傳聞是真的,意映的清白真的教人給取走了,但那個男人……不是孛烈王子。」意映的喉頭梗住了,她已經筋疲力竭,此刻,完全是靠意志在支撐全身的重量。
她的心已冷得近乎麻木,但她知道長時間的守候與等待已經結束,她就要脫離這種冷入骨體的日子了。
她會永遠記住孛烈今日的無情對待,他若執意不承認兩人的關係,她也不會阻擋他的,這段關係早就該結束了。
「怎麼會這樣?是誰?!是誰敢在皇宮內撒野?是誰敢侵犯皇六格格?朕要揪他出來,抄他全家!」乾隆有些心虛的瞥了一眼孛烈,以為他會乘機譏諷,但卻只見他咬著下唇,睨視著跪在地上的意映,不發一語。
「意映格格,你為什麼不承認?你為什麼要說謊?」瑞祺貝勒也著急了,這種事情是不能承認的,她有沒有想過後果啊?
「皇阿瑪,那天夜很黑,意映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可是,意映可以告訴皇阿瑪,我不是教他給非禮的,意映是心甘情原的,我不只是身體屬於他,心也永遠是他一個人的。」只可惜,妾意永無法照君心……
意映的悲哀就像逐漸西沉的太陽,不能節制的焚燒著……
「意映……」乾隆看到她心碎的笑容,心更痛了,有誰能替他釐清這團混亂?
「相信孛烈王子今日是來要求退婚的,意映己非處子之身,沒有資格嫁與他為妻,請皇阿瑪答應他吧!至於意映,再也沒有資格和任何男人談情說愛了……」意映臉上的笑,看得出來非常勉強而蒼白。
「不!皇上,臣懇請您答應,瑞祺顥意照顧意映格格一輩子。」瑞祺貝勒突然插入一句話。
「瑞祺貝勒,你何必呢?」意映梨花帶雨的臉龐輕抬,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形容內心的觸動,她只能說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這……」乾隆感到一個頭兩個大,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卻不知從何思考起。
「皇上,孛烈從不拆散有情人,若是瑞祺貝勒對意映格格始終念念不忘,那麼意映格格就讓給他吧!這次,我不爭了。」知道意映已達崩潰邊緣,孛烈決定再略微施壓。
在他心底某處的細微神經還在痛楚收縮著,因為她當著他的面否認了與他的親密關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不正是他要的結果嗎?為什麼他會心痛?
他絕不承認自己愛上了她,因為,她並未立刻回絕瑞祺貝勒的求婚。
意映聞言,背一凜,「皇阿瑪,請允許意映先退下……」
孛烈拿她當作物品推來送去的行為,只教她想逃離現場,她告訴自己一定會忘記這場傷痛的,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忘記他那低沉且充滿誘惑的聲音,她要抹去所有有關他的回憶……只記得他的冷漠、決絕。
這是她唯一能解脫的方法。
「退下吧!」
意映已經跪得膝頭髮麻,她拜謝后掙紮起身,腳上的花盆底鞋在起立時一時失去平衡,她一陣搖晃,頭也莫名的量眩。
孛烈很快的扶住了她,「你倒錯方向了吧?」他炯炯有神的瞳仁緊緊鎖著她。
意映假裝沒聽見他的冷嘲,「謝謝你,我站穩了。」
「瑞祺,替朕送意映格格回雨荷齋。」
「皇上,臣提的事……」
「改天再說吧!」乾隆一揮手,終止了一切的談話。